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通行吗?我不希望瑞琴在地下还是悲伤地在过日子。”
他们这两个男人的友谊建立在差点互相砍杀的情况下,很奇特也很难能可贵。
“你很爱她。”这个男人虽然爱错,但是却爱得很真也很傻,天才呵!
来到屋外,两个男人就站在原地聊起天来,谷拓仁拿出烟,点了一根,呼出白烟。“我爱她,也不认为自己爱错,她和我父亲相差十六岁,嫁给他是她委屈。”他眯起双眼,原来……黄昏的夕阳还是会的人的。
“可见她很爱你父亲,不是吗?”一个年轻的女人嫁给一个大他十六岁的男人,如果不是爱情驱使又怎么肯呢!
再吐出一圈烟雾,谷拓仁低头笑出声。“如果真只是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就好了。”他话里隐约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喂,该不会又是什么豪门恩仇录吧。”老天!他可再也吃不消了。
“没那么严重。”说着,谷拓仁捶了沙穆一记肩膀。“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好好开导她,我认为滕青云的提议不错,虽然有点冒险。”
“放心吧!就交给我了。不过,你跟青云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青云和B.S.L有联络这他知道,绝音的手术要他出面带人这是理所当然,但是他和谷拓仁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小故事,不提也罢。”说故事浪费时间,事过境迁也懒得再提。
“好吧。”他也不是真的硬要知道。“再送你一程。”
“不用了,进去吧,她比较需要。”
沙穆忽然跟谷拓仁挤眉弄眼了起来。“没办法,谁教我的魅力比较大。”
***
“我决定和滕大哥到美国。”当沙穆一进门,就听见谷绝音柔柔的声音坚决地说出了决定。
这可吓傻了沙穆,他以为自己得花上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答应了,他反倒有点不信。“你没事吧?”
“我决定了。”是的,这是唯一能让她活得更久。让她能更健康的方法,她决定去试试看。
“为什么?”她点头同意他当然高兴,只是不明白,向来躲在后头要他保护的天真小女孩,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主见,变得愈来愈不怕生,愈来愈积极开朗,也愈来愈光彩耀眼,愈发变得漂亮了。
唉,女人的漂亮是男人的恐惧啊!
“我想活得更久。想跑想跳、想开心地笑,想大声的说话,想和吉利赛跑,想和福伯去钓鱼。想爬山看风景,想学游泳……我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想看好多好多东西,我甚至想学做菜。想打扫整间屋子。沙大哥,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想活下去,想活得更久,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她担忧地皱起眉头,兴奋的语气减缓了下来。“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不,我不是不开心。”沙穆拉起她的手。这段日子大概是因为心情愉快,她才没有发病,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变得这么开朗是好事,我怎么会不开心。”
“但是——”
“我只是在意青云说的成功率百分之四十。”不到一半的成功机率实在教人担心。
谷绝音将另一只空着的小手覆盖上他的。“这百分之四十对我来说就是百分之百了。你还记得吗?刚开始是连百分之零点一都没有的,现在有了机会,就算是百分之一我也要去试。我想活着,不单单是因为想做好多好多事,我还想陪着你,陪着哥。陪着福伯、陪着吉利,也希望你们陪着我,所以我想试试,就算手术失败了也不后悔。”
幽谷里的小雏菊开始蜕变了,沙穆心中的失落感的确不小,但他委实期待她蜕变后的成长。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芬芳清雅,他真的很期待!
刚认识她时,她那羞羞怯怯的模样就像昨天的梦一样,今天的她己然褪下蛹衣,开始想努力张开翅膀飞翔。唉,两个多月,他还真的有种莫名的惆怅梗在心里。她愈来愈不需要他,而他却反倒愈来愈渴望她在身边陪着他。“你勇敢多了,已经不需要我陪了。”
“不是不需要。”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沙大哥,我想陪着你,而且很想很想;但是,时间太短了我不要,所以我要接受手术,我想陪你好久好久,一直到老,可以吗?”清丽的雏菊幽幽绽放它淡雅的清香,不为什么,只为了懂她、爱她的惜花人。
“可以!当然可以。”他激动地将她纳人怀中,这小丫头已经开窍了。难怪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是男人比不上的啊!一夜之间,她的心已装下了不少浪漫情怀,实在教人吃惊!“我陪你去。”他得守着她,否则这朵花会吸引别人前来一探芳香,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绝不!
沙大哥该不会忘了吧?“滕大哥说那里除了我以外,谁也进不去。”离别是这整件事情中唯一教她不知该如何处理的难题。
被烧了一头冷水,沙穆回过神,猛然想起滕青云的话唯一的条件是要她单独前去,不准任何人作陪,也不准相关的人在美国境内。
他不得不说B.S.L里头的人是怪人,竟然开出这种条件,存心要他不好过是不!
“你舍得离开我?”
