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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大的情人  第3页    作者:吕希晨(晨希)

  骆应亭趁教会孩子们午睡的时刻一个人调出来开车兜风,一只手搭在窗边支着头,一手熟练地控制方向盘,任车窗全开吹入冷风阵阵,全然不以为意,棕发随风飘扬溜滑出一身的惬意,仿佛世上所有的紧张忙碌全部与他无关。

  车子右转,进入一条双向的四线道。

  砰的一声!紧急煞车之后,一道身影由车前保险杆落下,直到挡风的视界无法看见这道身影。

  该死!骆应亭暗暗咒了声,立刻开门下车。是个小孩。“你”

  “没事吧!”一道身影比他还快,从人行道上冲到黑色保时捷前头蹲下,“你还好吗?没事吧?”天上的父呀,请保佑这孩子健全,没有受伤。她怎么也没想到替院长出门买一些生活用品时会遇上这等事,吓得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低着头的孩子抬起头,没有看蹲在他身边的女人,反倒一开始就直视撞到他的骆应亭。

  绿眸!小男孩的瞳孔颜色让他略略吃惊,再仔细一看,原以为是黑色的头发其间微微夹着暗沉的金色是个外国孩子。

  “完了完了完了!”男孩开始叫嚣。“我的脚不能走了,完了!我一辈子都不能走路了,你撞坏我的脚,救命啊!我要死了,救命啊”

  怎么办?邹弄眉听见这声哭叫,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懂,她都急成这样了,为什么这个肇事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的命长得很。”这种会俩似曾相识。骆应亭凝起眉,显然的,被勾起过去的记忆令他不悦。“小朋友,这招我以前也用过,你得再想点新的方法才成。”他并不怎么喜欢回味往事,但是这孩子“你不是东方人,中文倒说得不错。”

  小男孩立刻停止哭闹,什么眼泪鼻涕,不知回收到哪去。“你”

  “这位先生。”男孩才正要开口说话,怎料身边这女人突然站起来抢走他的话,硬生生的插进他们俩人之间。“这孩子被你的车撞到受了伤,你怎么能还是这么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这孩子说不定伤得很重只是看不出来而已,请赶快送他到医院去检查好吗?再拖下去,万一真的受了什么内伤”

  “小姐,”骆应亭这时才抬起头看在他身前紧张兮兮的女人,慢条斯理的打断她的话,视线又回到男孩身上。“你难道没发现这孩子是故意撞上我的车吗?”

  故意……“这怎么可能?!”多可怕的一件事啊!她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男孩,再抬头看他。“他到现在还站不起来呀。”不能这么再耽搁下去了。“先生,无论如何,请你帮我送他到医院去好吗?一切支出我会负责。”

  骆应亭再次低头看着男孩。“你要去吗?”

  大概是从没遇过这种放映的人,男孩一时间呆了住,全副的心力集中在下压的黑影上那两颗不是黑色的眼珠子,还有那一头不是黑色的头发“他当然要去。”琥珀色的双眸闪着不容忽视的紧张与关注,柔白的双手因紧紧交握而泛红。“拜托你,先生,我不放心这孩子”

  “啊!你干什么!”顿时觉得身子被置于半空,男孩吓得惊叫出声。“救命啊!有人绑架啊!救……唔……唔……”

  “安静点,要不我打昏你,二选一。”

  “唔”小小的身躯不得不在大人的逼迫下乖乖不动,碧眸闪动着怒意,直挺挺与他的蓝眼对峙。

  看不出这孩子的脾性还挺悍的!略应亭对他咧开嘴笑了笑。

  “上车。”

  “咦?”邹弄眉看看左右,不明白这陌生男子所指的是何人。

  抱着男孩的骆应亭半转过身,蓝眸对上她。“你不是很担心这孩子?”

  啊?“你是说我。”

  他点点头。“上车,我送你们到医院。”

  “除了饿病以外找不到其他毛病,这孩子健康得吓死人。”和骆应亭有过数面之缘的杨修文看了手上病历表一眼后,看向病床大快朵颐的小病人,再看回身后的一男一女。“看得出他饿坏了。”再好玩笑的性子又起,当场开了小病人的玩笑;但这也是事实,要不然医院里教人闻风丧胆的营养餐怎么会有人吃得这么津津有味,还连续吃了三盘之多!

  骆应亭一副了解的眼神看向身旁的陌生女子。“我说过了,他没有受伤。”

  “真对不起。”邹弄眉连忙向他躬身道歉,再抬起头时露出宽心的微笑。“不过幸好,这孩子没有受伤。”她在胸前画了十字。“感谢主。”

  蓝眸微眯,望进她的一举一动。“你……是天主教徒?”

  “是的。”邹弄眉点了点头,反问:“你是教友吗?”

