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嗲声嗲气的说。
老侍女见纳蓝眉宇含怒,没来由的感到背脊一阵寒意。
「哼!」纳蓝俯睨着跪在脚边的主仆俩,见赵钰芬还迳在那儿卖弄风情,不禁怒从中来,「你可知道朕今天来这儿的目地?」
赵钰芬娇嗲的笑说:「奴婢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好,朕就让你明白。」他怒眯黑眸的低斥,不顺子,把东西拿给她看!」
小顺子睇了不知死活的赵钰芬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艳红色的小瓷瓶。「赵婕妤,这东西,你可认得?」
「这……」赵钰芬的脸色登时乍青乍白,瘫坐在地上。「皇、皇上明鉴,奴婢真的不识得这东西。」
老侍女很快的镇定下来,由身后悄悄的扶住主子,免得她过于惊慌反倒露出了马脚,一切就全毁了。
「不识得?」纳蓝咬牙嘶吼道:「这里头装的是一种叫做鹤顶红的毒药,有人亲眼看见你的人半夜偷偷将它埋在储秀宫后的花园里,你还敢狡辩?」
赵钰芬失声惊喊道:「皇上,冤枉啊!奴婢真的没见过什么鹤顶红,一定是有人故意中伤奴婢……」
纳蓝怒咆一声,「住口!」
「皇上,我家小姐什么都没做,恐怕是有人栽赃嫁祸,还请皇上明察,还我家小姐清白。」老侍女大声喊冤,其实心里又惊又怕。
纳蓝倏地瞪大了眼,「小顺子,把人带进来!」
「奴才遵旨。」小顺子朝外头招了下手,一名相貌平庸不起眼的宫女进来跪了下来。「你现在就当着皇上的面,把那夭晚上看见的事情说出来。」
宫女低垂着头,期期艾艾的说:「是。有一天晚上,奴婢半夜起来上茅房,经过花园时,就、就见赵婕妤身边的奶娘神秘兮兮的在那儿挖洞,奴婢一时好奇,等她走了之后就把土挖开来看,因、因为瓷瓶的颜色很漂亮……奴婢瞧了喜欢就捡了回去,第二天拿给秋杏……就是和奴婢同房的宫女看,因为她在宫里待得久,见多识广,便告诉奴婢瓷瓶里装的是一种毒药,要奴婢赶紧把东西交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赵钰芬突然呼天抢地的大叫,「你胡说!皇上,您可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她是夏婕妤身边的人,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她,这贱奴才肯定是故意冤枉奴婢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赖?」纳蓝指着她的鼻子,口气鄙夷的低斥,「你这女人的心肠还真不是普通狠,竟然敢在宫里用毒害人,你的眼里还有朕的存在吗?幸好玲珑内力不错,不然早就让你害死了!」
老侍女情急的抢到前面。「皇上,这都是老奴出的主意,小姐什么都不知情,老奴愿意接受责罚。」
「皇上,奴婢事先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全是奶娘一个人所为,皇上要相信奴婢是无辜的。」赵钰芬几句话就想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小、小姐?」老侍女万万没想到她当真全然不念十八年来亲如母女的情分,又是失望、又是伤心。
纳蓝看了,更是一肚子的火,要是换作以前,他早叫人将她拖下去砍了。「你以为朕会相信?像你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朕连碰都不想碰!小顺子,即刻将她们轰出宫去,朕不想再见到她们。」
「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做!!」赵钰芬抱住他的大腿尖嚷,「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皇上不要奴婢,奴婢只有以死明志。」
纳蓝嘲讽的睇睨,「你是死是活与朕何干?」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赵钰芬张大着嘴,艳容惨白扭曲,这才明白大势已去。
「那女人还真可怕,幸好朕没有碰过她,光用想象的就觉得呕心。」纳蓝俊脸愤然的走在廊下,「还是玲珑最合朕的意,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在背地里耍什么阴谋。」提到喜欢的姑娘,他的表情也变得温柔。
「那么,皇上是有意立玲珑姑娘为后了?」小顺子问道。
纳蓝咧开嘴角,笑得意气风发,「朕是有这个意思,只等禀明了太后奶奶和母后,她就是朕的皇后了。」
「皇上别忘了还有夏婕妤,夏婕妤有夏太贵妃当靠山,只怕不好交代过去。」小顺子提点。
纳蓝一脸悻悻然。「夏太贵妃又怎么样?朕决定的事,容得了她干预吗?她要是敢多事,朕就下旨让她到避暑山庄住几年!至于那个夏婕妤嘛,你就传朕旨意,她想继续待在储秀宫就随她,若是待不住想出宫嫁人,朕也会替她安排。」
不待小顺子反应过来,纳蓝已经脚步轻快的走了好远。
「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朕和玲珑约好在文华殿切磋武艺,要是让她等久了,朕唯你是问。这些天来,朕可是经过一番苦练,今天绝对可以打赢她。」纳蓝得意的大笑,「哈哈,胜利已经在朕的眼前了。」
小顺子垮下脸,深表同情的道:「皇上呀皇上,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您还是不要乐极生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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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虫呜声显得格外急躁刺耳,彷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让秦功睡得不甚安稳,到茅厕小解之后,他打着大大的呵欠走回房,才经过窗边,却见屋外晃动着几条不明物体,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过练武之人耳力向来敏锐,他可以听见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即使对方刻意隐藏,也无法完全掩饰。
