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凡……」
「够了。」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她回头。「为什么你不早点回来?要不然就晚 点回来,再不就永远都别回来;偏偏你什么时候不挑,就挑这个节骨眼回台湾,你…… 真可恶!」
封俊麒顿足没有追上她,陷入沉思。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她刚说的话是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而不是为什么不晚点回 来,这是不是表示:「那个小骗子!」
骗了自已,骗了所有人,现在连他也骗!
「绝不饶你,邵星凡,我绝不饶你。」封俊麒含笑走出休息室,像做下什么决定似 地,眼中闪现坚决的眸光。
???回宴会场地的信道踱着不悦的高跟鞋,忽然一个从后方突如其来的拉力,将 邵星凡拉进右侧的信道。
「救──」
「是我。」封俊麒的手及时摀住她的呼救声。
「你又想做什么?」她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
「你喜欢我。」
「你放屁!」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亏他还是个男人。
「让我走。」
「如果不是喜欢我,你为什么怨的是我不早点回来?」
「你……」星眸倏地大睁,错愕地与他对视。
「你真正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点回来,今天这场该死的订婚宴就不会有,你该冠上的 姓是封,不是田。」
「放屁!」邵星凡双手抵在他胸前,极力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走开,我 要回劭达身边!」
「你根本不爱他。」
「我喜欢他。」黑瞳恨恨迎上自信满满的眸子。他凭什么端出一副好象他说的每一 句话都是对的死样子,她就是不要趁他的心、如他的意。「我非常慎重地告诉你,我喜 欢他。」
「因为他的相貌、他的家世和他的钱。」他了解她如此透彻,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喜 欢一个人,是喜欢那个人身上附属的条件而非那个人本身。
「就算是又怎样。喜欢一个人的外在条件有错吗?人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 他身边能得到什么。」
「你想得到什么?!以他的背景衬托出来的『田太太』这个名称吗?豪门少妇这个 头衔吗?」
「还有富裕的生活。」她补充。
「就因为这些,你要葬送你的爱情?」
「爱情?」好象听见什么聊斋志异的鬼故事般而挑起古怪的表情,她哼哼笑着,「 你几岁了,封俊麒?」
「你!」
「人类之所以能生存不是因为有爱情,而是因为吃了面包;
换句话说,没有爱情的结果绝不会比没有面包来得悲惨。聪明人会选择什么你应该 很清楚。」
「你认为你是聪明人?」
「就算我说我是,你也会讪笑嘲讽,但不管怎样,至少我懂什么是现实。」没有杰 出的才能,也不想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地位,却又不甘于平平淡淡 的她,能做的就是靠自己的外在条件去找到一个杰出的伴侣,沾他的光让自己的生命不 至于太平凡。
「这样的你根本配不上田劭达。」
「配不配得上都跟你没有关系。」她哼声别过脸,又立刻被他扳回来。此举气得她 低吼:「你少管我的事。」
「我哪能眼睁睁看你去害人。」
「你以为你是什么?神吗?我还拯救世人哩!你要把我想成是祸害的话,干脆把我 杀了以救世人算了。」
「那倒是个好主意。」
「什么……喝!」
双掌忽而移到纤细白皙的颈子,骇冻邵星凡的呼吸。
「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慌张爬上她的脸,偏偏大手的主人眼睛正发直地盯 着她。
这是他认真时才会有的眼神,就像那年台风夜一样。
「封、封俊麒,你真的要杀我?」猪啊她!为什么讲出那么恐怖的话,现在情杀的 案子这么多,难道她会是另一件情杀案中的主角?不会吧?!
