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娇嗔出口,搬出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美臀坐上吕大姐的腿,庄梦蝶侧首枕上她的肩,柔声地道:“人家真的不想接这件工作,我知道大姐有的是办法推掉对不对?所以……”
“少来。”吕大姐推开香气扑鼻的粉味,撤下流刺网捕回自己的神志——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别以为这招你用也可以,大姐我爱吃清淡可口的小菜,你太艳丽不适合本大姐的肠胃。”
“大姐!”庄梦蝶跳起身,双手擦腰。“反正一句话——我、不、接。”
“准备四百万送到我面前就成。”
“你欺负人!”
“我从来就没帮过人。”双肩一耸,吕大姐如此理直气壮的坦承委实教人胆寒。
“你!”能这么自豪说从没帮过人的有几个?全世界顶多只剩眼前这恶魔!“大姐。”
“有事吗?”
“我……”庄梦蝶先前的气势已经转向疲惫无力,幽幽然叹道:“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好不容易平稳的生活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变糟。”
“与自己无关?”吕大姐挑高眉。“说得可真轻松,如果你那颗心和这话一样就算了。”
庄梦蝶闻言,心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出现谎言被拆穿的窘状。
“你亲眼目睹幽人和姓齐那家伙的事,他们花了十一年的时间,结果呢?你区区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我不想和他接触。”
“还是老话一句,四百万给我了事便成。”
“大姐,有没有人说你很过分,一直以玩弄别人的人生为乐。”重炮一轰,庄梦蝶当真是被气到口没遮拦。
只可惜,她遇上的对象是姓吕名大姐的女人。
肩膀一耸,吕大姐摊手回应。“没办法,这就是我追求快乐的方式,一切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你要问的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明知道游戏是人工设计,根本没有真心,偏偏又要上门送我大把大把的金钱?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这票喜欢用自己心目中的戏码过人生却又不在现实生活中努力追求的人,我只是开启替他们圆梦的大门。”
“你……”大姐这是什么歪理?“你就不怕伤人?”
“幽人也问过,但是我要说——警察要为自杀的人负责吗?自己把伤害榄上身就别奢望有人救。”
“你竟然能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的是服了她,庄梦蝶摇头直叹,“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无人能及。”
“还好,多谢夸奖。”
颓然坐回椅上,躺进椅背,桃花般的美目此时变得黯淡,已失春天的光彩。
“你一定会有恶报。”她哀怨双眸瞅向老板,算是她败犬远吠好了,总能发泄一点怒气吧。
“呵呵呵……我要是不这么做才会有恶报哩。”吕大姐哈哈笑道。“早说你敌不过我又何必挣扎。”
“我只是想要一点选择工作的人权自由。”
“哈!本大姐的字典里没有‘人权自由’四个字,你这叫妄想。”
“是啊,好一个妄想。”昨天才笑过家里那只小犬的话,今日马上被砸得死去活来,好一个现世报!“把剧本给我。”
吕大姐双手一摊。“没有剧本。”
“没有剧本?”庄梦蝶不满地嚷道,“为什么没有剧本?”
“你是何方人土,哪里用得着剧本哪!”吕大姐呵呵直笑,“就麻烦你用你的专业来完成工作。”
要她自力救济?哼哼,很好,果然是有仇必报、没仇看戏的狠心上司蛇魔女。“至少让我知道工作内容是什么。”
“内容夏子翔会亲自告诉你。”
连工作内容都没有?原来她打算这么恶整她,算她失策,才会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我做,但不代表我一定能如你所愿地完成它,出了什么问题我一概不负责。”
“无妨,反正天塌下来先死的是高个儿,咱们还算矮的呢。”
“你一定是恶魔转世,专门来欺负人的。”
“我也这么觉得。”吕大姐点头同意。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你得去见他。”
“你真的是恶魔。”果然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她。“哼,早料到你一定会这么做。”
若猜不中就枉费她向来器重她了,吕大姐满意地笑道:“不愧是我的超级业务员。”
“果然被算计了。”放学回家听完娘亲抱怨的夏子谦晃着小脑袋。“师父毕竟是师父,我这颗脑袋目前仍然比不上。”?
“重点不在这里。”
“那重点是什么?”夏子谦问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世界。
“重点是……唉,我得跟他见面,而他是我最不想再见面的人。”
“你是说老爸吗?”
“嗯。”螓首点了下,庄梦蝶有气无力地道:“五年来我们这样过得好好的,真想不透他为什么要没事找事来烦我?”
遗传自美艳娘亲的桃花眼闪了闪,而后送上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颓贴在茶几上的脸突然抬起。“该不会是想要回你吧?”天哪!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不会吧。”夏子谦搔搔后脑勺。“我不觉得自己在你们眼里很重要,而且那老太太还质疑我到底是谁的种……嗅,痛!娘,你干嘛打人啦?”
