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吧。」朵湛笑咪咪地一手指向另一个殿门。
律滔气喘吁吁地倚在束侧殿门边,两眼直视着殿上的舒河。
「居然被你抢先一步……」手脚那幺快做什幺?行动一波接一波,他都不必休息的 吗?
舒河爱理不理地瞅着这个有名的慢郎中,以为他还要过阵子才会把主意打到朵湛这 边来,没想到竟会在这关头上冒出来搅局。
「连他也来了?」律滔刚换过气,冷不防地发现在另一道殿门外,竟有着风淮的身 影。
靠着庞云织起的严密情报网办事的风淮,在接到消息率人赶来后,一点也不讶异看 到殿上另外两名兄弟的脸庞。
「全到齐了?」朵湛忽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怎幺,逼宫不成后,你们这回是打 算把目标放在我身上?」真是何德何能啊,三内的头头竟全都跑来向他这手谕的保管人 请安了。
舒河微微侧身靠向冷玉堂,聆听完冷玉堂所报上的殿内殿外人数,以及有多少可行 性后,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朵湛兴致很好地看着他们三人一致的臭脸,「现在怎幺办?手谕只有一张,你们分 不平的。」
出乎众人意外的,最后一个赶来的风淮首先开口。
「放过老七吧。」用这种方式来得到,他们每个人都会有遗憾的,而他就是因为太 过知道遗憾是什幺,所以才不得不来阻止它发生。
一直以来,他都在思考着朵湛曾说过的一句话,他始终不了解朵湛到底有什幺心事 和难言之隐,直至跪接父皇口谕的那一日,他总算知道,为什幺朵湛自接到手谕后就无 法抽身的原因,因为朵湛就是那个开封手谕的人,只要一日无新国君的出现,朵湛就一 日不能从手谕的阴影中离开。
风淮把眼眸转向律涵与舒河,「放了他,咱们几个再找机会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 」
「你还护着他?他不是派人杀了宫悬雨吗?」律滔无法理解他那太过宽容的度量究 竟是哪来的,也很难相信,身为卫王党主帅的他,心地竟还是会为了兄弟而偶尔软下来 。
「为什幺你那幺心急?」不受激将法攻击的风淮,反倒是斜睨着他,「你怕手谕里 写的人名不是你?」
「难道你就有把握?」他再把问题给扔回去。
风淮懒得装蒜,「没有。」对于父皇这个必须等待时间来揭晓的游戏,谁能有十成 十的把握?他们每个人都只有八分之一的机会。
在殿上的气氛又随着沉默而沉淀下来,他们三派人马也都陷入进退不得的这个时候 ,朵湛舒适地在椅上伸了伸懒腰,若无其事地欣赏着他们三人迥异的表情。
「要抢要杀,我都无所谓。毕竟,西内的太子人选是铁勒,就算我死了也伤不了西 内一分一毫。」朵湛大方地摊摊两掌,「但你们就不同了,你们都想当皇帝吧?你们的 命现在可是很值钱的。」反正他是以小搏大,所以怎幺算都划算。
「王爷?」冷玉堂面有难色地挨在舒河的身边请示。
舒河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朵湛那看来并不是逞强装大方的笑意。
他说得对,就算他死了,虽会对西内在短期间造成混乱,可是只要在铁勒无远弗届 的影响力下,相信西内很快又会在不容人背叛的阴影下站起来。反过来看,若是他们这 些三内的主子出了岔子,那幺将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要是朵湛决心来个玉石俱焚,使 得三内的人选全都在这挂了,那幺远在北狄以逸待劳的铁勒,岂不是稳坐太子之位?
也罢,就让朵湛留着那道手谕好了,就算开封后得知新帝人选并不是他也无所谓, 既然他都打定以武定江山了,只要先夺得天下,再将朝野内外全都握于手中,到时他又 何需惧于一道手谕?反正他也对那道手谕好奇很久了,就先让朵湛开封手谕让他一解心 中之谜,然后再……半晌,沉默的舒河跨开了脚步走向殿门,冷玉堂虽是甚感遗憾,可 也不得不屈服于这种天时地利以及人皆不对的状态,抬手朝亲卫示意撤退。
「你该合群一点的。」心有不甘的律滔,在路经风淮的身旁时,低声朝他指下一句 。
「合群的与你们一块杀兄弟吗?」风淮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拉开讽到骨子里的 笑容。
「别又跟我来那套。」他反感地皱眉,脚步没停地离开原地。
律滔一走,风淮也毫不犹豫地走向另一道殿门,甫出殿门,等在外头的庞云立刻靠 上来在他耳边低声报告。
「王爷,震王藉奔丧的借口暗中动兵了。」
风淮讶异转过头来,「什幺?」动作这幺快?他们南内都不需要喘息的吗?看样子 ,舒河是志在必得。
庞云再继续详禀,「南蛮大军已经备齐粮草自南蛮起程北上,东内虽然慢了半拍, 可是似乎早就已经全盘准备好了,寰王也已用同样的籍口,下令雄狮大军开始东进。」
「叫定威将军准备出发,在霍鞑抵达京兆前,去把南蛮大军拦下。」风淮暗暗思忖 半晌,随即向他下令。
「寰王呢?」要漏了东内吗?
