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款款走来的芳足停顿在他们的面前,阻止他们往雷颐的方向前进一步。
“那就让开。”携来神界三圣兽助阵的泽兑也不希望她来趟这池浑水。
她徐摇螓首,“可我要找的是你们。”
“你想与雷颐一块与三界作对?”愈看她的面容愈觉得不对的观莲使者,恍然明白了她的来意。
“是你们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积藏在身上的杀意一点一滴地被唤醒,感觉自己仿佛从千年睡眠中苏醒的弯月,慢条斯理地召出一把几乎与人等高、状似弯月的大刀。
当下原本打算放过她的三界,再次各自摆出了阵式齐举刀械。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们就是在这岛上将我封入刀中的。恩怨由此而生,也由此作结,很适合吧?”复仇感在心中油然而生的弯月,再也不想压抑那份跟随了她千年的仇恨。“不同的是,这一回,你们没有斗神可作后盾,而我,也不再是当年灵力不济的刀灵。”
天官风巽颇不以为然,“纵使你是神之器,也未必见得你就有雷颐的本事,不然,当年斗神不会只要雷颐不要你。”
不理会他话中贬意的弯月,水眸四顾了在场众生一会后,没找到半张熟面孔的她,动作缓慢地拉刀出鞘。
“我该庆幸,你们皆不曾是我的主人。”或许,这就是她流落在三界之外的额外收获吧.
“不是你的主人又如何?”冷意四散的刀风阵阵袭来,素来对她不存戒心的神界众天官,在地面因她而隐隐震动之时,意外地抬首看向她。
“这样,我动起手来就不需顾忌!”
话语未竟,已一跃而起的弯月,执刀重重朝他们劈下,连忙闪躲刀气与神力的众生,在回过头时,眼中皆盛满讶愕地瞧着谷中其中一面已遭毁去泰半的山崖。
大开杀戒的她下手丝毫不留情,“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该把全副注意力都搁在雷颐身上的,当年火神炼出来可毁灭三界的神之器可不只有他而已!”
挥舞在空中的弯刀,在疾速之中,看来仅是明媚的月光,但它太快,任谁也挽留不住,当残碎的光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破空而来的,并非清冷如水的月光,而是寒意弥漫的杀气。
不顾同僚的死活,也懒得理会其他两界是否将因此死伤惨重,特意来此观战的郁垒与藏冬,此刻正高站在另一面崖上冷眼旁观。
“啧。”往下眺看的郁垒,有感而发地撇撇嘴角,“隔了几千年再看,还是一样可怕。”好险当初他没答应上头来办神之器这件差事,哈,瞧瞧下头那些不自量力的三界代表,在今晚过后,八成都无法完整无缺的回三界去。
“上回跟咱们交手的不是她,是他。”藏冬懒洋洋地更正,一手指向被弯月困在后头的雷颐。
郁垒白他一眼,“还不都是神之器?”
“想阻止她吗?”眼看下方的战况对三界愈来愈不利,而难得大开杀戒的弯月似乎杀上了瘾头,藏冬抚着下颔认真地问。
郁垒消受不起地哼了哼,“我可不想跟那玩意再打一回。”
“那咱们还是看戏吧。”同样也不想下水搅和的藏冬大刺刺地将身子往崖壁上一靠,大有置之不理之意。
“那个卖豆腐的也会乖乖看戏吗?”郁垒将目光移至也同样位在山崖上观战的晴空身上。
差点忘了在场还有一个旁观者的藏冬,转首看向手持佛珠,迎风坐立崖上闭目喃念的晴空,他想了想,没什么把握地应着。
“很难说。”近来,也不知这个豆腐小子是怎么了,往常不到该出手的关头,任旁人再怎么横劝竖劝,他也绝不轻易出手,偏偏在神之器这一事上头,他却一反常态从头管到尾。
山崖顶处,盘腿而坐,手拈菩提子串成的佛珠,始终没有睁开眼观看下方战况的晴空,在弯月手中之刀再次撼动大地,山崖落石纷纷跌坠之时,阵阵喃诵声戛然而止,他睁开眼,静看着在串珠绵线断裂后,自他指尖颗颗滚落的佛珠散了一地。
他深深一叹。
该是避不过,注定躲不过。
“晴空?”当晴空翻身跃下山崖,降立在交战方配的两方之间,并迅速采取行动,将鬼界一名已到了弯月刀下的阎罗给救回来。三界众生诧异地看着救过雷颐一回的他,这回不再站在神之器那一方,反而对三界出手相助。
救回一名阎罗后、晴空抬掌示意三界后退至弯月的刀风之外,在三界众生照办之后,一夫当关的晴空,紧接着以两掌接了弯月朝他眉心砍下的一刀,受制的弯月在手中之刀不能动弹之时,随即转身使劲抽刀,飞扬在风中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面颊上传来的触感,令晴空怔忡了一会,在弯月又举刀挥向他之时,他连忙回神,掌心朝上地向她伸出一掌。
袅袅的火光自掌心中窜出,流光溢彩绚烂得有若初绽的红莲,乍见火光的弯月连忙收势,一改一视同仁的前态,怀有惧意地往后退了数步。
她不确定地问:“浮屠之火?”当她还在心魔手上之时,她记得心魔曾遭佛界的佛重创过一回,而那一回心魔之所以会败,就是因她这柄弯月刀败在这种足以融化她的火焰之下。
晴空低沉的叹息沉淀在夜色里,“我虽不乐见三界收伏你们,但我亦不能任你毁灭三界。”
对眼前男子的面容无丝毫印象,亦不知他是何许人物,但识得浮屠之火的弯月,心弦紧绷地握紧了刀柄,对这名不似其他的佛界之辈的不速之客格外留神,就在她想着该怎么避开浮屠之火,或是与他硬拼之时,晴空抬起头正正地凝望着她。
或许是因夜色过于昏暗,也可能是受那丛丛在他掌心中燃烧的佛火所影响,弯月用力地眨了眨眼,试着想将她所看到的疑惑自眼中逐去,只因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不该出现在三界身上的东西,看见了……太过类似怜悯的眸光。
不知为什么,在恍然间,她忽然想起雷颐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该不会……这就是那个身怀七情六欲,懂得心痛为何物的佛?
