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见了三王爷还不下跪?」一名王府侍卫喝道。
要她跟杀父仇人下跪,她宁可一死!
一双邪诡的眼上下打量着她,「本王不曾在宫里见过你。」
那名侍卫再次大喝,「三王爷在问你话,还不报上名来!」
玲珑感觉到自己连心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巨大的愤怒。
她恨极了自己的无能,此刻手无寸铁,想为父报仇谈何容易,只能让机会平白错失掉。
忍!只有忍,等待下次的机会。
「民女……」玲珑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屈下双膝。
「三皇叔!」
纳蓝的叫声及时解了她的围。
三王爷眨眼间敛起审视研究,朝纳蓝露出虚假的笑意。「老臣见过皇上。」假扮忠臣是他最拿手的。
纳蓝对这位长辈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些,似乎对他有相当的好感。「三皇叔是进宫来看太皇太后的吗?」
「老臣许久不曾进宫,所以想来和太皇太后请安。老臣听说皇上前些时候龙体欠安,今日一见,脸色红润、气色颇佳,老臣也安心多了。」三王爷佯作疑惑的睨了玲珑一眼,「皇上,不知这位姑娘是……」
纳蓝简单的带过,「她叫做公孙玲珑,是母后的客人。」
公孙?这个姓氏相当少见。三王爷眸底诡光一闪。「原来她就是那位得以住在凤鸣殿的幸运姑娘,太后向来独具慧眼,为皇上挑的皇后必定有可取之处。」
「朕可不承认。」纳蓝悻悻然的说。
玲珑一直屏住呼吸,和体内呼之欲出的强大恨出息相对抗。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她绝对不能冲动,免得报仇不成先枉送了性命。
「皇上,这位姑娘气色似乎很差,是不是病了?」他有必要好好查一查这丫头的底细。
玲珑知道自己浑身的杀气容易令人起疑,可是盼了好几年,终于和仇人近距离的相见,她实在克制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
纳蓝早就看出玲珑脸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模样,只是假装视而不见,就为了皇家的面子问题。
「别管她了。」这臭丫头何必跟他赌气,他又不是真的要赶她走。「朕陪三皇叔上慈宁宫……」他的话才说到一半,玲珑已经站立不住的倾倒。「喂——」他反射性的一把抱住她,忧虑的心情溢于言表。
玲珑告诉自己不能昏倒,可是她的眼皮好沉、好重,意识渐渐不清……
该死!这臭丫头真的给他昏过去了。纳蓝这下子什么自尊面子也顾不得,抱起她就往皇极殿狂奔。
看来这小皇帝对那个丫头相当关心。三王爷冷眼旁观,将所有的细节看在眼底。她也姓公孙……
宁可错失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一向是他行事的原则,若有必要,那丫头是留不得的。
储秀宫里,赵钰芬在听了宫女打听回来的消息,一张艳丽的脸蛋霎时扭曲。
「皇上居然让那个贱丫头住进了皇极殿?!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大的荣宠?凭什么?」
老侍女无声的屏退宫女,不想让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小姐,住进皇极殿又怎么样?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言放弃。」
赵钰芬的胸口因为喘气而上下起伏。「奶娘,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什么那个贱丫头没被毒死?」
「嘘!小心隔墙有耳。」老待女谨慎的在门外窥探,确定没有人才吁了一口气。「小姐,这里不比家中,万一让人听见,传进皇上耳中,那可是死罪一条。」
赵钰芬使着大小姐脾气,「这座储秀宫就跟冷宫没两样,除了伺候的奴才,还会有谁来?好不容易盼到皇上临幸,结果还没开始,就让人抬了回来,我从来没受过这等屈辱,教人怎么不生气!」
「小姐,你一定要忍,我们费了这么多心血,打通了多少关系,才让你封为婕妤,可不能让它功亏一篑。」
赵钰芬媚眼一闪,歹毒的说:「奶娘,不如我们再下一次毒,这次下重点,非把那个贱丫头毒死不可。」
老侍女猛地摇头,「不能再用下毒的招数了,现在那个贱丫头住进了皇极殿,三餐饮食必定都会先验过毒,想故计重施是难上加难,万一弄个不好,事迹败露,恐怕连老爷都会受到牵连。」
「那怎么办?现在那个贱丫头和皇上是近水楼台,要是先一步怀了龙种,那我的皇后梦不就碎了。」赵钰芬心有不甘的说。
「小姐,别太心急,你忘了还有个夏婕妤吗?」老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的献计道。
赵钰芬轻蔑的嗤哼,「夏晓昙那个女人倒是很有耐性,成天养花莳草,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不在乎,我就不信她骨子里不急。她听说我曾让皇上召进甘露殿,现在见了我,可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奶娘提她做什么?」
「小姐忘了她可是有夏太贵妃当靠山,再怎么说,她也是夏太贵妃的侄女,先帝生前只立了一后一妃,夏太贵妃在皇上跟前还是有些影响力,只要夏太贵妃出面干预,凭那个贱丫头的身分,哪有资格住进皇极殿,你说对不对?」