  “不,我只是看见你在胸口画十字猜的。基督教与天主教相异之一就是天主教徒会在胸口画十字,而基督教徒不会。

  “感谢主,让这孩子安然无恙。”

  “这和主无关。想要活下去就得用尽一切手段。”他低喃。

  “你说什么?”

  “没什么。”驼应亭借故爬梳了下头发,视线放在男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唔……”被突然一问,刚入口的饭一时梗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整张小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水……水……”

  邹弄眉赶紧抢先上前,迅速地倒了杯水给他。

  “咳……咳咳……”得、得救了……

  “你叫什么名字?”骆应亭极有耐心地再问一次。

  顺了气,逃过噎死命运的男孩,喘了几下才开口回答:“我没有名字。”

  “弃儿?”

  “嗯。”

  “先生。”邹弄眉不得不强迫自己开口:“请不要用这种态度对这孩子,他已经够可怜了,不要这么冷淡。”

  “哼哼。”内心深处极端厌恶的就是这种该死的同情;本来,她如果只是像一般正常人,对这种孩子只是避而远之的话他还不会怎样,硬是介入表现她的好心他也尚能忍受,但是她该死的好管闲事,管得太过琐碎,就让他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可怜?接受你这种人的同情才真叫可怜。”

  “先生,你怎么这么说话?”她完全一片好意,怎料竟被人扭曲到这种地步。“我只是想帮助这孩子,并没有其他意图。”

  “不要拿你既天真又愚蠢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不久你会发现那根本没有用。”强加在他还是他自己身上?眼前这男孩不时让他的记忆回到小时候,令他作呕却又因为属性相近而放不下。

  “我并不是天真也不愚蠢。”绉弄眉紧凝着眉头,一手握紧垂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仿佛好象不这么做她说不出话来。“先生,请你尊重我。”

  “尊重要看对象。”骆应亭无礼地落下话,不再理她,看向男孩,“跟着我,我不会让你有挨饿的机会。你也不需要天天上演假车祸骗人以求温饱。”

  男孩停下吃饭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望着他。

  骆应亭抬起手看了下表。“给你五秒钟下决定。”

  “我可以带他回修道院。”明知道自不量力,但她还是忍不住一时的良善,不知为什么,这陌生男子给她的感觉很黑暗,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会抓着十字架不放的原因。“我很乐意照顾这孩子。”

  “修道院?”骆应亭回过头,两眼斜睇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充分说明她的意见愚蠢得可笑,“一个男孩在修道院还是在教会好?”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个牧师。”他终于自我介绍。“在一个小小的教会任职,并且有一间孤儿院。”孤儿就是孤儿,没什么好隐瞒的;同理,孤儿院就是孤儿院,不管名字改得再好听,它终究还是一家孤儿院,里头还是住着一群孤儿。

  “你-  一”握着十字的柔荑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是牧师?”

  “不像?”骆应亭摸摸自已的脸。“我倒觉得自己挺像的。”再看向她,这时候才开始将焦距放在她的脸、她的外形上。

  黑色丝绸的长发可能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他残酷的讪笑着。那一张脸实在太平凡,平是教人想记住还得努力上许久,瘦瘦干干得像个未发育完全的小可怜,谁才可怜,是这个小孩还是她他倒觉得是后者。

  平凡得教人同情的脸就够让人掬起一把同情眼泪了,额头上那一道黑色的伤疤更是额头上的伤疤!他一愣,蓝眸射向她的右额额角。

  “好痛!”突然被人猛力掐住双臂,任谁都会突然叫出声来。她因承受疼痛而凝结眯起的双眼,狭小的视线中挤不进完整的人影。“先生你……”

  “你是脚”这问题问得又急又快,骆应亭的反应怪异得令人则同坠入五里烟雾当中,“告诉我你的名字。”

  “绉、绉弄眉。”好痛!“先生,放开我。”

  如触电般,骆应亭听闻答案后松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邹弄眉?你叫郭弄眉?”这世界真的能小到这种程度。她……她没死?还活着?

  蓝眸闪动着莫名的情感,与先前平谈近似于冷漠的死沉灰蓝完全不同。那一道几乎是热烈的眸光紧紧瞅住邹弄眉不放,看得她好不自在。

  “你额头上的伤”他忘情地伸手抚上那道月牙痕的疤,“是怎么来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记忆,唯-  一个让他不敢不愿也不想遗忘的就是那个头上带着伤疤的小女孩,打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那一道伤就同烧红的铁,深深的、强而有力的烙在他的心上,还有那一对琥珀色、永远闪着不安害怕的眼睛。

  “我……”邹弄眉退了步,眼神对上那道视线,视线传来的温热让她既迷惑又觉得怪异和恐慌,蓝色的眼睛、蓝色的视线……好像……

  “你怎么样?”

  “我不记得。”像被催眠似的,邹弄眉低声喃喃道:“我的童年有一段时间失去记忆。”她的脑子因为他的忽冷忽热而起了一片混沌。

  记不得?!充满感情的蓝明隐隐跳动着诡谲的光彩,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针对绉弄眉的话,他不是没有反应。“你和修道院有什么关系?”

