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新月般的细眉,“你染上了轩辕岳固执的毛病是不是?”说了再说、劝了又劝,他就是听不进耳,她笑与不笑,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好执著的?
他朗眉一扬,走至她的面前一掌关上房门,而后俯下身子两掌抵按在她的身畔,与她眼眸齐对,“与燕吹笛处了那么久,你怎没染上燕吹笛的滑头?”飘进她耳底的音调,几乎要让弯月以为里头……带了点妒意,她百思不解地看着皮笑肉不笑的他。
“你很介意燕吹笛?”姓燕的是哪得罪过他了?
“好说。’他没杀那家伙就已经算很给轩辕岳面子了。
“别打他的主意。”防备心极重的弯月向他警告。
“我对男人没兴趣。”雷颐更是靠近她,将唇悬在她唇上低喃,“我只对你感兴趣。”
她动也不动地看着彼此眼中的倒影,交织在两人之间的气息,距离近得让她分不出彼此,他靠抵在她身上的身躯、扑面不走的气息,都与她的一般冰凉,不似其他众生,身上都带有温热的暖意,这股金属般的冷意,令某种朦胧的感觉自她的心底浮漾开来,那感觉,就像是她正面对着另一个自己。
她都忘了,在他们被分割开来前,他们本就是同一块铁石……与其说他俩之间的关系是兄弟姐妹、夫妻父母,倒不如说是被拆散的两个自己,只是在经过岁月的改变,与宿命的捉弄之后他们这本是一对的刀与剑,各自展开了不同的命运。
某些方面,他虽与初时的他仍是很相似,可眼前的他,一如他原有的形体,侵略心极重,擅长出划开他人防备的盾甲,再现出受害者的肉肤,钻闯进血脉愁肠里,这令素来即努力想固守小小领域的她,下意识地想将他自眼前驱离,不让他以无人可挡之势闯进她的世界里。
“你怎了?”察觉到她突然紧扬着眉心,表情写满了痛苦,雷颐担心地撑扶住她。
“走开。”弯月一手按着不知为何又开始作疼的心房,在他的双手开始在她身上四处探察时,费力地将他推开。
不理会地的掌劲,雷颐强横地环抱住她的腰,身手矫捷地将她带离门边,忍着不适的弯月扬起一掌搁放在他的颈间,他轻轻一动,随即遭划开了一道血痕。
“我俩若动起手来,不是两败俱伤,即是玉石俱焚。’他停下脚步,无所谓地挑着墨眉,“你想捡哪一样?”
“我想把你轰出去。”
他淡淡轻哼,脸上的笑意十足十的猖狂,“你若够本事,请便。”一掌还搁在他颈上的弯月,按捺着心火,看他无视于她的威胁,在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上床用歇息拉开她的手时,还不忘在上头偷吻一下。
“天还亮着。”抚按着被偷香的掌背,对他的行为举动没有半分了解的弯月,不解地看他在房内四处点亮了烛火。
“我讲究气氛。”他连语调都不正经。
弯月回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多话。
“这些年来,你当真不曾想过我?”拉来椅子在床畔坐下的雷颐,还是继续骚扰着她。
“别又跟我说这个。”面对这个他沿途不断在她耳边问过的问题,躺在榻上的弯月直接回过身背对着他,也背对起他的心结。
雷颐仍自顾自地低语,“我很想你。”
两眼直视台床里内侧墙壁的弯月,徽蜷缩起身子,感觉胸口那份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痛感,似又要卷土重来,令她觉得连呼吸都很艰难。
“我不会放过你的。”交握着十指的他,淡看着她的身躯,在被单下线条优美得逗人遐思。“无论你想躲到哪,我都不会再与你分开。”
这是在声明他会死缠烂打到底吗?
弯月随即翻过身来,瞪视着这个已经把黏人本事练得火候十足的牛皮糖,而他却挑在这时赠她一双频眨的媚眼。
深深吐了口大气的她,一手抚着额,“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流连在她面容上的灰眸,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试图振作地眨了眨。“该忘的事,尽早把它给忘了,更何况过去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没注意到他异样的弯月,一心只想让他打消念头,好图个清静。“对我来说不是。”雷颐攸然站起身,转身背着她面向窗外一会后,将袖中已准备好的两张黄符射向外头,“你们究竟想偷听到何时?”