不顾佛火的威胁,弯月当下重振旗鼓.眼中替换上更深沉的杀意,防备地以身子挡住他看向雷颐的那个方向。
“你是雷颐见过的佛?”今夜他会来此,是来实现佛界的那个传说的?
对于她的举动有些明白的晴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以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她,许久过后,他怀疑地问。
“你愿为雷颐而死?”
她冷声反问:“有何不可?”
愣望着她的晴空,眼里,伫留不走的是她视死如归的眼神,耳里,徘徊不去的是她即使落到这个田地,仍然是无动摇的决心。
有何不可?或许,这就是长久以来,他一直在追寻的答案。
下一刻,不理会弯月眼中的诸愕,忽然背过身去的晴空,改而虎视眈眈地替她把守着在场其他三界众生。
“带他走。”改弦易辙的他,决定作得甚是突然。“我的修为有限,只能挡他们一阵。”若要神之器与三界共存,他只好采取这种作法,请两方各让一步。
“不走呢?”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三界的弯月,微微眯细了美眸,可不欣赏他这等自以为是的援手。
晴空冷冷回眸。示威性地扬高了掌心如莲焰,“你我都会后悔的。”
“弯月!”知道她决计拼不过浮屠之火的雷颐,站在远处大声地唤。
弯月回首瞧了他一眼,再看向晴空那此刻有如伟山般定立不摇的背影,她咬着过犹豫了半晌,飞快收刀回鞘,赶回雷颐的身旁照他们的意思先走再说。
“慢着!”万没想到晴空竟临阵倒戈,导致情势急转直下,欲拦下他们的三界众生,在厉声喝道之时,纷纷往前迈出了脚步。
也同时采取行动的晴空,衣袍一振,离开掌中的火莲霎成烈焰,在落至地上后迅速化为蜿蜒的火龙,逼得欲上前的众生不得不赶紧后撤,硬生生地遭隔挡在火线之外。
“晴空,你想背叛三界?”再次遭晴空坏了事后,气急败坏的观莲使者,站在火线的后头朝他喝问。
在确定弯月他们走远后,晴空这才慢条斯理地启口。
“这辈子,我是个人,属于人间,因此说不上什么背不背叛。”背叛这宇眼,太沉重了,目前的他还担不起。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眼看难得的机会即将流失,不愿被困在此地的神界天官们,打算先突破拦阻他们的火线追上再说。
晴空只是缓缓抬眼看向那几道欲攀上夜空的身影,在刹那间,原本滞留于地的佛火亦追上了他们的身影,在风中编织成一道火网将他们拦下。
“我不想破戒,因此,别再苦苦相逼。”已经有与三界大战一场的心理准备的晴空,在以佛火伤了数名天官之后,还是希望他们能看在他的份上到此为止。
无视于他的天官风巽,朝他亮出了手中的方天戟,很显然的,这一回并不愿再放过他这名碍事者。
“那日还听你说得满嘴大义,说来说去,你不也还是偏颇于他们?”
“谁教我是个凡人?”他微微一笑,“人间待久了,我懂得你们不懂的心痛。”
立于崖上,冷眼看着晴空代替弯月与三界对上的郁垒,在晴空正式动起手时,眼眸中玩闹的意味不再,严肃的神情上,眉心紧竖成一道切痕,而同样也是一语不发的藏冬,则是在晴空洁净的衣袍沾染上血腥之时,心绪万般沉重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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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还敢找上门来?”
