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硬拖着我来这做什么?”韦庄坐在凌烟楼的台阶上,很不平地怒问也坐在他右手边正在喝酒的两个师弟。
“大师兄,人家在芙蓉阁洞房花烛,你去凑什么热闹?想盯着飞师兄和小姐办事吗?”
韩渥斜着眼冷瞪他,难不成他还想进去里头监督吗?
“我……”韦庄一时词穷,不停地转着手指。
“你这个死鬼,我们才成亲几年你就把往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回家我再找你算帐。”
坐在韦庄左手边的楚雀狠狠地拧了他一记,他居然连她嫁给他的事情都不记得。
“来来来,喝酒,算是庆祝飞师兄终于娶得如花美眷。”织罗提来数坛好酒一一破封,递维他们每人一坛,自己率先提起一坛酒仰头猛灌。
“雀儿,你不能喝。”看着楚雀学织罗举起酒坛想喝酒,韦庄及时握住她的手。
“你都能出糗了我为什么不能喝?喝得多望得多,我希望能把今晚的糗事忘掉。”
楚雀挥开他的手,她一定要把今晚看到的事都忘光。
“可是你有身孕……”韦庄冒冷汗地看她咕噜咕噜猛喝着,害怕地想阻止她再喝,可是她又一掌将他的手挥开,再接再厉地喝下去。
“师姊身子勇猛强健,无妨啦!倒是你才应该多喝些压压惊,飞师兄明儿个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洗好脖子等他吧。”韩渥不像织罗与楚雀灌水般的喝法,很斯文地拿出杯子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唱,另一杯给韦庄。
“不知道师父安排的这招能不能奏效,救小姐一命。”织罗灌完一坛后又提来一坛,他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忧心冲冲地道。
“我也不知道,求苍天吧。”韦庄的肩膀垂了下来,合着双手望向天际祈祷。
“小姐若有事,飞师兄也会离我们而去,我不要这样。”韩渥一杯杯不停的喝着,想起飞离和小姐一道与他们诀别,隐城没了城主和雪霁堂堂主还算隐城吗?
“事情不会那样的。小姐心肠好,待隐城上下如子,她还救了我和我的孩子,会有善报的,我们要相信师父和苍天。”楚雀搁下酒坛抚着腹部,苍天若连这种好人都不救,便是没天理。
“师弟,今晚城里怎么这么安静?你没把城民放出地下城吗?”韦庄目光自天际收回住城下望去时,没看到城街有任何烛光,更见不到行人。
“我早开了地下城,也告诉百姓小姐病危的事。”韩渥握着酒杯道,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
“他们有什么反应?”韦庄又多了一份忧心,城主病危的消息让百姓知道了,只怕百姓会有强烈的反应。
“百姓们知道了后哭嚷着要殉主,我劝了半天还是阻止不了他们,只好说小姐过了今日还有机会,要他们为小姐祈福,明天早上看情形再告诉他们,要他们等一等,现在全城的人都聚在城东的宗庙里祈祷。”韩渥突然砸碎了杯子,提起酒坛一古脑地猛灌起来。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再去面对那些百姓,报喜的话是最好,但如果得向他们报哀呢?
“如果……我是说万了……万一小姐在和飞师兄成亲后还是不行呢?”织罗支吾地问。到时全城的人都跟着殉主该怎么办?
