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带走,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凌空飘起,被藏进一旁树林茂密的枝叶间。
两批护院在树下会合,相互询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跑过来?」
「方才还看到人,怎地突然不见了?莫非长了翅膀?」
护院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名看似首领的大汉道:「她再会跑也跑不远,大伙儿分头找去。」一声喝令之下,护院们兵分好几路的离开。
直到脚步声远去,君莫舞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背上已满是冷汗。
「好啦!没事儿了。」娇媚的嗓音再度响起!下一瞬间,莫君舞已回到地上。
君莫舞定了定神,她方才因怕被护院发现,所以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如今安全了,便连忙转过头,只见一张艳若桃李的娇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啦!赵大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嘻嘻!」
君莫舞错愕的看着她,「殷堂主?!」
这女子正是无极门朱雀堂堂主,一手打理无极门大江南北的朱雀商行,人称玉狐殷无情,她曾在赵家庄与殷无情有过一面之缘。
殷无情抬起一边柳眉,「我受邀来县太爷府作客,正觉得有点闷出来透个气儿,没想到却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可吓了我好大一跳。江湖上传言,你六年前远嫁塞北,后来因在路上遇盗匪,整个人随着马车坠入万丈深渊死了,可你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这是怎幺回事?」
那样晦涩黯淡的往事,又怎能轻易对人说?君莫舞转开眼,避重就轻的道:「你不也在这里出现?」
殷无情嘻嘻一笑,「我是商人,自是哪里有铜臭就往哪里钻,就算出现在皇宫大内也不足为奇。既然你这幺神秘,我也不白费力气的问你偷了那县太爷什么东西。趁现在他们往那边追去时,你快走吧!我也得回去了。」
「谢谢你,殷堂主。」君莫舞道。
「谢我救你,还是谢我不问你?」殷无情的桃花媚眼眨呀眨的!略带淘气,随即又说:「我就落脚在城西的朱雀商行,有空来串个门子吧!我那书呆相公可惦你惦得紧呢!当初他还为了你的死讯难过了好些个月,他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欢喜极了。」她口里的书呆相公正是武林两大神医中的圣手书生。
脚步声再次响起,护院们因追不到人,又跑了回来。
君莫舞脸色一变。
「哎呀!没想到这群护院武功不怎幺样,脚程倒挺快的。也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我这就助你一程吧!」纤纤素手握住君莫舞的腰往上一抛。
君莫舞只觉自己好似飞了起来,身子掠过围墙,安全的落在地上。
围墙内,护院们仍努力搜寻着,吆喝声隐约可闻。
君莫舞一颗心跳得好急,这幺轻易就能离开县太爷府,宛如作梦一般。
一阵夜风吹来,她背脊一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紧紧揣着怀中的帐本快步往回安来饭馆的路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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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衙门,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底,范氏夫妇还疑似在梦中,不敢相信他们这幺轻易就被放了出来。
君莫舞迎了上去喊道:「范大哥,玉雁。」
范云松最先回过神来,轻轻的唤了声,「莫舞。」语气中已包含了他这些天来入狱的千般滋味。
君莫舞只是淡淡的说:「咱们回去吧!」
她雇来的马车在一旁等着,范云松扶着妻子坐了进去,随后将靛蓝色的车帘放下!挡去指指点点的眼光。
回到安来饭馆,柱子早已等在门外,大声道:「范掌柜、宋掌柜,跨过火炉去去秽气,大火烧得旺,霉运去光光。」
门槛前一炉炭火烧得正旺,范氏夫妇撩起衣摆,一前一后的跨过火炉进入大厅,桌上竟摆了一大盘猪脚面绿。
君莫舞似笑非笑的看了柱子一眼,「难得柱子今儿个这么细心,连猪脚面线都准备好了。」
柱子嘿嘿一笑!抓了抓头,脸上难得浮现一层薄晕,「我去拿碗筷。」
四副碗筷摆上后,一行人便坐了下来举箸就食。
外头买来的猪脚有点硬,面线又太烂,但对范氏夫妇而言,这却是他们这阵子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了。
宋玉雁吃了几口面线,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下来,柱子见状,不禁吓了一大跳。
「宋掌柜……您怎幺了?是猪脚面线难吃吗?我……我马上拿去换。」
范云松对柱子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玉雁,好了,没事了,瞧!柱子都被你给吓着了。」
宋玉雁连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对柱子说:「柱子,抱歉吓着你,我只是太高兴了。猪脚面线很好吃,不用换。」