带着雷颐想趁晴空拖延住三界之时,乘机离开孤山的弯月,在来到岛上另一处曾经植满桃树,如今只剩枯木的山丘上时,难以相信地看着这个怎么也不肯死心的拦路人。
在此恭候大驾已久的心魔,等待着的,就是这个时机。
“在三界封了你们之前,由我先封了你们吧。”
“你别轻举妄动。”一整晚下来都安静异常的雷颐,慢条斯理地将弯月推至身后,好整以暇地问向他:“你就这么想得到我俩?”
心魔放声杨笑,“只要能够同时拥有两件神之器,三界我岂还会看在眼里?到时,魔界就不再只是必须屈服于三界之下的小界,改由我魔界一统众界!”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那个贪宇。”太过了解他的弯月,紧锁着眉心,“何时起你抢起申屠令那只贪魔的饭碗了?”
“别同我耍嘴皮。”凭恃着三界已消耗过他们实力后的心魔,黑眸在他俩身上频频流转,“我知道他瞎了,而你,你的伤势可痊愈了?”
“对付你,哪需要她出手?他算什么东西?
有过上回的经验后,这次赶在心魔再制造出心之狱的雷颐,虽是看不见,但仍是牢牢锁住了他的气息去向,在他还未及动手前,先他一步地手擒佛火奔向他的面前。
为免因心魔伤势加剧的弯月,紧掩着胸口退出了数步,看着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雷颐,在佛火之后,以魔攻魔地施展出魔界的术法,彻底堵绝心魔任何一个可辟心之狱的时机,再以自轩辕岳身上得来的人间术法,在他面前排出七星大阵,将心魔的脚步困绑在地上七颗由黄符所造的星子之间。
攻势一波接一波,来不及喘息的心魔方要结界自保,根本不认为他是对手的雷颐微微一笑,手刃结界,在指尖刺破那层薄膜之时,将剑气灌注至掌心,一手刺穿他的胸膛。
“你……”掌指深深掐陷进他肉肤里的心魔,紧紧攀握着他的肩,怔然望向那双死灰空洞的眸子。
他靠在心魔的耳畔低语,“把东西还给她。”
竭力做到冷眼旁观的弯月,从没想过她的最后一道心锁,会是在这样的夜晚宣告解开,踏着仍不太置信的步伐上前的她,非要亲自以自己的这双眼,亲眼看他形消骨蚀。
“弯月?雷颐回过头,在碰触到她时,赫然发觉到哆嗦个不停的她,竟是一身的冷汗。
“不……”止不住浑身抖颤的弯月,在心魔不复存在后,抬首怔望着夜空,颤颤地摇首,“不会的……”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雷颐,忙将她扯进怀里,“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祝融……”心底最深的恐惧,映在她的眼中不肯离去。
“奉三界之命,我特来收你们回火中。”乘着火云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的祝融,面无表情地看着由他一手所创之物。
“走!”明白严重性的雷颐,立即推开弯月,要她与他分头走避。
祝融不疾不徐地探出双掌,“你们哪也走不了。”
被雷颐推开的弯月,在急忙逃命而去之前,担忧地止住了步伐,看向被留在一片黑暗中的雷颐,当她急于折返回去救他之时,自她与雷颐脚底下猛然窜出的火团,只在眨眼间即高耸成一片牢笼似的火墙。
“雷颐,不要动! 她忙出声喝止看不见的雷颐,并在顶上重若千斤的焰火朝她压下之时施法撑顶住它。
“坏了,来晚了……”拖着自家师弟姗姗来迟的燕吹笛,两脚才踏上山丘,就见他要找的两人已被祝融给困在火里。
“祝融?”眯着眼在火光中认出那张熟面孔的轩辕岳,难解地抚着额,“我不是早就………”早在数年前嘲风与祝融对决之时,他就已经收了祝融,怎么祝融会……
“神界释放了火神。”燕吹笛随口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他,在快步奔向前时不忘回头叫醒站在原地的他,“别尽是愣着,咱们得快点摆于他!”
回过神的轩辕岳,在试着想解救雷颐他们的燕吹笛招去了祝融的注意力之时,边跑边结出金刚印,尽全力攻向祝融的身后。冷不防受这一袭的祝融,在熟悉的痛感传来时,登时目露仇光。
“我可没忘记你。”深记前仇的他缓缓侧过脸,一双精目直盯在轩辕岳的身上。“上回是你运气好,这回,你不会再那么走运了。”身为火神,竟被区区一介凡夫收伏?此辱不刷,日后他如何在神界立足?
气势不让他分毫的轩辕岳,再以一记添上劲道的金刚印想封上他的嘴,“上回我该牢牢封死你的!”
祝融即刻扬火回攻,在神火抵达轩辕岳的顶上如雨落下之时,一抹身影疾快地来到轩辕岳的面前。
“糟老头……”替他顶住了火雨之后,燕吹笛火冒三丈地奉还给他千缕银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祝融挑了挑眉,“怎么,联手?”
“至少我们可以替他们解决你这个火神!”在燕吹笛打开护住他们的防线之后,主导攻势的轩辕岳放手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