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依他的话做,只是看着他俊逸充满阳刚味的脸孔,讷讷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的。我以为可以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直到老死,我以为尽管自己输了还是保有一份尊严,但……你又出现了,推翻我所有的以为……我不明白啊!为什么我会想你,甚至还……爱上你?”
"你爱我?"
我闭上眼,不愿看见他此刻得意的样子,然后如同被宣判死刑似的,绝望地重复——
"是的,我爱你。"
彼此间沉默了好久,久到我那绝望的心情转变成害怕。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偷偷地张开眼,正好跌进那一对俯视我的黑眸。
是我眼花了吧?
他的眼神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教我无法再移开视线。
"不要这样看我。"我求他。怕自己陷得更深,"我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你赢了,而我只求你能送我回台湾,我会自动消失在你面前,不会烦你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打断我的话,半似怒吼半似惊讶:"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是这样吗?"我问。"每一个爱你的女人你都不屑一顾,我又怎能希望自己是个例外!更何况我比她们更没有配得上你的条件,你要我相信自己把心交给你后还能安好自在是很困难。"
"我一直给你这样的错觉?这就是你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不,不是错觉。我亲眼看见你伤了好多人的心,不费吹灰之力地伤了好多人。"
"我伤了谁?"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两眼盛满了怒气。"你说,我伤了谁?"
我迟疑了一下,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说。
“金妮,还有王美伶……这是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以及后藤井子。我在心底偷偷加上这句,不敢说出口是怕给后藤井子添麻烦。
他坐起身,将我拉进怀里,用床被包裹住彼此。
"我说过她们不是我要的。"
"但你伤了她们是事实。"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竟带着质问的口吻。
"梦尘——"他拢过我的长发,低柔地唤着我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让我好讶异,甚至感动得落泪。
"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住……"
他的唇印上我的脸,"就算我伤了她们也绝不会伤你,你该知道的,你和她们不同,你是我要的,是我找来共伴一生的人。"
"不,不可能。"我不敢相信,"你……不可能的……"
"我当真不值得你信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跳得好快!直让我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问了长久以来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而他——真的回答我了。
“你不该主动挑衅我,更不该让我看见你外在的坚强和形于内的脆弱,以及不迎合世事的淡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兼具这些特质的女人。”
“但……为什么用那种方式?又是逼迫,又是威胁。”
“你的心锁得太紧,而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将你留在身边是我要做的,不管你愿意与否。”
“所以你不择手段?”
“要这么说也可以。”他轻笑;“但我有自信绝对能拥有你,完全的拥有你。你不如外表的坚强。相反的,你比任何人都脆弱,比谁都渴望一份感情,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你又该死的不愿承认,建出一道隔世的城墙拒绝任何人踏入你的世界——这种别扭的性格实在教人又气又爱。而我,既然决定要你,就必须摧毁那道墙,走进你心里掌握你的一切。你注定是要依附我生存的,这辈子休做他想。”
我傻了。他比我还了解我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看透我,而他的话又说得如此笃定……
“给我个保证——保证你即使厌了我、倦了我也不会对我像对金妮那样……”
“我不可能厌倦你,你生来就是为了与我契合。”
我终于忍不住,失控地埋进他怀里痛哭了起来。
“就算你真的厌了我,倦了我,我也认了……就算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认了……”
“相信我——”他轻抚我的背,声音暗哑:“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哭了……”
什么叫做情?
什么叫做爱?
现在我终于懂了。
什么叫做付出?
什么叫做真心?
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
在那次之后,我和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交流——因为他不再吝惜付出他的温柔,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受到他对我的珍惜。
我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表情,但只在他面前——这是我对他的专注,也是我目前唯一表达在乎他的方式,我……在表达情感方面是个白痴!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但我会试着去学的。
我的心情一直处在像飞上青空的舒畅感,是不是一旦懂得情为何物,一有了情之后,对周围的事物也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敢相信——前几天我对樱花的飘落、春天的到来还无动于衷,甚至有种时间流逝的感伤;而今——我开始期待春天的到来,落樱缤纷的景象在我眼中也有了震撼,不再只是代表季节转换更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景,这就是我最近常流连在樱花林中的原因。
“你看起来很快乐。”
我转身找寻声音的来源,后藤井子的人影从一棵樱树后移了出来,走到我面前一公尺远处,与我正视。
“最近没看见你。”我说。
“雷先生一到就是我该告退的时候。”
“找我有事?”