“小姐若仍是没救,我们三个再去和百姓谈,把小姐希望他们好好活着的心愿告诉他们。”韦庄将脸理在双膝。
“师弟,如果小姐没熬过去,你真的会照小姐说的破石开城吗?”织罗问着奉命去造出城之路的韩渥。
“大师兄?”韩渥停下灌酒的举动,转而问着韦庄。
“我不会走,既然百姓都与我们同心,我们就更不该开城。”韦庄抬起头,冷静坚持地道。如果全城的人都殉主,而死人又不会出城,开了城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是。”织罗握着拳附和。
“我生在隐城也要死在隐城,我不走。”楚雀凄恻地笑着,他们汉人的国已经破了,如要再人亡家亡,她死也要死在隐城之内。“那咱们都别出城了,不管小姐生死如何,我们都留在隐城、水远陪她和飞师兄。”韩渥举起手拥着他们的肩。
“好,今生我们师兄弟妹们、水远都要在一起。”韦庄一手揽着楚雀一手放在他们的肩上。
“那个是?”楚雀瞥见韩渥慢慢自怀中取出一副卷轴,觉得好象在哪看过。
“这是小姐给的图,上头画着出城的最后方法。”韩渥摊开地图,一端交给坐在最右边的织罗,一端交给坐在最左端的楚雀,把图展放在他们四人的膝上。
“大家都决定好了吗?”韦庄转头看看左右,询问他们的心意。
“想退出的人就说,撕了这张图后就没出路了。”韩渥把手放在图上。
“我来帮你。”织罗第一个动手撕图,其它人也动手撕了起来。
“要撕就撕碎点,否则给人捡了去就可能会拼回来。”楚雀一条一条地细细撕着,不像他们那么粗枝大叶。
韩渥将撕碎的碎纸收集好往上一扔,让像雪花般的碎纸从他们的头上落下。
“干杯,庆祝我们、水远与小姐同在隐城。”韦庄举杯,与大家一同卸下心中的大石畅饮着。
“说实在的,我第一次看到飞师兄穿那红蟒袍的蠢样,那套衣服和他的冰块脸真是不搭,活脱脱像是唱大戏的。”几坛酒下肚就现出原形的织罗,用他特大号的嗓门嘲笑着今晚截然不同的飞离。
“我们不是早就看别人穿过一次那套蠢衣服了吗?”韩渥和他一搭一唱起来,以手撞撞他,暗示他们四年多前就看过一次。
“你们讨打吗?”韦庄亮着森白的牙火大地问,之前也穿过那套蠢衣服的人就是他。
“喜事当头有什么好忌讳的?”韩渥没大没小地笑道。“对。”织罗点头大笑,提起另一坛酒和韩渥干杯。
韦庄出拳如闪电般地给他们两个头上分送一记重拳,让他们的笑声转成低哼哀叫。
“哇!今天是大喜之日你还打人?”韩渥捂着头跳起来叫道。
“又不是我大喜。”打人还看日子的吗?何况今晚成亲的人又不是他。
“你还想和别的女人再成一次亲吗?”楚雀不给韦庄面子,举起拳头在他头顶上用力地敲着。
“雀儿……”患有惧内症的韦庄只能捂着头让楚雀打着玩。
楚雀揍完韦庄后气消了一半,她看着另外两个幸灾乐祸的男人,有什么好笑的?他们也会有穿上那件衣服的一天。
“有一天也会轮到你们穿,想笑别人别笑得太早。”
“不可能。”织罗和韩渥看了看他们夫妻俩的“恩爱”样,异口同声地道。
“倘若你们也成亲了呢?”楚雀一副青面撩牙的面孔问他们。
“如果我会笨笨地去穿那个东西的话,我就倒立绕城走一圈。”韩渥不信邪地道。
他的大师兄娶一个母老虎找自己的麻烦,而飞师兄娶一个要人哄要人怜又是城主的女人更累,何况他自己忙城内的琐事都忙不完了,哪还有时间去应付一个女人?
