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在天际的雨云,层叠漫盖了天际,丝丝细雨,在疾风劲吹下斜打在他的身上,他仰起头,外头的世界在他眼中看来一片灰暗,万物失形失状,沦陷在渐浓的暗色里。
在脚下的步子遭绊了一下而踉跄时,他勉力踏稳步子,而后大步迈出步伐,不去理会雨中隐隐躲藏着的呜咽。
还没有,时候还未到。
他还不能瞎。
第七章
主动踏进魔界寻魔的燕吹笛,板着一张脸孔站在浓密的魔林中,无视身旁轩辕岳那双写满迷思的眼眸,不时投映至他的脸上,他只是两手环着胸,老大不痛快地瞪看着在他约定的时间来到此地与他见面的另两只魔。
生平头一回踏入魔界,也是头一回见着燕吹笛家人的轩辕岳,在燕吹笛迟迟不愿出声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怀疑地看着眼前年纪不像父子站侄,却像三兄妹的三只魔。
在气氛冷猜到一个极点时,站在对面那一方,身为陪客的申屠梦先是对燕吹笛睐了睐眼,“不叫人?”
燕吹笛才不赏脸,“我可没承认那老家伙是我爹。”他都不认那老头了,干嘛要认她?
“不怕我把你的梦说给姓轩辕的听?”她坏心眼地来到他身旁,在他的耳边响声轻问。
脸色登时变青的燕吹笛,在她威胁的美眸下,不情不愿地开口。
“姑……姑姑。”他会讨厌这些姓申屠的不是没原因的。
“乖。”她拍拍他的脸颊,心情愉悦地踱回脸色也很臭的老弟身边。
沉默再次降临午后的林间,双方再无交谈,在一旁等了很久的轩辕岳,忍不住催促着看似心情恶劣至顶点的燕吹笛。
“大师兄?”他忘了他们辛苦地赶来这是有正事要办吗?
申屠梦也以肘蹭蹭申屠令,“说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申屠令没好气地撇着嘴角,正眼也不看对面的小冤家一眼。
她只好改问向另一人,“燕小子,你大老远的跑来魔界,不会就只是来同我们对看的吧?”
压根就不想开口求申屠令的燕吹笛,僵着一张脸,也是一声不吭。
眼见令她头痛的噩梦又再重新上演,气得牙痒痒的申屠梦直站在原地猛跺脚。
“拜托你们就认了对方行不行?都几年了?这把戏你们还玩不腻呀?”这对父子真的有病!
“哼!”一人一魔各自把头往旁边一甩。
不明内情的轩辕岳,在满怀挫败的申屠梦走至他身旁时,错愕地以指指向那对似乎不太对盘的父子,“他们不认彼此?”
燕吹笛大刺刺地把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承认过他是我爹!”
“我也没认过那种儿子!不落人后的申屠令也有样学样。
“哈,你都听到了,事情就是这样。”忍住翻白眼冲动的申屠梦,在轩辕岳呆怔在一旁时,无奈地朝他摊摊两掌。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猛然惊觉申屠梦就近站在轩辕岳的身畔,深存危机之感的燕吹笛,忙不迭地挤站至他们中间将她给推远些。
美人的柳眉微微往上轻耸,“怎么,碰不得?”都还没摸到一根寒毛呢,他在紧张什么?
“就是碰不得。”对她扮了个鬼脸的燕吹笛,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将她转向申屠令,“告诉那老头,那些魔不是雷颐杀的!”
“他说——”被充当成传话人的申屠梦,方启芳唇,声音即马上被另一阵响雷益过。
“告诉那小子,老子没空管别人的闲事!”
“他说——”申屠梦只好回过头,准备聆听下一阵惊雷响起。
握着拳头的燕吹笛,气跳跳地朝他开吼。
“喂!老头,你讲不讲道理啊?”为父不尊,怪不得他当不了人家的老爹!
没跟他客气的申屠令,说着说着也挽起了衣袖。
“冲着你这副臭不拉叽样,本魔就是不讲!目无尊长,怪不得皇甫迟要把他给踢出师门!
“好了,都别吵了。”饱受五雷轰顶的申屠梦投降地举高两手,“我知道你们来这是想问什么,也知道那些魔是谁杀的。”为什么他们每次见面,就一定要这样残杀无辜?
“你怎知道?”被视为无物,始终被晾在一旁的轩辕岳,终于逮着了机会发言。
赫然察觉轩辕岳外貌斯文秀美的申屠梦,当下漾着甜笑,刻意以勾人心魂的媚眼朝他眨了眨。“我见过凶手啊。”目前仍在魔界中幸存的弯月主人可能就只剩她这么一只魔了.那日要不是她跑的快,知怕下场也会跟其他魔差不多。
额间青筋直跳的燕吹笛,直接以一巴掌推开她的脸,“凶手是谁?”“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被坏了好事的申屠梦,边揉着脸蛋边问。
燕吹笛两手环着胸.“你想怎么样? 她不会是要他去替她找来一箩筐的男人供她当点心吃吧?