「杀人很简单,难道你不知道吗?」有力的拇指按在她咽喉两边气穴,封俊麒压低 的嗓音犹似恶魔的颤音。「只要按住这两个部位轻轻加压个三分钟,你就会窒息而亡, 你知道吗?」
「咳、咳咳……」
「放心好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嗯。」
大掌中的螓首开始奋力扭动挣扎,「不,咳咳咳……」他真的要杀她吗?真的这样 就发疯到要杀了她?「封、咳咳……」
呼救的小嘴忽而被温暖的唇舌全数吞没,咕哝的低吟被吻进咽喉里,化成昏眩与燥 热。
颈间的重压也因为令人脸红的热吻而消失,变成柔情的来回抚触,沿着邵星凡美好 的锁骨弹奏煽情的音符。
他到底──「虽然你装模作样、爱慕虚荣、表里不一、自私自利的个性变本加厉, 但我还是喜欢你,不,也许早就不该说我还是喜欢你这句话,过了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 ,当初的感情就算再怎么真挚也会因为时间而变质。」
他的意思是──邵星凡起了波澜无法立刻稳定的气息微喘着,「你其实早就不喜欢 我了,对不对?」
俊逸的脸勾起浅不可见的笑纹,咬了被自己轻薄而红肿的艳唇一记。「是的,我是 不再喜欢你。」
果然。「什么情啊,爱的,最后都不会有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不变的,呵呵,那种 看不见的东西果然一点保存期限都没有。」她就知道。邵星凡刻意不理会心头像被人狠 狠刺上一针的痛楚,表面上装得毫不在乎地拍开他在自己身上的手。「哼,刚才还说得 信誓旦旦,好象对感情坚贞的样子,原来只是在捉弄我,还好我没上你的当,否则── 」再度袭上自己脖子的手掌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难道他又想──「你还想杀我?」
「你这么怕死,为何要用那种话来激怒我?」封俊麒为她的表里不一叹息。「为什 么要掩饰真实的一面?对你根本没有好处。」
「没有人会喜欢我真实的一面的。」恶劣、自私的性格谁会喜欢。「问问你自己, 一开始说什么就连我真实的一面都喜欢,最后还不是──」
「那是因为我爱你。」他打断她的话解释道:「这份感情早超过喜欢的界限,要我 如何再说喜欢你。」
「你……你……」
「我爱你。」封俊麒重申,十年前曾说过的话,十年后只改了动词。「爱恶劣的你 ,就连你的?装和你肩上快三十岁的老实猫都爱。」
爱……爱她?「封──」欲出口的话被锁骨上的麻吻吓回口中,成了柔腻的低吟。
「祝你幸福。」从她胸前?头,封俊麒为她调整好丝巾,在胸前打了个还算能看的 蝴蝶结。「别解开丝巾,你的锁骨上有我送的纪念品。」他笑着叮咛,在她的讶然注视 下转身离开。
纪念品?邵星凡整个嗡嗡作响的脑子难得还装得下他的叮咛,素手愣愣地滑进丝巾 下,触摸锁骨上频频发热的部位,有点肿又带点痛。
她知道他留了什么给她。
一记吻痕,红艳如火地在美好的锁骨上绽放,犹如盛夏的蔷薇。
第九章
过去,一直空白什么装饰物都没有的手指!如今,多了一环与「束缚」同名的戒指 ,就这么套住她未来的人生。
价格不菲的蓝钻镶着一圈碎钻,总价值五十万元。而这……只不过是她的订婚戒指 而已。
坐在自家花圃草地上,在冬季暖阳下,透着黄澄的日光,蓝钻发出如同北风一般的 寒光,让盯着这只戒指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邵星凡瞪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神情茫然,不自觉地陷入迷思,一个月前的订婚宴好 像只是昨天做的梦一样,她完完全全感觉不到任何真实,被套住的手指传达不出让人安 定下来的感觉,反而有种肩上背了五十万元的铜板般的沉重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种情形以前也有过,回忆像开了闸的水库,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想起,还是会哗啦 哗啦一古脑儿地全涌了出来,要想不去看都难。
那时候是因为和封俊麒吵架,三天没说过话,才会有这种沉甸甸、几乎快窒息的感 觉,害她不得不请假,在自己完美的全勤记录上留下一个污点,为了这件事她还冲到他 面前,命令他请她吃大餐作?惩罚。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她的?嗯……扯开?难的一笑以后还是认命地点了头;最后,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打工存钱,然后带她到垦丁度假。
她只是要他请吃一顿饭,他却带她到垦丁玩了一个礼拜,真是笨蛋!把她的气话当 真,还半买半送,做出她没要求他的事。
「想到什么事这么好笑?」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出回忆,?头一看,封俊麒正背着光 向自己走来。
高颀的身影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稍嫌瘦长的身材,斜阳被他遮住只剩一轮光晕,徒 然增加他给人的威严印象。
从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大人一样,什么事都习惯先定好计划,把一切掌控在 手上,绝不容许任何意外,这就是她知道的封俊麒。
