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色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一张阴柔面孔。
“真是稀客,你也会出门。”拥有阴柔酷似女子容颜的男子侧开身,让门外的人进入,扬起唇角微微一笑,更添几分媚色。
“不要对我笑,龑。”入门的男人闪动一头异于常人的银发,诡异的紫色双瞳瞇起一抹调侃:“我会情不自禁爱上你。”
“这不是个好笑话。”阴柔的男人未见有什么怒意,和善的微笑始终保持完美的弧度,阴柔之下显而易见的美感足以令世上女人为之汗颜、男人因此倾心。“怎么想到过来这?”
“看看咱们伟大的帝昊先生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就在银发男子的话尚未落尽时,齿轮转动的机械声响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由客厅的角落阴暗处缓缓出现。
“滚!不准你接近龑一步!”
“昊,你冷静一点。欧阳只是来看你──”
“笑话!”欧阳拍了下风龑的肩顺势故作亲密状地环住,自作主张地夺去他的发言权:“这里是黑街,不是你帝老大的帝氏财团。要赶人,我建议你去问问巽凯,这里的当家是他不是你。”
“滚!”怒意写满黑瞳,如狂狮要捉捕猎物之前的凝视,狠狠盯住银发紫瞳的欧阳,完全无视他不同于一般人的外表皮相。“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失去脚的狮吼充其量只是丧家犬的远吠。”紫眸上的冰冷不下于因暴怒而冷峻的黑瞳,牢牢紧紧地揪住同属冰冷的视线,一动也不动。“你是丧家犬还是狂狮呢,帝昊?”
丧家犬?轮椅忽而因上头坐着的人的动作颤了颤,发出巨响。
“昊!”风龑冲上前,稳住差点倾倒的轮椅。“冷静一点!”
“这事与你无关!”敢说他是丧家犬!狂怒不再是形容他此刻情绪最佳的形容词,愤恨的程度远远超出仇人的界限,甚至凌越直上,黑瞳始终不肯放过惹怒他的罪魁祸首。“欧阳,我绝不放过你!”
“这句话等你能走的时候再说也不迟。”紫瞳不知从何时起便添上一抹不寻常的光彩,诡异妖冶,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瞬间胶着在如迷幻药似的紫瞳中,久久无法自拔,就连正和他对峙的帝昊也不例外。
“欧阳,你……”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皮……好重……“啊?开始想睡了吗?”渐渐合上的黑瞳映入笑瞇起的紫眸。“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能进入状况。”
“什么?”不行,他的头好昏。“什么状况……”
“催眠状态。”
催眠……为什么……又困又迷惑的表情柔化了他方才发狠的神态,明明白白地将疑惑表达在脸上。
“没办法。”欧阳耸耸肩,紫眸瞥向身边的风龑,后者则是避开视线不看他也不看眼皮逐渐沉重的帝昊。“不这样你怎会乖乖到旧金山去动手术。”
旧金山!黑瞳奋力膛开直视他唯一信赖的人……风龑回避他的视线──这是他每回瞒着他做事时会有的表情。“为……什么……”
就在问出口的同时,一记弹指声响,来不及得的答案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询问者已然沉沉睡去。
第一章
美国旧金山该死的欧阳!该死的滕青云!该死的──坐在轮椅上始终保持狂怒状态的帝昊心里不知咒过多少人,几乎是把黑街所有人都咒骂了一遍,唯独风龑例外──是的,一直只有他例外。
“你竟然任由他们将我送到旧金山!”狂暴的愤怒说什么也无法在一时间平息下来,唯一能平息的方式就是迁怒──迁怒在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风龑,什么时候我的事由得你作主?”残酷早已成习惯的脱口而出,然而,事后的后悔也习惯性的倾巢而出,就算收了口,但话已收不回。
残酷的话风龑早听得习惯,但是痛始终不曾因为习惯而得到舒缓,心口上的伤汨汨流着血,却只能像从前一样──任由伤口发疼,直到血流尽结了痂为止。
面对这种情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以对,还有劝他:“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的腿伤已经耽误两年的时间,再继续下去,本来医得好的伤也无药可救。”
“我的事与他们无关。”
“你来自黑街!昊,不要忘了,我们都来自黑街。”
“不!不是!”双拳硬生生搥上两边轮椅手把,肉与金属交相撞击,之后是一阵咆哮:“我跟黑街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一样,我们的一切都与黑街无关!”