“我绕两圈。”织罗拍着胸脯道,也站在韩渥那一边。
“敢赌吗?”楚雀走向他们伸出手掌。
“敢!有什么不敢?”韩渥毫不犹豫地拍着她的手订赌约。
“赌了。”织罗也拍着楚雀的手。
“嘿嘿,我等着看你们两个倒立绕城风光的那一天。”楚雀顾盼自得地看着眼前的两个醉男人,一旦酒醒后他们绝对会后悔跟她订这个赌的。
“你们两个很快就会有报应了。”坐在一旁看他们订约的韦庄,摇摇头同情地道。
第九章
“秋水,睁开眼看我。”飞离侧躺在秋水的身边,轻拍着半睡半醒的秋水道。
“天……亮了?”秋水揉着眼!满室的明亮让她睁不开眼。
“对,天亮了,听见窗外的鸟鸣声吗?”飞离一手撑着上身,一手抚着她的容颜,朝霞从窗外投射进来,使她的脸上映着璀璨的晨光。
“我还活着?”感受到飞离的触感,秋水睁亮了眼问。
“你说呢?”飞离静静地看着她在晨光下如芙蓉般的面容。
“我不是在作梦吧?还是你也陪我一起来阴曹了?”秋水摸捏自己的脸颊,又摸摸他的。
“你活着,我也活着,不是梦。”他俯下身吻住她发问的嘴,让她知道他是真实的。
“可是,高大夫说我活不到今日,怎么……”秋水略略推开他的脸。
“高大夫的诊断不是不灵光,而是师父教我们的方法有效。”飞离深沉似潭的眼眸不动不移的盯着她。
“飞离,你不高兴吗?你的脸色好苍白。”秋水看清了他的异样,觉得他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
“你……睡得好吗?”飞离将自己移至她的身上。
“嗯,为什么这样问我?”她怯怯地问,和他肌肤相亲的感觉使她红了脸,以为他指的是他们昨夜做的事。
“昨夜我差点被你吓死。”一整夜欲窒的情绪终于获得舒缓,飞离将脸埋在她的颈问,把她拥得死紧。
“飞离?”秋水怔愕地拍着他背部贲起的肌肉。
“你在睡着后本来一切都是很好,可是昨夜刚到子时的那一刻,你就像死了般,我探不到你的鼻息,也摸不到你的心跳,全身冷冰冰的,动也不动。”飞离一回想起昨夜的情形就感到惧怕,犹在他怀中安睡的她,到了子时忽地失去了生命迹象,一时片刻间,他以为她就这样在睡梦中死去了。
“这么说我是死了?”到底这还是一场梦,可是,她为什么还能感觉到他们两人间厚实的温暖?
“不,你没有。当时我本以为你死了,可是发现你隔很久就有一次浅浅的呼吸,心也跳得很慢,而过了子时后,一切就突然转好了,我怕你会再变成先前那样,所以一晚都不敢睡,我要你睁开眼看看我,亲口告诉我你没事。”那漫漫长夜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酷刑!他得时时看顾怀里的妻子,怕她是否咽气了,还是在睡梦中徘徊。
“我很好……”秋水很是动容,她骤感不对劲,忙推着地的肩道:“飞离,我体内的寒气不见了。”
“不见了?”飞离被她推得坐起身,见她抖瑟了一下,忙找来床头的衣服为她披上。
“奇怪,不该会这样。”秋水相着衣扣时紧锁着眉疑惑难解地道。
“秋水,你在做什么?”飞离看她突然半挂在床边将手伸至床下,于是他赶在她掉下床前抱起她的腰肢。
“拿卦盘。”秋水将散乱的发顺在耳后转头对他道。
“你还有卦盘?不是让我烧光了吗?”她怎么还有那种东西?
“你烧光的是我房里的卦盘,而我在这厢房的床底下还藏了一个。”秋水怯怯地看他生气的脸,伸直了手臂把床下的卦盘拿出。
“不准用,如果你的寒气又复发怎么办?”飞离按住她的双手道。
“不会的,我是在六月初六子时出生的,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不会再有什么寒气了。”
秋水释然地笑道。当她见着今早的阳光时,她被咒锁的寒气便过时消散了。“你保证?”