柱子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半晌后才道:「那就好。」而后低头猛吃面线。
范云松一脸诚挚的看着君莫舞,「莫舞,这回我们夫妻俩能逃离此难!多亏了你的奔走,你这番恩情,咱们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放心吧,要报答,以后多得是机会。」君莫舞微微一笑。
「君掌柜,您这回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逼县太爷放人的?那县太爷不是认钱不认人吗?」柱子一脸好奇。
此话一出!范氏夫妇亦投来探询的目光。
君莫舞吃了口面线,头也不抬的回答,「问这幺多干嘛?吃你的面线吧!」
「君掌柜,能够教那贪官乖乖放人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您就说来听听嘛!」柱子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君莫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我只不过是拿着菜刀威胁他放人,这样你满意了吧!」
柱子吐了下舌头,不敢再问。
吃过猪脚面线后,君莫舞与柱子合力烧了两桶水让范氏夫妇净身,最后将他们换下来,沾了牢狱之气的衣裳丢到火炉焚烧成灰烬,整件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第七章
重蹈覆辙
独坐西楼贪高
却不见纸鸢飘
何故?众人笑问
比拟君情
自从与雷傲天重逢以来,君莫舞总是站在挨打的一方,然而!这回成功的救出范氏夫妇,总算是给雷傲天一记强而有力的反击。
不过,对于她拿帐本威胁县太爷放了范氏夫妇的事,雷傲天只是懒洋洋的挑了下眉。
「我千算万算,偏偏就漏了这一点,我的小野猫真教人低估不得。」
君莫舞冷冷的道:「你算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雷傲天呵呵一笑,「你为了范氏夫妇,不惜铤而走险,他们可知情?」
君莫舞抿唇不答。
「为善不欲人知是吧?范氏夫妇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让你为了他们不顾一切。朋友易寻,知交难觅,想来范氏夫妇待你亦是如此。」
她淡淡的道:「那是我和他们的事,不劳你费心。」
短暂的胜利并未让君莫舞冲昏头,雷傲天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能力,她反击得越厉害,他随之而来的打击就会越强。
表面上看来,一切仿佛回到原本的轨道。因为范氏夫妇入狱之事,安来饭馆停业了好一阵子,为了准备重新开张,可让四人忙了好几天。
不知是否还未走出牢狱之灾的阴影,宋玉雁变得有如惊弓之鸟,镇日惶惶然的,一点小动静都能吓到她。
四人绝口不提入狱之事,可他们不提,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提。
宋玉雁虽不曾执壶卖笑,但她是含笑楼的逃妓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有不少无赖之徒就故意在这件事上作文章,讨她便宜,教宋玉雁羞窘得哭了。
有一回,君莫舞正好撞见这样的情况,二话不说的兜头便将一碗热汤洒向那个无赖,把他赶了出去,这才杜绝那班无赖之徒的轻薄言行。
但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却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有好几回,宋玉雁都是惨白着一张脸回到安来饭馆,躲进房间羞愤的饮泣。
或许正因为如此,宋玉雁才会变得畏缩不安、心神不定,任其它三人怎么劝慰,都仍安抚不了她。
某天,阿欢来到安来饭馆,看见宋玉雁背着他在整理橱柜里的碗盘,他顺手拍了她的肩头一记,喊道:「玉雁姊姊。」
不料宋玉雁却失声尖叫,惊得跳了起来,一失手,碗盘便碎了一地,「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阿欢也被她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道:「玉雁姊姊,你要吓死人呀!」
宋玉雁一脸惊惶,看着他的表情仿佛他是只怪物,好一会儿才道:「你……你吓了我一跳。」然后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阿欢不解的将柱子拉到一旁,偷偷询问,「玉雁姊姊是怎幺啦?我不过是跟她打声招呼,瞧她吓成这样,好象见了鬼似的。」
柱子压低声音道:「大概是上一次的事情真的吓着她了,到现在还没走过神来,别说你,就连范掌柜唤她,也常见她吓得跟什幺做的。」
阿欢看了宋玉雁一眼,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正难怪啦!玉雁姊姊是这么娇怯怯的人儿,那回的事情必定吓坏她了,真是可怜哪!」
「过几天就没事了吧!」柱子下了个结论。
忙和了几天,四人总算将安来饭馆里里外外打点好,食材也补齐了,又重挂酒旗营业。
第一天开张,涌进的人潮险些把大厅给挤破。
这些客人除了原本的熟客之外!更多的是想探听内情的好奇人士。想那范氏夫妇本已被定罪,却突然无罪释放,要说这其中没有内情,三岁小孩才会信,衙门那儿不好打探消息,他们便把目标转向安来饭馆。
柱子、宋玉雁因不知内情,被问到此事都是一问三不知。
