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是爱世人。”左容容拉下他的手﹐直把话掷到他的脸上。“因为你虽是 诸葛武候转世﹐但你和前世一般﹐根本无法解救苍生。更甚者﹐你连前世都不如﹐弃苍 生于不顾﹗”当年诸葛卧龙出世﹐为了拯救黎民百姓﹐但一生的忧国忧民鞠躬尽瘁﹐到 头来仍是徒劳无功。而转世后的这个卫非﹐不但与前世的忧国之思大相径庭﹐反而是个 旁观者﹐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理睬﹐枉费他一身的本领。
“至少我可以不让生灵涂炭。”卫非并不以为件﹐云淡风清地说明他这生就只想这 么做而已。
今生他不需对无数天下豪杰耍计谋﹐他只需专心对付一个人即可。
“不想让生灵涂炭就该让我死在水中﹐或者十年前你就该杀了我。”左容容更加判 定他的不理智﹐明知她若没死必定会继续尚未完成的事﹐他何必为这人世捞回一个祸害 ﹖他轻叹﹐“你说过我会爱上你﹐我怎能杀你﹖”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他何苦被 情网缠得动不了身、下不了手﹖“即使我要杀你﹖”左容容难忍地问。他怎么还那么傻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该在乎的是他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她的。
“对。”
“小爱与大爱﹐你选哪个﹖”左容容敛眉正色地问。
“倘若上天允许﹐我皆要。”他要她﹐也要这个人世。若不是无意如此﹐这两者他 根本就不想取舍﹐也不会选择与她对立。
她摇摇头﹐“很遗憾﹐为图大爱﹐我不得不舍弃你。”他可以为男女情爱而不顾大 局﹐可是她却要为大局着想。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卫非终于明白她就算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愿也不会更改。 那么﹐就算他再多费唇舌﹐也是枉然。
“我等了你十年﹐想不到十年过了﹐你还是选择这条路。”十年前﹐他是希望她能 走上与他相同的路才放过她﹐但十年的光阴过了﹐动摇的人却是他而不是她。
“你不也选择与我相反的路﹖”她转首笑问。她可不像他﹐一样﹐生来就有人告知 他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是反复思量了数年之后才做此选择。他们会走上完全相反的路 ﹐这也只能说是上天注定。
“万物相生相克﹐是你要与我背道而驰。”卫非摇头把过错推至她的身上。
她伸手指向他的心﹐“因为我不是你。你的心是冷的﹐你可以无情地袖手旁观﹐冷 眼看尽苍生所受的苦难﹐你完全对这世间的人们没有慈悲。”
他的心是冷的﹖他无情﹖卫非苦涩地笑着﹐他的心苦是冷的﹐不会让她活到今日。 他若无情﹐不会将木可完成的使命收回﹐反救她一命她只想到他对待世人的态度﹐却忽 略了他为了她所做之事。
“人世的转换皆依无意而行﹐我不能擅自插手乱了天轨。”他不爱管闲事﹐就是不 想插手老天早已安排好的一切。无论是悲是喜﹐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这才是他这名 旁观者的本分。
“你不能﹐我能。”左容容漾着笑﹐既然他不愿乱天轨﹐那么就由她来变动。
卫非面色肃然地捉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她还要继续做出什么来﹖那两件事 对她来说还不足够吗﹖”
她偏首凝照他﹐“灭世有七兆﹕水祸、大旱、血月、暗日、冰雨。裂地、泉枯。你 目前只救了泉枯这一兆﹐你有把握能致其它六兆﹖”破皇陵只是她的开场戏﹐而她的正 经事是实现那七兆。泉枯那一兆有了他的龙神护印﹐看来是永远无法实现了﹐但她还有 六兆﹐她就不信他每一兆都能救。
“别逼我。”卫非微瞇着眼向她警告﹐紧握她婉间的手掌渐渐使上了力道﹐将她握 得皱眉轻呼也不肯放开。
“我在朝我的命运前进﹐那些皆是我该做的事。”受不了手腕间疼痛的左容容也在 腕间使上劲﹐将他的手逼震开来。
卫非阴鸷地逼近她的脸庞﹐“你可以试着中止它。”
“但这是我想要的﹐我要解这人世间的苦难。”她毫不恐惧地迎接他的目光﹐无畏 地面对他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
“你要救世救民大有别的方法﹐为何偏要采这等激烈的手段﹖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将 因你而受苦﹖”她道算什么救世﹖招来灭世的七兆毁了这世间她以为只要灭世就能解除 人们一切苦难吗﹖“我对人世间造成的痛难只是短暂的﹐七兆过后﹐重生的新世会有更 好的日子等着下一世的人们。”左容容将目光放得很远﹐决定牺牲这个已如风中之烛的 国家和难以度日的百姓﹐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未来。
