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她流转的目光立即捕捉到唐伟明和张爱珍热情相拥的一幕。剎那间,热流冲上她刺痛的眼,痛楚如排山倒海席卷她的心。
石云中为她点好菜,一抬头看见她纤细的手紧捂着嘴,好似努力地在防止自己哭出声,方才装满痛苦的红肿双眼,此刻更是心痛毕现。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唐伟明抱着张爱珍在舞池公然调情。
天!他的做法比杀了培珊还要残忍!石云中摇头叹着气,“培珊,我想,如果你要把他忘记,必须先学会漠视他的存在。”
“我我做不到!"她终于释放出内心的悲痛,掩面痛哭出声。
石云中安慰地拉住她的手,“培珊,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必须在他的面前勇敢些。”
站在舞池里凝望他俩所有亲密动作的唐伟明,心底有如插着千把刀那幺痛。
他不喜欢姓石的小子把手放在培珊的身上,更不喜欢他用黑幽幽的目光看着他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是的!她是他心爱的人,可是他就是没有那个勇气接受自己爱她的事实,他害怕父母亲那段悲惨的记忆,化作一条剪不断的绳索将他缠死。
所以他宁愿忍着心痛,忍着如火的嫉妒,也不愿向她坦诚一切。
纵使她隐瞒事实,怀着复仇的心对他,他依旧爱她,但,爱情真能“永恒不朽”,真能“天长地久”吗?
“唉哟!伟明,你踩到人家的脚了!”张爱珍突然在他陷人沉思时惨叫一声。
“对不起!’真好笑!风流惆化自命潇洒的唐伟明竟会在舞池踩痛女伴的脚,竟是为情所苦!
“没关系,只要你对人家好一点就行了。”被利用的张爱珍以为自己的魅力终究唤回唐伟明的注意。
唐伟明讽刺地扯扯嘴角,“那待会儿我再买一个大钻戒给你,好吗?”
“嗯!你以为人家是捞女吗?”张爱珍见钱眼开地装神圣,“不过,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我只有收下了!"
她的话他置若罔闻,甚至不屑看她一眼,他的目光皆集中在培珊和石云中的身上。
当他陷于妒火时,一股猜疑陡地升起:她移情别恋了吗?
而这股猜疑随着石云中低头朝她微笑轻语的动作中,逐渐扩大,最后吞没了他判断的理智。
怀着心里的妒怨,他停下脚步,搂着满是贪婪的张爱珍朝他们走去。
“嗨!石先生,好巧啊,我们又碰面了!”他的语音是对着石云中,可是他凌厉的目光却是看着脸色苍白如死灰的培珊。
“唐先生。”石云中礼貌的打着招呼。
“唉呀!你的脸色好苍白啊!”张爱珍大呼小叫地对低着头不语的培珊叫。
‘她不舒服。’”石云中替她回答。
“今晚的月色好美,我们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嗯,聊天!’唐伟明大刺刺地说着暧昧的话。
倏地,脸色原本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培珊,突然变得全身僵硬,好似已步向死亡。
可惜,这个残忍的大男人,早已拥着一脸期盼憧憬的张爱珍离开,没有看见她由椅上倒下的情形。
“培珊…”石云中惊叫。
***
培珊痛苦地醒来,隐忍许久的泪也狂泄而下。
“培珊,你好点了吗?’石云中坐在床边看她。
没有回答,只有仿佛永远也拭不干的泪。
“唉!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伤害你!”石云中眉头深蹙,‘他明明爱着你,为何又要如此做?”
“不要再提他!"她反应激烈地大叫出声。
石云中淡淡一笑,“培珊,你已经被这条线缠死了,你知道吗?’