赵钰芬撇了一下红唇,不情不愿的问:「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求她?」
城府深沉的老待女宠溺的说:「小姐,现在只要结合你和夏婕妤的力量,便可以将那个贱丫头轰出宫去,只要铲除了外敌,再来想办法对付夏婕妤,论起美色和手段,小姐可是胜过她几分,还怕没有胜算吗?」
经她一说,赵钰芬的心动摇了。「不愧是奶娘,那我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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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谁杀了爹?您告诉我……
玲珑,这是我们的命,你就别再问了。
不!我不能让爹死得这么惨,我一定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只是平民老百姓,而那个人却是皇亲贵胄……
皇亲贵胄?娘,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是三王爷。
三王爷杀了爹,那么他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玲珑在睡梦中痛苦的发出呓语,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枕畔。「爹,女儿一定可以办得到……一定可以……」
纳蓝看她哭嚷个不停,也跟着心慌意乱,「你别哭了行不行?喂!快醒一醒,朕可没闲工夫在这儿陪你。」
她却哭得像个脆弱的孩子,「呜……」
「你再哭,朕可就不管你了。」纳篮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神志是不是清醒,就出言威胁,「朕把床都让给你睡了,你还要怎么样?朕可以容忍你一次,可不会一再容忍,你最好先搞清楚。」
「皇上,玲珑姑娘还没醒……」小顺子哑然失笑的提醒他。
玲珑恍若未闻,依然在梦中哭泣,将身子蜷缩成虾子状,哭得好不伤心。
纳蓝火大的吼道:「小顺子,你快叫她别哭了!」
小顺子抓了抓后脑勺,面有难色的说:「皇上,这……奴才也没办法,就让她哭个够,等她哭累了,自然就会停止。」
纳蓝面色抑郁的在屋内绕着圈子。「可是朕就是不想听,吵得连朕都心烦了。」
「依奴才之见,不如将玲珑姑娘送回凤鸣殿,眼不见为净,皇上自然就不会心烦了。」小顺子机伶的提供意见。
纳蓝不满的斥喝,「这是什么馊主意?万一她又让人下毒了怎么办?」
小顺子被骂得很委屈,「这……那奴才就没辙了。」
「呜……爹……」玲珑辗转反侧的哭叫着,「爹……您别走……玲珑不要您走,玲珑和娘都需要您……爹……」
「你别哭了行不行?」纳蓝往床沿一坐,伸手轻轻的摇晃她,希望能把她唤醒,「就当朕求求你可不可以?这可是朕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哭得他的心都乱糟糟的。
小顺子见状,下巴差点脱臼。这高傲又爱面子的小皇帝居然用了「求」这么严重的字眼,可是破天荒第一次,真的是不得了了。
「你为什么哭成这样?」瞥见玲珑彷佛永远流不尽的泪水,纳蓝的心蓦地揪紧。「不要哭了!有朕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爹……别走……」玲珑抬起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无意识间抓住了纳蓝的手腕。「爹,不要离开玲珑……」
纳蓝原本想甩开,可是临时又放弃,任她紧握不放。「朕不是你爹,你张开眼睛看清楚,朕可先警告你,朕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她的表情忽地转为愤恨,银牙一咬,抓住纳蓝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嵌进肉中,从齿缝迸出声,「你这个恶人杀了我爹……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好、好、好,只要你不哭,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朕,朕绝对会帮你砍了那个恶人的脑袋,这样总行了吧?」纳蓝一筹莫展的和她妥协。
「噗——」小顺子及时捂住嘴,躲得远远的,免得让小皇帝听见了。
玲珑似乎听见了纳蓝的话,不再发出带着哭音的破碎呓语,神情也平和许多,这次是真的睡着,不再噩梦连连了。
「怎么又睡了?」纳蓝皱眉道。
小顺子往榻上觑了一眼,有些同情的说:「玲珑姑娘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似乎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可能是常常作噩梦的关系。」
「嗯!好像是这样没错,不晓得她说的杀父仇人是谁?」纳蓝沉吟着。
「皇上很关心?」小顺子刺探的问。
纳蓝的俊脸没来由的一红,不禁有些老羞成怒的反问:「她是朕的什么人?朕干什么关心她?」
「奴才也觉得没道理,皇上既然不喜欢玲珑姑娘,那奴才就让人将她移到殿后的画眉小筑,总不能让她睡在皇上的龙床上,妨碍皇上的歇息,是不是?」小顺子故意说道。他就要看主子能ㄍーㄥ到几时。
纳蓝情急的低叫,「慢着!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们万一把她吵醒,她又哭了起来,到时你要负责哄她吗?」
