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巫怀赋的要求,她挪动着手指在镜里寻找着,水镜响应她的要求,巫怀赋所要的答案,悄悄的出现在镜底。突然间,一个景像切入镜里,她看见轮饺洁的明月高悬在天狩阁的屋槽上,一名男子挽着弯弯的长弓,将箭尖射进巫怀赋的心房,鲜红的血染透了巫怀赋的衣裳。她想再仔细看清那名男子的面容时,出现了另一副景像,那名男子成了正在射日的后羿,他将天上的太阳射至只剩一颗时,又挽起弓射向明月。恍然间,那支他射出的箭飞掠过明月直直朝她射来,彷佛就快要穿过水镜射中她这名窥看者。
怕自己会被镜中的幻象射中,敛影飞快地挪开水镜,两手按在地上惊魂末定地喘息。
"看出来了吗?"等候许久的巫怀赋看她双手离开镜面,不耐地催促着。
将从镜中看见的幻象辗转思回过后,敛影下意识地颤抖,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异样的骚动如细细密密的水滴,逐渐化为壮阔的浪涛,一波波地拍激着她的心房。
"快一点,梅妃在外头等得很不耐烦。"巫怀赋以为她还没占卜完,于是又抄起地上的水镜扔给她。
"我知道结果。"她抬起头,循声找到巫怀赋的所在方向,但指尖犹有顾忌的不敢碰怀里的镜子。
"如何?巫怀赋竖起了双耳,迫不及待的准备聆听。
"六个月后,梅妃娘娘将诞下一名公主。"她喃喃地说出先前占出的结果。
"去告诉梅妃占卜的结果,并告诉她我要提高占卜的谢酬。"巫怀赋得到结果后立刻向身后的奴仆交代。
告知占卜结果后,敛影并末离去,留在原地反复地思考那些景像的含意;她鼓起勇气再一次抚摸着镜面,方纔显现的异象不复出现,令她的心情逐渐舒缓,可是她依然挂念着那名在镜中见到的射月男子,与他所要对巫怀赋做的事。
"占完了还不下去?"巫怀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对她难得不懂进退、没适时回房的举动有丝纳闷。
"在为梅妃娘娘占卜时,我还另外看见一件事。"她老实的告知。如果巫怀赋将被杀,那么这座天狩阁即将没有主人了。
"你看见什么?"他松开手,坐在她的面前。
"血。"她记得血液从他的胸口而出,潺潺地淌流,依旧是记忆中那样鲜红的颜色。
“谁的血?"巫怀赋忍不住皱眉,对她的话意感到不安。
"你的。"敛影一手摸着镜面,一手指向他的心房,"你的大限已到。"
"我会死?"巫怀赋的脸色瞬间惨白,布满皱纹的手指护着心房,不敢置信地往后退。
"你将死在箭下。"她将他的惶恐具体化,清楚地告诉他将有如何的遭遇。
"不可能的……我是当朝的国师,没人敢动我!"他是当今皇城里最有权势的人,是皇城里人人仰赖的信仰,在权势地位的保护之下,他不可能会死。
"会有人来要你的命。"她遗憾地摇头,希望他能尽早接受这个事实,好对身后的事做好准备。
"是谁想杀我?"是谁真有那个胆子?如果她这次的预言是真的,那他要先将想加害他的人除去,他不要坐以待毙!
"后羿。"
"你在说什么神话?给我再看清楚一点!"巫怀赋拉着她的手按向镜面,要她重新看过。
"后羿就要来了。"她在镜中看见一轮满月,而离月圆的日子,只剩数日。
接下左容容给的完全不合理任务后,纵使兰析有着满肚子的火气,但看在她是唯一能解他们每个人体内错纵难清的毒的份上,他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暂居的六扇门地底,出门当个刺客。
关于左容容所要的两颗月亮,他前思后想,就是觉得她在耍着他玩,根本不是存心想要什么月亮;可是加上卫非的暗示后,两颗月亮存在的可能性就提高了不少,说不定在那个天狩阁里,真的会有两颗他想要找的不明月亮。“月亮”很可能只是个称谓,若是硬要把它拿到手,它应该是什么东西?他又要怎么拿?