“不,我们都是出身黑街。”为什么帝昊要如此否定自己的过去?出身黑街当真就这么令他觉得耻辱吗?“你不承认也不行。”
“不!”猛力一拉,将只距一步之遥的风龑拉入两年前使失去知觉的大腿上坐定,即使直视柔和纤美的脸孔仍无法将他从狂怒中拉回。“不准再提黑街,不准再提那个污秽航脏的地方!我不准你再提!”t
“那是我们认识的地方,是我遇见你的地方。”
“即便如此──”黑瞳瞇起狭长的视界,单单只映入怀中人的身影;是独占,是自私,也是霸道。“我也不准你再提!”
“你否定它的存在……”风龑抬起实应交付女人脸孔的完美凤眼,双眸微微泄露出不满及痛楚。“是不是也连带否定我的存在──”
“我没有!”帝昊飞快地截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该死!为什么要扭曲他的意思。“风龑,你知道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知道的!”他想解释,但在各种情绪交杂的情况下,脑子里始终理不出一套完美的说辞。
风龑拉开紧箍在自己腰上的大掌,退开身子站了起来。“你冷静地想一想,我先出去,等你真的冷静下来我再回来。”
离开?帝昊猛一惊,不由分地说立即拉住险险抓不到的手。“不准走!”使劲拉回,忘了自己在轮椅上,一时失去平衡,连人带椅摔倒在地,身下压着为了护住他不让他受伤的风龑。
“不准走!我不准你走!”他怎能说离开就离开!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比不上那个可恶的混蛋,所以他急着想回到那个人身边?想离开他?“不准!龑,我不准你走!”该死的!为什么那个人要出现?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风龑和那人的亲昵景象──该死,为什么让他想起来!
“有没有受伤?”风龑试着挣开楼抱他的双臂,他只担心帝昊有没有伤到,什么离开回避的念头全然丢到九霄云外不复见。“告诉我,你哪里痛?”
深埋进风龑肩窝的头不停甩动,似乎试图将脑中所想拋至天边不再想起;但是,愈是禁止自己去想,那景象愈是清晰,清晰得教他除却怒火外又加了一把妒火。
“我不准你回她身边,不准!”
“昊,冷静点好吗?”反手圈住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帝昊,风龑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始终拗不过突然发孩子脾气的帝昊。“我跟练霓只是兄妹,没有其它。”
“不。”抬起埋进风龑肩窝的头颅,锐利的黑眸发出野兽般的警戒。“她爱你,跟我一样,她──”话未说尽,风龑已捂住他的口。
“别再说这种话。”深幽的黑瞳格外具有警告意味,有别于一开始的柔顺和蔼。“我和练霓只是兄妹,而我和你──是朋友,确确实实的好朋友。”
“风龑!”朋友……他竟然说他们只是──朋友!
“别再说了。”别开脸,风龑强迫自己别去在意他受到伤害的痛苦表情,这是事实,他必须认清这一点。“我们是朋友,是好兄弟。”
“我不承认!”话像是赌气说出来的,紧箍的手空出一只,扳过风龑那不肯直视他的阴柔脸孔,准确无误地锁住两片唇瓣——他始终、始终想独享、霸占的地方,不属于她,只属于他,是他的!
“帝……唔……”风龑用尽力气想推开他,但是徒劳无功,平时他的力气只能勉强和帝昊并驾其驱,现在的帝昊正处于狂怒状态,他又怎能抵得过。转眼间,唇回复自由,但颈项问的麻痒更骇动人心。“帝昊!”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们会……强迫自己努力遗忘的残酷记忆如梦魇般袭来,吓白阴柔的美颜,再次回忆起过去,除了害怕,更多的惊恐重上心头,终于他忍不住失控大吼:“你答应过不再做这件事,难道你忘记了吗?帝昊!”
如梦初醒地停止一切动作,帝昊错愕地俯视身下的风龑,方才的失控让两人呼吸急促,紊乱的交杂在一起,高低起伏的胸腔不时相互碰触;但心思──说什么也无法再有昔日共同的相融。
他在做什么?回过神来,之前的动作他根本一点记忆也没有。他到底做了什么?
视线重新回到风龑身上──凌乱的衬衫、半裸的胸口、艳红微肿的唇、惨白的脸色……他刚才做了什么!
“放开我。”修长的双臂交叉遮住大半张脸,风龑平朗的声音隐隐泄露出不稳的颤抖。
“是你选的路。”微愣的呆茫只是昙花一现,顷刻间,残酷的冷笑又在帝昊唇边绽放,字字犹如利刃,句句伤人心肺。“这条路是你选的,后果由你承担。”
说得仿佛他一点责任也不需要负,如此的天经地义,如此……撇得一干二净,似乎这一切全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吗?
放在风龑心里许久的疑问始终徘徊不去,而他一直不答腔不辩解的反应更惹来帝昊的愤怒与——嫉妒。他还在想她!即使是这种情况他还是……
“在你眼里我永远比不上风练霓!”该死!为什么要在他和龑之间安插一个风练霓?那个可恶至极的女人!
