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拉扯过长的裙摆。早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说那些话,他果真想要改变我的生活。
但,陪他参加宴会?
情妇是曝不得光的吧?他为何反其道而行。
“身为在企业的接班人,公开带情妇出席宴会,你不怕惹笑话?”我问。实在是不愿意与他一起出现在公共场所。
我接受当情妇的命运并不代表我坚强得不怕外人有色的眼光,更何况我的平凡和他的出色完全搭不上。
“你不愿意?”
我点头。“是不愿意。”
但,说不愿意,他会听吗?
“你可以带王美伶去啊!她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斗胆上言,希望他真能打消念头。
“名正言顺?”他冷笑。“你看我手上有婚戒吗?”
我低头看——是没有。
“她不配做我的妻子。”
“会吗?”我转头看向车窗外。“她是个完美的女人,配你刚好。”眼看车子缓缓驶进阳明山别墅区,我赶紧做最后的挣扎。
他扳过我脸孔,眼睛逼视着我。
“你今晚很不合作。”
“那是因为你做的事太不寻常。”我说。料想他不会在车上发怒的,命令司机打道回府,这场宴会他既然决定参加就不会中途变卦才是。
“不寻常吗?”他轻喃,在我唇上啄下一吻,额头抵头我的额,“或许吧!但绝对必要。”
我听不出他的话意,但有预感今晚将有事发生,至于什么事,我来不及细想,车子已滑进一幢灯火通明的大宅子里。
“来吧!”他下了车,一手伸至尚在车内的我面前。“向世人宣告你是我的女人。”
我右手交至他掌心,任他牵下车。
“你对每个会专属于你的女人都这样?”我暗叹气,向世人宣告情妇的存在!?他果真是疯子。
“只有你。”他今晚的兴致似乎很好,平常一问就会造成他动怒的问题今晚全变了样。
但愿这是好预兆,我祈祷着。
今夜的宴会是个名流巨贾大杂烩的场合,说“杂会”好像太污蔑他们甚至污蔑了雷浩,但是我实在是不怎么瞧得起有钱人。说我是吃不到葡萄喊萄萄酸的穷人心理也罢,总之我瞧不起不就是瞧不起。
一进会场,满眼望去尽是珠光宝气、百花争妍的景象,我庆幸雷浩没把我装点成那其中一员。一套纯丝晚礼服,一条上头有个鸡心型钻石坠的纯金项链,未上任何彩妆,我是全场最朴素的女人。
喔,感激不尽!虽然被强迫而来,但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我不需要挂那些叮叮咚咚的东西,那是个沉重的负荷。
只是——这样不出色的我竟成了会场的焦点,原因出在强掳我来的雷浩。
西装革履,英气逼人,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不成为焦点太说不过去,但连带也拖累我了,我仿佛被一群美女们以“拆吃入腹”的杀人目光扫射得尸骨无存。
“这里面有几个是你曾点召过的女人?”我拉一下他轻问,心里暗自拿捏:大概有一半以上吧?
但,答案出人意料!
“没有,”他低语。“我对千金小姐没有兴趣。”
“是怕难以收拾吧?”
“也许。”他答得模棱两可。
就在同时,一名男子走上前与雷浩握手寒喧: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主办的,我能不来吗?”雷浩一反平常的冷淡,看来他们两人颇有交情。
那男人看到我,一脸不解,但眼神十分精明地打量着。
“她是……”
“我的女人。”
吓到了是不?我暗笑他饱含错愕的眼神。
一会儿,他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姓方叫方哲生。”
我看了雷浩一眼。他没表示什么的,所以我伸手回应:
“寒梦尘。”
“很美的名字。”
“为了弥补主人的缺憾。”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被我吓到了,困窘得有点慌张。有趣的人!
感觉腰间一阵痛楚,我看向雷浩。
“我说错了吗?”我悄悄在他耳畔问着。“是你说我可以在别人面前具有攻击性的不是吗?”
“所以你就有地放矢?”他似乎想不到我会拿他的话砸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微愕还有……赞赏!?
这我就不懂了。
不过我也不想懂。
看看方哲生,他好像还找不到台阶下,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我可以到外面走走吗?”我问雷浩。
他看了我一会儿同意地点头。
“去吧。”
于是我得到一点假释的时间,连忙走向场外的庭院;少了我在场,那位方公子应该找得到台阶下了吧?