不贪心的申屠梦.只是微侧过芳容,不怀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起轩辕岳。“你休想!”浑身泛过一阵冷颤的燕吹笛,赶紧把即将沦为食物的轩辕岳给拉过来怀里藏着。“大、大师兄?”一头雾水的轩辕岳,不解的看着他张牙舞爪的防备样。燕吹笛郑重地向她警告,“不准你打他的主意,也不准偷他的梦!”开什么玩笑,被她沾上后,轩辕岳就会被她啃的只剩一堆骨头了。
她满面遗憾,“可惜了,是头肥羊……”难得有个美男自动送上门来,不吃太浪费了。“把脸转过去,不准看着她知不知道?”深怕轩辕岳的定力不足,燕吹笛紧握着他的肩头向他告诫。“为什么?”从头到尾还是没弄清楚状况的轩辕岳,茫然的对他眨着眼。“因为你会被她拐走。”那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多加提防着点不行。
耿直的轩辕岳愣愣地点着头.“噢……”拐去?
“臭老头!处理好了轩辕岳后.不想耽搁时间的燕吹笛,一手指向申屠令的鼻尖,“今日我是来告诉你,雷颐这件事,我不希望见到魔界或是妖界插手!”磨牙霍霍的申屠令.一口老气怎么也咽不下。
“明明就是来求我的.居然还给我摆副嚣张样……”瞧瞧他那是什么态度?谁生了他谁就欠他吗?“忍忍忍,忍着。”申屠梦在他激动地想冲上前时,两手环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后拖。
气炸九重天的申屠令大声嚷嚷:“什么忍不忍?不能忍啦!”
“不能忍还需再忍。”她很现实地提醒他,“别忘了你就只他这么一个独子。”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吃了,那么他们申屠家的香烟就要断了。
还等着他回答的燕吹笛,拿乔地抬高了鼻孔。
“老头,你到底帮不帮忙?”给他机会他还不领情?
“我……”横竖就是应不下来的申屠令,挣扎了老半天,硬是开不了口。
申屠梦小小声地在他耳边叮咛,“咱们这一族会绝后喔。”
“咱们走!”不吃闭门羹的燕吹笛,随即拉过还站在原地试图弄清楚状况的轩辕岳。
“臭小子!”不得不妥协的中屠令,冲着他的背影大叫,“魔界不会出手,妖界也不会多管闲事,剩下的三界,你们自个儿看着办!”他当年没事生这个儿子干什么呀?
连句谢词也没有的燕吹笛,冷睨他一眼后,直接拉着轩辕岳准备离开这令人一刻也待不下的魔界。
向来当小人当惯了的申屠梦,在他俩转身一走,立即动作飞快地扬起一指,对准了燕吹笛的背后朝他勾了句,勾来一朵梦火后,她将梦火盛在掌心里,走至一旁无风的大树边蹲下,专心地研究起侄儿最新的梦境。
“也让我瞧瞧。”其实也很想知道燕吹笛内心世界的申屠令,忙蹲在她的身旁凑过脸来。
“我认为……”看了梦火后面色如雪的申屠梦,合上掌指将梦火在掌心中握熄。“你不要看比较好。”
他开始挤眉皱脸,“为何?”
“你还是快点去认儿子吧不然……”突然对燕吹笛的前途感到很悲观的申屠梦,幽幽长长地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不然?”
一朵乌云停在她的眉心,“你的宝贝儿子会误人歧途喔。”
这下严重了,该不会真的绝后吧?
*********************
在三界待久了,有个好处。
那就是当你想尽了办法,也挖不出想找的人究竟躲在哪里,可到鬼界找上鬼后,利用她那面视若珍宝的前踪镜,或是可到接近神界之地,那座神界俯看各界众生的观形林里,借由那根神界之宝指影针,指出失踪者的去向。
对他这个当三界如自家厨房的神之器来说,此时不利用三界,何时利用?
起风的林中,摇曳的竹叶有如涛声作响,站在观形林里的雷颐,手执指影针,在一棵棵绿竹上寻找着心魔的踪迹,但不知心魔究竟是用了何等术法,竟让指影针指不出个方位来。
淅唆的足音渗入了竹叶的飒吟声中,白跑一趟的雷颐撇了出嘴角,将手中的指影针往后一扔,在足音停顿在他身后时,他意兴阑珊地回过头。
终于找上他了,他还以为,三界众生在人间放话放了那么久,都忘了要将他封回到中这回事。
“怎么,魔界与妖界没来?”环视了在场众生的阵仗一会后,他有些好奇那个说是与他结下血海深仇的魔界,居然没一只魔到场报仇,而听说也要与四界联合的妖界,眼下也不见半只妖前来壮势。
在场的三界众生,经他一问后,各个神色有异,只因他们也无人知道,原本与他们议定的魔界与妖界,为何会在最后关头临时抽腿不干。
顾守此地,却硬是被雷颐闯入打伤的神差,一手掩着胸口靠在竹丛边,面色如土地紧握着拳。
“没想到你竟敢来此………”遭三界通缉的他。居然还敢来到神界的地盘上撒野。
雷颐绕高了两眉,“有何不可?”一路上,他可没见到有什么神能拦得下他。
“雷颐,你来这是想做什么?”只想先弄清楚雷颐是否投靠了神界的鬼界阎罗,忙接口直问。
“找魔。”他也不掩其意。说到魔这一字,出师有名的三界,顿时逮着了把柄,堂而皇之地向他兴师。
“你可知自你出世后,你一手造了多少的杀孽?”神界天官风巽首先朝他大喝,“你又可知,你在魔界犯下了什么罪行?”
