“你在暗示我,是在以多年的珍爱之情强求她的情感?”他苦涩地轻吐出无力的话语。
“难道不是?你敢说,若你们之间没有这层关系存在,她仍会无庸置疑地爱你?单凭几年的付出,你就想锁住她的;生吗?”
单凭几年的付出?他说得轻松,整整十一年呀!十一年刻骨铭心的守候,他曾尝过是什么滋味吗?今日又有何立场说这些话?
“说了这么多,总归一句,你从不打算对君儿死心,所谓的当朋友也只是个障眼法,而你希望我与她结束,让她有机会为你动心?”
卓汉钦愣了下,但并不心虚:“我不否认,而且我说的也全是实情,如果你真爱她,又怎么忍心看她无时无刻地为你伤怀?你配不上她,光是你的背景就与她的世界相差甚远,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如果你还不够清楚她有多完美,那么我告诉你,只要有她存在的地方,便是所有目光的焦点,她一进我们学校,便在整个校园中掀起狂潮般的轰动,我甚至敢说,放眼校园,绝大部分的男孩都为她疯狂,她值得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在泪水中屈就你!你们并不合适,我尽全力地追求她又有什么不对?”
本来,卓汉钦的话他没有必要去在意,但是……这人该死地说中了他最痛的致命伤,难道……他与君儿的爱真的是一场悲哀的错误?他们当真爱得勉强?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此刻,心乱如麻的他完全没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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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大门,看到石昊宸闲适地跷着二郎腿喝着茶看报纸,君筱翊微感意外,含笑走向他:“真难得,你也在呀!”
石昊宸闻声抬首望去,见着她后,放下报纸直往外头瞧。
“你看什么?”她不解地随着他的目光转。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子翔呢?”
“子翔?”她脸上浮起一个大问号。
“他说要去接你呀,怎么,你们没碰到?”
“我没看到他呀!”这些日子雷子翔明显地在调整生活步调,较常在身边陪伴她,也极少在入夜后回家,接她上下课更是常见的事,不过今天她没见着他,“也许错过了吧!”她没太过在意。
“喏,说曹操,曹操便到。”石昊宸指了指大门,君筱翊立刻迎了上去。
“子翔,听昊宸说你到学校去接我?”
“嗯。”他别开眼。心太乱,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怎么啦?你脸色好怪——啊,你的手怎么了?”君筱翊惊见他手背上的血痕,心疼地执起轻拭血迹,“痛不痛?”
痛,但真正疼的伤并不在此。
他抽回手,避开她的柔情:“没什么。”
他哪一回不是这样说?君筱翊幽幽叹息。
“哪来的?”石昊宸指指他的手,关切地问。
“青狼帮。是我一时大意。”他简短地解释。
离开学校后,心绪纠葛如麻,又冤家路窄地碰上一伙“青狼帮”的人,他当成了狂乱的发泄,一不留神手背被划了一道。
“好了,那些等会儿再说,走,我帮你上药去。”
雷子翔被动地任她拉着走,看她熟稔地替他消毒、上药、包扎,终于被迫面对长久以来努力忽视的声音,不断无声地问着自己:雷子翔,你给了她什么?你究竟还能给她什么?担惊受怕的生活?忧惧不安的心情?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让她将心悬在你身上,然后时时为你伤怀?她是这般出色,而你呢?哪一点配得上她?又该拿什么去爱她?
他深沉地凝望她:“你没有什么要说吗?”
她收拾药品的手顿了下,回身望他:“我该说什么吗?”
说什么呢?他明知道她什么也不会说,又何需问?
他多愿她说,抱怨也好,至少说出内心的苦,可是她不曾,宁可压抑心底苦了自己,有泪也不会在他面前流,正因如此,他才更感到心痛!
“子翔,你有心事。”没有疑问,沉静如水的眸光望住他,他逃避着,没有正面回应。
噢,为什么她要这么灵慧冰心、善解人意?别对他太好,他受之有愧!
君筱翊看在眼里更为忧心,带着似水般的关怀,柔荑轻抚上他深锁的眉宇,心乱不已的他仓皇地躲了开去,她愕在当场。
没勇气多看她的表情,他匆匆退了几步:“我很累,先回房休息了。”转过身,门关上的同时,他无力地闭上了眼,再也理不清纠缠缭绕的千般思潮。
第六章
“青狼帮”连日来的挑衅行径早巳让雷子翔濒临爆发边缘,火山怒焰随时在爆发的临界点,正想找上他们开门见山地一次解决,没想到“青狼帮”居然还跟他有那么一丁点的默契,先一步找上他,这样也好,省去他许多麻烦,这事早晚要有所解决,他一腔懊闷正好无处宣泄。
石昊宇见他神色有异,想起他近几日的反常,立刻拨了通电话联络石昊宸,要他立刻赶去。获悉此事的石昊宸心里有数,雷子翔这些天莫名怪异的神态他是清楚的,思虑了一会儿,他先奔回家中找到正欲就寝的君筱翊告知此事,筱翊一听,当下二话不说,立刻随他一道前去。
而雷子翔那一方面的局势已如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眨眼间便可掀起惊涛骇浪、燎原的狂焰之火。
“年轻人,别太张狂,好歹我也是道上的老前辈,多少也该买我几分颜面吧?”