我想,我这所以会伸出爪子攻击他,大概是因为我被雷浩伤得太多了,只想找个人发泄郁闷的心情;而方大公子——很不幸的,就雀屏中选了,谁教他让我第一个遇见。
我走出会场。不愧是阳明山的巨宅,庭院的设计教人一眼就看得出它身价非凡。
我走近喷水池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水,回身看方才待的地方。
那些自诩为高级人物的人,内心是否真如外表般的高级?我挺纳闷的。
有一句话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我不敢说自己有多清高,毕竟是人家的情妇,不管是被迫或自愿,一样是污秽,只是程度不一;但比起外表光洁亮丽,内心奸险狡诈的人来讲——我还算好的是不?起码我内外一致,不懂勾心斗角那套。
“寒梦尘。”一个记忆中曾听过的声音叫回我神游的心思。
我抬头。“金妮?”
“你还记得我。”她这回口气里没有任何怒气,神情和第一次见面时也不同,相当平和却也憔悴,使我愿意开口。
“美女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她淡淡地笑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指指我身旁。
我点点头。很难想像我们初见时那样火爆的场面,现在的我们看起来就像朋友。
“上次……那一巴掌……还好吗?”
我摸着左颊。“痛了好久,你的力道真大。”我的口气轻快得很,起因于她今晚的有礼。
“你那一摔才狠呢!害我腰痛了一个礼拜。”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一会儿两人同声大笑。
“尽释前嫌?”我伸出友谊的手。
她顺握回我。“尽释前嫌。”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打不相识”可以用在女人身上,前任情妇和现在情妇也有相交为友的时候!
“你知道吗?”她幽黑的大眼直望着我,老实说——除去那天的不愉快,她真的很美,和王美伶比起来是差不多,只除了王美伶多了份精明。“雷浩对你真的是陷下去了。”
第三个!
我抬头朝天空吐口气。
“你不觉得我们俩的身分不太适合谈雷浩这个人?”我问。
她摇头,“在我之前,雷浩从没跟任何一个女人同居,他这么做是确立了你的重要性。”
“这点王美伶说过了,”我不认为她会不知道雷浩是有妇之夫。
果然!她睁大眼。
“她找过你?”然后又像是领悟了什么。“这也难怪。”
“什么?”说得模模糊糊的,听不懂。
“雷浩从没对女人那么痴狂过,难怪她会主动找上你。”
痴狂,我对这两个字感到不耐烦!
“为什么你们总是说雷浩对我痴狂?”卞翔是、王美伶是,甚至连金妮也是!烦不烦啊!
“你们?”她疑惑。“还有谁说过?”
“卞翔、王美伶。”我无力地回道。“我实在不懂,你们口口声声说他对我痴狂,为什么我看不出来?”能看到的尽是他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你还不了解吗?”
“了解什么?”我发现自己今晚一直在发问,对雷浩……难道真开始介意了吗?
“他从不公然带女人出席宴会场合,你是第一个。”
“这就是他的痴狂?”我笑。说不定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改变作风而已。
“他还下令要组织里的人严密保护你。”
“你又知道了?”
“我爸爸是组织里的一分子。”
“那你还当他的女人?你父亲没意见?”
她凄苦地笑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这个笑容。
“该怎么说呢??她想了一下。“我是自愿的。”
“你爱他。”唉!又是一颗被践踏的真心。
“他是个教人忍不住想接近的人。”她看看我,“女人就是这么傻,明知道沾不得的却还一头栽下去……我真的好爱他……”
“别哭了……”天啊!我慌了手脚,她怎会说到一半就哭了呢?“喂!别哭了……”唉!怎么收场才好?
王美伶的哀求也不能让我动容过,而金妮——该怎么说呢——也许是因为身分差不多,我才心软吧?
或者,我们算是上是……朋友吧?
“别哭了,你的妆都掉了……”
没有带手帕,我只好拉起袖子来轻轻地擦拭她的泪,正还想再多说几句话安慰她时,却冷不防被人拉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滚!”雷浩朝金妮大吼,扣住我左腕的手劲之大,教我在心里直呼痛。
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妮仓皇地退场。
这就是爱他的下场?
这样教我如何相信他会对人痴狂?
金妮的出现造成雷浩决定提早离开的结果。
一路上他半句话也不说,紧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到了家,他一声不吭直拉我进房,将我狠狠地抛向床上后,便兀自坐在沙发里直盯着我看。
我依然从容,伸手将盘上去的头发松开,任其飞散,最后服贴在我背部。这头发长是我唯一喜欢自己的地方,它拥有我所有没有的生命力及光泽。
然后,我朝更衣室走去,打算换下这一身的行头。
他走进来,像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又像企图在我的举动中找出些什么。
“你可以先避开吗?”我不会在他面前脱衣服,那只会让我感觉自己更像个妓女。
但他丝毫没有离去之意,我只好放弃换衣服。
“让你先总行了吧?”
