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身虬结的肌肉,感觉上像是做捆工或是搬运工,但是他的气势太压人,眼神又太凶恶,搞不好是一个经常出生入死、跟人火并的黑道大哥。
嗯……非常有可能。
“不过,刚刚那种情形,任何人都会误会呀,没有人会穿著一条内裤到处乱跑……”她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
“凌晨五点就被一个不识相的人吵醒,难道要我换上礼服去抗议吗?”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眼光锐利到刮人的地步。
“呃……你起码可以套上长裤嘛……”
“我爱穿什么是我的自由,你走吧。”他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起身赶人,并以压人的气势宣布:“听清楚,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六点,不准再制造噪音,否则就搬家!”
“欸……?”她惊讶地逸出长音。“这是谁规定的?房东没跟我说呀!”她每天都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怎么可能不发出声响,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我规定的。”仿佛他的话就是圣旨。
“你又不是房东,凭什么定规矩。”她不服地反驳。
“因为……”他得意地睐她一眼。“就连房东都得要听我的。”
他打从高中就住在这里,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因为在大学时曾一时兴起,帮房东处理过一件麻烦的官司,从那时起房东就把他当成救命恩人看待,不仅不收他的房租,还经常送些有的没的名产给他吃。
虽说以他目前的经济条件,要住信义计划区的豪宅都没问题,但东方睿就是偏爱这间住惯了的老房子,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只不过他坚持付房租,因为他不想欠人情。
“厚,你威胁他齁?”她杏眼圆瞪。
他警告地冷瞥她一眼。“又随便揣测,你想吃官司吗?”
“可是……我都很晚才下班耶,难道不能做点调整吗?”在他冷眼警告下,她再度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于是改用商量的语气讨价还价,并且免费附上一个讨好的笑容。“比如说,改成一点到八点?”
“不行。”他毫不考虑地拒绝她的提议。
“为什么?”他这个人很鸭霸喔。
“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六点是我睡觉的时间。”
“嗄”就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哈……拜托,又不是小孩子,干么还要在规定时间上床?”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打从他上国中以后,就没人敢当面取笑他,这女人难道真的不怕他?
“我说十一点就是十一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很不通情理ㄟ。”她噘起粉红唇瓣抱怨。
“你如果不能接受,可以搬出去。”他给她另一个选择。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已经缴押金和一个月的房租,我有权利住进来。”她宣示自己的权利。
“多少?”
“嗄?”
“你缴了多少钱,我给你。”早知道就干脆租下整个楼层,省得麻烦。
“不行,我明天就要上班,没办法另找其他住处,而且我墙壁都粉刷好了……”
“那你就给我安静点,否则我会让房东‘请’你走人。”
“你……”在不同的场合又听到这样的威胁,粉虹突然悲从中来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赶我走?”不但工作上被排挤,就连邻居都嫌弃她,她做人有失败到这个地步吗?
看到她脸上突然出现的悲伤表情,东方睿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原本想回嘴的刻薄话,也全数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搞什么,他竟然心软了
打从五岁就尝尽人间冷暖的他,早已“无血无目屎”的他,竟然心软了,他是哪根筋不对呀?
“这样好了,我们来打个商量好不好?”自怨自艾没几秒钟,她马上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既然硬的不成,就改用软性诉求。
她生性乐观,不会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太久。
“说吧。”虽然惊讶于她变脸的功夫,但宁可看她的笑脸,也不想再看到一张哀伤的小脸,他竟然做出许久不曾做过的举动 协商。
“我帮你整理房间,你就小小调整一下休息时间,让我缓冲一个小时,你觉得如何?”为了“长治久安”,她愿意出卖劳力。
他的房间比自己那间大了一半左右,格局比较方正,家具虽然不多,但是地板到处都是档案夹和书籍,连站立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嗯……”他手支著下巴考虑她的提议。
他的房间到处堆满书籍文件,虽然他已经习惯在地上找东西,但是现在越堆越多,连床都快被书淹没了;他曾经下定决心想要整理房间,但是这几年工作忙碌,让他连睡眠的时间都不够用,哪有时间整理房间。
如果多了一个可以免费使唤的劳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觉得你的墙壁也要重新粉刷,最好换上粉红色,可以让你心情愉悦,脾气也会变温和喔。”看他的态度有些软化,她进一步提议。
他的家具装潢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全都是她最讨厌的颜色。正因为如此,他的脾气才会又臭又硬吧。
她相信只要增添一点粉红色,他就不会再这样冷冰冰了。
“你说什……”刚才被泼得一身的粉红色恶梦瞬间闪过东方睿的脑海,让他突地头皮发麻,立刻改变主意
“你离我房间远一点!”他脸色凶狠地起身赶人。“十一点就是十一点,没得商量!”