她点头,“你还是有感情的。”她笑着,是愉悦但也有着一些落寞。
“你不乐意看到这情况?”
“一半一半。”见我正困惑地瞧着她,她又继续说:“我欣赏你,当然乐意见到你也拥有刚开始我以为你不可能会表现出的情感;但——作为雷先生的手下,我必须谨慎小心。在你的国家有一串重复多次的历史悲剧;沉迷女色的君主大多没有好下场,而雷先生对你的痴狂恐怕只有更深,没有减轻的可能。”
“你怕他因为我而舍弃大好的江山?”
“是的。”她郑重地点头,在她脸上我看见的是忠诚,和当初卞翔给我的感觉一样。
所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任何嘲讽轻视的心态,而是佩服与激赏,雷浩能拥有这样忠实的下属,实在是他的运气。
“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打算,只是希望你别让雷先生失了他对事业的野心。‘色令志昏’,你该听过这句话的。如果我说的话有让你感到难堪的地方,请见谅。”
多令人钦佩的女子!我忍不住为她喝采。
“你的顾虑并没有错。”
“谢谢。”
“但你该相信雷浩的。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了,该是最了解他对事业的态度,也该最了解他的为人——‘色令志昏’这档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我只是防患未然。”她辨白。
我点头,朝她一笑:“我明白,你和卞翔对他的忠诚教我佩服。”
“他是个出色的领袖。狂妄、自信,永远站在人群的最高点,吸引众人的目光。我和卞翔以及组织里的人没有一个不以他为巢归。”她很自豪地说着。
我欣赏着她那以身为雷浩手下为傲的表情,心下思忖雷浩在我心中又是什么。
除了是我如今唯一肯付出感情的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意义吧?
“寒梦尘!”
我回神:“什么事?”
“呃……”她止住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反她有话直说的性情
"还有事吗?"
"如果……如果你听到外面有关雷先生的风流韵事,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他对那些女人不会认真的。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后藤小姐,我并不是雷浩的妻子,他的风流事迹我无权也不想去干涉。我只是名情妇,身为情妇是没资格要求被专一对待的,更何况他天生就注定有许多女人围在身边。"
她被我的话震住,过了许久才又开口:
"你不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完全没有想独占他的意思,在知道他对你最着迷的时候?”
"我该生气吗?”我反问,"再者——他并不容许任何有人独占他的念头,你该最清楚才是。"
"你不在乎?"“那是他的事。"
"呵呵……"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果真是能伴雷先生共度一生的女人。你和他——一个飘忽不定,对世间完全不在意;一个专制强悍,对想要的从不放手……绝配!真是绝配!"她边笑边说,"寒梦尘,你是个幸运的女人。"
目送她离去,我想起她方才的话——
不在乎吗?
错!我在乎,但我必须淡然以对。
对雷浩——我不敢起任何独占之心。他不可能会专属于某一个人,他属于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得到他,但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人。
我无权要求他专注于我,而且我也不敢奢求他会专注于我,我只求他分一点爱和尊重给我,这样我就满足了。
很小的愿望是不?
但当初我之所以离家就是因为这愿望从未达成过。
我一直很渴望被人呵护的感觉,如今雷浩给我了,我很满足也没有意愿贪求更多,我只要这样就够了,我还怕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梦醒,就没了。
"又在胡思乱想了。"雷浩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冒出来,我还来不及反应,背脊已贴上他的胸膛,腰前多了双大手横陈。
"你的出现总是教我惊慌。"几乎没有一次例外。
他搂紧我,下巴枕在我肩上。"那是因为你老是神游外物,不注意四周动静的缘故。"
"我……"
"什么?"
我低头看着他手,为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感到忐忑,迟迟说不出口。
"有话就说,我不希望你瞒我任何事。"
吞了口口水,我缓缓说出最近几天一直放在心里的话。
"我从没想过会有再爱人的一天,你的出现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事;正如你说的,我一直希望有人让我依靠……虽然我们相遇的情况不算正常,过程也不怎么值得回味,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要你拿心来换,不要你的感激。"
"心……早交给你了,收也收不回。"
"那么——"他扳过我身子,让我面对他,邪气地笑了笑:"拿吻来换。"
我欣然同意,任他温柔吻上我的唇。
幸福——心底忍不住吟叹着。
如果真只是梦……请别让它醒……
第十章
我讶异地在雷浩的宅院里看见一个人。
"方哲生?"