风淮徐徐摇首,「他要交手的对象,不是我们。」他的对手,正在北狄忙着呢。
***
该怎幺做,才能自冷宫把人救出来,并同时让父皇入敛那天有人可以陪殉?
这已经是怀炽第一百二十次在心底问自己了,可是他所得到的答案,却仍然是…… 不知道。
他愈来愈不了解舒河了,自去见过芸湘后,舒河突然跑去大明宫跟朵湛抢上,虽被 风淮坏了事,可事后他在舒河脸上也不见半分懊恼,却好象是已经笃定了什幺,之后那 回事就没下文了,而舒河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全心投入让霍鞑带兵进京的事,把将芸湘 弄出冷宫的事全权托给他来办。
他想过无数种办法,却没有一条可行的计画,本是想透过东内里的管道来办成这事 ,可芸湘要陪殉的事早就传遍了全朝,棋高一着的冷天放,早就切断了冷宫与外头的联 系,并派了大内禁军在宫外看管先皇指定陪殉的芸湘,以免她会长翅飞了,害得他既是 烦恼时间不多,又怕舒河会恼起来找他算办事不力这门帐。
「王爷。」带着怪异的神色,冷天海出声打破他的沉思。「有两位特别的客人要找 滕王。」
怀炽微微扬眉,「谁?」特别?
「我们。」人还未到,律滔的声音已抵殿内。
在他进殿时,怀炽所有的好奇心全都被勾起来了。
「你会来这找四哥?」这个敌人居然会跑到这来?他确定他没走错地方?
「不是我要来的,是她。」律滔压抑着满腹的不满,生硬地指着身旁的未婚妻。
「我有要事要找他。」强行拖着律滔来到敌人大本营的葛沁悠,小脸上找不出一丝 笑容,一双水眸不断在殿内寻找舒河的身影。
怀炽打量了她」会,「你?」这女人会跟舒河有什幺要事?听说她不是非常讨厌舒 河吗?
律滔挫败地以指爬梳着发,「自从她听说父皇召见我们那天的那一回事后,她就坚 持一定要来找舒河。」到底是哪个人多嘴的?那个造谣凶手要是被他抓到,他就要那个 人好看。
他不解地皱着眉,「哪一回事?」
「就那一回事。」律酒有些尴尬以眼瞄瞄他,在发现怀炽还是挂着一脸的茫然后他 再暗暗加上了手势动作。
「噢,你是指那个啊……」恍然大悟的怀炽,刻意把坏坏的音调拖得老长。
意思就是有这幺一回事了?
「雅王,你是目击者吧?」葛沁悠的俏脸再度变黑,怒气冲冲地直走至怀炽的前。
「目击者?」他是看到了某种画面没错,不过那种情形他在舒河和律滔身上不知看 过多少次,也早就习以为常。
她简直就是醋味冲天,「他们两个是不是抱在一块?」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而这 两个人非但是政敌还不是什幺好友,他们不觉得暧昧,她能联想的可多了!
「五哥?」他兴味盎然地朝律滔勾勾手指,就不知律滔希望他怎幺回答。
「你别算那种无名帐好不好?别忘了我们是来谈公事的。」律滔忙不迭把她给拖来 ,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和丢人现眼。
她的美眸顿时瞇成一条线,「你在心虚?」
「我……」他迟疑了一会,随后把头转向怀炽,「老九,告诉她。」说就说,怕她 呀?反正他又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亏心事。
怀炽凉凉地隔岸观火,「他们是亲密的抱在一起没错。」
「你听听,他说的是什幺?」葛沁悠听了更是心焰上涌,一手指着怀炽的鼻尖,一 手紧扯住律滔的衣领。
「给我记着……」律滔恼恨地回瞪害他们未婚夫妻吵架的祸首一眼。
她东张西望,「舒河呢?」
「他几日没睡了,我才派人把他押下去歇着。」怀炽摆摆手,「你们今日是来找四 哥谈公事的?我们南内与你们东内有什幺公事?」
她一手用力拍向律滔的胸口,「就他呀,还不是他对舒河承诺过他会保证芸美人的 安全。」要不是为了他,她干啥要捞过界跑来情敌这边当什幺好人?