飞离正色地问,以前她只要一碰这些卦盘就有事。
“你把把我的脉不就知道了?”秋水将手递给他。
“怎么回事?你的体内怎么会有我的阳气?”飞离按着她的脉一会儿,惊异地问。
“我吸收了你至阳至刚的阳气,体内的寒气被驱尽了。”秋水收回手笑道。
现在她不再是至阴至寒之体,变得跟他一样了。
“这卦你是什么时候卜好的?”飞离没理由反对她再占卦,只是指着搁在床上的卦盘,她该不会又是趁他不在时偷玩的吧?
“这是上回断弦卜的那副卦,我一直收着,想看卦象会有什么变化。”秋水摇头,这副是她生平第一次有解不开的卦象,所以她才一直留着,想有朝一日将它解开。
“有变吗?”飞离对占卜是个门外汉,看不懂上头的东西。
“变了,关于我的部分全反了过来。”秋水低头看完卦象后!欢喜地扑至他的怀里。
“什么反了过来?”飞离抱好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这卦本说我是到不了六月初六,阴盛阳残,理当该死,但现在却变成阳盛阴缺,初六之咒被破了。”秋水快乐地道,侧首深深浅浅地吻着他。
“怎么破的?”飞离精神有些难以集中地边吻边问。“因为有贵人。”秋水喃喃地道。他的吻像野火燎原,令她投入地搂着他的颈子专心地吻他。
“贵人?对了,你上次也说有什么贵人,到底你的贵人是谁?”飞离在无力自拔前听了这两个字后,精神马上全部回笼,收住了吻认真地问。
“飞离,昨夜和我成亲的人是谁?”秋水盯着他淡淡地反问。
“当然是我……慢着,你说的贵人是……我?”飞离指着自己的鼻尖诧愕不已地道。
他当初还想找那不知名的贵人来救她,没想到所谓的贵人就是他自己。
“昨夜和我洞房花烛而且没笑场的人是你没错。”秋水掩着唇笑道。他可是努力了大半天让她止住笑后!才有法子让他们俩行周公之礼。
“因为我……所以你……”飞离讶然地看着她嫣红的脸,这样就救了她一命?
“不错,就是你,因为你我才能活过昨日……”秋水觉得他赤裸的胸膛像是有烫人的灼热,连忙收回手垂着头不敢看他灼人的目光。
“早知道我们只要成亲你就会没事,我早该娶你入门的。”飞离笑着将她的手按回自己的胸膛。
“飞离,爹爹当时是怎么交代你和韦庄的?”秋水不知父亲怎会有此安排,是早料到的吗?
“师父说你在初六前出阵就要我即刻与你成亲,这样你便可续命,若你留在阵内直到初六,那我过初六后再择日与你成亲。”飞离拉她贴近他,透过薄薄的衣物抚摸她滑如玉的美背。
“爹爹这么说?”秋水怔然地抬起头,缓缓地逸出轻笑。
“你在笑什么?”飞离停止了动作褛着她的腰问。他和韦庄遵守师父的遗命,她竟觉得好笑?
“我想,爹爹可能耍了你和韦庄。”秋水想了半天,莞尔地对他道,也了解她爹爹给他们这道遗命是在打什么主意。“耍我们?不,师父应当不会拿你的性命开我们玩笑。”
飞离和章庄同样敬重凤雏,不信他会拿唯一的宝贝女儿来迫他们。
“他已经做了。”秋水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有点想同情他们俩的遭遇,但又很赞成爹爹的主意。
“秋水,别把我吊上吊下的,师父怎么耍我和师兄?秋水的头脑不比他师父差,甚至是青出于蓝,他拋弃了原本半信半疑的态度,开始思索师父对他们做了什么。”爹爹安排我未到初六出阵后即刻与你成亲此点不假,但爹爹不止知道十九是我的大限,也知道我与你成亲即可解此难,要与我成亲任何时候都可,并不限于一定要在他订的六月初六过后。可能他老人家不希望我太早出阁要我先任城主,所以叫你们等过我的生辰,才让你娶我人门。“依她爹爹之意来推想,她爹爹早知道该怎么解她的寒气,既然如此,飞离要娶她哪还有什么时间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