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对我无用,所以想死就离远点,别污秽了我的地方。」
「谢爷开恩。」
「想留下来,就从跌倒处爬起来,直到站稳为止。在没站稳以前,你们就先跟著媥媥夫人,好好当她的侍女,小心看顾著她,别再让她出意外,懂吗?」
「懂。」五侍知道云栖俍是故意要折损她们的傲气,所以才让她们屈於她们最瞧不起的朱媥媥之下,成为真正的侍女。
也就是说从今而後,她们再也不能给朱媥媥脸色看,反而要看朱媥媥的脸色过日子,任她糟蹋了。
那真是比要她们死还教她们难受!
云栖俍闭著眼,倚在床畔吹箫。
箫声清脆悠扬,和著屋外的阵阵虫叫蛙鸣,俨然成了一首最天然的交响乐,令人听得身心舒畅,如痴如醉。
可惜缺乏音乐细胞的朱媥媥只觉阵阵噪音盈耳,吵得她不得不睁开双眼看到底是哪个缺乏公德心的人在制造噪音。
但她的眼才稍稍撑开一条缝,她就毅然决然地再次紧闭双眼,甚至闭得比原先都紧,因为她已经看清楚正在制造噪音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原来是那个专门欺负ㄌㄤ的俍爷呀,难怪没人敢来抗议!朱媥媥满心不屑地撇撇嘴。
蓦地,箫声停止。
朱媥媥连忙装出尚在昏睡的模样。
云栖俍放下箫,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
「左弋,取水来。」他一弹指,一直守在外室的左弋立刻出现在门边。
「是。」
不消片刻,左弋再次出现在内室门边,只不过这回手上已经多了一桶水。
「拿进来。」云栖俍站起身。
「是。」话音一落,左戈已然站定在云栖俍左後方一步处。
「你要自己睁开眼,还是要我帮你?」云栖俍轻喃著,像在自言自语。
他不喜欢被蒙骗,可她却摆明了意图蒙骗他!
不会吧!他怎麽知道她已经醒啦?是他太神了,还是她装睡的技术太过肉脚呀?被识破的朱媥媥虽然有些尴尬,但仍执意闭著眼不理他,认定他刚刚说的「拿水」不过在装腔作势,纯粹吓她罢了。
「清醒了吗?」语落,水下。
淋得一脸水的朱媥媥宛如被雷劈到般当场弹跳而起,满是哀怨的表情。
因为那水既冰且寒!
「召红梅进来。」云栖俍直视朱媥媥说道。
「是。」早已退到外室的左弋领命而去。
朱媥媥呆了下。她原以为云栖俍是在对她下令,幸而左弋早她一步开口,她才没又闹出笑话。
「醒了?」他以黑玉箫挑起她的下颔。
「醒了。」冷得直打哆嗦的朱媥媥被他黑阴阴的眼瞳盯得心里直发毛,是以乖顺的点了下头。
「你不会洗衣。」他将视线转向她缠著布条的双手。
朱媥媥将他的肯定句听成了问句,因此悻悻地问了句,「你的观点还是我的?」一见他重新对上她的眼,她就迳自说下去:「如果是我的,那我会。」
「如果是我的呢?」
「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对会的定义是会到哪种程度呀?」她装傻的眨了眨眼。
想也知道依他那种阴森龟毛的性子绝对见不得半点瑕疵,所以她那种过水关的洗衣法在他眼里肯定和不会是一样的。
「至少不能带血。」想起那件沾满血渍的衣裳,云栖俍不禁拢了下眉。
「喔。」朱媥媥乖顺的偷偷瞒了他一眼。他这是在心疼她吗?