“你何不说,你是一脚已踏入棺材的糟老头?”雷子翔冷哼。
“青狼帮”的帮主多少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并不因此而轻易被激怒:“雷子翔,你伤了我这么多兄弟,这笔账,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抵去的。”
“技不如人,死不足惜,谁带出来的人,自己就该检讨,有什么资格在这丢人现眼,责怪人家没手下留情?”
好个雷子翔,羞辱人不留余地,就算再不动如山,青狼帮主也免不了上了火气:“雷子翔,你太恃才自傲、目中无人了!”
雷子翔嘲弄地挑起眉:“那又如何?”
“你很狂妄、很嚣张嘛,有没有兴趣陪我玩玩?若你赢了,不但此事一笔勾销,‘青狼帮’也从此惟‘独天盟’马首是瞻,如何?”
雷子翔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怎么个玩法?”
青狼帮主才不会傻得和他单挑,谁不晓得雷子翔拳脚功夫一流,敌手难逢,他那几名手下就是血淋淋的实证,他要挑战的,是此人传闻中神乎其技的神射技巧!
随便拉了个手下,他丢了颗苹果过去,让手下退于二十公尺之外,然后对雷子翔说道:“你有把握射中他头上的苹果吗?”
雷子翔轻扯唇角,似在嘲弄他的无知,青狼帮主一恼,加重语气说道:“我得先声明,如果你伤到他任何地方,就得以双倍奉还,若是没射中,就拿命来还!”
他的神态仍是一贯悠闲地讽笑,把玩着手中的柳叶刀,弹指间,如风般地射出,表情甚至无半分改变,青狼帮主都还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毫发未损的手下已将正中红心的苹果呈上他的面前。
别说二十公尺,就算再加双倍的距离,他相中的目标从未有过失误——尽管此刻是在月淡星稀,暗沉无光的夜——比起神射手石昊宇,丝毫不逊色半分!
青狼帮主纵使万般不甘,仍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既然要赌,我们不妨来个更刺激的,敢玩命吗?”
“玩命?”他等着解说。
“这里有一把枪,里头有一颗子弹,咱们轮流开枪,直到其中有一方倒下去为止,看谁幸运了,敢赌吗?”这一回,他赌的是胆量,而他自信,这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没这胆量与他较劲。
“有何不可?”他冰冷地回道。
“那好,谁先?”
“我来。”雷子翔跟也没眨,潇洒地扣下扳机——喀!没事,他递出手枪。
对方也很痛快,迅速朝脑门按下,也够幸运,没事。
第三发了。雷子翔噙着冷笑接过。
“子翔——”
熟悉的叫唤令他笑容冻结,寻声望去,君筱翊正疾步奔向这儿,小脸惨白。
该死!他暗暗低咒:“石昊宸,你在搞什么,带她回去!”
“不,我不!子翔,别玩死亡游戏,我求你——”她声泪俱下,凄切地哭喊。
“回去,君儿!”他眉头皱得死紧。
“绝不!如果你真的要玩,我陪你玩,这一枪,由我代你!”说完,她冲向他,但被眼明手快的石昊宸拦住了,“放开我,昊宸,你放开我……”
雷子翔别开眼,速战速决地扣下扳机——悄然无声。
第四发,由青狼帮主挑战幸运之神,他双手已有些颤抖,但,幸运之神同样地眷顾他,这发仍是空弹,再来,最后两发便是成败关键。
浓重的夜雾环绕空旷的野地,周遭气氛降至冰点。
“子翔,你别乱来,若真要赌,换我来!”石昊宸心焦地喊着,偏偏还得顾及筱翊,只能束手无策。
君筱翊带泪的面容已惨无血色,绞紧的心无法呼吸,就这样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雷子翔接过手枪,连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投有,毅然扣下决定性的存亡的一枪——
“不——”凄厉悲绝的叫唤同时响起,然后,四周寂然无声。
雷子翔松开手中的枪,望向青狼帮主。
浑身发颤地接过手枪后,青狼帮主再也止不住脚软:“我输了,我认输了……”最后一发,白痴才会真的按下它,不得不承认,雷子翔确有过人的一身铁胆。
石昊宸一松开手,君筱翊立刻冲向他,他才一回身,迎面便接下了狠狠的一巴掌:“雷子翔,你混蛋!”
