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很欣赏你逃婚的勇气和坚持不嫁的精神。”他伸手抚着她在水面上的倒影,“你和我太相似了。”
她的纤指直指向他的双眼,“你的视力有误差!”
他撑着脸颊欣赏她的气焰,“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全看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也做了半数,你还是坚持不嫁我?”倘若往后每日都能见到这么有生气的她就好了,他就是喜欢她这种干脆、简单、不啰嗦的个性。
她很讲原则地别过脸,“不嫁。”她再怎么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心跳得如何厉害,也不会轻易地服输,她不会栽在这个男人的手心里,她不会迷上他——应该是不会——假如她的自制力够坚定的话。
“你今早说的考虑呢?”
飞烟得意地仰高小巧的下巴,“谁说出尔反尔是你一人的专利?”谁规定只有州官可以放火,而她这小老百姓就不许点灯?
“学得很快。”她不但已经学会了他的叹息,就连他赖皮的性子也学去了大半。
面对遥远不可知的未来,她不是没有忧虑和迷惑。若没有一个能够知心知趣的人,未来会多可怕?嫁了个好人家,嫁了个好男人,也许她会不愁吃穿,平静地过一辈子,但她要的不是这些,不要平淡无味的日子,不要不懂她的心的夫君,心意若不能契合,不如不嫁,遇不上一个能渗进灵魂的男人,不如不爱,如此一来,至少,她还能保有心灵上的自由。
步熙然停顿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抬起头,“若至浓处呢?”
“那就是自个儿的罪过了。”她同情地摇头,“我不愿像我大哥、二哥那般爱得刻骨铭心,粉身碎骨都不怕,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地过日子。”
窗外吹来的夜风轻拂,令步熙然的心头感觉沁凉如水,再舒适不过。
“笑什么?”她不解地问着他脸上快活的笑意。
他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唇,“我终于明白你吸引我的原因是什么。”
“你别自作多情到我的身上来……”飞烟红着脸蛋闪躲他修长的手指,试着不去想手在她脸上游移时所带给她的感觉。
“咱们俩被锁在一块,我不挑你挑谁?”步熙然满意地抚上她的脸庞,在心底烙印了自己的决定。
她偏过美脸扬高右手,音调显得犹豫又模糊不清,“等这玩意解开后……你再去挑别人。”
步熙然侵吞吞地收着长链,一步一步地将她拉至面前,眼眉齐对地望着她的容颜。
他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上,柔柔地低哺。
“老实对我说,当真对我没半分感觉?”他根本就不信她会在这样看着他时一点感觉也没有。
飞烟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眸子里浮上了讶然和无法否认。
也许是因白日里又与他一块吹了一日的西风,也许是在浴桶里的热水滚烫了些,或方才喝了一盅酽茶的缘故,在她的眼中看来,一切的景物都朦朦胧眬的,窗外明媚的月光照在室内,像是一道她在远处的影子,似她又非她、似真又似假,令人心悸,也令人心乱如麻。在问她这句话时,他的心是真还是假?
她很想知道,他那摸不定的心究竟在想什么。
他的眼底、心底,有没有她?他会不会也……
步熙然凑至她的面前,笑着抚过她的眼眉,“一直盯着我看,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不知羞……”她拉回眼神,红着脸推开他。
步熙然却自她的身后环紧她的肩,气息纷纷吹在她耳际。
“你……”飞烟遍体通热地想拉开他的手,但他笃走的声音却灌进她的脑际,让她停止了挣扎,缓缓地靠在他的臂弯里。
“我会让你慢慢有感觉的。”她可以不爱得那么浓烈,也可以将感情看得很淡,但她不能无心于他。
“什么感觉?”她不禁沉淀下来,专注地聆听他的答案。
“情字虽淡却长久。”她得好好领教他爱人的方法。
飞烟猛然回首望着他,恍惚间,她又感觉到了那阵熟悉的心跳,一声一声地在她的胸膛里徘徊。
第七章
近日来的逃难路程上,飞烟大半都在思考,以及观察步熙然与她的相似之处。
一种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归属感渐渐进驻她的脑海,他在她身边的这回事,自他们相识后就是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仿佛他的存在本来就是应当的,她可以沿途依赖他,可以对他慢慢相惜,也可以当他是个小人,被他吃豆腐吃到几乎快不痛不痒的地步,更可以在她对他开骂时,注意他脸上那抹赖皮的笑。他可以容纳她入睡的臂湾,已成了她每夜固定的床。怎么辨?她好像有种沾到牛皮糖的感觉。
但,她明明不爱吃糖的呀,怎么会觉得味道这么对她的胃口?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竟然毫无所觉地被他影响了这么久而不自知,害得这阵子她每日都必须告诉自己不吃糖,她不要将步熙然这个男人放进心坎里去,即使他在她的心头已有移不开的重量。
渐渐地,她开始在无意间朝着他的轮廓着,她常为此而屏住呼吸,理不清、解不开,忐忑不已。
因为他,她找寻钥匙的脚步愈来愈提不起劲,有点期待另两段钥匙别那么快找着,也有欲离却离不开的感觉。
这种难舍又不愿承认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它是因何而起的?
