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生死,只为她未解的疑惑,她走不得。
银龙蓦然从古董沙发站起,直直地朝外而走,经过她时撂下话:“蠢雪女,想留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更别在我的卧房徘徊。”
她的“耐寒度”一胜,他不甘心地认了。
一阵寒风拂身而过,乔莉儿不禁起冷颤、寒毛竖立。
浮起一身鸡皮疙瘩,见他消失在门外,她不禁颓丧地倒向床柱,靠著床柱勉强撑住发软的身子,几乎有种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蠢雪女……唉,他又改称呼骂她了。
不过,还是脱离不了“蠢”字就是,他当真认为她很蠢吗?她不懂,更不明白他为何会骂她蠢雪女,若真有雪女,雪女岂不是被侮辱了?
留下,她的未来……
唉唉唉,也只能三叹无奈,求上帝保佑了。
倒是银龙所佩挂的那块龙形玉,会不会证明银龙就是“他”?其实短短一瞥,她看得并不太清楚。她不太能确定那块王佩,是不是真为龙形玉。
看来,她得找机会再看看。
第四章
银雪居,大小院落里的奇花争异,正在暖阳下尽情绽放美丽。
雕镂的窗边映出两道优闲清俊的身影,两张各有特色、各具独特气质的脸庞,
在过于清闲宁静的气氛外,他们眼中所显现的大异其趣。
银龙冷望著院落间,因过度劳累而疲惫的身影,嘴角撇著奚落的嘲意。
那女人凌晨五点起床开始擦窗户、擦地板、浇花、拔草、煮咖啡…
各种单子上列出来的杂务全做完不说,加上他故意刁难,她在忙得满头大汗的同时,更得为他临时起意的无理要求暂停手边工作,为一些不必要的事忙得跑上跑下。
银龙倒要看看,这个硬要留在阙龙门不走的蠢女人,可以撑到何时。
经过三天没有休息空档的劳动,她似乎已精疲力竭,恐怕撑不了多久……
温室花朵就是温室花朵,一点用都没有!
别怪他蔑视人权,是她自己死赖著不走;他不过说——要留下来,就得付出该有的“代价”,她想滚,他也不会反对。
但那明明有所图而来的蠢女人,没有找机会缠他,倒是教银龙十分意外。
唐傲雨以怜惜的眸光锁住小佳人,直在心里轻叹:好可怜的孩子哪!
亚奥这浑小子,是不是想把她累死才甘心?
每天做完亚奥刁难的工作,差不多都已接近子夜,也难怪全身腰酸背痛、睡不到五个小时的乔莉儿,仅三天就已消瘦一圈,快要撑不住。
每派个影子暗探一回,唐傲雨就为她和自己捏一把冷汗。老罗那家伙,要是知道宝贝女儿的情况,没拆掉他一身老骨头才有鬼。
“那个女娃的身体在晃呢!你怎么要个女娃做那么多劳动的工作呢?”
唐傲雨不动声色地笑言指责。
银龙侧眼看他。“你这回又玩什么把戏?”
“亚奥,你的回答,似乎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牛头不对马嘴。”唐傲雨不解而笑,他装傻的本事向来不错。
“少扯远,你想说那蠢女人不是你派来的?”哼,简直当他是三岁孩童。
“当然不是,听说她是你要影带回来的,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啧啧,这点可是不争的事实。他老人家不过随梦龙的预感,要老罗那家伙“出借”女儿,将那娃儿遣去参加那场化妆舞会,之后的发展可与他无关。
至于影,他不过要影随机而动。
“想撇清你不认识那蠢女人?”银龙的利眸含光。
“本来就不认识。”撇开非正式的机会,他确实见都没见过。老罗那家伙防他防得太紧,生了女儿却不肯让他瞧一眼,就像怕他是个老不修,会觊觎他的宝贝女儿一样。
小人之心哪!幸亏他这谦谦君子二十多年来,没和那存小人之心的家伙计较过。
呵呵,他向来神通广大,明的不成,得暗的来倒也无妨。在老罗那家伙护女心切的安全罩外,他自有方法对可爱的小莉儿付出“关怀”。
自心底感叹著,唐老人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这谦谦君子,还是将小人守护的宝贝推入火坑了。
银龙意兴阑珊的冷笑,挑起眉道:“你的意思是,我怎么折磨她都与你无关?”既然与你无关,我就可以放心折磨她了。他的语气正是这么对唐傲雨显示。
离开窗边,唐傲雨淡淡微笑,不慌不忙地反驳:“那倒不是,罗列特家族在法国有其身分地位;若为阙龙门著想,你应该善待她才对。”
看来小莉儿这阵子,的确受了亚奥不少“苦毒”呢!可怜哟………
“想救她的命,你最好趁早把人带走。”
银龙含讽的目光停在外头娇小的人影上,唐傲雨盯著他伟岸的身影,直觉有股杀机正从亚奥身体冉冉而升,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啧,小莉儿的未来,实在是不怎么光明呢……
★ ★ ★
“臭男人、没人性、死龙、怪龙、超级笨龙……”