小顺子佯装没有看出主子关切的表情,很配合的问:「那皇上的意思是……」
「就让她睡在这里,别赶她走了,这才能彰显出朕的仁慈之心,不然这臭丫头还以为朕的心肠恶毒。」纳蓝有些自圆其说,却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小顺子陪着笑脸,也不好当场拆了小皇帝的台。「皇上果然心存仁慈,玲珑姑娘若是知情,绝对会感动得不得了。」
纳蓝不由得沾沾自喜,「本来就该感动,朕的龙床可从来没让女人睡过,她要是知道,对朕的印象准会完全改观。」
「那是当然的了。」小顺子笑咧了嘴,有意无意的问:「那皇上今晚要睡在哪儿?需要奴才命人另外准备吗?」
纳蓝不时的偷瞄玲珑稚气未脱的天真睡颜,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不必,朕还不困。」要是这臭丫头清醒时,能像睡着时这么惹人怜爱,不要常气他,那他倒是很愿意收她为嫔妃,甚至封她为后都行。
小顺子脸色一正,「这可不行,皇上,夜都已经深了,明天还得早朝,不早点睡怎么有精神?不如请皇上将就点,过去和玲珑姑娘挤一挤……」
「你想让朕再挨这臭丫头的耳光吗?」纳蓝没好气的问。
「奴才不敢。」小顺子呐呐的说。
纳蓝俊脸微红,有些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喉咙说:「朕……朕可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就算要临幸,也要在她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进行。」
总而言之,皇上是不再排拒玲珑姑娘了。小顺子心中窃喜。
「这事倒好安排,只要等玲珑姑娘的身子养好,皇上就可以宣她到甘露殿侍寝了,到时玲珑姑娘成了皇上的人,自然乖乖听话,不敢再处处顶撞皇上,为妃为嫔也全在皇上的一句话。」
想到她在身下柔顺承欢的画面,纳蓝的身躯跟着火热起来。尽管没有真枪实弹上过战场,对于男女之事他也并不算太陌生,早在登基之时,就有老太监取来密传的春宫画,详细的为他看图说故事,只可惜当时他听得懵懵懂懂,直到此刻,才算真正的领悟到那份苦心。
纳蓝面露窘色,轻咳一声道:「这事不急,以后再说。」
小顺子心里暗笑。想不到向来狂妄嚣张、眼高于顶的小皇帝这么纯情,不仅会脸红,还学会替别人设想,看来玲珑姑娘果然是皇上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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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玲珑幽幽醒转,登时觉得神清气爽,下一瞬她则是困惑的瞅着盖在身上的锦被,还有床柱上的精细雕工。
「我怎么会在这里?」
玲珑霍地坐直身子,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先是睐见斜靠在梁柱上鼾声连连的小顺子,接着看见趴在桌上假寐的纳蓝。
一个位居千万人之上的皇帝居然把床让给她……玲珑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习惯随时保持清醒来应付皇帝需要的小顺子,只要有一丁点儿声响就足够把他从睡梦中惊动了。
他好小声的说:「玲珑姑娘,你终于醒了。」
「对不起,我怎么会睡在这个地方?」玲珑不解的问道。
小顺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的将她带到外面,才好方便谈话。
「姑娘不记得自己昏倒了吗?」
玲珑脸色骤变,所有沉痛的记忆全涌上心头。「我想起来了,可是,皇上应该将我送回凤鸣殿,或者其它地方,而不是这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皇上不放心你,他可是亲自照顾了你一整夜,还不让人把你移走,也不肯到别处休息,非守在你身边不可。」小顺子老实的说。
玲珑不禁纳闷。「顺公公,我不懂。」
「你懂的,皇上嘴巴不说,是因为拉不下面子,其实他已经喜欢上你了。」
「喜、喜欢我?」玲珑闻言大吃一惊,「顺公公,你别开玩笑了,皇上这么讨厌我,口口声声说要赶我出宫,甚至嘲笑我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又怎么会反过来喜欢我呢?」
小顺子比起莲花指,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哎呀!咱家怎么会骗你呢?里头那张龙床除了皇上,可从来没有别人睡过,尤其是女人,皇上为你破了例,这个表示还不够吗?」
玲珑一脸的迷惘和不知所措。
「自从姑娘进了宫,就大挫皇上的威风,更是数度将他打败,也许就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敢和他作对的女子。起初,皇上每提到你就恨得咬牙切齿,可是,最近我发现一件事,只要姑娘一出现,皇上的眼睛就盯着姑娘看,怎么都转不开。」
玲珑怔愕片刻才道:「顺公公一定弄错了。」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咱家不可能会弄错。」小顺子打包票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