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得兴起,随手抓过门边的木棍,扬手就要落下。
韶司棋闭紧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强烈痛楚,但好一会儿,这种习以为常的痛并没有降临到她皮肉。
缓慢地睁开双眼,她瞄见只差几寸就打上她头的木棍被人拦截在半空停住不动。
端木赐?他怎么会在这里?无法出声的韶司棋只能眼巴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
“男人不该打女人。”任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使力拉回木棍,端木赐就是在原地不为所动,显然的,端木赐的力气远在男人之上。“更别说是拿武器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你……你是谁?”男人吞了口口水,有些气弱。“我管教侄女关你什么事!”
侄女?“我还以为你在对付仇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眯着眼说话的端木赐让对方心里发毛。
“你……你……”
“滚!”握棍的手轻轻使力一转,男人突然叫了一声,松手退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你……你给我记住!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种话只有你这种过街老鼠才会讲,在我还没发脾气之前你最好尽快消失,否则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了,老人家。”
男人啐了声,恨恨瞪了倒在地上的韶司棋一眼,逃跑前还不忘撂下话:“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你等着好了!”
端木赐丢开差点要了她性命的木棍,蹲身在她脚边,“还能走吗?”
垂首不语的韶司棋维持倒地的姿势动也不动,仿佛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一样。
“韶司棋?”端木赐扯动她衣袖,侧首看着她的脸。“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一样没回应。
端木赐叹了口气,心里很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无辜地抠抠脸颊,他明白自己的出现造成她极大的错愕,加上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那颗高做的自尊心会有什么样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倔强高傲的女人是很让人伤脑筋的生物。”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他双手分别伸到她肩后与膝盖后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端木赐!”身子的突然悬空让韶司棋尖呼出声。
“总算有反应了。”他笑着抱她走进公寓。
“放我下来!”
“安静一点,你受伤了。”
“我没事,放我下来。”
“我送你上去。”
“端木赐!”他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看到她悲惨的一面?为什么要像个英雄似的出场?可恶,为什么这世上有一个叫端木赐的可恶男人!
明明是对手,却被他看见自己惨不忍睹的境遇,这要她怎么面对他!
“放我下来。”一手揪着心口,以为这样便能抓紧唯一仅存的自尊,她强迫自己一定要语气平稳。
“安静点,听我的话。”注意到她揪着心口的动作,端木赐皱眉,有点恼她在这时候还装出什么事那没有的模样,明明脸上已经一块青一块紫的。“听话。”。
“放我下来。”
“别忘了你住五楼,而这里没有电梯。”
“放我下来。”
“固执。”端木赐几乎是在说出这两个字时同时松手,不过还是多少留了些体贴,让她不至于一屁股跌在地上,但也算是狼狈地站着。
抿唇忍任哼哼卿卿的痛吟,韶司棋一步步像老太婆似的扶着墙走。
“我先上去等你。”端木赐弯身捡起她掉落的信件扬在半空,丢下一句话后也不管她作何反应,迳自踩上楼梯,嘴里还不时哼着小调。
这个男人……韶司棋连开口骂都没力气了,只能瞪着这个不速之客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咒骂在心里。
第六章
四分钟之后,在五楼等韶司棋上来开门的端木赐终于忍不住下楼寻人,结果在三楼到四楼中间的楼梯层看到坐在角落喘气的她。
“早说你走不上去偏不信。”嘴硬的女人就会落到这个下场。“如果让人看见你这个不良少女歌手坐在这的狼狈样,大概明天报纸就会送你一个遭报应的头条。”
“你话真多。”韶司棋忍痛开口,也没力气再挣开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手臂,索性侧首枕在他怀里,让他抱上楼。
“总比你什么都不说的好。”端木赐皱眉盯着她的脸。“你这张脸可真精采。” 眼睛浮肿、嘴角出血、双颊严重瘀青——早知道他就该狠狠痛揍那老头一顿!
“我知道。”仿佛早已习惯的语气隐约透着无可奈何的叹息。“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有事。”来到五楼,端木赐看着她。“开门。”
韶司棋动了动手臂,撕裂般的痛楚立时袭上脑门,痛得她差点厥过去。“我的手不能动——唔……”
见事态严重,端木赐决定直接送她去医院。
“你要带我去哪里?”韶司祺急问,看着家门离自己越去越远。
“医院。”
“不要!”揪住他衣领,韶司棋使力摇头。
“我不去。”
“这时候你还跟我唱反调!”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痛得快昏过去还不肯去医院?”
“我妹妹在家。”她咬唇,久久才道:“我不放心她。”
端木赐转回身,踏上五楼。“开门吧,但是我要请医生过来。”
“不要。”
“那就只好去医院,二选一。”
迟疑了会,她终于妥协。
一开门,淡白色的身影一蹦一跳来到阳台,还没看清楚人就先听见声音——“姐姐回来了——啊!”韶司琴双手攀上姐姐的手臂,单纯的双瞳里满是担心。“姐姐怎么了?”