所以,一直很讨厌他、想欺负他、破坏他全盘计划,因为,她看不惯把自己的人生 安排得像盘早知道结果的棋局,单调乏味;除此之外,无可否认的,是他那样对自己人 生有目标的安排,会让她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用,体悟自己徒有一具美丽的空壳,壳里 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事实。
看到他,她总有一种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挫败感;而她,十分厌恶承认自己的挫败。 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你到我家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经过这里时,看见洋溢着像白痴般幸福表情的未来新娘子,就忍不住 转进来欣赏欣赏这样幸福的表情。」
嘲讽脱口而出,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讨厌你。」邵星凡站起身,转身想进屋却被身后的人扣住手腕,不得已停下脚 步。
「好姐姐的面具不戴了吗?」明明坐在这里盯着订婚戒指发呆还死不承认,这种不 认错的个性到底是承袭她父母亲中的哪一个?还是根本就是基因突变的结果?否则那么 好的叔叔阿姨怎会生下这样一头黑羊。「真让做弟弟的我伤心。」
「少说得那么好听,你根本没把我当姐姐看。」
「真是冤枉,我这么听姐姐的话,怎么会不把你当做姐姐看呢?」
「以前的你说话虽然带刺,但不会伤人;但现在的你,只是混蛋一个。」贝齿咬住 樱唇,邵星凡毫不客气的放话。「让人讨厌的大混蛋。」
「这就叫进步。」说他混蛋,她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他的混蛋到她面前根本 就是班门弄斧。「总比一辈子戴假面具,却没长进的?善者好。」
没长进的?善者?!邵星凡深吸一口气忍住勃然怒意。「我不想和你吵,给我滚。 」
吵?封俊麒无辜地笑了笑,只差没喊「大人冤枉」。「我只是想来沾沾未来新娘子 的喜气,看能不能也找到一个像姐姐你这么好的贤内助。你真是厉害,让田家人对你赞 不绝口,看样子你身上的这层?装已经不叫糖衣,该改名?金钟罩或铁布衫了。」双手 抱拳,分明故意激怒她地直呼佩服。
「我不想理你这些好比是败犬的吠叫一样的讽刺,给我滚回去。」
「谁是败犬?」封俊麒说变脸就变脸,毫无预警地捏住她下颚。「谁失败了?」
「你。」
「我?我败了什么?」凌厉的视线炯炯地锁住企图逃开的游移眸子,会让她继续逃 避下去他就不叫封俊麒。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放开我。」要是被经过的人看见会有多少闲言闲语。「放 手!」
「说清楚,我败了什么。」
一定要这么逼她吗?被激怒的性子和因为他的出现不断累积出的沉窒感压得她无力 撑起一身为装;开了口,就再也压抑不住咆哮的冲动。
「你败的可多了──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以为自己能掌控所有事物,结果呢?你 连我都追不到,偏偏又不接受这个事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话讽刺我,你以为你是谁 啊!你做的事又全都是对的吗?如果我是为善者,那你也差不了多少!
我隐藏我的真实性格又怎样,你呢?你不也因为该死的自尊,从小就装出一副大人 样,为了得到众人的称赞,拼了命的读书,甚至定下无聊的人生计划;然后又为了该死 的自尊,放弃我逃到美国去。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像审判者一样,在我面前冷嘲热讽? 又有什么资格再干涉我的人生?
如果我虚?装乖,那么你也是!要不,你就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拿话讽刺我、嘲 笑我啊!如果你不虚?、不装乖、不故作成熟,又为何只是在私底下、在我面前,才敢 说那些刺人的话!」
「就和你为什么只在我面前原形毕露相同的道理。」
相同的道理?「哪……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呵呵,我只是因为看你讨厌才会百般欺 负你,乘机压榨你,不看你那张装成熟的怪面具垮掉就不高兴。」邵星凡笑中的牵强连 自己都听得出来。「你少胡扯,哪有什么──」结实温厚的拥抱,将她的话吸纳入听得 见心跳声的胸口。
「尽量说,尽量再扯谎骗自己。」沉稳的胸口发出哼哼笑笑的低语。「你扯的谎愈 多,理由愈杂,就表示你的心动摇愈大。认识你多久了,你这点性格我还摸不透吗?十 年来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连恶劣的性格都没变,太好猜了。」
「你闭嘴!」他到底回来做什么的!「在国外念了十年书,就只学会如何破坏别人 的幸福这门课吗?」
封俊麒放开她,让她瞧见自己脸上的笑容。「我是这门课的教授。」
「你──你这猪头!」恶劣!为什么她看不出这家伙长大后会变得如此恶劣,差劲 到极点!「当年那个听话任我摆的天真小鬼到哪儿去了,该死的,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
「你──你这猪头!」恶劣!为什么她看不出来这家长大后会变得如此恶劣,差劲 到极点!「当年那个听话任我摆布的天真小鬼到哪儿去了,该死的,你去把他给我找回 来。」
「快二十七岁再像个天真的小鬼就可怜了。」封俊麒为她的气愤没有诚意地惋惜。 「去你的记忆库找吧,或许还能找到点蛛丝马?。」
「封俊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