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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相逢  第5页    作者:绿痕

  “绛棠病了吗?”染意迟担心地抚着她的额,直怕她是因此而受寒着凉了。

  “不,她只是对水过敏。”恋殊经验极为老道地向他们解释。

  “对水过敏?”

  “自小到大,姐姐就和水无缘,只要接触到过多的水,她就会出现这种症状。”要不是那个怪梦年复一年地纠缠着姐姐,她也不会有这种令人难以体会的奇怪过敏毛病

  “儿子。”听完了恋殊的说法后,染意迟速速向聂青翼下达懿旨,“马上去把你那些装水的锅碗瓢盆全都给我收起来,从今日起,不准你再拿水随便乱浇!”

  步千岁忙着把她给拉至一边小声地商谈着。

  “大娘,你这不是要青翼的命吗?他会痒死的。”要那个爱玩水的小子不碰水?整他也不是这样整的啊。

  “要他的命又怎么样?”染意迟火大地擦着腰,“你看看绛棠,她都已经被青翼吓成这样了,我总不能为了让他不手痒而把我的儿媳妇给吓死。”

  聂青翼丝毫没把染意迟的话给听进耳里,反倒是兴味十足地挨近绛棠的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他倾身向前,一手抚着下颔徐徐探问:“你……怕水?”

  怪不得他老觉得她缺乏水份的滋润,原来,他这个未婚妻是真的缺乏水份的关怀。

  “你别过来……”恶心欲呕的绛棠,在他一靠近时,小脸更是苍白如雪,额间不断沁出颗颗冷汗。

  他却固执地步步逼近。

  “为什么怕水?”不行,他这么爱水的人,怎么可以娶个惧水的老婆呢?他得先找到她惧水的理由,再来对症下药改正她这个不良习惯。

  “你再过来我就要吐在你身上了……”望着他过近的墨黑眼瞳,绛棠几乎快忘了该怎么呼吸。

  “可是……”聂青翼一手撑着脸颊,故意状似很为难地伸手轻抚着她的小脸,“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恍若刹那间直接掉人地狱的绛棠,脸色显得更加雪白无色,气息更是翻涌个不停,更是无法止住那波波在她心坎里引起的躁动。

  这个男人,会是她的丈夫?

  心跳得飞快,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真的,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的容貌和身形都是她见过最令人倾心的男子,可是他带给她的感觉,却是她最害怕、最不想亲近的那一种。

  在她的耳际,血流汩汩的声音化为阵阵波涛声,隐隐约约、恍恍您惚中,水泽的气息悄然地自他的身上传来,徐徐纷涌至她的身边,爬上她的每一寸肌肤,淹没了她的心房,暖融而滋润,她像艘迷途的小船,在他这片汪洋中无根似地摆荡漂泊着。

  他是片无边无涯的水泽,他就要将她狂卷而入了,而她,却发现她连一点拒绝或是抵抗的权利也没有,但又像在久远之前,在他的这双眼瞳下,她很难存着拒绝及抵抗的念头,只是默默的接受。

  “这下怎么办?”聂青翼咧笑着白牙,一脸很感兴趣地问:“往后是该让你吐呢,还是让我痒?”

  “你……你真的要娶我?”她颤颤地问,希望这和以往一般,只是噩梦一场,并不会成真。

  “真的。”聂青翼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俊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

  她的心不禁抖颤,“为什么?”

  仿佛是想要试炼她一般,聂青翼忽地将脸更欺近她的面前,两手轻捧着她粉嫩的面颊,气息直吹拂在她的脸庞上,直望进她的眼瞳最深处,并将他的心念传送至她的耳底。

  他爱怜地抚着她水嫩如丝绸般的脸蛋,“因为你让我有种很想浇水的冲动,所以,我非娶不可。”

  就是她了,她就是他这些年来寻寻觅而不可得的女人,也是在花草和染纱之外,唯一能够引起他全副注意力的女子,若是不好好把握住眼前的这个机会,错失了她,或许他的人生将要继续失彩平淡下去。

  浇水的冲动?绛棠听了脸色急速转变得更加雪白无色,两手忙不迭地掩着小嘴。

  “哇!”恋殊连忙拉开那个就快被聂青翼吓死的绛棠,“姐姐!”

  步千岁也忙着指使一旁的下人,“快,快带她去房里休息,我去请大夫来!”

  “儿子,你到底是对终棠说了什么?”在绛棠被急急忙忙的下人们簇招而去时,染意迟感慨万分地搭着他的肩头问。

  聂青翼满面笑意地环着胸,“我告诉她,我要娶的媳妇人选就是她。”

  “你很满意你指来的这个媳妇?”先前不想承认绛棠又不敢去接人的人不是他吗?他的改变怎么这么大?