“我明天就回台北,我不要再见到他!"这两句话是她竭尽心力说出的,只因她一切的力量早已因他的无情而消失殆尽。
“你在逃避!"石云中看透她的想法。
“石大哥,我想你也是受过感情创伤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痛苦……”
“我是滚明白。”他背过身站着,明显表现出他的哀痛。
“石大哥,答应我,别告诉他我爱他,我想为自己留点尊严,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颜面可言。”她挣扎地坐起身,沉痛地哀求他。
石云中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默允。
“谢谢你,以后若有空,我会去看你!”培珊虚弱地朝他一笑。
这一刻,石云中的心中突涌起那抹他试图抚平的伤痛,他为了不想失态,便匆匆地打开门走出去。
关上门的最后一刻,他只说:“我会在你的桌上留下一张我的名片。”
培珊凄凄然地目送他离去,明白他俩的友谊只系于那一张纸。
最后,沉寂取代了一切,取代了她内心的悲伦。☆★☆
隔天,培珊一大早便收拾好行李,退了房,独自驾车离开这个令人黯然神伤的美丽天堂。
在她离开了好几个小时后,被嫉妒之火烧得无法忍受的唐伟明到她的房间找她。
可是任他怎幺敲也没有人来应门。
该不会和姓石的出去了吧?有了这个偏执的想法,他即刻怒冲冲地下楼到柜台去。
“服务生,住四O六房的罗小姐是不是出去了?”他急吼地间着。
“唐先生,罗小姐她一大早就退房离开了。”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确定?”他的心如遭人揍了一拳。
“确定!因为她的退房手续是我经手的。”服务生停了下,然后又想起一件事,“噢,对了,昨晚罗小姐突然在餐厅昏倒了,是一位姓石的先生抱她回房的。”
“昏倒?”难道是他恶意的伤害使然?“为什幺会突然昏倒?”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送她回来的先生呢?”他想知道石云中是否和她一起走了。
“噢,他还没有离开。”服务生—一回答他的问题。
瞬间,唐伟明感觉心中那条紧绷的弦放松了不少,“他出去了吗?”
服务生查了下,然后回答:“他出去了。”
唐伟明接到了这个答案,便立即往外面走去。
他在海边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阴凉的角落,看见一脸孤寂、若有所思的石云中。
“石先生,可以和你谈谈吗?”唐伟明开门见山地说。
石云中看见宛如帝王驾临的唐伟明,并无卑微和阿谀的神色出现,而是一副超然自若的样子,“唐先生,今天怎幺会有雅兴和我促膝而谈?”
“我不是要和你谈天说地,而是想和你谈培珊!"唐伟明欣赏地看着他。
石云中了然地笑笑,“和我心中倩测的不谋而合。”’
“你喜欢培珊?’唐伟明略有敌意地直刺向问题核心。
“她那幺善良,我当然喜欢她。”他淡然地回答。
唐伟明内心的浮躁像一盆人,“她喜欢你吗?”
曾受过心灵剧创的石云中此刻像一潭死水,“你该去问她!”
’‘该死!她走了,像一只受伤的兔子逃走了!"他的语音里有浓浓的受挫感。
石云中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后说:“她走了,对你重要吗?”
倏地,唐伟明的表情好似要吃人似的,‘’是我在问你问题,怎幺变成你来反问我?”
“她对你一定很重要,不然以你对女人一贯的作风看来,这绝非是你曾有过的。”石云中像个老僧人定般,对于他如飓风似的怒气毫不以为然。
“不是,她对我并不重要。”唐伟明大声地说,好似想压过自己对她的思念。
“要不然你怎会来质问我?像我抢了你最珍爱的宝贝似的!”石云中一点一滴地拆掉唐伟明自欺的心思。
“她不…她是,她是我最珍爱的宝贝!:唐伟明颓败地跌坐在沙地上。
“我不知道你曾受过什幺伤害,但是付出和给予是人生最幸福的,只因在你空白、虚无的人生里,有一个让你牵肠挂肚的挚爱也是好的。”石云中凄然地笑着,“像我,想关心人也已无对象!"
唐伟明睿智的领悟力,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和无言的悲痛,“你——不喜欢培珊?”
’我喜欢她,但是我对她的感情就像大哥一样。’石云中看看满是忧心的他
‘’我伤害了她?”唐伟明愧疚地低下头。
‘你已经在她的心上划!”两道永难磨灭的痕迹!"石云中握起一把沙,“你是她心中的最爱,可是再深的爱,在受了这幺重的伤害之后,也会像掌中沙一样,一点一滴地流失。”
唐伟明脸上的血色透然消失,只剩灰白的一片,‘那我该怎幺办?”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能再度激起她对你的深情,让死灰复燃!"石云中眺望苍茫大海中的小渔船。
“如果她接受我的提议,也不会弄成这样!"他喃喃自语语。
“什幺提议?’石云中锐利的听觉收到他的话,心中同时浮现培珊曾对他说过的话。
“和我在一起!”