深夜十二点多,乔莉儿拖著疲惫的身体爬楼梯,每踏一阶,心中那股怨气似乎就更难散去,不禁低声诅咒。
累痴了,她恐怕连冲澡的力气都没剩下。
不能怪她胡言乱语。累得精神涣散、双眼酸涩蒙矓,她全身虚脱疲乏,其实已经不太能用理智思考,精神亦很难集中。
能骂人——已经很了不起。
眼皮猛掉下来,她的脑海呈真空状态,基本上是靠著下意识在找回房的路。
“缺德龙……没心没肺……你出门最好被狗咬……”床、床、床……
嘴咒著银龙,她的脑海所思考的极限,却只是拼命浮现一个字。
床。她要回房躺下来。
银龙环臂靠在楼梯的顶阶,就这么看她一路诅咒他上楼。
有生以来,他还没亲耳听过那么多,用来“恭维”“诅咒”他的形容词。
蠢女人是没发现他就站在这里,还是故意骂给他听的?银龙心忖。
已经十二点多……大概是体力透支,她今天的工作进度似乎比前几天慢了许多。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十八度还银雪居清静。
乔莉儿辛苦地爬完楼梯,却对倚梯而立的银龙视若无睹;像一缕游魂似的,她就这么飘晃过他眼前。
银龙略感诧异,不禁看著她摇摆不定的背影。直到看她走错方向,他才开口讽刺:“蠢女人,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她没有回答,仍往错误的方向而去。
“蠢女人,你走错方向,听见没有!?”他不悦地重复。
晃著晃著,她似乎没听到有人和她说话。
银龙习惯忽视女人,却不容许任何人当他的话是耳边风。长腿一跨,他很快就追上失神前进的乔莉儿,转身就挡住她的去路。
“蠢女人,你最好别故意耍智障。”他冷冷地警告,瞪著蠢女人无神的憔悴面容,竟产生怪异的不舒服。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乔莉儿本能地停下双脚,抬起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你聋了?”他真的如此怀疑。
“床……”她望著他的脸,突然呢喃。
“床?”说话没头没脑,她该不会为了提振精神而嗑药吧?
乔莉儿下意识地点点头,摇摇晃晃的身体越过他,只想继续往前走。
好想睡,她好想睡哦……床到底在哪里?
“谁准你没把话说清楚就走的?”银龙恼羞成怒地打破了忌讳,一把拖回她虚软的身体压在墙上,瞪著白痴过度的她怒言。
他不想碰女人,但更不容许被人唬弄。
“可是我好想睡………”任他压制,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眼皮也快全合上。
银龙总算明白——这蠢女人竟然累到神智不清?
看见她靠著墙打起盹,他松了双手,看她就这么靠墙滑坐到地上。
好一会儿后,他无言地蹲下身,竟破天荒地打量起女人的容颜。
老实说,这蠢女人有张极精致纤柔的脸蛋,令人联想不到她也会有固执坚毅的一面。若以她清新甜美的外貌而论,她活脱脱就像个失足下凡的小天使。
虽与个性迥异,她看起来的确太柔太弱。
只可惜,天使也拯救不了恶魔堕落的心。
“天使?”去!蠢天使招惹恶魔,岂不自寻死路。
银龙冷冷自嘲,望著她疲惫不堪的睡脸,突然考虑到从未想过的一点:只要有这蠢女人在,雨就不会送来下个女人。
不然这蠢女人走了,雨依然会锲而不舍送来新任的“接班人”。
算一算,她赖在银雪居快半个月了。
就记忆来说,这蠢女人是他最能忍受的一个。
不擦香水、不矫揉造作、不缠他、不会整天想勾引他、不要各种媚惑花招、不会老心图不轨地求他欢心……
除了一张不知死活的嘴,蠢女人的一举一动还算识相。
若是雨那死心眼的家伙,非塞一个女人进银雪居;这蠢女人,似乎是他唯一比较能容忍的那一个,应该可以为他换来较平静的未来。
到时,若她敢有非分之想,再将她赶走大概还不迟。
银龙有了决定,既然她有利用价值,暂时还是让她好好活著吧!
★ ★ ★
乍醒的乔莉儿慌张地闯进银龙平常所待的书房,惊慌地看著缓慢抬起眼的他。
完了!她暗叹。
“醒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
“有事吗?”看她局促不安地立于原地,银龙收回视线转而移回书上。
想也知道她在惊慌什么,不能成大器的女人,为一点小事就惊慌成这样。他不过是认为她的小命还有存在价值,暂时不打算累死她,所以才让她多睡一会儿,补补元气。
蠢又没啥长处,她不嫌活得累吗?
“这个………我……”她绞著低垂的小手,不知如何启齿。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烦人!”他回瞪她一眼。她干嘛一副中国小媳妇的可怜相?看了就令人心烦碍眼。
“那个……下午……下午三点……了。”咽下乾涩的口水,她垂下小脸自喉咙咕哝出声。他为什么老这么凶,难道就真的对她感到厌恶至极吗?
