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触碰让她想起了在他怀里的感觉,朝雾脸一红,连忙避开。
“脸脏了。”谷允臣微笑,将染上尘上的指腹给她看。“你昨晚在地上打滚过,记得吗?”
天!她现在一定邋遢极了!朝雾脸更红了,从怀中抽出手绢手忙脚乱地擦着。
见她擦了半天老擦着同一位置,谷允臣不禁低笑,伸手抽过手绢。“我帮你吧。”他扣起她的下颔使之抬高,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脏污。
这姿势……好暧昧……朝雾心陡然漏跳了一拍,随即狂猛地急擂起来,她连忙低垂着眼,怕不小心和他视线对上,会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那含羞带怯的神情,像在诱人一亲芳泽。谷允臣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怕一个把持不住,会真的在此攫取了那抹红滟,昨晚一夜软玉温香在抱已经够折磨他的定力了。
时候未到,她才刚刚对他给予信任,他不能因为这小小的诱惑又让她升起了防备逃离到千里之外。
将内心的蠢动不着痕迹地压下,谷允臣将手绢递还给她。“好了。”
“谢谢。”朝雾将手绢收回怀里,火热的双颊让她不敢抬起头来。
“你辫子也乱了,要我帮你吗?”他伸手轻轻触抚她的发辫。
脑中浮现她的发丝滑过他修长手指的画面,一股汹涌热潮更是瞬间上冲。
“不用、不用!”朝雾连忙退后数步,慌乱地迭声道。她背过身去,解开发辫用手指梳理着。
她到底怎么了?对于他这些举动,她不是该恼怒地斥喝回去吗?她干嘛羞成这样子?朝雾咬唇,可心里除了慌乱之外,她找不到一丝愤怒。
昨夜,若不是倚着他温暖的胸膛,她可能会整晚都彻夜难眠。
她似乎……愈来愈不讨厌他的碰触了……
看着她将编好的发辫束起,谷允臣不由得扬起了唇。离府都那么多天,她编发辫的技巧却丝毫没进步半分。
默默深吸了几口气,感觉颊上的红潮褪去,朝雾才转过身来。
“我整理好了。现在我们要回去找马吗?”
“那些马八成已被山贼带走,我们回去也没用。”谷允臣摇头,那些山贼他们运气够好,或许能在路上买到马匹,若不行,就得等到下一个城镇了。”
那救夕颜的时间不就得拖更久了?
朝雾表情挫败地垮下,突然眼睛一亮,高兴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的轻功不是很厉害吗?就连昨晚背着我,都还跑得过马呢!”
“偏偏我不是马,没那么有体力,撑不了多久。”谷允臣无奈低笑,原来之前和地痞流氓相提并论只是小意思,他现在竟沦落到和马相较的地步了。
朝雾不由得失望地嘟起嘴,放开手。
谷允臣迈步先行,见她依然闷闷地站在原地,朝她一招手。“来吧。”
“好。”朝雾没有精神地应了一声,缓缓地跟了上去。
若不是她,他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忆起自己愚蠢的行为,朝雾抬头看了看上头闪着晶亮的叶缝,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笨!***
好听的马蹄声在林地间响起,之前还一脸懊丧的朝雾正坐在大石上,边嚼着咬劲十足的大饼,边欣赏着谷允臣骑马的姿态,脸上扬着喜悦的笑。
或许是老天可怜他们昨晚的遭遇实在太过悲惨,所以让他们上路没多久,就遇见了一支镖队,经过谷允臣的沟通后,他们不但拨出一匹马卖给他们,还送给他们一些干粮和水,也将她身上的轻微擦伤和他手腕的刀伤做了处理,一切已无大碍。
如今,他们找了块空地,谷允臣正在示范如何驭马,在抵达下一个城镇前,他打算将马让她先骑,他暂时用轻功代步。
看起来很简单嘛!又撕了片大饼放进口中,朝雾拿起一旁的水囊咕噜噜地喝着水,对待会儿的试骑丝毫不引以为意。先补充体力要紧,她昨晚什么也没吃,早饿惨了。
绕了一圈,谷允臣回到她面前,双手微微收紧,身下马匹立刻停下来。“准备好了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嗯。”吞下最后一口饼,朝雾拍掉手上的饼屑,点了点头。“好了。”
谷允臣利落地翻身下马,手握着缰绳控制马的行动。“左脚踏着这儿,手抓紧马鞍。”他弯身替她稳住马蹬,示意她踏上。“用力一蹬,右脚立刻跨过马身,很容易的。”
一靠近,才发现马比她想像得还要……高大。它不会突然用脚踢她吧?朝雾暗暗咽了口口水,刚刚好整以暇的心情微微染上了点怯意。
这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匹马罢了!牙一咬,她鼓起勇气,脚用力一蹬,右脚顺势抬高,不料距离没捉好,却狠狠撞上马腹。
马痛得踱步嘶鸣,失去平衡的她急忙紧攀着马鞍,稳住下跌的势子,不过是顷刻的时间,已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天!她差点就摔下马了!