这个问题他在知道任务时早就想透了,可是在他步上行刺的路途时,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相较之下,另外一个任务就显得简单容易多了。
另外一个目标,他可以明确的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行刺,也知道他要杀的人是谁;但他一改先前之态,不再急着冲去皇城的天狩阁里一箭射穿巫怀赋的心,因为在第二个目标“射月亮”是不可能的举动下,他得先预期第一个目标会遇上的困难,好先除去阻挠他行刺的不利要素,以最短的时间来刺杀,将其它的时间全都留着用来在天狩阁里找月亮。
兰析在抵达皇城城外后即逗留了两日,专心的在客栈里等候消息,而在第二日的深夜,他想要的讯息即有了响应。
他在深夜依约来到一家快打烊的小酒馆,在这时分,酒馆里除了店家外已没什么客人,但在一张摆好了酒菜的方桌前,却坐了一名正等着他的男子观探,江湖上出了名的包打听,不管是大事、小道消息,只要找他,一定可以知道最快、最正确的讯息。
兰析接受观探的邀请在他的面前落坐,并且开始分析他脸上的表情。这种笑容……太灿烂了。
两日前收到他发出的风声后,观探出乎意外的,竟冒着帮助钦命要犯的风险,替他去打探他想知道的消息,并不像其它探风声的同行人士不敢出手。在江湖上,凡是听到无字辈名号的人,大半都不想与他们有所牵连,而见到他们五个无字辈的人,通常都是忙着逃命,几乎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像对面这位仁兄,笑得这么开心。
兰析挑挑眉,露出多日来的第一抹微笑。
"我能做你的买卖。"观探没留心兰析古怪的笑意,兴致勃勃的替他倒了一杯酒。
"你知道什么?"兰析盯着面前斟满美酒的酒杯,伸手握住酒杯,然后又收回手,把眼神重新摆回观探的身上。
"打听到巫杯赋住在天狩阁的哪一个房间。"观探也知道茵析举杯不饮的理由,他再为自己倒了杯酒,愉快地昂首将酒饮尽,并拿着酒杯向茵析表示这酒没问题。
"不愧是包打听。"
"你怎么有兴致找这条消息?五个无字辈的高手销声匿迹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想到其中一个一出现,即找上他来要消息,而且还要这种平常人不会探听的路子。
"我还要天狩阁的建筑草图,以及阁里居住者和知名宝物的名单,东西在哪?"兰析避过他打探的口风,张手向他要其它的东西。
"都在这里头。"观探转过身,拿出放在后头的一个只袋给他。
兰析拆开只袋,一一检阅着观探所搜集到的信息,首先知道巫杯赋住在哪个地点后,才接着看其它资料。由其它的资料来看,天狞阁里头名贵的宝物都是一般大富大贵人家会有的名器,没一个有资格称作月亮,但再看到居住在里头的人员名单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么大的一座城搂,里头除了奴仆守卫外,居然只有一个有身分的人住在里头,没有别的高官或是皇亲国戚。
"天狩阁里只住着护国法师?"兰析喝了一杯酒。
"不只。"观探卖关子地摇摇头,只是喝酒而不透露。
"还住了谁?"他弹弹那张写满人名的名单,不满意观探既然知道还住有别人,为何不写在上头。“传闻,有一个替身。"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正不正确,但既是传闻,那就代表一定有人说过。
"谁的替身?兰析对这个小道消息倒显得兴味十足。
“巫怀赋。我的消息没错的话,目前天狩阁当家的人,应当算是他的替身。听说巫怀赋早已失去了预测未来的法力,但他仍占着护国法师之名,利用找来的替身替他占卜,以维持他的地位。”
对这消息,兰析深感意外。左容容叫他来杀的对象,是一个没法力的老头子?这老头到底是哪犯着了左容容,她要派人刺杀?
他再指示,"说说那个替身。"护国法师暗中换人做了,那他是否也该换个目标?还是只照左容容所说,杀名字叫巫怀赋的护国法师就好?
"除了巫怀赋本人,没人知道。"观探摊着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查不出?"巫怀赋保密得这么好,连这种专收消息的老鼠也采不到资料?也许他该自己去查查个中原由。
"没法子,不知道。"
"无妨,我会亲自查出来。"他耸耸肩,自顾自地收拾好得来的东西后起身就要离开。
观探脸色不善地拦住他,"卖你这些消息,我的酬劳呢?"拍拍屁股就走,想不付帐?
兰析转转眼珠子,又坐下来。"你要多少?"有胆子,跟他做这种生意还敢跟他要酬劳?
"一百万两。"观探狮子大开口,看准了身为神医的兰析必定拿得出来。
"你的命值不值一百万两?"兰析冷笑地指着他刚用过的酒杯。若是要以一百万两买他的小命;他可能还不值这个价钱。
"你对我下毒?"观探立刻机敏地反应,这才想起无字辈的人里,也只有兰析会不光明的对人用毒。
兰析阴森地扯着嘴角,"毒是你自个儿先下的。"真要论起来,他还排在后头。
"可是你怎么?;?…"他也有喝啊,照理说他也应该中了毒才是。
"我怎么没中毒?我只是将我们的酒杯对调,并加了一点回敬你的玩意。"在观探方纔转身拿取东酉时,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给他换上一杯后悔莫及的好酒。
"你怎知我对你下毒?"观探脸上的血色尽失。
"天生疑心病就重。"
"左断悬赏你的项上人头一百万两黄金!"观探突然拔出身上的短刀,举刀刺向他。
"我这值一百万两黄金的人头你只能看,拿不着。"兰析的速度更快,一手夺下他的短刀,一手拉下他的左手平贴在桌面上,将刀子插进他的左掌里,看他被固定在桌面上不再作怪。
"你对我下了什么毒?"手伤虽疼,但观探更怕体内的毒会发作。
"从你想对我下毒开始,你就注定要做无本买卖。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反省这点。"他本来是很有诚意与人交易的,谁知他自己偏要耍阴?