她不愿去深想,因为她怕知道唯一的理由是什么。
唉!说来说去,一切都是这条金链惹的祸,她若没被铐上,就不会有这些纠缠着她的心了。
朝阳高照,这回当飞烟两脚站在要造访的大门前,突然觉得这条金链真是会为她惹事。
她仰首静静望着这座看似华贵又眼熟的府邸。
“这里……就是今天我们要找的地方?”他没走错路、认错图?金陵城有那么多的府邸,他就独独带她来到这一家?
步熙然望着门匾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很。
“地图上是这么画的。”要命,要他来这个地方找钥匙,不是存心找他麻烦吗?
步千岁是嫌他的日子过得还不够精彩啊?
“不进去行吗?”飞烟的脚步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不愿踏进去。
“我也不想,可是你要找的钥匙万一就在里头,那怎么办?”步熙然连脚步停留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前一刻也嫌太久。
他们又一块看了那扇半掩的大门许久,谁都没有先上前去敲门的意思,直到日头将他们晒得浑身发热,才不约而同地垂下肩长叹。
“我认了……”
慢着,为何会有相同的叹息?
步熙然讶异地抬着她的小脸,“你认识赫连府的人?”
飞烟意外地抬着他的脸庞,“你也认识赫连府的人?”
“熙然!”
目半掩的门扉里传出一长串又惊又喜的娇唤声,随着一路未停的叫声,一名女子直扑进步熙然的怀里,而那名女子在一抵达步熙然错愕的怀中后,便两手紧紧环往他不放。
飞烟眯细了美眸,眼神冷冷地扫向步熙然。
“她——是——谁?”居然在她的面前接受别的女人送上门来的“豆腐”?那她这一块被白吃那么久的又算什么?
“端秀姑娘……”步熙然连忙拉开紧贴在他怀里的女人,“男女接受不亲,自重。”
赫连家的大小姐赫连端秀,不顾步熙然的反对紧缠着他不放,但她的两眼却瞥到步熙然左手的腕烤,且随着垂落的金链一路看去时,发现他与一个陌生的女人铐在一块。
她妒意漫天地抬向飞烟的俏鼻,“这个女人是谁?”
“她是……”
步熙然才想开口说明,却发现飞烟的表情冷清得可以,于是他又忙着推开赫连端秀退至飞烟的身边,正当他想向飞烟解释为何会有人这么欢迎他时,另一道吼声急急打断他的话。
“飞烟!”赫连端木三步作两步地朝飞烟飞奔而来,欣喜地敞开手臂。步熙然充满妒意的声音顿时拉得长长的。
“他——是——谁?”这个野男人居然叫得这么亲热?
“赫连端木,我说过我不嫁你!”飞烟将那名想要朝她飞扑过来的男人踹得远远的。
“别这样嘛,飞烟……”赫连端木自地上爬起来,依旧不怕死的想上前靠近她。
步熙然而手环着胸,扫视这个想跟他抢同一块豆腐吃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谁?”被步熙然一瞪,赫连端木的表情霎时变成迎战情敌了。
“在下紫冠府步熙然。”步熙然有礼的朝他颔首。
赫连端木握紧拳怒吼,“你就是那个抛弃我妹子的男人?”
“抛——弃?”飞烟两眉挑得高高的,音调宛如冬日吹来的寒风。
在她之前,他有过别的女人?
飞烟不自觉地咬紧了唇瓣,难受地红了眼瞳,痛苦争先恐后地爬上她的心房扎疼地。
步熙然急忙地挥手澄清,“端木兄,不愿娶和抛弃的差别很大,麻烦你说清楚点。”这位搞不清楚状况的仁兄是想陷害他呀?
“熙然……”赫连端秀的身子又朝步熙然的身边偎过来。
步熙然先是看了看这一对赫连家兄妹,一个酷意四散的表情、一个媚眼抛不完的迷醉样后,再转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飞烟,于是他决定不顾前两者,先解决问题较为严重的飞烟。
不顾三双眼睛的反对,步熙然动作熟练地将飞烟拥入怀里,占住赫连端秀想挤进来的位置,顺道杜绝对面赫连端木的觊觎。
飞烟不领情地格开他的手,美眸中带着无法释怀的恶意。
“别搂着我。”他去搂那位热情的姑娘就好了,何必回头来抱她这个他早就吃遍的豆腐?
“你还怕羞?”步熙然收紧了双手,暧昧地赖在她的颈间,“我们不都已夜夜同床共枕了?”
“一块睡和同床共枕的差别也很大,你别乱说!”虽然都是睡在一起,但那是她每天晚上掉下床去,才不是他睡上床来。
“有差吗?”对面的两名旁观者不认为有什么差别。
就在飞烟与步熙然两人分不开时,赫连端木又对步熙然抛出一个问号。
“你是飞烟的什么人?”他让金陵城的富家小姐们都因他要择妻而去紫冠报到过一回后,竟然还敢把魔掌伸至砚兰城沾惹飞烟?