追根究柢,她不过弄湿他一套衣服而已。
“这还用你告诉我吗?”他将随意浏览的中文书籍翻页,语气似在嘲讽她净说废话。
“我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你会不会赶我走?”她壮大胆,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银龙说过,若是她达不到他的要求,就算她死也不走,他便会如她所愿——先宰了她,再将她的尸体扔出阙龙门。
如今,她竟然睡到下午三点才醒,工作一样都没做;他却没像前两天,在清晨五点用东西砸她醒来,是不是想藉机赶她走?
不是有被虐狂,而是实在累到起不来。
能爬得起来,她岂需劳动他老大,以贵手拿东西扔她才醒?
“不嫌闷你就待到高兴为止,只要蠢样子别碍到我的眼就可以了。”合上书,将书随性地摆在桌上,他空闲的视线调向窗外,彷彿当她不存在。
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他不与她的愚蠢计较。
“你说真的?”她在诧异之后,有种怪怪的预感。
他打算回到最初的态度——漠视她?不要,她不希望那样。这个预感,让乔莉儿大感不适,心头有种闷闷的感觉。
不知何时起,她想留在阙龙门的意愿中不再只是想查明他的身分、不再只是想为他伤她的事报仇……不再是。
乔莉儿心底隐藏的声音里,有个更想留下的理由,那是个很悲哀的理由,她宁愿漠视也不愿轻易承认。
她不愿为银龙这只冷血恶魔承认。
“不想待就滚回去。”他并不强留。
“不,我要留下来。”她猛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那……工作呢?”
依他的样子来看,实在很像父亲口中那个憎恨女人的克里斯伯爵;没查明他是不是之前,她才不走。
若他是,或许她应该感到庆幸。
如果他是社交圈传说的“冷爱伯爵”,他会那么厌恶她,就不会是因为她那天害他在葛金汉公爵宅邸成了落汤鸡,而是因为他憎恨女人,不巧她正是个女的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令社交界众女传闻、垂涎爱慕的克里斯伯爵——有可能是个东方人。
略微停顿,银龙才哼道:“做不做随你高兴。”
昨晚蠢女人游魂失神的模样,实在令他大感不悦且厌恶。
乔莉儿松口气,总算能摆脱永无止境、犹如梦魇般的苦日子了。
“蠢女人,话说完了就出去。”无意和她多谈,他懒洋洋的下命令。
“我叫乔莉儿,不叫蠢女人。”她皱起眉告诉他。
“你叫什么对我不重要。”这是事实,她不过是个用来挡雨的东西罢了。
“我叫乔莉儿。”固执地重申,她似乎想将她的名字植入他脑海。
“闭嘴,你吵死了。”
“我叫……”
“你再不出去,我就恢复你的工作量。”银龙打断她的话,背过身不想看她,慢条斯理地把警告脱口。
容忍有所限度,她太吵,他自然会改变主意。
低级,竟然使用威胁的手段!瞪著他连后脑勺也完美的背影,乔莉儿咬了咬牙,权衡得失之后暂忍不悦,幸悻然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出书房大门。
她不是蠢女人,她迟早要他相信这一点!
★ ★ ★
闷过一星期,乔莉儿决定——再也不让银龙漠视她!
那个人愈讨厌看见她,她愈要故意在他眼前晃,做让他讨厌的事。方法很多,她现在就正实行著“惹人厌”的第一招。
碰、达、碰、达达……
他在书房,她就在外头的走廊踏大步,没吵死他不甘心。
就算为他差点没掐死她的事报点小仇,反正他说不能碍到他的“眼”;现在她在长廊上来回“散步”,他总没说过不行。
十五分钟后,那扇幽灵大门终于打开,飘出恶魔的身影。
“蠢女人,你活得不耐烦是吗?!”银龙倚在书房门口,朝正晃过他眼前的人问。
那么想死,他或许早该成全。
“我叫乔莉儿,不叫蠢女人,你听见没有?!”她回头朝他吼,不知第几次重申。再被他喊下去,连她都会以为“蠢女人”是自己的名字。
“你不蠢,我岂会叫你蠢女人?”他竟微笑,以令人诧异的好脾气道。
“恶魔!”她忍不住吼出对他的观感。
不管脸色多温和,他的笑容总让她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一点也没有“笑容”应该产生亲切、能拉近彼此距离的作用。
他的笑让人恐惧,更让人直接联想到恶魔噬血后露出的微笑。
“我不需要你的恭维。”银龙淡淡地撇嘴,回答令她错愕。
“你当“恶魔”这字眼是恭维?”她不禁脱口而问。不会吧!打出生以来,她都当恶魔是讽损人的话,他竟甘之如饴。
或许,他真是活生生的恶魔。
那么和恶魔打交道,她是不是真的很蠢?认识眼前的黑发恶魔以后,智商被他过度“打压”,她想聪明似乎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