“你没有温和一点的手法吗?”知道他一出手来者就绝无活着的可能,弯月只能尽力告诉自己别去想在这一路上,他已经在她面前杀过多少众生。
“没必要。”
“会树敌的。”她在床上坐起,对他的作法相当不以为然。“还有,这会替我带来麻烦。”
替换上一脸冷色的雷颐,走至床时坐下,一手勾起她的下颌。“告诉我,为何你总对那些穷追不会的众生手下留情?”她以为她想骗谁?凭他们的身份,她会怕树敌?更遑论麻烦这玩意,都跟着他们几千年了。
“高兴。”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她可以大方的任那些众生一再明击暗袭,也有耐性一次次打退他们,但那些众生可一点也不在乎是否会伤了她。
“我不想见血。”她别开他的掌指,不愿多作解释地躺回原处,再次背对着他。
他皱着眉,满脑迷思。身为杀人刀,却不想见血?
“雷颐。”过了许久,带点睡意的音调在床内响起,“记住我这句话。”解不开她身上重重迷雾的雷颐,格外留心地竖起双耳。
“我和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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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嘴角微微抽搐的碧落,口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居然在这节骨眼来找我?”
“不成吗?”站在她跟前与她面对面的过月.对她脸部的表情有些纳闷。
碧落在深吸口气后,感慨万千地一掌重拍在她肩上。
“难道你还没听到消息?”这女人该不会又犯上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那毛病吧?现下都已经风声鹤唳了,她竟还敢大摇大摆地在外头到处晃?
“什么消息?”素来不关心任何事的弯月,如她所料,眼中有的只是一片茫然。
“魔界放出风声非得到你不可。”整座魔界都因她而动起来了,她是该感谢魔界对她如此热烈爱戴的。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弯月不以为意的哼了呼,伸手指着站在家门前碍路的她,“你不让我进去?”
碧落的纤指一扬,“你身后那个人是谁?”让她进去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后头那个让她浑身发毛的家伙……
“他叫雷颐。”拿他没辙的弯月,回首看了那个可能会跟她跟到地老天荒的男人一眼。
慢……着。
宛如刚被打落十八层地狱的碧落,笑意顿时僵冻在嘴边,一脸戒慎恐惧地求证,“雷颐?那个轩辕岳的雷颐?”
“对。”
如临大敌的碧落直捉着发,“你居然把雷颐带到我家来?”她是倒了什么霉才会交上弯月这种朋友啊?
弯月一脸的不关己事,“是他硬要跟的。”
“不行不行!”花容失色的碧落,当下七手八脚地忙要推她走人。“你们两个最好现在就走!”
“为何?”弯月两脚生根似地钉在原地不动。
一点也不想被连累的碧落简直气急败坏,“神界也放出风声了,他们要把雷颐收回神界。”
她轻耸香肩,“与我无关。”
“但跟我这个地主有关切!”碧落几乎想扯开嗓子对她尖叫。“你不知道那家伙在轩辕岳手中时杀了多少各界众生,在知道他已离开轩辕岳后,现下不只是神界,各界全派人来找他寻仇了!”为了躲那个穷追不舍的小冤家,她好不容易才躲到这个地方,现下却来了两尊来头更大、麻烦也更大的,她这里又不是供追兵串门子的集会场地!
弯月听了,微偏过芳容,赠身后的雷颐一句恭维。
“看样子,你似乎比我还受欢迎。”她获得自由数年,也才有一堆想得到她的众生追在她的后头跑,而这个完全不懂得收敛的雷颐呢,才离开轩辕岳没多久名声就比她大。“应该的。”雷颐爱笑不笑地扬着眉,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移至那个看似与弯月相当熟稔的镜妖身上。
一股冷意直从脚底窜上头皮的碧落,在遭雷颐一看后,娇艳的芳容当下宛如褪了色的彩蝶,她忍不住将两手扳至身后紧握成拳,试着抵抗自雷颐身上散放出来像剑锋一样锐利的气息,而雷颐在发现她的小动作后,更是不客气地以像要割人的视线将她狠狠扫过一回,可一旁的弯月不但一点也不受影响,似乎,也没有察觉雷颐在暗地对她这个第三者动了手脚。这男人,居然来阴的……
想探人底细,想知道她究竟对弯月有害无害,说一声就是了嘛,干啥偷偷摸摸的用眼睛杀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真是神之器吗?为何……她总觉得有哪怪怪的?