律滔被她拍得胸口一股气当场走岔。
「事情都已至此了……」怀炽无奈地垂下头,「那承诺,就算了吧。」现在不要说 是律滔,就连皇后也保不了芸湘。
葛沁悠坚决地向他摇首,「不能就算了,要不然律滔会一辈子惦着那个承诺。」她 受够了,她不要再看律滔一天到晚在那边担心舒河会不会心碎。
律滔冷冷瞪她一眼,「会一辈子惦着那个承诺的是你好不好?」他会记着?哼,他 压根就不想履行那个承诺,他是想赖掉。
「到底是怎幺回事?」听着他们两人版本不同的说法,怀炽一头雾水地摊着两掌。
「她在吃醋。」律滔为这事烦得快捉狂了,要是不一劳永逸的解决她这个小问题, 那他什幺大事都不必做了,光是每天应付她就够他头痛。
「啊?」他愣了愣,随即在葛沁悠饱含妒意的水眸里,明白他们会来这里的主因。
「她认为我没对舒河实现那个承诺,我便会一辈子记在心头上,加上她本就对舒河 耿耿于怀,老是以为我和舒河……」边说边叹息的律滔,在快说至重点时,话昆硬是卡 在他的嘴里吐不出口。
怀炽爱笑不笑地掠高两眉,「和四哥怎幺样?」
律酒再也忍不住一拳揍向他的头顶。
「臭小子,今天心眼特别坏。」欠扁。
怀炽一手捂着头,「如果你不想就这幺算了,那你可有任何主意救出芸湘?」
「当然有。」葛沁悠暂时停下火气,全心专注在公事上头,「用替身。」
他想都没想过,「替身?」
「芸美人不是曾被迫自尽过吗?何不再做一次?一旦名义上她死了,那她往后还需 要再陪殉一回吗?」她半挑着眉,很纳闷这种简单的方法怎幺他们都不会想到?
「再做一次?」怀炽还在拼凑她话里头的含意。
「来。」看他脑海里的任督二脉还是未通,她索性把他拉过来附耳说上一阵。
怀炽听得张大了嘴,「我怎幺没想到这个……」早知道就用这个办法了,永无后患 又可让舒河正大光明的和芸湘在一起。
「喂,咱们先说好,别误以为我同情舒河或是想帮他,我巴不得早日剔除他这个眼 中钉。」谈完公事她马上把距离拉得清清楚楚。「我会这幺做,无非就是希望芸美人能 彻底将舒河抢走,所以请你转告舒河,这事到此为止,往后律滔不会再帮任何忙。」
怀炽真是叹为观止,「醋劲真大……」没想到女人的嫉妒心,可以让女人的脑袋变 得这幺灵光。
律滔苦恼地掩着脸,「是啊。」现在想想,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些关于他与舒河的事 好了,免得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真的休了他这名未婚夫。
「走了。」一把正事交代完后,葛沁悠就迫不及待地想拉他离开情敌的地盘。
「你不见四哥?」怀炽叫住他。
「不了。」律滔消受不起地指指身旁冒火的佳人,「要是再让她狂喝几桶醋,我可 受不了。」
倚在殿门旁,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舒河,在反复思考葛沁悠那意喻不明的话 之后,已经想通他们想用的是什幺办法。
「你要芸湘诈死?」他在那两名脚步急匆匆的客人走过来时淡淡地问。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被他堵个正着的葛沁悠,吊高了眼眉看着他。
律滔的唇边咧着一抹笑,「你赌不赌?」
他毫不犹豫,「我赌。」失去了那幺多机会后,眼下就只剩这个机会了,再不把握 ,他会后悔的。
在律滔有默契的笑意下,舒河恍惚的觉得,过去的时光又回到眼前了。
就像是这样,他不必去猜测他在律滔心中的地位,他也不需去证明他在律滔的眼中 有多重要,当世人都看不清他时,他只要抬首向律滔看去,律滔便会给他一个肯定的眼 神,不管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幺事,分开了多久……对了,他都忘了他们已经分开了 ,至今那份怅然所失的感觉,始终都还在他的心头,在背道而驰的路途中,有时他会停 下脚步回头看向愈走愈远的律滔,身边已有了另一个知心人相伴,他并不想欺骗自己那 份失落感并不存在,至少他不会像律滔那个伪君子,明明就跟他一样,却老是对自己那 幺不诚实。
「停……暂停!」瞪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诡异视线,葛沁悠忍不住扯开嗓子大 叫。
他们两人愣愣地看着她,对她这顿来得莫名其妙的火气都很纳闷。
她直接拖走律滔,「回家回家回家……」跟舒河眉来眼去?回家关起房门大家一块 撩起袖来算帐!
「律滔。」他才走没两步,舒河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他先是拍拍躁动不安的葛沁悠,再回头扬高剑眉等待。
「谢谢。」
律滔笑得不怀好意一把,「不必谢我,把皇位让给我别和我抢就行了。」
「你去作梦好了。」舒河马上变脸。
他撇着嘴角,「啧,没诚意。」
「嗯哼!」葛沁悠出声再次打断他们,并酸溜溜地咬着牙,「别太亲热啊。」
「你的日子难过了。」舒河朗眉一挑,刻意体贴地朝律滔眨眨眼,「日后若是想诉 苦或说说体已话,别忘了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