“别学你那师父,净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庄梦蝶板起脸凝着神色,讨厌!老天干嘛给她儿子一颗聪明脑袋,连四岁多时的事情都记得牢牢的。
“我说的是事实嘛,你以为年纪小记忆力就差吗?人家我好歹每次大小考都得第一,每学期都拿不少奖杯、奖状回家,脑子可没闲着。”
“那就麻烦你闲着,暂时别用。”
“我又没说错。”夏子谦委屈地说。“老师说做人要诚实,我这么诚实你还打我。”
“因为你说错了。”纤指点住儿子鼻尖,庄梦蝶正色道。
夏子谦的嘴不满的嘟起。“我哪有。”
庄梦蝶突然将儿子抱进怀里。“你是娘的心肝宝贝,谁说不重要来着?我拼死拼活是为了谁难道你还搞不清楚?花了一天一夜像便秘一样痛苦难过,好不容易才生下你,你以为我何苦来哉?若不是爱你,我会这么做吗?傻儿子。”
“如果没有那一句‘便秘’我会更高兴的,娘。”
在香甜柔软的怀里蹭了蹭,夏子谦努努嘴。“竟然把宝贝儿子说成便秘,娘,你的用词也好不到哪儿去。”
庄梦蝶一怔,深深叹息,“天!真的是近墨者黑。”
可恶的大姐,跟着她好些年,连说话都变得粗俗不堪。
“娘,你也被污染了吧。”夏子谦拍拍母亲的肩,用“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语气说道。“就说你也躲不过师父的病毒感染吧。”
“是啊!”不得不承认,在工作坊待了数年,她不该奢望自己依然清白如莲。
这件工作还没开始,她已经想打退堂鼓……不,该说是没接受委托之前便想敌前叛逃。
可惜——难哪!
第一章
“我一直想见你。”夏子翔双眸直盯着庄梦蝶。?
“我却不想。”庄梦蝶冷淡的回应委实令夏子翔面色一窘,但她看是看见了,却选择视而不见,并伸手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咖啡。“你要喝什么?”
“一样。”
“两杯卡布奇诺。”等服务生离开后,庄梦蝶回过头来,发现他沉墨般的眸子仍紧锁着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很不悦成为对方的焦点所在。“你还要看多久?”
“可以的话——一辈子。”夏子翔瞅着她,目光不愿离开,就算是一秒钟都不愿。
“你、在、做、梦!”庄梦蝶倾身丢给他一记迷人的艳笑后躺回椅背,双手警戒地交叉于胸前。“回到正题。夏先生,不管之前你跟我老板谈妥什么条件,现在接受委托的人是我,所以请你遵守以下规则,第一点……”
“子谦过得好吗?”夏子翔开口打断她公事公办的冷静,问起五年不见的儿子。
“夏先生,公事公办,我的私事与工作无关,请不要混为一谈。”他会找上她是为了子谦?庄梦蝶不得不揣测对桌男人的心思,五年不见,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桌的男人在这段时间内一点长进都没有。“第一点,工作期间请勿涉及私事。”
“我想见他。”
“第二点,若情况有变请随时提出。”
“梦蝶,他是我儿子。”
“第三点,切勿假戏真作。”
“别忘记子谦姓夏。”
“夏子翔!”庄梦蝶终于动了火气,粉拳捶上桌面,面前的水杯跟着震出不小的涟漪。“如果你只是为了引我出来才找上门,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费事,我不会逃避任何问题,过去是,现在也是,最艰困的部分都已经克服,我庄梦蝶没有理由败在这里,你大可说明找我的用意,不必拐弯抹角。”
“我找你是希望你能……让我见子谦。”“回到我身边”五个字到了喉咙被他硬生生吞下。在她点头愿意回他身边前,还有许多事得做,夏子翔提醒自己不能躁进。
“他不想见你。”果然是为了子谦。明白他的来意让她感到一丝酸楚,复杂的情绪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但很快就被她勉强敛下。
“他会想的,我是他父亲。”
“不见得。”庄梦蝶颔首谢过服务生送上咖啡,随即端起瓷杯轻啜一口。“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懂她话中涵义,脾气跟着被挑起,语气中显露低沉的怒火:“有些话能说,有些却不能,难道你还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这些话我送还给你,夏先生。看样子今天不适合谈公事,等你想到如何公私分明的时候再找我,我会告诉老板,这段期间暂时不予计费。”说话的同时,她摆张名片在桌上。“很高兴认识你,夏子翔先生。”
“梦蝶!”为什么她和五年前一样,离开得那么潇洒、那么绝然?他不想就这样结束第一次的重逢。
“你可以叫我庄小姐,等戏码开演随你怎么叫都可以,但是现在——请叫我庄小姐。”巧笑倩兮以对,庄梦蝶话里的冷静带有绝然的意味。“夏先生,等你准备好随时联络一声,告辞。”
夏子翔拉住她,“你不能阻止我去见他。”
“我有权决定他能见谁或不见谁。”子谦的监护权在她手上,他凭什么干涉,“别忘了当初你做的是什么决定。”
夏子翔闻言,清楚听见话中浓烈的气愤,不由得略松开钳制的手。
“当初你决定这么做时就没有后悔的权利。”庄梦蝶乘隙甩开扣住自己手腕的大手,面无表情的脸格外冷艳。“过去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你恨我?”