  “我在那长大,那里是我的家。”她没来由地点点头。

  “你在那过得很好?”询问的声腔开始出现不平稳的波动,但他心里的怨怒又岂是邹弄眉感受得到的。

  “是的,我打算终生奉献上帝。”

  “看来你的生活很平稳安适。”

  邹弄眉露出一笑。“是的,我过得很好,所以这孩子在修道院里生活也会很好,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他。”她只当他是为这男孩设想,担心孩子到了修道院会不习惯,所以很乐意告知他有关修道院给她的帮助。

  “你忘了过去,在修道院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小孩开开心心过着你的日子?”言辞上的尖锐来得莫名其妙,听在她耳里更是格外令她费解。

  “先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骆应亭嗤笑一声,接着狂浪大笑起来。“哈哈哈……”

  干涩的笑声充斥在整间病房内,笑得邹弄眉皱起眉头,这个笑声让她难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翻腾,拼命击打她的耳朵,一阵阵疼痛委实难受,尤其是她的头,好痛!痛得让她想吐。

  “终生奉献上帝?你指的是做修女?”停下笑声的骆应亭立刻又送上新问题,低头垂下的双眸写过复杂难辨的讯息。

  “事实上我已经是实习修女。”她不知道为什么遇见他才两个钟头不到,自已会毫无反抗能力的回答他时许多多的问题?这一点她想不透。

  “实习修女?”

  那是轻蔑吧?抬头对上低垂而来的视线,邹弄眉猜测着强迫自己对上的蓝眸,一瞬也不瞬的看她,这样子让人害怕。“这位先生,我……”

  “骆应亭。”不安定的音调回复正常,就像最先前的沉稳。

  “骆先生,这孩子”

  “我带走。”说话的同时,他一把将床上的男孩扛上肩。

  “喂喂,我还没说要跟你走!你不要”啪啪两声,男孩的屁股被两掌轰上。“你敢打我!你这个死王八蛋,你竟敢打我。”可恶!该死天杀的大混蛋。

  “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他的心情大坏,难道这小子看不出来。

  “骆先生!”绉弄眉赶紧叫住他往外头走去的脚步。“你不能这样对他,他只是个孩子。”

  “不关你的事。”冷冷撂于一句,骆应亭不理后头琐碎的声音,以及肩上始终乱动的小鬼,凝结的一张脸闪过不少情绪,速度快得让人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真正的情话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这种人通常都代表了两个字危险。

  夜晚来临,合该算是每个过着Double  Life  的人忙着卸下自已白昼的伪装,且无暇兼顾他人是否同自己这般过着双重生活的时候。魃魅的妖冶、疯狂的放浪,而捕风捉月的风雅人士所谓的夜的温柔、夜的浪漫,正是包裹其中狂野放浪真实的糖衣,也真可怜了他们,无端想出和真实完全无涉的幻想。

  “你一个人吗?”细柔如棉絮的声音丝丝传入他的耳,打断他的思绪。

  “滚。”一个字,一句话,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打扰者似乎没有灰头土脸的感觉,竟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热气,挑逗完全陌生但打从一进来就吸引在场所有女人注意的焦点。“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最恨别人提起我的眼睛,滚!”吞下最后一口龙舌兰,骆应亭动了动手指,向酒保示意倒一杯。

  “别这样嘛,难道我真的长得很难看,让你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放软了气息和身骨,软趴趴地半贴在他的身上,蒸腾的欲望满盈,美艳的脸蛋附着一层脂粉,教人看不出是纯自然,还是人工所制的假皮相。

  骆应亭放下接过的新酒杯,蓝眸正式迎上她的脸,微眯的双眼、小巧涂得火红的艳唇,他微微一笑,另一手已勾住她纤细的腰身,让她彻底贴在自己身上,同时火速压下唇瓣与她交贴。

  嗯-  一她就知道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女郎得意地在心里想着,一边享受陌生男子的吻,一边沾沾自喜。她的诱惑力果然不是男人能挡住的。

  火热的吻令她身躯轻颤,这男人不但长得异常俊美,连接吻的技巧也和他外表一样美得好教人不可思议,简直是他在干什么!迷醉的眼乍然睁开,她以为自己对上的是一双寒冰,交接相贴的薄唇与她的相隔一点距离,让她看清楚他唇上逸出的冷笑,一个猛力的下压,毫无预警的滑舌如入无人之地般的强行占进她嘴里,挑拨她的丁香粉舌,然后“啊”女郎倏然蹲身在地,仿佛在承受着某种痛楚。

  骆应亭拿起桌边的纸巾吐出充满人工香料和鲜血的唾沫,擦拭自己沾上唇膏的嘴,毫无动情地凝睇蹲在地上的陌生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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