"左断说,只提供消息他也会给五十万两!只要我把你在这儿的消息卖给左断,你又会再度过着被六扇门追杀的日子。"他是杀不了兰析,可是他可以去找武功一样高强的左断来杀!
"你体内的毒只有我能解,左断可解不了。"兰析无所谓的耸耸肩,拿起免费收到的东西走向店门。
"等等,把解药给我!"眼看他就要走了,观探忙着留人。
他在门口回头,"你打听过无数人的底细,怎么会连我都没摸清楚?"还跟他要解药?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仔细了解过自己做生意的对象?
"无常君兰析,外号神医。"天底下的疑难杂症兰析都能治,区区一个毒他想必也能解。
"你忘了另一句。"啧,果然没摸清楚就跟他做生意。
"哪一句?"观探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兰析不慌不忙地为他奉上,"见死,不救。"
农历八月十五是嫦娥奔月的日子,但在皇城天狩阁外头,来迎接满月的人不是嫦娥,是刺客。
兰析跃至天狩阁某个窗棺上,推开窗,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俯视沉睡于大床中的老人。
中秋的凉风争先恐后地灌人巫怀赋的居室,沁凉的寒意使他抖瑟地从沉睡中苏醒,和暖的丝绸大被,又让他忍不住翻身进入被里再觅得另一段好眠。
可是从窗口吹来的冷风还是没停,仿若有人替他打开了窗。他皱眉地拉紧被子,想着要在明早找出是哪个人忘了关窗,害他睡不稳梦艰寻。
"巫怀赋。"
巫怀赋掠抖了二下,"什么人?"是梦吗?还是有人叫他?怎会在夜半三更的?一阵劲风将他彻底吹醒,他转头迎向风口的来源,一道泛着银光的人影映在他的眼瞳中。
"你是谁?瞪着站在窗上的人影,巫怀赋的睡意全失。逆着光,他蹩眉合眼,看不清楚站在月光中不速之客的脸,只隐约知道他的身形和他背后有把弯弯的长弓。
兰析没回答他,只在确认了他就是巫怀赋后,向后拿出弯弓搭上一支长箭,将箭尖瞄准巫怀赋的心房。
巫怀赋被那支长箭吓得魂飞魄散,慌乱地在床上坐起,一手高举着,一手不停地翻找藏在床头的金银珠宝。
"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银两,我有很多、很多…"一只手不够用,巫怀赋生怕这名刺客等得不耐烦,两手齐下地将床头边的东西一一翻出。
看着巫杯赋忙碌地在床上翻找出一堆又一堆珠宝,兰析放松了手上的弓弦,从窗上跳下,靠在窗边等巫怀赋把要找的东西翻完。说真的,当有人拚命要拿出棺材本来给他时,在这个时候动手,实在是有点不厚道;就算要杀,也得等他把钱财全都翻出来,证明完他的身价再杀。
这个在皇城里深受敬仰的巫怀赋,最好是有左容容说的这么该杀,因为普通的刺客要迸皇城确实是有些不便,而要迸天狩阁则就有点困难。
他在夜半潜入皇城后,一路上并没有遇上艰难的阻碍,但在抵达天狩阁时,他就对这个兵多将广的地方皱紧了剑眉。天狞阁外头布置的守卫,大概就跟皇帝住的地方没差别。不过他不是一般的刺客,他今夜来,可是配合了天时、地利、人和,即使这座不易入侵的天狩阁,也必须为他敞开大门。
人人都认为满月时分,薄淡的月光能照清大地万物,不是个当刺客的好时机,可他偏偏要在京城外多等数天,故意挑这种日子下手,因为这种愈是驾定不会有人敢来行刺的日子,愈是会让防守的兵卫疏于防范,才能让他这种投机的刺客捡了个大便宜。简简单单便解决一票票在打瞌睡或是怠忽职守的守卫大军后,他略过贸然进出会遇上的风险,直接依据打采好的消息由阁外施展轻功跃上,找到他正在沉睡的目标。
好一会儿,巫怀赋终于翻光他毕生搜刮而来的财富,满满地陈列在床上,兰析在他气喘连天稍作休息时,终于有时间来好好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