“没事,司琴乖,姐姐没事。”韶司棋以眼神示意端木赐放她下来,勉强扬笑。“进屋去,乖。”
无法判定姐姐受伤情况的韶门琴,注意力便很快的被进屋的高大男人吸引住。
这个……这个是……“好好笑的大哥哥!”她见过他。
“你记得我?”端木赐倒是很意外。
“因为哥哥好好笑。”韶司琴诚实地道。
“谢谢你的赞美。”端木赐不是真心地说,惹来一旁韶司棋的轻笑,不过,嘲笑他的人也因为启唇引来一阵疼痛。
“小心点。”重新抱起她,端木赐环视屋内,约十二坪的小套房,左侧是开放式厨房,最外侧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张矮小的茶几、两个椅垫、一台十四寸小电视,离床不远处是通往浴室的木门,离木门约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是一个小衣柜和木制书柜。
大步一跨,他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从口袋拿出手机拨了号码通知医生过来后,回头问她:“有没有急救箱?”
“在书柜最下面。”
端木赐依言拿出急救箱,坐上床沿,动手帮她上药。
“轻一点。”缩了缩肩膀,韶司祺瞪着眼前粗手粗脚的男人,“轻一点可以吗?”
“知道痛了?”端木赐白她一眼,背上突然多了个重量。
“大哥哥——嘻,大哥哥!”韶司琴跳上端木赐宽厚的背,两脚悬空直晃,晃得他直往后倾,无法平衡。
“咳……”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怕生?”记得他娘告诉他韶司棋的妹妹很怕生,怎么现在完全不像。
“我不知道。”韶司棋也觉得奇怪。除了上门来讨钱的伯父外从没有人踏进她们家过,为什么司琴看到端木赐会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她喜欢我。”端木赐倔傲地扬眉,斜眼源她。“我向来很有女人缘。”
“是吗?”韶司棋怀疑地反问,接过他的药自己动手。
“司琴喜欢大哥哥。”非常合作的,韶司琴咧嘴大笑,呶上端木赐的脸颊后立刻又被转移注意力,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坐上椅垫,盯着放在地上的电视机看。
“不过卡通现在可能比我还有魅力。”小孩子就是这样。端木赐抢回夹着消毒棉花的镊子,重新帮她上药。
“找我有什么事?‘”
“公司打算投资你,等伤好了以后,之前帮你安排的课程教师也差不多找齐了,到时你会很忙。”
“我说过我不学。”
“如果是费用问题你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
“刚才说过了不是吗?公司打算投资你,也就是说你重新出道的所有开支都由公司负责。”
都由灵动负责?韶司棋双眉皱起波澜,隐结山雨欲来的气息。“这么做对你、对灵动有什么好处?”
“只要你成名,灵动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我没有成名呢?”
端木赐耸耸肩,无所谓地道:“也不过是投资错误,没什么。”
“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
“你能不接受吗?”里好最基本的外伤,端木赐倾身向前嗅进一股浓浓的药水味,由此便可以想见她受了多少伤。
“端木赐?”韶司棋随着他的倾身向前而后退,没事靠她这么近做什么?
视线巡过狼狈的面容一回,端木赐不悦地抿唇后道:“这下子恐怕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让你的脸恢复原状,你的样子像木乃伊。”
“端木——痛……”因后退而撑在床上的手倏地传来一阵剧痛,韶司棋痛得弯腰趴在膝上。
“小心点。”端木赐扶她躺平在床上,拍拍她的额。“病人就该安分点,少轻举妄动。”
韶司棋只是恼怒地别开脸。他凭什么向她说教?可恶的男人,不请自来的混蛋!