谷允臣安抚着马,看到她“挂”在马身上的狼狈样,不禁失笑。“放手吧,你只要踏脚就可以踏到地了。”
朝雾半信半疑地看向地面,脸立刻红了起来,双手放了开,重回踏实的地面。她吓慌了,忘了马背也只及她的肩高而已。
“它吓到我了!”
她懊恼咬唇,对马发出指控。
“因为你弄痛它了。”
谷允臣低笑,将她拉近,伸手按在她的腰侧。“我帮你吧!”
感觉他掌中的温热熨贴着她的腰际,朝雾心陡地漏跳一拍,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她的身子已凌空而起,安稳地落在马背上。
他的触碰似还停在腰际,朝雾轻含下唇,不明白心里那抹难以言喻的感觉为何。
“怎么了?”
见她怔愣,谷允臣晃了晃套着她脚的马踢镫。
“没事。”
朝雾连心忙抽回游离的思绪,发现自己安稳地坐在马背上,杏眸兴奋地晶亮起来。“让开点,我要出发了。”她挺直了背,双手握住缰绳。
谷允臣一笑,退了开去,状似悠闲的姿态其实是全神贯注地守护她的安全。
“驾!”双手用力一抖,朝雾下颔微抬,脸上盈满了自信的笑容,准备感受那微风轻拂的滋味。没多久,笑容僵在脸上。怎么……它都不动?
“驾、驾!”怕马没听到,她不服气地又连喊了两声,却恼怒地发现它犹如老僧入定般丝毫不为所动。
“你双腿要收紧,缰绳放松些。”技巧没学得多少,气势倒学得有模有样的。
谷允臣摇头笑笑,开口点拨。
记住了要领,被摧毁的自信再次升起,朝雾又扬起满满的笑容。“驾!”
经过指点,这次马听话地动了,开始踏步前进,可不消多久,朝雾脸上的笑容又僵了起来——
它开始跑起来了!
看到前方大树迎面而来,朝雾惊骇地睁大了眼,右手用力扯动缰绳想改变方向,怎料马非但没有如愿转弯,反而还加快了疾冲的速度。
“呀!”眼看大树近在眼前,她不禁闲眼惊喊。
突然间,有人跃上马背,自后环着她握住了马缰,发出短沉的呼喝声,不一会儿,马便乖乖地停了下来,马蹄踏地,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朝雾惊魂未定地睁开眼,脸已吓得发白。
没预料到温驯的马会突然失控,若不是他急忙施展轻功追上,怕此时她已被那匹马甩下马背。“你力道使得不对。”谷允臣低叹,掉转马头往回走。
感觉他的吐息近在耳畔,朝雾脸一红,直到此时才发现她整个人倚靠着他。她连忙坐直身子,马身晃动,一个重心不稳,她又往后倒去。
“你在做什么?当心跌下马去。”谷允臣失笑,扶着她的腰,替她调整舒适的坐姿。
再度倚回他的胸膛,朝雾犹疑地轻轻咬下唇,最后,决定放弃挣扎。他好温暖,像张开羽翼守护着她,让人不想动,只想这么倚着,沉溺在那种感觉之中。
“要再试试吗?”
谷允臣率先下马,朝她伸出手。
失去他的背靠,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攫住心头。
朝雾有些失望地让他搀扶下马,发觉自己还想再继续倚着他。
“我不要试了,那匹马讨厌我。”她摇头,不悦地瘪嘴。“真不公平,连马都会歧视人。”
“是你使力不当,多练习几次就可以上手了。”没接受她的说法,谷允臣将马缰递给她。“来。”
“不要。”
朝雾退了一步,倔傲地微抬下颚,双手背在后头不肯伸出。“我们得赶着救夕颜,才没有空在这儿练习。”
她的眼里闪耀着一抹有所企图的光芒。谷允臣一笑,收回了手。
“不然,你有什么方法?”
“像……”
朝雾有些心虚地红了脸,轻咳了声,才又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像刚刚你带我回来那样不就成了吗?”
之前嚷着要保持距离的人不是她吗?谷允臣微微挑眉,极富兴味地看向她。这状况,他当然乐意接受,他不用分心照顾她,速度会快上许多。
只是——
“你不怕……一些事?”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下意识地,那场独缺新郎倌的婚礼浮现脑海,禹遥姑娘的事掠过心头,他昨晚的温度似还残留着……她该怕什么?怕他会对她意图不轨?
怕谷允臣发现她和他那么亲密,会说她不守妇道?
原本微微不安的心,反而踏实了。
“没什么好怕的。”朝雾坚定道。“我们得把握时间赶快出发。”
谷允臣发觉,他此刻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既庆幸她不怕他,又有些挫折自己还不到对她构成威胁的地步,他无声地低叹口气。
“好,我们出发。”***
日暮的城镇,袅袅的炊烟从各户人家中缓缓升起,形成一种闲适的画面。斜阳在镇口石砖道上拉长了身影,清脆的马蹄声响敲在石砖上煞是好听。
“起来了,我们今天在这个镇上过夜。”
谷允臣轻拍朝雾,将她从睡梦中拉回。
“不是才天亮吗……”朝雾咕哝道,揉揉惺松的眼,乍醒的脑中还有点儿混乱。
“那是因为你睡了一路。”
那娇憨的模样惹得谷允臣轻笑,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下来吧!”