“你——要她当你的地下情人?”石云中大皱眉头。
“对。但是我也曾建议她嫁给我,可是她也拒绝了。”说到这里,唐伟明面容里的愧疚和挫折全消失了,只有森冷的表情,只因父母亲伤痛的回忆又来纠缠他。
“你以什幺样的心态向她求婚?”石云中平静中带着不赞同,仿佛他已经知道答案。
“利益相输送。我得到我想要的,她得到一生的荣毕。”他的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石云中用难以接受的犀利目光看他,好似他是恶魔再世,“若你现在还秉持这样的心态,我劝你忘了她,因为她是个需要安定家庭,需要好丈夫来爱她的女子。”
“我不要婚姻、不要爱,因为人间没有不变的真爱,我不要重演我父母亲的悲剧!"唐伟明像神经错乱一样站起身,嘴里胡乱地叫着。
石云中顿时明白,他心中的毒瘤是来自他的父母,可想而知,这个日夜在他心中抽痛的毒瘤,造成他对感情和婚姻的恐惧。
“唐伟明,你希望你父母悲惨的过去影响你的一生,进而破坏你的幸福?’石云中希冀为培珊挽回一点。
可是一直挂着冷冷微笑的唐伟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忘了我方才和你所谈的,我宁可放弃培珊,也不会愚笨地认为世间真有真爱这回事情;我宁愿去撷取不用付出感情代价的艳遇,也不愿去招惹那有如毒蛇的婚姻!"
没想到他父母亲不幸婚姻的阴影竟盘踞在他心中如此之深,若想拔除只能靠他自己了。石云中感慨地叹息着。
“我不再和你多说了,我要好好地去享受人生!”他邪恶地笑着,并大步朝远方的张爱珍走去。
石云中为培珊难过,为唐伟明感到悲哀。
眼前,碧蓝的大海依旧唱着生命之歌。
第三章
培珊回到公司后,便立即着手处理桌上成堆的文件,似乎是想借工作来麻痹她的心智。
‘培珊,怎幺一回来就拼命地工作?”张素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度假回来理应是神采飞扬的,可培珊却是一睑苍白无血色。
“没什幺,我只是想把堆积如山的工作早点赶完。”培珊疲惫地勉强扯扯嘴角。
不对!她的眼神深陷,宛如久病不愈的人;疲惫又带点悲哀的嘴角,不若以前那般开朗。
“你有心事?”张素云在她旁边坐下。
“我…怎幺会有心事?”她回避张素云探测的目光。
“你刚度假回来,可是你的脸色倒像是刚生完一场大病似的,你说,我会不怀疑吗?’张素云看着那张微锁的眉山、满含阴郁的精致脸蛋。
“素云,我——’
“说出来呀”张素云鼓励她。
“我去度假时刚好遇上唐伟明。”霎时,培珊眼里的泪水如滂泪大雨般直落。
“天!怎幺会这幺巧?”张素云愕然地说;“你告诉他事实了吗?"
‘我后来说了。”他垂下沉重的头。
“他是不是一看见你就对你有兴趣?”张素云对唐伟明了若指掌。
培珊点点头,然后再把所有发生的事,娓娓道出。
听完她的叙述,张素云也久久不能言语,只因她不知该如何帮她。据她所知,唐伟明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可是他的父母极为不和睦,时常当着幼小的唐伟明面前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后来竟在前往律师事务所办理离婚时的路途中双双遭大货车辗毙。
不过,唐伟明虽在尚需人扶持时失去双亲,但是他仍旧把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做得更有声有色。
然而,他的父母却不知自己无心的做法,在他的心中镌刻出一道深不可测的痕迹,一道永难磨灭的烙印。
“他会那样于不是没有原因的。”张素云掏出一张面纸递给她。
“你知道?’培珊猛然抬起泪痕斑斑的灰白面容。
“我是他的同学,当然知道。”张素云柔柔地微笑着。
“告诉我!"她急迫地捉住张素云的手,哀伤的眼神门着渴望。
接下来,张素云像一个说故事的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
“培珊,他是一个致命的吸引力,也是一支伤人的剑,别靠近他。长久以来,没有人能突破他的心防。”张素云给她善心的建议。
“难怪他害怕谈感情,害怕谈婚姻!"培珊明白自己已无力去跨越那道如铜墙铁壁的心障。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他一人!"张素云能了解爱上唐伟明的痛苦,也只能以这句话安慰她了。
“或许我也只有这条路可选择了。”她含泪的眼凝视在张素云美丽高雅的脸上,“我害怕和他相见!"
“放心,我们和唐氏企业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张素云鼓励地向她笑着。
“我想他也一定不想再看到我,因为我把他骗得团团转!"提起此事,培珊几乎要流下泪来。
“培珊,忘了他吧!”张素云在内心赞同培珊的话、就她所认识的唐伟明,他的确痛恨欺骗。
“最好如此,不然我真会精神崩溃!”培珊强打起精神,自嘲地说。
当张素云想走进办公室时,她突然想起什幺事似的。
“噢,对了,培珊,你有没有想过,试着走模特儿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