“下一世﹗”卫非扬高了音调冷冷暗讽﹐“那这些百姓呢﹖你就这么舍弃他们的性 命﹖”现今的日子都尚未过完、她就要否定一切﹖杀了这一世的百姓。她哪来下一世的 百姓﹖“若无死﹐又怎有新生﹖”左容容对这点丝毫不以为虑﹐她早算出在浩劫过后﹐ 有多少人残存下来迎接新世﹐而那些人正是被她所选中而留下的。
卫非态度强硬地向她表明“我不会任你残杀这一世的百姓﹐你若要做﹐就得先过我 这一关。”她要让江山风云变色他无所谓﹐但若攸关世人的性命﹐他就非插手不可。
“我知道你会横档在我的面前﹐因为你可以就这般静看大唐气数慢慢尽﹐对世人所 受的苦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在乎。而我与你不同﹐我偏要逆天而行。”他要拦着她也无妨 ﹐她说要做到底就是会做到底﹐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逆天而行﹖卫非愣了愣。
“你要入魔道﹖”他握紧她的双肩﹐不肯相待她居然下此决定。
她婷婷婉笑﹐“我曾对盖聂说过﹐修善难﹐为恶易﹐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入魔道 又何妨﹖”她在第一次与五个无字辈的高手相见﹐要求他们当刺客时﹐她就说得很清楚 了。倘若入魔道能加快她的脚步﹐她愿舍神成魔。
“不要这么做﹐你这么做只会成为罪人。”卫非极力要她排除那种想法﹐想在她还 未得及反海之前拉回她。
左容容安然坦笑﹐“我既有能力提早结束世人的苦难再造一个新世﹐即使毁灭这朝 代需杀多少人、产生多少灾劫﹐只要能让新世的和平提早到来﹐要我成为千古罪人我亦 无怨无悔。”
卫非两手缓缓撒离她的肩头﹐颓丧地坐在她床幔极力克制心中被她掀起的滔天波澜 。
“如果你一意孤行﹐到最后……我们都会后悔。”他咬着牙吐出﹐隐隐约约地知道 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胜负险中求﹐不到最后关头﹐后悔与否﹐别太早下定论”左容容心底倒是有着满 满的把握。
“好。”卫非抹抹脸庞﹐抬首直望进她的眼底。“起手无回﹐我既已加入这场棋﹐ ”也只有奉陪到底。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没有退路了﹐在最后来﹔临之前﹐他说 什么也要和她拼一拼。
“抱歉﹐我已完成了一个愿望。就算我目前破不了涌泉这一关﹐你该不会以为一只 火凤凰就会坏了我已完成的事吧﹖”左容容托着腮轻问﹐眼底流盼着十足的自信。
已完成﹖卫非敏锐地听出她的话意﹐连忙格指算着﹐赫然发现不只是皇陵的风水壁 被她毁了一半﹐就连环绕京城的百庙也正在─一毁败中。
“我分明已经对百庙施法﹐也已派火凤凰镇守皇陵﹐怎么还会被你所破﹖”
“施法护庙又如何﹖我毁了首庙﹐百庙自然也跟着毁灭﹐皇陵风水壁的作用也将在 失去百庙之后失效。”果然她攻首庙这招险棋还真是下对了。
“你缩短了这个朝代的天运﹖”卫非握着拳问。风水壁一旦失去作用﹐这个朝代即 将不依天轨时序地灭亡。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个朝代剩下多少年时间。
“可不是﹖”左容容扬眉朝他盈盈而笑。
生平不曾尝过败绩的卫非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与她相处这么久﹐他今日才发现她的 城府之深不在他之下。他突然觉得﹐和她之间的这场战事不是简单轻易就能结束﹐可有 得打了。
首尝胜绩的左容容轻巧地贴近他﹐喃声道出他会输了大唐天运的原因“你太低估我 了。”
第五章
“鸥冠子曰﹕北斗七星为天枢、天漩、天机、天权、玉衡、开阳及摇光。斗柄东指 ﹐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开阳 暗星﹐摇光随灭﹐天下永冬。”
在卫非的宅子里﹐有四个满头雾水的男人﹐皆对正滔滔不绝的卫非发呆。
盖聂不时推着频打瞌睡的乐毅要他振作精神﹐蔺析一手紧按着朝歌的黄历﹐要一直 想翻黄历的朝歌专心听卫非说话。
乐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卫非﹐你把我们找来就是要说星象﹖”七早八早就被挖 来听卫非讲古﹐无聊又有听没有懂﹐他好想回家睡觉。
“七星中﹐唯开阳实为双星﹐此双星一明一灭﹐亦正亦邪﹕开阳明﹐举世泰﹐开阳 灭﹐回暗世。”卫非没理会乐毅的话﹐依旧持续着他的星象漫谈。
“卫……”朝歌才想开口打断卫非﹐眼明手快的蔺析便一手捂住他的嘴。
“听他说完。”难得卫非会找他们来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就算再听不懂也得听﹐搞 不好卫非说的话里头又藏了什么天机。