「爷。」红梅已来到,恭敬的立在门边等候云栖俍指示。
「进来看著办。」云栖俍言简意赅的说道。
「是。」红梅才踏入室内,双眼已然将所有的人事物观遍,遂直接朝朱媥媥行去,执起她的手重新上药包扎。
「你……你要做什麽?」忽见红梅将手探到她的胸前,朱媥媥连忙伸手护胸,以免被吃了免费豆腐。
「为夫人更衣。」低垂著眼的红梅语气谦和,表情柔和。
「你病了?」朱媥媥戒慎的望著红梅。
「谢谢夫人关心。」红梅嘴上说著,手也不忘继续探向朱媥媥。
「你干什麽?我看你不是病了,是吃错药了。」还是春药!要不怎麽饥不择食到猛扒女人衣服?朱媥媥死捉著胸前环扣,说什麽也不肯放手。
开玩笑!被女人吃豆腐事小,春光外泄给那个赖著不走的黑衣男才事大。
她现在可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若一个不小心泄了那麽一点光,让他忽然兽性大发的压上前来,那她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了。
「夫人,请您高抬贵手勿为难红梅。」极想发飙的红梅努力咽下傲气,低声下气的请求朱媥媥。
「你别抢我的话好不好,我才要请你高抬贵手别刁难我哩。」朱媥媥边说边偷偷瞄了眼云栖俍。
云栖俍面露微笑的望著红梅,让红梅就算没面向他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效率很是不满。
「夫人--」
「你不用说了,就算天皇老子来说项我都不脱。」见云栖俍对她反抗红梅没什麽反应,朱媥媥说话就更大声了。
「是吗?」
「当然。」头抬得高高的朱媥媥一时不察,没留意到这回开口的不是红梅,而是一直没说话的云栖俍,所以回应得可大声了。
「也就是说,就算我开口都没用了?」他问得极为和煦。
「对……」忽然迎上云栖俍的眼,窥见其中蕴藏风暴,朱媥媥这才後知後觉的咽了下唾沫,很硬的转口道:「对……不起,请问你刚刚说了什麽,我一时失神没听清楚耶。」
「失神?跟我在一起有这麽无趣吗?」谁见著他不屏气凝神,她居然说她一时失神?!
「当然……不。我是因为痛过了头,神智游离,所以才会一不小心闪了神,幸好你在这儿,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集中精神,召回游离的神智,恢复清醒。」见他眼中的风暴瞬间转强,朱媥媥想不识相都不成。
不过她这下子终於明白,为何古代那些伴在君王身侧的人都那麽没格,净说阿谀谄媚的话了。
「是这样吗?」她口不对心,云栖俍岂会不知,不戳破只因她的表情随著心绪变化,丰富生动,别有一番风情,这是他在其他女子脸上所瞧不见的,因为她们对他唯有敬与怕。
而她怕归怕,却缺乏全然的敬,保留了些许真性情。
就是这种独特吸引了他。
否则依她这等无用之人,他就是轻扫过一眼都会嫌她碍眼至极。
不过只要入了楼俍圣宫,就算她是根朽木,他都会将她雕琢成上等精品。
「当……哈……哈啾!」病体未愈就又被淋水的朱媥媥冷上加冷,终於敌不住体内的寒意,朝云栖俍猛打喷嚏。
当她终於止住了喷嚏,就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喔!天啊,虽然她一直很想朝他吐口水,可毕竟都只是想想,从没胆子真的那样做,结果她这回……
呜,死定了啦!
一室连针落地都能听见声响的不寻常寂静让朱媥媥怯怯地略抬眼眸,心虚的瞥了眼云栖俍落坐的正前方。
咦?人呢?!
以为自己没看清楚的朱媥媥用力眨了眨眼。
真的没人耶!朱媥媥讶异的抬起头,蓦地迎上云栖俍阴鸷的眼。
「我……我不是故意的啦。」朱媥媥怯怯地缩缩颈子。
「更衣。」立在比原先落坐位置更远处的云栖俍盯著她的眼下令。
「对……对不起啦。」以为他怪自己污了他的衣裳,所以要自己为他更衣的朱媥媥撑起身子。
手脚无力的她自知理亏,七手八脚的准备挣扎下床,不料一个不稳差点连人带被直接滚下床,幸而一直随侍左右的红梅及时扶她一把,她才得以逃过呈现乌龟状的糗态。
朱媥媥感激的想对红梅道歉,不料红梅的下一个动作竟是一把扯去她的衣衫!