四周,静谧无声。
他并未抚上火辣发疼的右颊,只是无言回望她。
泪眼相望了十秒,她激动地投入他怀抱,痛哭失声,旋即,他亦死命地紧紧环抱住她,深深抽了口气,闭上了眼眸。
没有人注意,一颗本该在枪内的子弹悄悄自他掌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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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石昊宇静坐客厅,显然是在等他。
“君儿.你先回房休息。”他轻声对着犹未恢复血色、面容略显苍白的君筱翊说道,她的神情已有掩不住的虚弱与倦色。
她没有异议,无力地点了下头,温顺地上楼。
待君筱翊身影一消失,一记又狠又猛的拳头迎面袭来,雷子翔不闪不躲,硬是接了下来,过猛的力道令他踉跄地了两步,他没拭去嘴角的血渍,只是抬首望着给了他这一记重拳的石昊宇。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逞强?玩命?雷子翔,你真的欠揍!”早在雷子翔到家之前,石昊宸便已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石昊宇,善于掩藏心绪的他并未多说什么,所有涌起的怒火,全诉诸这一记重击中。
“我很抱歉,宇。”
“去你的抱歉,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小君,你伤得最重的,是那个爱你甚于一切的女孩的心!什么叫‘三思而后行’你不懂吗?为什么你做任何事时,从来就不去顾虑她的感受?这便够该死了,最不可原谅的是,你今天竟然还当着她的面这么做,天杀的雷子翔.世上还有比你更混账的人吗?”
雷子翔静静承受着他的指责,他说得没错,自己的确该死——尽管当时枪内惟一一发子弹早让他神乎其技、神鬼不知地取出,否则他哪有可能真的这么幸运,但伤害了筱翊仍是事实,他无力辩驳。
“昊宇,”他叫得好轻,“我错了吗?”
“你才知道你错得离谱!”
“我是指,这段感情——错了吗?”
寒眸冷了下来,石昊宇声寒如霜:“你再说一遍。”
明知石昊宇随时有可能再挥来一拳,他仍是抬眼说道:“错了吗?一开始,这便是—段不该存在的感情?”
也许,真的到了该放开她的时候了……
“你——”扬起的拳头始终没有挥下;石昊宇满面寒色地望他,“怎么?该不会是有新欢了吧?所以随便冒出的借口都能冠冕堂皇地让你离弃看了十一年、厌倦了的旧爱?”
雷子翔声音满是痛苦:“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何苦挑刺我最痛的伤口,令我难受呢?”
石昊宇宇冷哼着:“把话给我说清楚!”
“君儿快乐吗?早在我之前,你们不是就已看透了—切?没错,或许有人会说,两情相悦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但是试问,我能给君儿什么?我复杂的生活背景配得上她吗?姑且不问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只问你,我适合她吗?适合灵性纯净的她吗?”
“所以你便胆怯、退缩了?”
“是,我是胆怯了!我怕将她伤得更深!我什么都敢赌,甚至连自己的命也是,就是没勇气拿君儿来赌!当我发觉,她总是在背后默默为我流泪,然而面对我时又强颜欢笑,不让我内疚,不让我挂怀,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吗?痛呀!你不曾爱过,所以你不会懂,不能体会那穿透骨血的绞心之痛。我从不曾给过她真正的快乐,有的,也只是笑中亦泪的酸楚,今晚,更是让我彻底看清了事实,原来——我的爱正是折磨她的根源,我从不曾给过她真正的快乐,难道还要累她为我悲、为我泣吗?我可以不闻不问,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办不到!够了,我的自私到此为止,只有斩断这份令她痛苦的依恋,她才有真正的快乐可言。某人的一句话敲醒了我,若不放她海阔天空地自由飞舞,又怎知她无法在另一片更蓝、更宽广的感情天空舞出更耀眼美丽的光辉?”
石昊宇静静听着,无法反驳他的话:“但小君的执着你是知道的,如果你真这么做,你晓得她会多么伤心吗?”
心头一恸,他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但,与其寸寸噬心地煎熬,我宁可她潇洒痛一回,然后,再也不必为我伤怀。最初,并不代表惟一,我该放手,不再拿爱情牵绊她的心,让她海阔天空,自由邀翔吧,至于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何苦这样?”石昊宇叹息着,他能理解,但不能认同。斩断情椽又能改变什么?只要小君心中仍爱子翔,痛苦依旧、悲伤依旧、牵念也依旧呀!而且,还多了两颗彼此折磨的心,何苦?
雷子翔直视他,神色凝然:“我当你是兄弟,所以不瞒你,但是我希望你置身事外。
”这是什么混帐话?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妹妹,结果你却要我置身事外?”
他戚然长叹:“感情的事,你管不起的。”同样的,感情的苦果,若爱得深切,谁又能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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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筱翊总有莫名的感觉,雷子翔似乎变了很多,待她忽冷忽热,捉摸不定,不但早出晚归;三天两头难得见他一面,就算见着了,也说没几句话就借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