“那些自以为是的罪,你们爱怎么编派,就怎么编派吧。”他冷淡地应着,“当年你们派斗神找上我时,不也说得挺像一回事的吗?”
“当年三界之所以封你入剑,是为你不守众生界限,更危害道三界的安危,为免你日后会为人间带来灾难,故而三界才要你在剑中修身。”挺身而出的佛界观莲使者,振振有词的指责着他的不是,“没想到这几千年来你什么也没修到,反在重新出世后为众生带来更大的浩劫。”阴冷的笑意,缓缓自雷颐的嘴边逸出。
封了他,是要他修身?别开玩笑了。
三界派斗神封他,而后又自斗神手中夺走他,是为了要他替三界做些什么,三界与他心底都有数,亏他们还说的如此堂皇有风。“我不在乎你们口中所说的三界,或是什么众生的界限,说得更明白点。我根本就不在意这座红尘中众生的生死。”雷颐懒洋洋的提醒他们。“你们忘了吗?我乃铁石所造,本就铁石心肠。”观莲使者气结地咬着牙,“杀心不改……”
“我没闲工夫与你们罗嗦,识相的,就别来妨碍我。”眼看日头即将西落,在夜间行动不便的雷颐,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赶在他出手前,事先就商量好的三界,先发制人的齐亮出各界所拥之器,打算以团团围攻之计让他没时间一一对付他们。雷颐只是扬掌轻一弹指,刹那间,众生手中所握之剑全部自主人掌中逃脱,奔窜向林中各处,与此同时,自雷颐身上发出的剑啸声,震天价响直攀穹苍,其音尖锐的连天际的云朵都为之颤抖,而徘徊在竹林中的啸音,令竹丛在抵受不住之时,迎风纷纷落下片片竹叶,刹那间,林间叶落如雨。雷颐漫不经心的再重复一回,“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们口中所说的三界。”既然他们都说他命中注定要毁灭三界,那么要他一圆传说,也是无妨。被下足了马威的三界众生,面面相觑之余,忙不迭的各自计较。
“现下怎么办?”被神界派出的一众天官,相互交头接耳。
天官雷震深吸了口气,转首向左右交代,“咱们联手合攻,或许还能有个两败俱伤的机会。”“两败俱伤?”朗朗笑音,在他们的话落后,杀风景的自一旁传来。
众生回首看向不知何时坐在石上的晴空。
“他这个果,是三界种的,若他有错,起因在三界。”根本就不认为他们有权利在此围剿雷颐的晴空,在石上站直了身子俯看向一地满是贪欲之心的众生,“你们就连与他两败俱伤的资格都没有。”“真难得会自你的口中听见道理。”早知道人间有个佛界之人的天官泽兑,还以为这个佛界代表只会永远窝在他的笑磨房里制豆腐而已。“这是事实,不是道理。”自石上跃下的晴空,走至林中横挡在三界众生的面前。泽兑忙不迭的抖出雷颐扭曲的心态,“但他杀心太大,甚至不分是非对错——”一阵刺耳的嘲弄笑音,登时盖过了泽兑的义正词严。
“刀与剑,是什么?是凶器。”喃喃笑问的晴空,说着说着,素来温和的眼眸霎时变得凌厉无比。“一柄凶器,你要他分什么对错?”不得不承认连他都对晴空的说辞感到意外的雷颐,挑高了剑眉睨看向为了他以一敌众的晴空。晴空微偏着脸庞,指责地看向在场的三界众生,“当初你们将他造出来,不就是要他杀吗?如今他不过是尽他的天责、他的本分而已,既不要他杀,又为何将他造出?”一众被他问的无言以对。
“你是代他来说项的?”素来即对佛界之人怀有敌心的问命阎罗,冷冷的质问着这个不与佛界合作的人。晴空徐徐道出来意:“今日窝来,只想告诉三界,魔界之魔不是雷颐杀的,那皆是由心魔所杀。”但他没料到,只是想找个名目收回雷颐的三界,根本就无视于魔界之魔是否由雷颐所杀,对他们来说,魔界之事,不过只是颗投入水中以泛起涟漪的石子。天官雷震,坦坦将三界之心公诸于他的面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界必须将他封回剑中。”在听了他的话后,早已麻木的雷颐,丝毫感觉也无,而在晴空的眼底,则是静盛着难以言喻的失望。“由一粒沙,可观一座世界。”晴空边说边摇首,“没想到,你们的眼中却连粒沙也容不下。”“不必再说花样言辞,让开!”一想到只要能战胜雷颐,即能威扬三界的织运阎罗,跃跃欲试的鼓振起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