“欸,你……”
砰!
大门就这么砰的一声,在满脸讶异的粉虹面前被甩上。
奇怪,她说错什么了吗?
第二章
“我儿子一定要平分遗产!”
台北某地方调解委员会的小办公室里坐著四名关系人。现场唯一的女人黄莉祯化著精致的浓妆,一身行头都是香奈儿,刻意维持的好身材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刚刚那句话就是她说的。
而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年约六十岁的男子,坐在主席位。而表情严厉的东方睿,则不发一语地坐在主席位旁边。
还有一名神色紧张的中年人,坐在黄莉祯身边、东方睿的正对面,不时抬头偷看他,神情看起来非常胆怯。
黄莉祯是国内知名财团掌门人罗世中的情妇,跟了他十年有余,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谁知他上个月突然意外身亡,没来得及订立遗嘱,没名没份的她当然拿不到遗产,但是她儿子就不一样,有DNA为证,当然要好好分一杯羹。
可是罗世中家里的人不认帐,只好寻求调解委员会协商,若是还谈不出结果,就要闹上法院,这是名人最不乐见的情况。
“黄小姐,据我所知,罗世中先生生前并没有完成小孩的认养程序,不是吗?”一直保持沉默的东方睿终于开口。
虽然他的外表很黑道,但职业却是一名律师,而且是顶尖的律师,在法界相当有名,外号“东方不败”,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出马,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他不但口才好反应快,心思缜密,还有极佳的情绪控制力,喜怒不形于色,让对手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我……我……那个……我……”黄莉祯被东方睿逼人的气势吓到,“我”了好几声就是接不下去,赶紧扯著身旁委任律师的西装外套,提醒他该尽的义务。
“呃……虽然罗世中先生生前没有完成认养程序,但是小孩已验过DNA,确定跟罗先生有亲子关系无误,所以……所以……有权平分财产。”黄莉祯的委任律师高台生低头不敢直视他锐利的鹰眼,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总算将话挤出来。
天啊,东方睿的气势比传说中还可怕!跟他对看一眼,就足以让全身细胞吓死光光。
“请你回去细读民法第一O六五条第一项的法律条文。”东方睿看向高台生,语气隐含著淡淡的讥讽。“非婚生子女经生父认养者,视为婚生子女,其经生父抚育者,视为认养,这样才拥有继承权。否则就算DNA证明小孩是罗世中先生的,只要没有被正式认养,就不可能拥有罗家的财产继承权。”
“款?!是这样吗?”黄莉祯震惊地问高台生。“你不是跟我说只要DNA符合,我儿子就拥有继承权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
“罗家愿意给五千万,当作是小孩的抚养费。”委托人希望在一亿以内,处理掉这个问题。
“那怎么够?”黄莉祯不满地驳回。“罗世中活著的时候给我的安家费都不只这些!”她每年的花费就不只一千万。
“你是说不够你自己花?”就他的调查显示,黄莉祯很舍得花钱在自己身上,一个月的刷卡费用超过上百万。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的本质,就跟“她”一样,她们只想到自己的利益,根本没将小孩放在心上,他最厌恶这种自私的女人!
“当然,我要买珠宝、衣服还有保养品,光是这些一个月就要上百万……”黄莉祯直觉地回答后才发现中计,连忙补救。“呃……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其实我的钱都花在小孩的教育上啊,你也知道嘛,现在不多学点东西,怎么出人头地?”
“是吗?”东方睿不信地冷哼。
基本上他对这类睁眼说瞎话的人,没有特别好恶,只要能对他的眼的人,不管委任人的对错,更不论他们是黑道或是白道,好人还是坏人,他都会从专业角度把所有的案件冷漠而优雅地处理掉,冷漠到近乎无情与残酷。
早在二十年前,他父亲为好友作保而搞得家破人亡时,他就知道世上没有正义公理,法律只是保护有权有势的人,而不是好人。
所以他绝不当好人,而要当一个有力量的人。
“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结束这场闹剧?”罗家不希望这个女人再继续打著罗家私生子的名号上媒体作秀。
“我要平分遗产……”
“不可能。”他立刻否决她的提议。“说出一个金额,再耗下去,你的约会要迟到了。”
“你怎么……?”黄莉祯一脸惊愕地瞪著东方睿,不敢相信自己养小白脸的秘密竟被他挖到。
他还她一个心知肚明的冷笑,再次追问:“你要多少?”