他抓住我。“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又怎样?”我生气了!“雷洁,你的怒气发得没有道理,金妮并不欠你什么!而我——无法接受不是因我而起的怒气!”
“你又怎么肯定不是因你而起?”
我瞪他。今晚我真的十分愤怒,知道王美伶爱他的事并不让我有任何感觉,因为她虽然被冷落但至少拥有一个名分,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金妮——她什么都得不到,却承受和王美伶一样的下场。
这是什么道理!?连最基本的公平也没有!
“我就是肯定!”我气得语气无次,找不到任何理由好回覆他的问题。
大不了挨揍嘛!我咬牙忍过便是。
谁知道他的反应又出我意料——
先是狂笑,然后颇有兴味地看着我。
“你终于也会生气了。
“我是个普通人,当然会有情绪存在。”他当我是植物人,对周围的事物不知不觉吗?”
“但你从来不在我面前表现。”
“你要一个被强迫囚禁在这里的女人对你表现喜怒哀乐?雷浩,你不觉得很难吗?”我恢复平静。跟这种深沉不见底的人说话,心浮气燥只会坏事。
“囚禁?”他像是受伤似的眼神乍然闪过我的眼中。“你一直这么以为?”
我无法理解他口气骤变的原因,只是将自己心里想的,一口气表达出来。
“不是我一直以为,而是你一直都这么做。雷浩,我真的不明白——凭你的身分、才能、外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明明看到他的脸色已渐渐阴沉,我还是继续说:“放过我好吗?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
“你休想!”他忽然向我逼近,我怕得拚命后退,直到背部已紧密闭合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双手啪的一声使劲击在墙上,将我包围在两臂之间,骇人的气氛教我忍不住打起哆嗦。
我转开脸,却被他扳了回来,硬是接上他气愤得几近要杀人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为什么?你说呀!”说到最后他甚至咆哮了起来。“故意试验我的耐心?还是存心跟我玩勾心斗角的游戏?”
勾心斗角?我哪来天大的本事!
“我……我没……没有……”话一出口,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怕得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没有?”他冷哼。“没有的话,金妮的事值得你产生情绪变化?值得你偏袒她?”
“我没有偏袒她!”我使劲推开他却毫无成果。“我只是认为她不该被你吼,她付出这么多没理由落到那个下场!比起王美伶,她可怜上百倍!天晓得还有多少女人的真心毁在你手上?明知道不值得还硬是栽了进去,只为了得到你的宠幸!”我歇斯底里将埋在心里好久的话全说了出来,只盼他能有点良心放我自由。
但,我忘了——他根本没有心!
“那是她们的事,与我无关。”
好不负责任的说法!我甚至要开始恨他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教女人忍不住倾心的男人出现?既然让他出现又为何不给他一颗心?
“雷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了,他原先阴沉的脸转而铁青,进而露出一脸邪气的笑。
我屏住气息,这样的他比生气时更骇人十倍。
他一手掐在我脖子,力道轻柔却不容我逃脱。
“是人也好,不是——也罢。总之你是我目前最有意思的玩具。你最好有这份认知。”
最有意思的玩具?
“你把我当成玩具?!”可怕又可恶的人!
“是的,玩具。”他忽然加重力道,顿时我只觉呼吸地乐趣顺。“认命吧!早从一开始你就注定躲不过。”
“我……不要……当玩具……”我挣扎着,在呼吸困难之中找出一口气说话。
“我说过一切由不得你。”他笑着,声音里带着残酷及疯狂。
“你……要凌辱我到……什么时候……”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但我拼命克制自己,打死我也不要在他面前落泪,那只会承认自己输了。
“凌辱?哈哈……”好可怕的笑声!
他瞪着我,声音再也没有一点温度,冰冷无情得直把我冻得血液几欲凝结。
“没错!凌辱——这世界女人何其多,我雷浩偏偏就是要凌辱你、欺负你!就是要看你害怕地躲在墙角发抖!就是要让你走投无路,心甘情地留在这里,臣服于我!”
“你休想!”我鼓足全身力气喊道。
“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他松开箝在我脖子上的手;而我,像是所有精力被抽光一样,全身瘫软往地上一坐。
他顺势蹲下身,“别跟我耍个性。”
我哪敢耍什么个性!一切都是他先起头的不是吗?
在这里,在他面前我已经毫无个性可言,还有什么个性可以耍?
他扳起我的下巴,锁住我几近惊惧的眼睛,“我没有做不到的事,你最好记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