  “满意。”聂青翼的唇角满足地高高扬起,“再满意不过了。”

  他转首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大雪,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了那株植在院中,自他生来就不曾吐过一次蕊、开过一次花,被所有人视为早已枯死的梅树,竟在这个雪日里,在枝头上悄悄绽出了花苞,准备迎风绽放。

  第三章

  “你的气色还是很不好。”

  再为绛棠的额间覆上一条新的绫巾后,恋殊在水色荷灯下仔细观察了绛棠的脸色一会,总觉得她似乎是真的被吓病了。

  躺在床榻上的绛棠难受地掩着小脸,“我快死了……”全身又冷又发抖,再加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喝水过饱感直徘徊在她的腹内,让她好想逃离这座把她害得凄凄惨惨的宅子。

  “还不行。”恋殊坐在床畔笑拍着她的脸颊,“你还得活着嫁聂表哥呢。”才头一天她就受不了,她还有好长的一段日子要挨呢。

  “我不想嫁了……”她埋首在被窝里低声哀叫,“我不要嫁给那个水患男人……”

  恋殊凉凉地问:“你不顾你最注重的名声了吗?”

  她的名声?

  绛棠目光晦暗地睁开双眼上想起那盘在她脑中已半辈子的信念,她就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误感。

  在她看来,现在她比那个没勇气去接未婚妻的聂青翼,更需要勇气来应允这桩婚事。原本她还以为无论在聂府将遭遇什么可怕的情境,或是将嫁给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男人,这些她都有法子因她所顾忌的名声而设法忍耐度过,唯独那个不在她意料之内的聂青翼,彻彻底底打乱了她所有的预想,他简直就像是她生命中的灾星,而她,却还非得嫁给他这个与她一见面就不对盘的克星不可,否则她们姐妹俩将无家可归。

  唉,她是天生就欠这个人水吗?

  不过说也奇怪,她总有种与他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份熟稳已久的心悸,在他的眼瞳看向她时,更是紧紧纠扰着她的芳心,让她的心头没来由的忐忑不已,想亲近他,但又更想回避他……

  她实在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个爱浇水的鸡婆男人,但就算曾与他相识好了,她一点也不认为再次与他相逢的经验,有哪一点快乐。

  绛棠沉敛着黛眉细细回想,“恋殊,我好像曾见过他……”

  “在进屋前,你就已经被他淋过一次,你当然见过。”

  恋殊以为她是病过头了,所以才忘了那个惊天动地的泼水式见面礼。

  她摇着头,“不,我是指在更早之前。”他们应当是在许久许久之前见过的,他们之间似乎应该是有着……在那久到不知多远之前的故事。

  “在哪见过?”恋殊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汗珠边问。

  她苦恼地皱着细眉,“想不起来。”

  “姐姐,我有种预感。”恋殊拨开黏在她颊上的发丝、笑嘻嘻地点着她的眉心,“要是你嫁了他,往后你少不了会常被他给淋得一身是水,而你恐怕就要一辈子都在呕吐中度过。”

  绛棠没好气地掩住她的唇,“不要诅咒我……”她已经够惨了,别再让她想到与水有关的字眼。

  “来吧,先把这身湿透的衣裳换了。”恋殊一把拉起她,拿了叠色彩柔淡的衣裳放在她的膝上,“好在姐夫家有很多衣料供你裁衣来穿,不然我看你迟早会被他给淋得找不到衣裳可穿。”

  “姐夫?”绛棠白她一眼,“叫得那么亲热,我又没说我一定会嫁他。”

  恋殊却是胸有成竹,“为了你的面子,你会嫁的。”想当然耳,她这个为保颜面而不顾一切的姐姐,这回也一定会为了颜面而委屈自己。

  绛棠娇嗔地睨她一眼,伸手拿起膝上的衣裳正想看看衣裳的质料如何时,自她的指尖,细致柔绵的触感缓缓蔓延开来,她不禁低下螓首,怔怔地看着手上这些似云朵飘降至人间的衣裳。

  在这色彩演纷的彩锦袋上,一根根经由花朵淬炼成汁而后练染过用来绣锦的丝纱,经过细心绣制后,像是有着生命般,无声地在雪白的衣裳上展现它们的丰采。

  经由它们,绛棠看见了芍药、牡丹、红花、苏木、丛草,正静静地呈现在她的面前随风飘摇,就像是它们从没被捣制成花泥,那瓣瓣的花瓣,仿佛能触摸得到似的,仍旧是那么地鲜活、那么地真实,就像是花儿真实地走出了衣料。

  在这件彩锦裳上,让她在冥冥中窥探了一座多彩的春天,数不尽的花朵在清扬的东风中,迎风摇曳并徐送着清香。

  “怎么了?”恋殊有些纳闷地看着她惊艳的眼神。

  “好美的色泽……”她虔诚地抚着衣料,“这简直就是彩锦中的极品,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丝纱。”是谁?是谁有这种练染丝纱的功力,能够将花儿的美丝毫不漏地保存了下来?

  恋殊偏头想了想,“听说,这件衣裳用来绣锦的丝纱是姐夫染的。”

  她不禁讶然,“他染的?”