「哇!你……你干嘛啦?」朱媥媥哀怨的瞪著红梅。
呜……
被看光光了啦!她羞得背对云栖浪。
「更衣。」红梅一开口,朱媥媥才醒悟原来云栖俍刚刚不是在对她说话。
烂人!又误导她!
难道没人教过他跟人家讲话要面朝当事人吗?朱媥媥很是不满地嘟嚷著。
「你……你还要干嘛啦!」朱媥媥护著唯一遮掩胸前波涛景致的小小布料,不让红梅夺走它。
「您的兜衣也湿了。」
「拿来,我自已换。」虽然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朱媥媥仍无法接受在人前裸露身子,即使对方是女人也一样。
「是。」见她坚持,红梅只得递上新的兜衣。
「你转过身子去。」如果可以,朱媥媥其实也很想对云栖俍说同样的话,可惜她没胆,加上身子早被他摸遍了,说了只会徒招白眼,所以不如不说。
「是。」红梅一转身,便对上云栖俍警告的眼,因而识相的退至一旁,以免阻碍到他的视线。
本对女人身躯没多大兴趣的云栖俍被朱媥媥又遮又掩的羞怯模样吸引了目光,是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栖云国的女子一向豪放不拘小节,所以在同性或自己的男人面前非但不会扭捏遮掩,反而会尽量将自己的优点呈现给对方欣赏,所以朱媥媥一身羞红的反常举止才会让云栖俍觉得新鲜有趣。
若非调查过朱媥媥的身家,他肯定会对她的不寻常有所怀疑,认为她不是栖云国人,而是不知打哪儿来的细作。
不过……虽然已经证实她是百分之百的栖云国人,他却越来越怀疑她真是栖云国人吗?
凡栖云国女人该会的她全都不会,就如同现在……
所有女人都该会穿的衣服,她竟七手八脚忙了好半天,还连一件小小的兜衣都摆不平。
他真怀疑她到底会些什麽?
再也看不下去的云栖俍以眼神示意红梅上前帮忙,以免朱媥媥兜衣没穿上,反被那些系绳捆绑住双手。
「夫人,还是让红梅帮您吧。」红梅话才出口,兜衣上的系绳已让她灵巧的系上朱媥媥的颈背。
接著,她手一翻,一件衣裳顿时出现在她的手上,纤纤素手再一扬,她手上的衣裳已然穿上朱媥媥的身。
「哇!你好厉害喔。」朱媥媥目瞪口呆的看著红梅,崇拜她竟能在瞬间搞定自己身上这看似简单、实则困难的古代服饰。
「谢谢夫人赞扬。」红梅嘴上答谢,心里却忍不住暗忖:是你太笨!
第六章
在栖俍圣宫中,望著案桌上显示出来的卦象,云栖俍陷入深思。
到底是哪一个?
心血来潮重卜姻缘卦的他不因有所参悟而展眉,反而更加锁紧眉头。
他相信自己的卜卦之术,因为自他懂得卜卦以来,从未失算,唯有自己的姻缘卦他始终无法完全参透,但那并不影响卦象的准确性。
可这次,他怀疑了。
因为始终隐晦不明的姻缘卦出现了一丝曙光,一丝他参透却不禁怀疑的曙光。
在栖俍圣宫中的非栖云国女子就红、橙、黄、绿、紫五侍,再无其他了!
可她们来到栖俍圣宫起码已有三年光景,这三年来,他每次卜出的卦象总是错乱得不知所以,如今却意外的有了新动静,在他与她们毫无互动的情况下!