“我是她的……”步熙然刻意地顿了顿,“未婚夫。”他一定要把属于他的豆腐标上“独家专有”。
赫连端木又哇啦啦地拉大嗓门叫,“未婚夫?”
“你骗人……,”赫连端秀的眼眶里立刻被逼出两行情泪。
飞烟扯着他的衣烦,拖拖拉拉地将他拖至一旁,小声地与他交头接耳。
“我一点也不喜欢跳到黄河洗不清的感觉,你要对赫连端木示威,不要拿我当靶子。”他是故意要说给谁听?他可以对别的姑娘那么亲热,为何她就不行跟别的男人有半点牵连?
步熙然醋意满满地紧握她的腰。
“难道你比较喜欢被那棵端正的树木缠着不成?”她想投入那棵高得像棵树的男人怀里吗?横看竖看,他都比那棵树强了好几百倍。
飞烟也酸溜溜地推着他的胸膛。
“你不也和那位端庄秀丽的姑娘熟得很?”是谁先把某个美姑娘搂在怀里的?一副要推不推、要拒不拒的样子,看了就教人满肚心火。
步熙然沉默了半晌,满足的微笑上了他的嘴角。
“你在……吃味?”
飞烟不争气地别过又红透的脸蛋,“少自视过高。”
不要脸,她才不会因这个搂、那个抱,觉得什么人都好的男人吃飞醋,她只想掐死他和剁掉他那双敢碰别的女人的手。
赫连端木又重振旗鼓的声音悄悄插入他们两人之间。
“飞烟,你今儿个来是想重新考虑咱们的婚事吗?”她会远从砚兰城来这里,代表他还有希望再求婚一回吗?
飞烟快言快语地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不是。”
“熙然……”赫连端秀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势,期期艾艾地望着步熙然。
步熙然撇得一干二净,“很遗憾,我也不是。”他现在逃难逃得再快活不过,而且也有个想绑到手的女人正与他作伴,他还没那么想不开去找别的女人来烦自己。
“我来找一截钥匙,你有吗?”飞烟拉着步熙然一块走至赫连端木的面前,朝他伸出一手索讨。
赫连端木大大地点了个头,“有,当然有!”
“在哪儿?”飞烟没空去管他在兴奋什么,又朝他勾勾手。
“只要你愿与我成亲,我就拿给你。”赫连端木毫不迟疑地说出心底的愿望,趁机威胁看来很想找到钥匙的飞烟。
飞烟立刻转身拍拍步熙然的肩头,“他就交给你了。”
步熙然乐意无比地将拳头按得咯咯作响,一步步地走向风云变色的赫连端木,边打量着他身上哪儿会放有钥匙。
“东西在你身上?”
赫连端木咽了咽口水,“没……没错。”
“应佳人的要求,失礼了。”步熙然马上拳头揍上他欠扁的肚皮。
“你……”赫连端木捂着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来。
步熙然大方地在他的身上翻来翻去,快把他的衣服脱光前才收手向飞烟报告,“他的身上没有。”
“钥匙在我身上!”赫连端秀两手插着腰,挺高了双峰说明钥匙到底放在哪儿。
“该你了。”步熙然忙着把烫手山芋交给同是女人的飞烟去处理。
“你想和端木老兄一样吗?”性子和步熙然差不多的飞烟,甩甩双手靠近她。
“不……不要对我动粗……”赫连端秀的哭声立刻拔高,可以绕梁三日有余。
飞烟止住了脚步,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对这种动不动就可以哭倒长城的女人完全没辙。
“飞烟,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赫连端木充满鼻声的请求也加人哭声中。
飞烟更是蹙紧眉心,开始觉得两际阵阵作痛。
步熙然快乐地捱在她的身边,宛如救赎的圣音溜进她头痛的脑海里。
“想甩掉他们并且拿到钥匙吗?”呵呵,他向来很喜欢坐收渔翁之利。
飞烟无神地望着他,“你有何良策?”快点救救她吧,只要能赶快拿了钥匙走人就好。
步熙然用非常含蓄的眼神勒索她,“跟我合作一点。”他要赶快解决那个想跟他抢女人的野男人。
“好好好……”她被那些哭声烦得什么都答应。
谈好了条件后,步熙然踱至赫连端木的面前,边递给他一条手绢试泪追开导。
“端木兄,再深的情伤,也不过是醉一场就忘了,姻缘天注定,你又何必对飞烟难以忘情?”
“只要她心无所托一日,我就一日不会死心……”
赫连端木不甘心地绞扭着步熙然给他的那条手绢。
步熙然眯细了眼,一手拉动长链将飞烟拉至身旁。
“她的心永远只属于我一人。”他搂着她的腰对赫连端木宣告,并且当着赫连两兄妹的面,将火辣辣的吻印至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