恨?他说得太严重,庄梦蝶摇头给他否定的答案。
“不,我感谢你。”
“感谢?”
“你让我没有机会填上‘父不详’三个字,让他姓夏。冲着这点,我感谢你。”她老实说,“曾有过父亲比一开始没有父亲要好太多,你让我的儿子不会被冠上私生子的名称,这点我由衷感谢你。”
诚实的话她说来平静,对夏子翔却是雷电般的打击,让他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庄梦蝶淡然开口的谢语和勾起的美艳微笑。
“等你确定自己能公私分明的时候再联络,到时我会竭尽所能完成你的委托,就像过去我所承办的每一件工作,夏先生。”语毕,庄梦蝶从容自信地起身,转了半圈离开座位,潇洒得仿佛一只翩翩蝴蝶,没有任何事物能干扰她般的兀自飞舞。
夏子翔呆呆坐在原位,望着渐去渐远的纤细背影好半晌,久久不发一语,动也不动的活像尊雕像。
最后,他低声发出笑语:“依然没变呵。”她仍旧那么自信、那么逞强、那么从容不迫、那么敢爱敢恨、那么——吸引他的目光。
拿起平躺在桌面上的名片,夏子翔将它压在唇上好一会儿,才收进胸前的西装暗袋,让它正好贴在心口。
“孝顺的儿子通常不会是个尽职的好丈夫。”目光穿过透明红色的酒液,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的美艳女子晃着酒杯轻语,霓虹灯经过杯中物的折射,明暗交错在一张艳丽的容颜上。?
“你说什么?”身旁的护花使者一时间听不真切,重复问。怎么,今儿个把他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拉出来就是为了陪她在这长吁短叹?
美人美矣,但一整晚看美人叹气,也会让他英雄气短,大叹何苦来哉。
“我说……喂,你孝不孝顺?”美目斜睨堪称青年才俊的司法界菁英,仿佛很是疑惑这个杰出的司法界人材是不是个正宗孝子。
孝顺?方慕白挑了挑眉,他可不认为庄梦蝶是孝顺父母的货色,他敢打包票,她连这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问这做什么?跟着你那想当作家的疯子老板瞎起哄,打算纂写现代版二十四孝吗?”
“无聊。”庄梦蝶示意酒保再送上一杯酒。“告诉我,你孝顺吗?”
“哼哼!”方慕白怪笑的表情像在嘲笑她问了个蠢问题似的,但还是应美人要求,很有技巧的回答:“敢问孝顺二字怎生写?”
“很好,你会是个好丈夫。”庄梦蝶自顾自的微笑,然后啜饮甘美的红酒。
孝顺跟好丈夫?方慕白不得不承认自己领悟力尚嫌不足,否则怎会听不懂美人嘴里说出的话,跟不上她不单是跳跃式,甚至还是属于撑竿跳型的思考模式。
或者,她说的是他听不懂的外国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在说什么?”
庄梦蝶晃晃酒杯,不悦地道:“我没醉。”
“我知道你愈喝愈清醒,但是……OK,算我笨,听不懂你对生命那出人意表的叹息,可否一解,免得我被这谜团困扰,一整晚不得安眠。”他有个怪癖,就是不容有任何问题得不到回答,因为他无法抱着问题入眠。人生纪录中,他就曾经为了个解不开的谜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后才知道自己被恶整;为了今晚美好的睡眠品质,他一定得问个水落石出。
“你们男人很奇怪。”就是这么见鬼的奇不行,绝不可再说脏话。庄梦蝶晃晃脑,重新归纳脑海里的东西,等把“脏话级”的用语踢出脑袋后才放心地再饮进一口酒。
孝顺跟好丈夫,现在又来个男人很奇怪:很好,他愈来愈跟不上她可能属于光速飞行的脑轨。
“小蝶,再不让我知道你刚指的是什么,我就马上离开,我是说真的。”
“你——”巧手搭上宽挺的肩膀,让周围把目光投在他们这一对的男女各自咬牙切齿而浑然不觉。“怎么舍得放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要知道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敌得过四周口水四溢的闷声色狼,又怎么打得过那些对你猛送秋波的荡女,你忍心让我在这个烟花之地孤苦无依,任人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