“托你打听的消息呢?”不知她正在暗地里与雷颐你来我往弯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要她回神。
“你要找的那个东西……”浑身寒毛直竖的碧落,边搓着两掌边计较地瞧着她,“在魔界里。”
正想进屋稍事歇息的弯月,微怔了一会,而后大步走进屋内,跟在她身后的雷颐,在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后,也不管碧落欢不欢迎,立即跟上她的脚步走进屋内,站在她身旁低首看着她那双紧锁的黛眉。
“如何,去不去?”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的碧落,倚在门边懒懒地问。“去。”尽力不让自己的异样全都表现出来的弯月,刻意压低了脸庞,不愿让雷颐探索的目光在她面上徘徊。碧落转了转眼眸,一手指向她的跟班。
“那他去不去?”若是有雷颐这号人物跟着去的话,不但她会比较放心,而弯月也应该……
“这事与他无关。”心烦意乱的弯月想也不想的回绝。
“弯月……”才想上前劝上一两句的碧落,双手方搭上弯月的肩,就感觉一阵更加利人的目光觅朝她身后袭来,她大感不妙地回首一看,就见满面不快的雷颐,两眼直盯着她造次的双手。
好好好,不碰就不碰……她赶忙举高两掌示诚。
“你有客人到了。”这几年下来,对风吹草动都很敏感的弯月,站在门边提醒屋主。
“那种家伙才不会是我的客人……”探头朝外头看了一会后,碧落大叹倒霉地撇着嘴,回头看着这两个替她带来麻烦的人物,“喂,找你的还是找他的?”
“找我的。”从里头找着几张熟面孔后,弯月也叹了口气。
“那你就快去打发他们吧,我得避避风头先……”忙着逃命去的碧落,在从后门开溜时不忘向她重申,“记住,千万别又毁了我的家”
总觉得有些对不住碧落的弯月,在外头热烈的叫阵下,如他们所愿地出了小屋,她不语地站在众生面前打量着这一回的阵仗,不过多久,再熟悉不过的问句,又再传抵她的耳里。
“她是弯月刀?”在见着她后,他们总是要先确认一回。
“应当错不了。”
阵中有个识途老马,“是否真是弯月刀。只要将她推入火中便可分晓”
“何解?”
“相传弯月与雷颐并非一般凡火所炼,而是由火神亲手所炼,因此凡火伤不了他们分毫。”他边说边扬起手上的弓,在旁人持来火炬后,将箭尖就向火源点燃。
没走远的碧落,在嗅到火燃的气味时忙反身折回来,还未走至小屋,就见那票冲着弯月而来的众生,不但在将火箭射向弯月之余,还顺便也把火箭喂向她的小屋。
“我的镜子!”回想起她放在屋中的铜镜,她登时吓白了脸。
碧落的叫声方落,知道连累了她的弯月,迅即转身冲入火中救镜,而站在原地的雷颐霎时握紧了拳,慢条斯理地的回过头,目光残冷地看向那样逼弯月不得不投入火窟的众生。
禁不起大火猛烈燃烧的小屋,屋身骨架在格色的火光中崩毁塌坏,隔着跳跃的火焰,顺利救到铜镜的弯月伫立在火中,怀里捧着碧落赖以栖身的镜子,淡看着外头不克制与生俱来杀意的雷颐,在无人拦阻下转眼就将他们杀尽。
解决完令他厌烦的众生后,雷瞩随即跟着跃入烈焰之中,二话不说地想将她拉出来,但毫发未伤的她不肯动,雷颐怒攒着眉,索性扬符就地灭火,并动作迅速地弯下身子,先将她衣裳上的火苗拍灭,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将她包裹起来。
站在他怀中的弯月,仰首默然地看着他的脸庞,自他身上每一寸肌肉与他吹拂在她面上的气息间,她能感觉得到他正努力。压你的愤怒,这令她心头一紧,隐隐的疼,再次自心口蔓延开来。
他阴沉的语字自口中迸出,“为何这么做?”
“我厌倦杀生。”她茫茫地看着四下,目光平淡得似是早已放弃了一切。“反正,这等凡火也烧不死我。”心火剧烈窜烧的雷颐,在她欲走时,面无表情地将她扯回胸前。“我的确是火神所铸的弯月,也是数千年前你曾认识的弯月,但现下的我,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她的语调,冰冷得无丝毫温度。“你走吧,我不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更不希望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
“因为会心痛。”她难忍地抚上胸坎,“见到你,我的心会痛。”
心痛?她可知她的这番话,令他不只是心痛而已?几乎无法控制激越气息的他,隐忍着一身的颤抖,无法接受这等全面否决他的拒意,更无法因此而了断渴盼了数千年的相思,但在这时,他发现,掌心下的她也在颤抖,这令他的心房隐隐抽痛。
“我只是想见你一笑而已……”在得知自己在她心中无半处角落可居之后,他问得很不甘,“这么简单的愿望,很奢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