回避他炽人的视线,风龑四两拨千斤地敷衍着:“你和练霓对我都很重要。”
感觉身上的压制加重,随之在后的是帝昊冷漠的反诘:“孰轻孰重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一样重要。”说完,风龑试着推开他。“你最好坐回椅子上。”
“回答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绝不罢休——这是他帝昊的脾气。“我跟她,你要选谁!”炽热的视线始终烧灼眼前错生性别的美颜,内含莫名暧昧的深沉感情。
与帝昊相对而视,风龑只感觉心中情感复杂难办,他始终无法为自己和帝昊对彼此所抱持的情感下一个批注,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后……
“两年的时间……”他们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说话的同时,风龑自问在心里。离不开帝昊是事实,不,应该说是不可能离得开他;但是,他们这样下去可以吗?“我丢下练霓待在你身边,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贪心是最原始的本能,拥有一点就想要更多,他难道不懂?“不只两年,我要更久。”
“当初你推开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那一幕他永远无法忘怀,本来可能残废甚至死亡的人应该是他,毕竟他有这份责任;而帝昊却挺身代他受罪,让他自责内疚得痛不欲生。
“我不想你受伤。”
风龑苦笑。“何不坦言说是为了救练霓,那辆车要撞的是练霓不是我。帝昊,承认这一点吧,你并不讨厌练霓。”
“她抢走我唯一想拥有的,我不该恨她吗?风龑,她抢走你,抢走我唯一在意的你!我绝不原谅!”他宁可在废了双腿的自残中度过,最起码风龑为了补偿会待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但是现在──滕青云该死的派欧阳将他催眠送到B.S.L.,这腿伤成了不定数,传闻B.S.L.的医疗技术全球首屈一指,尤其是负责人,绰号“及时雨”的神秘男子,医术无人可及。如果他的腿能再度行走,那么风龑的心就不会再专注在他身上,可恶!
“那你当初就不该救她。”风龑仍然无法不去回想两年前的意外,练霓是他的责任,救她是他的义务,帝昊的多事只是徒然增添他的心理负担,感激是有,但更气他一意孤行,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帝昊为他所受的伤和痛,他无法偿还──这一点,帝昊心里应该明白才是。
“我要救的人是你,龑。”他从不知道风龑有这么迟钝。“我知道你一定会冲出去救她;而我,绝不允许,绝不!”如果真要救也只能救他──这是他帝昊的自私,绝对的自私。“你的命只能是我的,只能为我存在为我活,风练霓休想干涉!”
“你和练霓都很重要。”风龑只能重申这件事。“昊,成熟点,别闹脾气。”
“只有你的事能让我这样。”叹了气,再度亲近习惯的体温和肩窝,那种感觉就像是离海的贝壳,拚命钻进沙地只为了回归大海的怀抱。接近龑总是能让他有种归属感,仿佛这地方就是他的家、他的故乡。“你知道,只有你能让我大失冷静。”
“我知道。”风龑只能只手轻轻压贴他的后脑勺,任他这么压着自己不再挣扎。帝昊难得示弱,但每每总能令他放弃逃离的念头。这也正是他无法离开的原因,同时更矛盾地成为他之所以想逃开的理由。帝昊的依赖是对他的信任,却也造成他的负担。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不在或死亡,帝昊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象,因为这后果不单只是帝昊自身的问题,还有因此可能被迁怒的无辜受害者。
记忆中,台湾股市有一次因市场上某家投资财团疯狂拋售股票导致的低迷惨跌,幕后黑手之所以如此疯狂只因为他的一次不告而别。
时间虽短,但损失何止上百亿。帝昊的狂怒,受害者不只是身边临近的人,只要他愿意,金融市场可以因为他的任性而一夜崩溃,台湾的金融市场并不如表面上呈现的健全,只要拨动一根主弦,其它便将全盘崩塌,化为乌有。
面对这样的帝昊,他怎能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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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萤光幕前的修长身影发出怪异的赞叹,“Asa,想不到名闻遐迩的十三太保其中两个是这种关系。”呵呵,真是有趣。
“的确。”身后更为倾长的身影低沉的语气跟着附和。“你现在要过去见他了吗?”
修长的手停在半空左右摇了下。“还不是时候,让他们多聚聚也好,将来恐怕想见都见不到了。”
“你又想玩游戏了是吗?”Asa叹了口气,“这种游戏你似乎百玩不厌,真有那么好玩?”
修长完美的手指来回抚摸着下颚,思忖一阵后发出低沉笑声。“不好玩我又何必玩?”呵呵,爱情吶──才送走一个即使欺负也没什么趣味的小天使姑娘,这下滕青云又马上送来新病号。“他们应该受得起这游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