想也不想,谷绝音用力地猛摇头。她谁也不想离开,大家对她的意义都很重大,尤其是眼前的他。“我当然舍不得你,但是我还是要去。活到今天,我遇见了你,跟哥哥相认。遇上滕大哥,到了美国我还会遇见负责医治我的人、还有更多更多帮助我的陌生人。沙大哥,我好期待,期待他们会像你的出现一样,给我另一种新的人生,教我更多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舍不得你们大家,所以我想救自己,赌上未来跟自己的身体对决,不要让你们大家一天到晚担心我的生死,也不要自己被‘什么时候会死’这个问题牵绊住。这样子的我想快乐也快乐不起来。”
第一次,他听见她说了这么多心中的话,现在她的表情说有多迷人就有多以迷人,幸好现场只有他一个,只有他看得到。
“沙大哥。”她突然抬起头,踞高脚努力想和他平视,却怎么样也做不到,他们俩的身高实在有段差距。
沙穆两手合抱她的腰身将她抬高,让她能与自己平视。
“这个先给你。”伸出双手,她径自将一条银链套上他脖子扣好。
沙穆底头看着项链的坠饰——那环纹银镶钻的戒指在胸前闪闪发亮。“你——”
“等我。”不让他开口,谷绝音抢白道:“不是还你,而是寄放在你这里。我会回来拿的,你要等我。”
“你怎么拿得下戒指。”沙穆询问的声音带着哽咽。
“滕大哥说只要将手放迸热的肥皂水里泡一下就行了。”
“这个家伙。”
扳正这张让她心动的脸孔,她只想得到答案。“沙大哥,你会等我吗?”
“如果这次吻你不会昏倒的话。”语落,任由四片唇瓣交接,一切深情,所有承诺,尽在不言中。
***
这等待——像是永无止境!
沙穆盼了一年又一年,到现在又是一年过去了。三年前的吻,唇上的温度他已快要遗忘。
最后的那个吻,她还是昏倒了,不但如此,她还发了烧,怪只怪他太急躁。太沉迷于吻她的感觉了。
“这一年又是白等了。”这三年来,他探听不到任何谷绝音的消息,连青云那里也探听不出来,他只好像个傻瓜一样的痴等。有时候他甚至会担心手术是不是失败,她是不是已经永远离开他了,这三年对他来说好难受。
当年离开台湾之前他带她来这里,告诉她一定要回到这里来找他要回戒指,她点头说好,但是,这一声允诺却三年没有兑现,三年啊!
取下颈间的银链,这链子他一直带在身边,除了弹这架钢琴的时候拿下来之外就从没离开过他身边;外头猛传他的花边绯闻,但又有谁知道他确确实实为那丫头守身三年!
掀开琴盖,当年对音乐不感兴趣的他,因为她不在所以逼自己学,为的是想留住她的一点东西。三年来,他也不过是会了一些皮毛而已,最会的是她常弹的三首曲子——贝多芬的“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李斯特的“爱之梦”,和莫札特的“安魂曲”。
但,一直以来他从不弹“安魂曲”,原因是他不相信她就这么输了,而最常弹的就是“爱之梦”。
“知道吗?”琴音流泄中,沙穆喃喃自语着。“我会等你,一直等到底,你知道吗?”
一曲完结,天也亮得差不多了。他合上琴盖,戴回项链,今天注定又是个无眠的日子;苦笑了下,他关上店里最后一盏灯,拉开铁门走出店门,转身拉下铁门。
“我就说你留长发也很好看。”有点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沙穆停住拉下铁门的手,缓缓直起身。这声音……是他幻听吧?还是他终于等到了?
“沙大哥,我的戒指可以还我了吗?”
沙穆猛憔身,一道纯白的身影眩惑他的眼。
眼前这熟悉的眼、熟悉的鼻、熟悉的脸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震得他说不出话来,只想用眼睛膜拜着这一切。
“哥说太晚了他不放心,所以要我先回家休息,可是我等不及了,所以提早跑出来,沙大哥——”
纯白的人儿落入他暗黑便服的怀里,黯了些光芒却更显得柔和。
“我好想你。我以为我一年就可以回来了,可是为了改变我的体质,为了调养我的身体,他们硬是不让我回来看你,好几次我想偷跑都被抓了回去。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回到你身边,所以我……”谷绝音的泪忍不住落下,在美国的那段日子里有数不清的次数是因为想他而哭,但是这回是因为见到他才哭,滋味不同,她喜欢这次的感觉。
沙穆却不敢碰她,怕一碰就把自己的美梦碰碎,他只敢取下项链,取出那环戒指,在自己尚未因过度喜悦而昏眩时将之套人她的无名指,然后,他突然醒了,意识到她真的萝在自己的眼前!
“老天。”狂吼一声,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箍进心里“我等得好苦、好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谷绝音任由他抱痛她,现在的她不是当年脆弱无力的她了,现在的她承受得起他的所有情绪,他的所有热情。“对不起,对不起,千千万万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久,我也以为只要一年就可以了,对不起。”
“不准离开我!再不准你离开我。”他的热泪不由自主地落入她的颈间、滴入她纯白的衣服上,贴上她白皙的肌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感动的震撼,是否可列入伤心的范围?
“不会离开了,再也不会了。”
紧紧相拥的两人仿佛早已约定好就这样相拥一辈子,谁也没有松开手,谁也没有再多说话;想说的、想倾诉的,全教眼泪给道尽。就这样,让一切借由泪水来倾诉,不管子这泪是他的或是她的,都是想思,都是爱恋。
一道阳光轻轻洒落大地,像一条光带识趣地为他们画下一圈专属情人的光环,旁人等别想介入一丝一毫。另一道光线照在店头彩绘的招牌,听说,这招牌是三年前改的,阳光洒下,照亮上头美轮美央的艺术字——惜音。
是的,惜音——珍惜绝音,这也是店老板常说的一句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