秦功头一个想到的是姜氏。无论这些人有什么企图,他得先安顿好她。
「弟妹、弟妹,醒一醒!」他在姜氏房外叫唤。
房内立刻响起窸窸窣窣声,浅眠的姜氏很快的套上外衣出来。「秦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秦功急急的说:「外头好像有人,你待在里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姜氏倏地惊慌起来,「会不会是三王爷派来的杀手?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秦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或许只是一般宵小,你躲在床底下,不要发出声音,我出去看看。」秦功交代她。
姜氏将手巾攒在胸前。「秦大哥,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快进房里去。」秦功迅速的说完,就冲回房提着年轻时行走江湖所用的大刀出来。如果对方真的来意不善,今晚他就得大开杀戒了。
秦功无声无息的闪出屋外,悄悄的接近其中一人,毫无预警的将大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说!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人紧闭着嘴,吭也不吭。
「既然不说,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秦功右手一振,刀锋霎时划过对方的咽喉,在一瞬间了结了他。
短促的闷哼旋即惊动了同伴,约莫五、六条黑影一拥而上。
秦功再次大喝,「谁派你们来的?」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黑暗中有人回道。
秦功心头大震,口中嘶喊着,「谁敢上前一步,就是找死!」
领头的人大喊,「三王爷有令,务必要斩革除根!」
「是!」其馀的人应和。
不能让他们伤了玲珑她娘!这是秦功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死,他也要保护她,不然,他的罪孽就更重了。
秦功宛如发了狂似的舞动大刀,朝对方不住挥砍。「你们谁敢碰她,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杀了他!」
姜氏在房内听到金属相互碰撞敲击,不由得心惊肉跳,一时情急的出来查看,就见秦功遭到数名黑衣人围攻,险象环生,她禁不住大叫出声「秦大哥危险!」
秦功的脸色丕变,「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屋里去!」
姜氏才明白自己做了蠢事,成了他的累赘,赶忙要关上门扉,不过已经迟了一步,有人的动作更快,一脚将门踹开。
「啊——」她惊叫一声,踉跄的后退。
秦功几乎被她的叫声吓破了胆。「弟妹!」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全,他火速的冲进屋去!虽然及时击退了正欲对她不利的黑衣人,却顾此失彼,让后方追上的人有机可趁,他可以感到胸腹间传来一阵剧痛。
「秦大哥!」姜氏低下头着穿透他身体的长剑,不禁尖叫起来。
秦功咬住牙,将手上的大刀反转过来,从身侧插往身后的黑衣人体内,当对方倒下时,连带将剑从身上拔了出来,大量的鲜血犹如泉水般自伤口中急涌而出,若不是撑着一口气,他早就不支倒地。
姜氏慌张的想用手巾按住他的伤口,想为他止血。「秦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也不会受伤。
「这一点小伤我还挺得住。弟妹,跟紧我!」他现在还不能倒下,不然两人都死定了。「走!」
在秦功边退边战的策略下,两人顺利的移出屋外,可是,对方也同样节节进逼,毫不放松。
「弟妹,这里由我来挡,你快,」
姜氏泣不成声的摇头说:「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想想玲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有多伤心,听我的话……」秦功握紧她的手腕。
姜氏骇然的闭上眼睛,感到几滴血飞喷到脸上。「我……我……」
「就逃、逃到山上……我曾经带你去过一、一次……在那里,他们绝对找不到……我会去找你……快……」秦功显得有些无力的说。
为了不再碍手碍脚,姜氏含泪的点头道:「秦大哥,你一定要来。」
秦功深深的睇她一眼,想记住她的容貌。「我、我会的……」
「别让那女人逃了!」
秦功一把推开姜氏,悍然的把大刀往前一比,「只要有我在,你们能都不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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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玲珑猛地坐直身子,一股突来的心悸强烈到让她从沉睡中惊醒,才注意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捂住心口的小手莫名的发抖不已。所谓母女建心,她的心会无缘无故跳得又急又快,访不会是娘出事了吧?