朝雾扶着他的手下了马,一踏到地,腿部传来的酸痛立刻让她皱起眉,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
天,长时间的跨坐让她的腿几乎快没知觉了,想不到她竟然能在马上睡得那么熟!
“这是哪儿?”她边捶着发酸的腿,边打量着这个一眼即可望穿的小城镇。
“我好像没到过这里。”
“我走的路和你来时的路并不同,这条路比较快。”
谷允臣牵马往前走去,朝她一招手。“我们要找客栈过夜,快点。”
“哦。”
她急忙追上,这一动,才又发觉连腰也僵痛得厉害。
幸好一路上有他可以倚靠,若是放她独自骑一匹马,她的背岂不挺不直了?想到那恐怖的状况,朝雾不禁暗自吐舌,瞥见他的背影,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让她佩服不已。
询问路人后,两人来到客栈前,谷允臣将马交给了马憧。
“用最好的草料喂它,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见他忙着交代喂马的事,朝雾先走进了客栈。“还有房间吗?”她走到柜台前。“我要两间上房。”掌柜从帐簿里抬起头来,看看她,又探头看了看外头的谷允臣。
“两位是——”掌柜将目光掉回她身上,来回打量,刻意拖长了声音。“什么关系呀?”
那轻浮的问话态度让朝雾皱起了眉。
“都说要两间上房了,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要紧?”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笑了两声。“前些日子,有个寡妇和个有妇之夫在咱们客栈私通,还被人抓奸闹上了官衙,那时他们不也要了两间房避人耳目?”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言外之意可是指他们关系暧昧?
朝雾一怒,正想开口回嘴时,谷允臣的声音却由后传来。
“我想原因可能出在贵店的格调,否则那些人怎么会想到这儿来?”
眼中有抹犀锐稍纵即逝,谷允臣淡淡笑道,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掌柜不会认为上门的都是这类的客人吧?”
“没的事、没的事,客信,您误会了,我们只是问些例行问题而已。”
掌柜一惊,连忙陪笑道。刚刚远看没发觉对方的器宇非凡,否则哪还敢刁难?“要上房是吧?我马上叫人带您上二楼。”
掌柜扬声就要叫喊,却被谷允臣伸手阻下。“我们要先用饭,你们先把房间和热水准备好。”
“是,请这儿走!”掌柜立刻带位,还唤来店小二点菜。
点完了东西,朝雾捧起茶杯喝着,一张俏脸不悦地沉着。
“怎么了?”谷允臣发觉她不对劲,开口问道。
“这掌柜真讨人厌。”想到那可恶的态度,朝雾不由得心头火起。“为什么看我一人就故意说些风言风语来为难我,可你一出现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这种人世上多得是。”谷允臣淡淡一笑用了她一眼。“别跟我说你气得不想在这间客栈留宿。”_
朝雾檀口微启,半晌,才不甘心地承认道:“我是有想过。”怎么他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镇上也只有这间客栈,若离开,就得露宿荒野了,经过昨晚的事,你还想走吗?”她的心思还真是容易捉摸,谷允臣摇头低笑。“赌气不能解决事情,反而会害了自己,了解吗?”
她也不想赌气呀!朝雾嘟起了唇。
“可是他怕你,又不怕我,难不成要我闷闷地让他欺负吗?”
谷允臣挑眉,唇边噙着浅笑。她变得有自知之明了。“所以你才要我当护卫,不是吗?”菜在此时送上,他拿了双筷子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双。“吃完回房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缓缓拿起筷子,朝雾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两天前,她还骄傲地以为自己可以平安抵达祁山,而今,她却觉得少了他,这段路程她绝对无法走完。
为什么呢?
悄悄觑了他一眼,他俊傲的侧脸让她没来由地一悸,她连忙收回视线,心里更迷惑了。***
隔日一早,用过早餐后,他们即刻离开了小镇。
“来。”谷允臣先托她上了马后,才足下一点,轻轻落坐她身后,握着马缰的手一振,胯下骏驹即刻由缓而疾地奔跑起来。
“为什么要出了镇才上马?”朝雾压着依然编得难看的发辫不让风吹动,疑惑地问道。昨天他也是在进镇前就将她唤醒,可那时她太累,直到现在才发觉奇怪。
“你觉得我们这种骑法不会引起别人侧目吗?”谷允臣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促狭。
“可是……”朝雾轻含下唇。“那是因为马不听我控制呀!”
她以为全天下的人心思都像她那般纯真吗?谷允臣好笑地挑眉,感觉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随着风动窜入鼻息,无意地撩拨着,让人心旌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