「你在想什么?」被盯得心里发毛的朱媥媥捉著遮住胸前风光的丝被,忍不住问出心头的疑问。
经过连日悉心调养,她全身上下已不见任何伤痕,所以这会儿正香汗淋漓地躺在云栖俍的床上。
云栖俍没有回应,仍是一个劲儿地瞧著朱媥媥。
自她来到圣宫,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更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感觉的女人。
但她却是个百分之百的栖云国人。
而且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如果她非他的命定之人,为何他会破例留下她?
为何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竟让她给挑动了?
如果她是,那他的姻缘卦究竟出了什麽问题?
姑且不论她是不是,既然让她留下,她就不能是个无用的人!解不开心头谜团的云栖俍里了朱媥媥最後一眼,站起身来。
「你的伤好了。」
「嗯。」朱媥媥点头,对於他的不答反问,她已经习惯了。
「你是女人。」
「嗯。」她再次点头,心里却哼了声:废话!
「不会洗衣,你总该会打扫、煮饭吧?」
「你的--」
「你的。」云栖俍打断她的废话直接回应。因为她脸上就写著「你的观点,还是我的」这个问题。
「应该会吧。」她耸耸肩。「你……你问这个做什麽?」对上他漾著邪恶光芒的黑瞳,她後知後觉地追问。
「你的体力太差了。」
「我……我的体力差?」朱媥媥闻言倏地瞠大眼,活像他说了什麽罪不可恕的话似的。
有没有搞错呀?!
明明是他自己不行,才要秉持一夜一次的最高准则,凭什麽怪到她头上来呀?
「你想到哪儿去了?」由她精采的表情看来,云栖俍不用猜都知道她铁定想歪了。
「想你麦生牵拖厝边。」笃定他听不懂台语的朱媥媥嘀咕著。
「什麽?」
「没事,我只是在想如何加强体力。」朱媥媥撇撇嘴应道。
「就从打扫下手吧。」
「喔。」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殊不知他的「打扫」与她认知上的打扫是有极大出入的。
「你再说一遍。」朱媥媥掏掏耳朵,认为自己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俍爷有令,请夫人在午膳前将这儿打扫乾净。」黄樱纤纤素手一比,囊括了视线所及和不及之处。
「对不起,我还是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朱媥媥像看怪物似的瞪著黄樱。
她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相信自己所听见及所看见的!
有没有搞错别?!光触目所及之处,她走三个小时恐怕都走不完,若再加上看不见的偏远地带,跑过去再折回来恐怕没看见月亮也见到夕阳了,更遑论尚须加上打扫,那岂不是让她晚上直接瘫在这片青青草地上睡算了?
还午膳前哩!
「俍爷有令,请夫人在午膳前将这儿打扫乾净。」黄樱不厌其烦的重述一遍。
「我要见他。」
「俍爷恐怕……」没空二字还没出口,黄樱就瞥见云栖俍直朝这儿走来的身影,遂住了口。
「我不管,不论什麽原因,我现在就要见他。」朱媥媥豁出去地说。
「有事?」轻柔如风轻拂的声音由朱蝙蝙身後响起。
「废话!」朱媥媥一时没留意到问话非出自黄樱之口,直率地回应。
近来五侍对她总是和颜悦色,恶声相对亦不还口,甚至低声下气的伺候她。她们莫名其妙的转变虽然让她心底直发毛,可说话却真的因此而大声不少,不再畏畏缩缩。
「爷!」黄樱恭敬的对云栖浪福了一福。
「爷?」朱媥媥顺著黄樱的视线往後一瞧,「嘿嘿……」她尴尬的咧著嘴,「我正想找您呢。」
「你是第一个胆敢宣称我说的话是废话的人。」伴随著轻柔语声,黑玉箫蓦地贴上她的颊。
「啊?什麽?」朱媥媥眨眨眼,扯出笑脸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