玲珑旋即提醒自己不要吓自己,「有秦伯伯在,娘应该不会有事才对,一定是我多心了。」
可是,那份心悸仍在持续着,让她坐立不安。
「在这里干著急也无济于事,遣是回家一趟好了。」她咕哝的说。
打定了主意,她便不再犹豫不决,迅速的着装,找出皇太后赐给她的令牌,有了它,她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姑娘,三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儿去?」睡在后面小房间内的沉香听见异声便走出来。
玲珑眉心微蹙的说:「我要马上出宫一趟,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临时有点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非选这个时候出宫不可?」
「我没有时间解释了,照我的话说就好了。」玲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沉香一头雾水的追出去,「姑娘,万一是皇上问起呢?」
玲珑闻言脚步一顿,「你就跟他税,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姑娘、姑娘——」沉香迭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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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的赶路,玲珑终于在黎明来到之际回到家。
她一脸木然的矗立在经过一场激烈打斗的前庭,围绕的竹篱笆横七八竖的,还有沾染在尘土上的斑斑血迹,让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
她看着泥地上有几道拖行的痕迹,可以猜得出原本倒在上头的尸体已经暗中被人处理掉了,可是究竟是谁的尸体?
「娘!」玲珑凄喊着往屋里冲去,里头没有半个人影,地上依旧留有一大摊的血迹。「秦伯伯!娘!」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到底是谁下的手?她在每间房里寻找着亲人的踪影,想到有可能会失去仅有的亲人,幼年时那份无助感再度袭上心头,让她几欲崩溃。
玲珑在屋内大声呼唤着,「娘,您在哪里?秦伯伯——」
她屋前屋后找了一遍,不相信两人都遭到毒手。
「他们一定还活着,说不定躲起来了,对,一定是的。」玲珑告诉自己要冷静,让脑子恢复正常的思考状态。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附近的山区地形,如果娘和秦伯伯要找地方躲藏,不是件太困难的事,问题是在哪里?
有了!玲珑想起去年秦功在山腰找到一个洞穴,十分隐密安全,当时还曾开玩笑说万一被仇家追杀,便可以躲在那里,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他们一定是躲在那里!玲珑不再踌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前往。
第九章
姜氏恐惧的看着气若游丝的秦功,即使将裙摆撕成一条条的绑在他的腰腹上,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停的流血。
「秦大哥,你不能死……」她低声饮泣道。
他微掀眼皮,蠕动死白的嘴唇,「我、我还不能死……玲珑……我要见她……我有话……要告诉她……」
姜氏无奈的说:「可是,玲珑现在人在宫里,要怎么通知她?」
秦功勉强的用手肘撑起自己,「我、我必须见她……」
「秦大哥,你不要乱动!」姜氏无措的哭喊。
「弟妹,我、我对不起你……」
她摇落一串眼泪,「秦大哥,你在胡说什么?是我对不起你才对,要不是为了救我,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是我连累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秦功艰难的吞咽下唾沫,「我……没有你想象的那、那么好……我是个罪、罪人……」
姜氏只是哭泣,却无从帮起。
「娘——」冷不防的,姜氏依稀听见洞外的叫唤声。是女儿的声音!
「玲珑!」姜氏确定没有听错,当场喜极而泣,「秦大哥,玲珑她找到我们了,你忍着点,我去找她。」
玲珑在岐岖的山路上疾走着,迈步狂奔向目的地,直到见到娘亲毫发无损的出现在眼前,她才敢放声痛哭。
「娘,您没事——」她飞扑进娘亲温软的胸口嚎啕大哭,「您快吓死我了,真的要吓死我了。」
姜氏也哭得连声音都哑了,「娘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玲珑眼底饱含恨意的问道:「娘,是谁?」
「是三王爷,他找到我们了。」姜氏飞快的抹去泪水,「先别说这些,你秦伯伯受了很重的伤,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玲珑闻言心中大惊,赶紧和娘亲进洞救人。
「秦伯伯,我来了!」看见宛如一具苍白死尸躺在地上的秦功时,玲珑的眼泪再次扑簌簌的流下。「我不会让你死的……」
母女俩合力将秦功扶坐起来,玲珑盘腿坐在他身后,运气为他疗伤。
姜氏守在洞口,随时留意外面的情况,免得打扰到他们,至少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
时间慢慢过去,在玲珑倾注全力护住秦功的心脉时,只剩一口气撑着的秦功霍地动了下身躯,逸出微弱的喘息,震散的三魂七魄暂且得已聚集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