他看见我,露出礼貌的笑容向我点头示意。
"寒小姐,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你来做什么?我口气不佳,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拜访雷浩的。"
拜访雷浩?
"他现在不在,你可以离开了。"
"那么我改天拜访你,如何?"
"不用麻烦了。"我说,立刻转身打算离开客厅。雷浩派来守门的人怎么会放他进来?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臂,"你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我瞪他,但他丝毫不以为意。
"坐下来谈谈好吗?”他问,却不给我说不的时间,一股劲推我坐下,然后坐到我对面,两眼直盯着我。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我轻揉被他抓痛的手臂,他的手劲真大!
他扬起自信的笑容不理我的话。
"我们能谈的可多了,多得超乎你想像之外。"
这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记得去年我对你说的话吗?”似乎看出我打算说"不记得",他抢先一步道:"不记得的话,我很乐意再重复一遍。"
我只好点头:"记得。"
"我是真心诚意的,到现在都没变。"
我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
真不知是该笑他方大少脸皮太厚,还是要佩服他的痴心。
“事隔半年多了,你的心意可真坚决啊。"我嘲讽地说。
"那是因我找不到你,不久前才知道你被雷浩送到日本。"
"你这么千方百计找我,为的是什么?”
"帮助你脱离雷浩,更甚者——待在我身边。"他直言不讳。
他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一副断定自己是唯一能救我甚至让我甘心服侍他的样子。
"你和雷洁不是朋友吗?抢他的东西不觉得有失道
义?”
"是朋友,也是敌人,他突然皱起眉头,"把自己说成东西,未免太自贬了吧。"
"但这是事实。"我说:"对雷浩和你而言,女人只是件可有可无的陪衬品,毫不起眼的小饰品。"
"其它女人或许是没错,但你绝对是个例外,否则雷浩不会这么宝贝你。他是个善变的男人,身边的女伴从不超过三个月,你让他专注了一年多甚至还没有厌倦的迹象;想必你那颗像吉普赛人的心还没让他到手吧?否则他不会留你待在身边的。"
"那又如何?"
"特殊的女人太少,就算是朋友的,我也要抢,更何况你不是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的,不是吗?"
"与你何干。"
"只是替你抱屈,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以为他是谁啊?更好的男人?
"你在毛遂自荐?”
“是的。"他自信满满地答道。
我摇头。有自信是件好事,但太过——就成了自大,眼前的方哲生就是个好例子。
"你可以离开了。”我站起来,拉开门,打算走出去不再理会他。
"你是被他威胁强迫的,不是吗?”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少自作聪明。"如今再刨出这些往事对我已没有
任何意义,但我仍很吃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我并没说错,对吧?”他再次强拉我坐下。
"那又如何?"我似乎不那么在意,口气并没因此而改
变多少。
"你难道不想离开他?让我帮你吧。"
天!他的心肠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然后投入你的怀抱?”我讥诮地笑看他:"方哲生,你似乎很喜欢跟雷浩抢女人?”
“只有你。"他解释。"你拥有我跟他所欣赏的特质——冷眼看待世界,聪颖却不外露,总是用看好戏的心情去观察世界,自成一个世界不准任何人踏入,也不踏入这个世界——飘游不安定地存在于人群中。能让你爱上我,是个很大的挑战。我和雷浩一直在找,只不过他运气好,早先一步找到你;但你似乎对他无动于衷,否则他早该甩了你。既然如此,跟他和跟我并没什么两样,反正你对他毫无感觉不是吗?”
这个人甚好战斗的本质和雷浩相近,但手法差雷浩一大截。
"你怕败给雷浩吧?"我推测,看他脸色乍变,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回复先前的冷静自若。
"我从来没赢过他,但我输得心服口服。"他突然抓起
我的手,紧紧握住。"面对你,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跟在雷浩身边你只能做个情妇,但是我可以让你成为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