“你心里大概在想,我这个可恶的男人凭什么不请自来踏进你家是不是?”被他说对了哦,她那惊讶的表情未免诚实过头。
“姐姐……”因为卡通节目告一段落又无聊起来的韶司琴咕哝攀上床边,大眼看着韶司棋。“司琴肚子饿了——”
“啊!”韶司棋才想到自己还没打理好晚餐,要不是死去父亲的大哥找上门来,还有端木赐这个不该出现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这时应该在厨房打理和妹妹的晚餐。
可恶!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集中在同一个时段来。
“都是你们这些天杀该死的臭男人!”莫名其妙突然失去理智的韶司棋气得两眼发红,满腹的火气全朝现场唯一看来健壮、禁得起风吹雨打的男人轰去。“要不是你们这群混蛋,我韶司棋不会被你们逼到今天这种地步!该死天杀的——王——八——蛋……”
“韶司棋!”出声的同时,端木赐双臂伸长,接住突然往后笔直倒下的韶司棋。
“姐姐!”不明白姐姐突然大吼大叫是为了什么,一见到韶司棋直直往后倒,天真的韶司琴也紧张叫出声。
手掌触上昏在他怀中的人的额头,端木赐一边叹气一边翻白眼。
“难怪会歇斯底里地像个疯婆子乱吼乱叫。”发烧了还要逞强,真是服了她。
☆☆☆送走医生之后,端木赐回头看躺在床上熟睡的韶司棋和跪坐在床边、一张小脸不安紧皱的韶司琴。
“姐姐……”姐姐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睛?现在又不是睡觉时间。
“姐姐,司琴想吃饭……”拉扯韶司棋的袖子还是不见她转醒,韶司琴失望地枕在床边,两眼直巴巴地望着她的睡脸。
就是这幅画面让端木赐久久无法举步离开,该死!他就是拿小孩子没辙,什么恶劣。什么冷血,到了小孩子面前就像纸糊的老虎,每每败在小孩子天真直接的反应和好像世界人同一样灿烂的笑脸。
感觉有人正摸着自己的头,韶司琴抬头往上看,看进一张渐渐熟悉的脸。“大哥哥,姐姐怎么都不醒?”
“她生病了。”端木赐弯身替韶司棋拉好被子,回头走到厨房水槽边的小冰箱前。“你肚子饿?”
“嗯!”韶司琴重重点了头。“好饿好饿。”
“嘘——”食指点在自己唇上,端木赐朝她眨眨眼,随着韶司琴骨碌转动着大眼模仿他的动作而漾起笑。“别吵醒姐姐。”
“嗯。”韶司琴点头如捣蒜,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仿佛正在进行什么伟大的游戏似的。
“很乖、很乖。”端木赐摸摸她发顶,打开冰箱看了看,“想吃什么?”
“姐姐的蛋炒饭!”一兴奋,韶司琴拉着他手臂大声宣布。
“嘘——”抬眼看向床铺,还好没吵醒她。
对哦,大哥哥说要小声点。韶司琴意会地点点头,用蚊子般细的声音重复:“姐姐的蛋炒饭。”
呃……姐姐的蛋炒饭?他哪里晓得韶司棋作的蛋炒饭是什么样子。端木赐为难地低头看矮他一截的小姑娘。“她睡着了,我做大哥哥的蛋炒饭好不好?”
“好啊。”‘韶司琴配合地点点头。“吃大哥哥的蛋炒饭。”
“这才乖。”
端木赐这才明白为什么连母亲那顽劣的女人都会喜欢韶司琴,这年头会配合大人的话不时扬着与世无争的快乐笑容的小孩子愈来愈少——他败了,忍不住喜欢这个虽然没有十七、八岁少女该有的姿态却有着最纯真性情的小姑娘。
“大哥哥——”趴在琉理台上看着端木赐的每一个动作,韶司琴突然开口。
“姐姐是不是又被坏人打了?”
又?端木赐停下切肉丝的动作看她。“你说坏人?哪个坏人?”
“好多哦!”韶司琴一手数着另一手的指头。
“有一个人姐姐说他是什么伯父的,还有一堆人是什么唱歌的……嗯……司琴想不起来。”
“唱歌?”
“嗯,唱歌。”
“是唱片公司的人吗?”
“什么是唱片公司?”韶司琴睁着疑惑的大眼看他,不懂什么叫唱片公司。
“唱片公司就是——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拍拍她的头,他指着茶几旁的椅垫。“乖乖到那边坐好,我马上炒饭给你吃。”
“好。”韶司琴像接到命令的童子军,行了一个举手礼之后,还不忘像小偷一样。踞着脚尖轻声踩着步伐,那动作连端木赐看了都忍不住笑出来。
回头一边开火放上锅子,端木赐一边思索韶司琴不经意说出的话,他要李杰调查的资料里并没有韶司棋原本所属那家公司的资料背景,嗯……
端出热呼呼的炒饭到韶司琴面前,端木赐空打了电话。“李杰,雇征信社调查韶司棋上一家唱片公司的相关资料和过去合作的情形。”
(啊‘!)
话筒那端只来得及发出疑问语助词,卡的一声,端木赐已经挂上电话。
端木赐坐在床沿看了韶司棋好一会,笑自己怎会无端找上一个大麻烦。半晌,他却从命地发出叹息,伸手拨弄她垂落脸颊的发,轻声道:“愈接近你愈发现你不单只有一副美丽的空壳,愈看见你真实的一面就愈无法撒手不管。韶司棋啊部司棋,如果你不是这么倔强、不是这么故作姿态、不是这么表里不一,我不会被你吸引,绝对不会。”
如果她能像其他女人一样,看见他只是单纯地被他的外表吸引,单纯地只想玩玩一夜纵情的游戏,从此可以两不相干或者交往一段时日的话,他不会有现在这种无可奈何、想走又走不开的矛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