“摇光置开阳之后﹐唯另五星齐救﹐开阳始有明之望﹐摇光始有存之冀。”卫非说 着说着﹐锐利的眼眸转至蔺析与盖聂的身上﹐殷殷地向他们两个叮咛﹐“蔺析、盖聂﹐ 你们仔细听着﹐天枢、天璇为指极星﹐此二星能救极星和摇光。”
“这与我们有关吗﹖”盖聂抚额吶问。天上的星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卫非淡淡地 露出一笑﹐“有。”
他和左容容的战事之间﹐由于他太过轻敌﹐导致输了大唐天运﹐这一回﹐他得先做 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再输了任何事物。可是他要防范的实在太多了﹐多得他分身乏术﹐ 因此在他做好自己的本分之时﹐他也得让这四个还没尽本分的人先了解一下﹐他们也该 出手帮帮忙了。就算他们短时间内可能帮不上忙﹐但到了最后关头﹐他们非得来帮他不 可。
蔺析挑高了眉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看神情和他差不多的盖聂﹐有共识的盖聂先起身 拉起乐毅﹐两析则拉着朝歌﹐和他们一块儿到屋子的角落小声的展开秘密会议。
还想打瞌睡的乐毅听盖聂和蔺折说了一阵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朝歌也点着头 把腰上的龙腾鞭解下来﹐摩拳擦掌地开始做准备。
“动手﹗”
在蔺析的一声令下﹐其它三个人立刻涌至卫非的面前﹐朝歌首先一鞭将卫非的身子 紧紧缠住﹐用龙腾鞭来个五花大绑﹐而怕卫非会解开龙腾鞭的乐毅干脆站在他的身后﹐ 伸长了两手牢牢地将他困在臂湾里﹐在一旁作防备的盖聂则抽出落霞剑将剑尖指在卫非 的面前﹐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这是什么意思﹖”卫非好笑地看他们既慎重又如临大敌般的表情。
蔺析两手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我们要你今天就把所有的疑问都解释清楚﹐在我们 把话问清楚之前﹐你别想逃也别想再对我们打哈哈﹗”五年来卫非总是说话夹带着谜语 又带着玄机﹐这次他一定要把卫非的心思全都搞清﹐不再跟他玩猜谜游戏了。
卫非不以为然地笑笑﹐第一个以内劲震开乐毅﹐紧接着被内劲波及的朝歌握着龙腾 鞭的双手收不住势地赶紧放开鞭子﹐在身上的鞭子被解开后﹐卫非赤掌握住摆在他面前 的落霞剑﹐将剑插回盖聂的剑鞘里。
“想问就问﹐不必费功夫。”卫非笑咪咪地安坐在椅上﹐发现他们四个人就快气翻 天之时﹐又赶紧收回笑容。
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第一﹐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三两下就被他给打败了﹐蔺析气抖着眉指着这个来 历一直不明的怪男人。
卫非摸摸鼻子﹐“噢﹐我是宁王的长子。”现在想想﹐他好象一直忘了告诉他们这 件事。
“宁王﹖”蔺析扯着他的衣襟大叫﹐“掌管内务府的那个宁王﹗”他们这些年来一 直被由内务府派出的六扇门追得半死﹐而他们死对头的老大居然是他的亲爹﹖盖聂张亮 了眼打量着他﹐“你是皇族的子孙﹖”怪不得他老觉得卫非不像江湖中人也不像寻常百 姓﹐原来是有皇室血统的。
“这么说﹐你是个……小王爷﹖”乐毅愣掉了下巴﹐他们这票钦命要犯躲官兵都来 不及了﹐而他这个头头作凯的﹐却是个比官还高级的皇亲国威。
“难怪他不肯杀皇帝﹐那个皇帝老头是他爷爷……”
朝歌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也总算知道他不肯听左容容命令去行刺的原因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身分﹐我还有另一个身分。”卫非在他们尚未消化这个消息时﹐ 笑嘻嘻地告诉他们还有内幕。
“你还是什么人﹖”做好心理准备的蔺桥等着听他还有什么坏消息。
卫非没说什么﹐只朝他们伸出两掌﹐让他们看他的掌心。
“没有掌纹﹖”围在地面前的四个男人一齐怪声叫着﹐八颗眼珠子死死定在他那双 空白一片的手掌上。
“天人皆如此。”卫非收回双掌﹐平谈自若地笑着解释﹕“天人是指……神﹖”商 析抖着声音问﹐脚跟不听话地一步步往后退。
“没错。”卫非爽快地点点头﹐看他们四个人动作整齐画一地退至墙边﹐哑然无语 地盯着他猛瞧。
“这个叫我们去杀人放火的家伙是神﹖”盖聂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在神的指使下 做了那么多坏事﹖虽然说那些人也的确是该死﹐但神不是该普渡众生的吗﹖怎么却反过 来教他们铲好除恶﹖“喂﹐有谁去阻止一下那个迷信的家伙﹖”蔺析无力地抚着额﹐一 手指向正把卫非当成神仙来拜的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