他会打赢每场官司不是靠运气,除了口才和凶恶的表情外,还会搜集充分的证据和资料,这才是致胜的关键。
“十亿。”黄莉祯干脆地说了一个数字。
“最多四千万。”东方睿硬是比刚刚的开价又少了一千万。
“款!你刚刚不是说五千万吗?”
“你如果还要浪费我的时间,我就继续往下降。”他的时间就是金钱,每个小时的顾问费可是十万元起跳。
“没有十亿,我就告上法院。”黄莉祯还搞不清楚东方睿并不是她惹得起的人,鼻孔朝天,拽个二五八万。
“很好。”东方睿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会让你连一块钱都拿不到!”
这世上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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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早啊。”早上八点半,正要去法院上班的粉虹一脸朝气地向正在门外浇花的房东打招呼。
“包小姐,你等一下……”房东赶紧放下手上的水桶,追上前去。
“嗯?”粉虹笑咪咪地回头。“哎哟,不要叫我包小姐啦,听起来很不习惯,叫我粉虹就好了啦。”
“呃……粉虹,你住得还习惯吧?”房东小心翼翼地问。
“很好啊,这里的环境很清幽,我很喜欢。”
“那……你有没有被……吓到?”
“嗄?”被吓到?被什么吓到?难道是……“那个”?她害怕地躲到房东的身后,小心地抬头探看目前所住的公寓。“房东,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房子……不干净吧?”
“三八,你在说什么啊!”房东好气又好笑地将她拉出来,正色澄清。“我是说你隔壁的那个人啦。”
“喔……你是说那个暴露……”
“啥?什么暴露?”
“你拢无知,我来的第一天,他就来给我敲门,还威胁我。”
“失礼啦,我忘记跟你说,早上六点以前是他睡觉的时间,不能吵到他啦。”
“我现在知道了。”被他狠很地教训过,她怎么可能会忘掉。
都是因为他的“龟毛”,害她这半个月回到家后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发出噪音,又要看到“养眼”镜头。
其实刚开始对于他的说法,她也是抱持高度怀疑,于是特地挑了两个晚上提早回家,准备抓包,都挑在十一点半左右窥看他的房间,屋内果然黑摸摸,静悄悄。
她还不信邪,偷偷趴在门缝听,隐约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证明他真的睡死了。
他的作息时问正常到不可思议,军人都没有他乖!
不过,可能他们两人的生活作息完全错开,她一直没再碰到他,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房东,你干么租房子给这种人哪?是不是他威胁你?”看那人的模样很像黑道,不是不可能。
“不是啦,他曾经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是他,我的财产早就被一个坏心的亲戚骗光了。”他对东方睿一直很感激,本想让东方睿“白住”当作是酬谢,但他坚持要给房租,而且一毛钱不少,完全不会乘机哄抬身价,是个很实在的人。
粉虹怀疑地看著房东,他们讲的是同一个人吗?
“你不要看他—脸坏人相,其实他人还不错,只是比较不会跟人相处。”认识东方睿超过十年,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个性。“你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远亲不如近邻嘛,你说是不是?”
“说的也是……”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哈啦,少一个敌人,就是多一个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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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虹,你今天要审理的案件很棘手喔。”一个还算欣赏她傻劲的法官王国辉,担心她会再度被“流放”,好心提点。
“为什么?”她纳闷地反问。“不就是一件单纯的认祖归宗案吗?为什么会很棘手?”
上来台北快半个月,她还没有机会开庭审议过,光处理桌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案件,就让她每天忙得天昏地暗,还消化不到三分之一,只好带回住处继续挑灯夜战。
今天,是她接手第一个需要开庭审理的案件——罗世中婚外情私生子认亲案,拜媒体炒作之赐,俨然成为这阵子最火热的新闻。
由于罗世中是国内有名财团的掌门人,政商关系良好,前一阵子突然意外身亡,遗嘱也没来得及订立,三个儿子吵成一团,忙著斗争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