至于君莫舞的反应则是用力一拍桌子,「你问我,我问谁?你要问就去问县太爷,少来烦我!」
被她这么一凶,再无人胆敢追问个不休,但私底下仍窃窃私语不已。
那些好奇人士因打探不到内情,总算散了,安来饭馆又回复往日的样子,但那满屋子等着用餐的客人,却也够三人忙得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双手臂。
这日近中午时,柱子到后院去取柴薪,却见陆胖子在水缸旁探头探脑。安来饭馆的后院只以竹篱围着,所以,陆胖子要进来并非难事。
柱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大声的问:「你干什么呀?」
没想到身后有人,陆胖子不禁吓了一大跳,一时站不稳,一跤跌坐在地。惊魂甫定后,他破口大骂,「死小子,你叫什么叫?!想吓死人哪!」
「你凶什幺?我都还没问你鬼鬼祟祟的来我们饭馆后院做什么哩?又想偷学咱们君掌柜调制酱汁的方法啦?」柱子双手环胸斜睨着他,一脸鄙夷。
陆胖子脸一红,怒道:「谁爱学你们家那劳什子鬼酱料了?你就算用八人大轿拍我来学,我还不肯呢!」
「不是偷学酱汁,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陆胖子一双眼睛游移不定的直转着,「我随便看看也不成吗?你当你们这安来饭馆藏了什么宝,还怕人家看?不过是一屋子的婊子、泼妇,你当我爱看哪?」说着,转身就走。
柱子气得脸色大变,大声的问:「你说什幺?」
然而,陆胖子理都不理他,脚步未停的往前走。
柱子本想追上去与他理论,但君莫舞的催唤声已从厨房传了过来,他只得气呼呼的抱起柴薪回厨房,嘴里不住「死胖子、臭胖子」的咒骂不已。
接着,川流不息的客人让他忙得连大气都喘不过来,哪还顾得了咒骂那令他碍眼的家伙,也不知怎地,今儿个宋玉雁更显得心神不宁,唤她三次,有两次没听到,要不就是频频失神,摔了碟子、碎了汤碗,教柱子更加忙得手忙脚乱了。
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间,一声惨叫由西侧的座位传了出来,「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一名客人抱着小腹滚落座位,杀猪似的哀嚎了起来。
「怎幺了?」柱子连忙奔了过去,还没挨近那客人,左侧又传来一声惨叫,「好痛……」
柱子愕然的停住脚步看向左侧那位客人,正感疑惑时,紧接着前头、后方二个接一个的客人滚落地上,哀声嚎叫,声音凄厉,神色恐怖。
柱子惊惶失措,连忙转向站在一旁的宋玉雁叫道:「宋掌柜……」
宋玉雁惊跳了下,似乎也被眼前这情景给吓坏了,她捂住耳朵,颤声道:「别……别叫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外头排队的客人们听到惨叫声,纷纷跑了进来,各个看得目瞪口呆;在厨房里忙着的君莫舞亦听到骚动声,急忙奔出来一探究竟,只见一具具身躯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看到这番景象,就算向来镇定的她,亦被惊得花容失色。
「有毒!安来饭馆的饭菜中有毒!」在一片哀嚎声中,突然有人大声的道。
柱子迅速的反驳,「不可能的,咱们安来饭馆的东西向来很干净呀!」
「饭菜里一定有毒,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同时闹肚子疼?」
「安来饭馆毒死人了。」
「报官、快报官。」
围观的众人纷纷叫嚷着。
「等一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柱子拚命拦阻,却拦不住七嘴八舌的人潮,一名大汉更是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登时将他推得远远的,迳自报官告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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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来饭馆有数十名客人同时中毒,腹痛如绞,全身痉挛,一名老人甚至因为年老,熬不过病,因而一命呜呼,君莫舞因此被捕入狱,安来饭馆也被迫勒令停业。
走在阴湿潮冷的地道,一阵霉味扑鼻而来,教柱子忍不住捏住鼻子,眉头纠得死紧。他紧跟着狱卒走到右侧第三间监牢,便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嗟!就是这里。」狱卒面无表情的道。
柱子轻轻唤了声,「君掌柜。」
那身影仍蜷缩着,动也不动。
柱子又叫了几声,君莫舞依然没有回应,他感觉不对劲,便捉住狱卒,心急的问:「你们把君掌柜怎幺了?」
狱卒耸了耸肩,「县太爷问案,她矢口否认,所以被罚杖刑八十下,大概是晕了过去吧!」
杖刑八十下?柱子瞪大眼睛。就是皮粗肉厚的大汉都不见得能撑得过,何况是君掌柜这样纤细柔弱的妇道人家?
细看之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头发散了一脸,蓝色衣衫上血迹斑斑,显然一条命已被折磨得去了半条。
他脸色一白,皱着眉问:「你们把她打成这样,难道不请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狱卒瞪了他一眼,「别笑死人了,她要是不犯案,谁又会杖刑她了?敢做就要敢当,还请什么大夫?你当我们是抓她进牢来供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