  “刚才那位步千岁步三爷说姐夫是个练染师,这座宅子里和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所有制造锦布的丝纱,全都是由他一手染出来的。”很快就已经探听到不少消息的恋殊,对于这个消息也是满讶异的。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真的很不可思议,那个只要碰到她一次,就把她淋得满头满脸水的男人,手艺居然这么巧?而且巧夺天工到令她心折不已。

  恋殊挨在她的身边朝地挤眉弄眼,“心动吗?”她太了解姐姐了,这世上能够让她心动的事物,除了她无比重视的面子外,也就只有绣锦这回事了,而能够提供这么好绣锦原料的姐夫,一定是很对她的胃口。

  “我……”她才想反驳,只觉得鼻梢一痒,忙不迭地掩住俏鼻,“哈啾!”

  “你真的着凉了。”恋殊同情地为她换好衣裳扶她躺下。“我去厨房帮你熬碗姜汤过来。”

  绛棠忙拉住她,“不要,我现在看到任何水做的东西都想吐……”一天之内接触到过多的水,只怕今晚她又要梦到那个噩梦了。

  “可是……”

  正当恋殊仍有犹豫时,厢房的门扇遭人轻敲了两下,接下来,那个造成绛棠如此不适的男人,便带著有点愧疚的表情,悄悄自门缝探进头来。

  “姐夫?”恋殊意外地张大了眼眸,赶紧去请他入内。

  “她好些了吗?”聂青翼两眼直视着躺在床上的绛棠,止不住的关怀,明显地写在他脸上。

  “她……”恋殊回头看了脸色变得更白的绛棠一眼,再叹息地对他摇首,“本来她是好些了,但看到你又更严重了。”

  “还是看了我就想吐?”聂青翼挑挑方挺的剑眉,把手中的托盘交给悬殊,也不经过绛棠的同意,便大刺刺地在她的床榻边坐下。

  绛棠忙不迭地往床里缩,“离我远一点……”她已经够难受了,他是想让她再看一个大夫吗?

  “这样呢?”他唇边漾着一抹坏笑,刻意悬身在她的身畔,居高临下一瞬也不瞬地低首看着她。

  她急急细喘,“你……”

  “要不……这样呢?”他转了转眼瞳,刻意再缩近两人间的距离,与她眼眸齐对,近得彼此的呼吸都能吹拂在对方的脸庞上。

  望着他似乎想将她吞没熊熊如火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他无比的热力驱散了她一身的寒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燥热,某种正要苏醒的感觉,令她心房不安地跳动。

  仔细看着他诱人的眼眉,绛棠逐渐忘了他先前带给她的种种不适,忘了她所受的罪。一扉遗忘已久的思念,在他的目光下,轻轻巧巧地在她记忆的一隅掀开了来,她不想去细究,也不想去追寻那份思念的来源,她只想看清他那明澈眼瞳里有着什么,好让她明白,她为何会在第一眼的嫌恶过后,变得如此着迷。

  在他的眼底,有着什么呢?她深深凝睇着,感觉他眼中的热力缓和了下来,在那深处,有着潋滟的水意,她从没看过一个男子会有如此似水的眼神,浮浮荡荡的,令人想徜徉其中沉沦不愿醒……

  绛棠不知自己这般直勾勾地望着他有多久,直到他唇边又泛起了那种坏心眼的笑意,她才赶紧驱走自己漫天的遐思。

  她慌忙地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男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怎么会让她一下子恶心欲呕,一下子又让她对他重新改观,像个思春的小女人?

  “这是我娘亲自熬的姜汤,快趁热喝了。”聂青翼举手招来恋殊,并自她的手中接过用春瓷缕花碗盛装的特大碗热汤,将它凑至她的面前。

  辛辣刺鼻的香味瞬间扑上她的鼻梢,汤碗里和暖热腾的缕缕热气,让她雪色的小脸缓缓地漾出两朵淡淡的红霞,就像是一匹纯白似雪的丝绸,晕染上了瑰丽似霞的颜色。

  好像梅花的女人……

  看着她的面容,聂青翼无法阻止自己心底翻然波动的思潮,在他的心底,她本来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在此时,他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容颜。有时,她像一株清丽柔绵的白梅;有时,她像是雪地里您意盛绽的红梅,娇艳欲滴的,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亲自采撷。

  但她那带着些许病容的脸蛋,虽然有着淡淡的水嫩质感,但他始终忘不了她在经过水珠浇润时那份晶澈的美感,他还记得,她似乎很怕水,而她面对他端来的这碗热汤,心里似乎也没存着什么好感。如此拒水,这也莫怪她的身子弱了,倘若她能多吸取些水份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更美、更健康,可能的话,他很想将所有的心神都花在她的身上,辛勤的为她润泽,让她成为一株真正绽放的梅。

  只是,他欲给,她却难收。

  聂青翼遗憾地叹了口气,徘徊在她脸上的眼眸,逐渐在她身上游移着,最后两眼滑过她那不怎么丰满的胸部。

  他再次将分量多得吓死人的汤碗端近她的面前,并且别有深意地向她交代。“多喝点,长大点。”

  绛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聪颖地听清了他的弦外之音时,同时也被他点燃了一腔怒火。

  欠扁的男人!哪个地方不好看,偏偏看她最在意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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