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她，他就觉得她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只是他当时过于在意地摇摇欲坠的状况，没有把她跟这个产品的代言人联想在一起。
“那跟天使有什么关系?”望了一眼镜中让陌生人在头上大作文章的自己，秦湘芾疑惑地间：她从没想到自己是来面试当模特儿的。
难怪这个休息室整面都是镜子，像是艺人的化妆室。
“我会那么说，是因为广告商要求的概念就是美丽无尘的天使。”难得见她用这么清醒的眼眸望着自己，伍新扬突然觉得有点感动，更加认真地解释，“所以这些人会把你弄成天使的样子，可以吗?”
“我必须像天使吗?我根本就不像天使。”秦湘芾愈听愈觉得疑惑。
从小到大，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有志一同，说她比较像睡美人。对于天使，她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该如何扮演才能让人满意。
背着一对假翅膀，像傻瓜一样的笑?好像会很累的样子!
听出她的忧虑，伍新扬拍着胸口保护：”她们都是专业人士，你只要乖乖坐着，不用担心任何事，等她们将你变身成功就可以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自然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若不是觉得她最适合，他又何必揽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秦湘芾随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周遭的人。
乖乖坐着?意思是她可以睡觉罗?
* * *
虽然秦湘芾从化妆一路睡到着装完毕，完成的造型依旧让众人惊艳。
尤其是伍新扬，更是赞叹自己的眼光完全正确，俨然认为她就像个活脱脱的天使。
一身雪白造型的秦湘芾站在摄影棚中央，望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忙碌走动，造型师也不断过来碰碰她的头发和衣服；她的神情刚开始像是迷路的小白兔一样茫然，不一会儿就因为习惯这种气氛而放松下来，不堪瞌睡虫的侵袭而打着呵欠。
不知道身边的人在忙些什么，她倒是觉得有点无聊。
显然，工作太轻松也不是一件好事。
无事可做，让她更难抵挡周公热情的召唤。
秦湘芾随意看着其他人，目光最后落在站在一台机器后头、不知在和谁说话的伍新扬身上。她盯着他的侧脸，不太喜欢离他这么远的距离。
为什么他让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无聊，不过来陪陪她呢?
似乎察觉她的视线，伍新扬心有灵犀朝她看来，对她比了个快要OK的手势，又回头和人继续说话。
秦湘芾的视线没动，对他敷衍的一瞥并不满意；在她想拉起累赘的白长裙，索性在地上坐下休息的时候，灯光突然打了下来。
眯了眯眼，她才适应了集中在她身上的灯光。
“湘芾，你可以随便走动，随便摆些你喜欢的姿势。”众人各就各位，原本和伍新扬说话的陌生人，拿起相机便对她喊道。
她不喜欢这个人喊她湘芾。
见她半天动也不动，路大只好转头望向伍新扬。
模特儿是很符合他们要的形象没错，但像根木头般杵着不会动也不成。
原本双手环胸站在机器后头、等着观看平面拍摄的伍新扬，看不出来她哪里不对劲，只好走到她面前询问：“湘芾，你设问题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秦湘芾望着他摇头，又露出茫然的神情。
“也对，你没当过模特儿。”伍新扬有些伤脑筋地搔着头。
她不但没当过模特儿，还是在半睡状态中接下模特儿的工作，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试的是模特儿，所以突然要她表现出模特儿的专业的确是有点困难。
伍新扬想了一会儿，才对她说：“没关系，不然你就先上下左右看灯、看人、看摄影师，随便四处看看都好。”
反正只是先拍一组照片看看，不用要求太多。
见她勉强点了下头，伍新扬又回到原本观看的位置。
感觉像是被他狠心丢下，只得独自站在摄影棚中央，集现场众人视线于一身的秦湘芾并不太在意镁光灯闪个不停，只是照着他的话做——上下左右看灯、看人、看摄影师，最后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
他也是可以看的东西对吧?
灵感涌现，路大不断按着快门猎取画面，突然觉得很兴奋。
模特儿的动作不大，他却很满意她举手投足之间所散发出来的那份气质，尤其是她那股有些梦幻，让人产生朦胧感的味道，实在很符合他脑中想要的感觉。找到适合的模特儿，总算可以拍出—如预想中完美的作品，他自然感到异常兴奋。
他的摄影之魂都活了过来：
见案湘芾又定定的望着自己，伍新扬稍稍移动位置”心想自己似乎会影响她的状况，可能别待在摄影棚里比较好。
在他移动的一瞬间，秦湘芾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打算，原本只有茫然和困意的黑眸里立即闪烁着慌张。
她想跟他一起走，也想回家睡觉了。
路大按下快门，喜于抓住地那一瞬间的神情，之后若有所思地回头，望着显然跟他发现同件事，眼神藏不住想法的伍新扬。
嘿，这倒有趣了。
* * *
秦湘芾累了，趴在道具桌上快要合上了眼。
要不是伍新扬千拜托，万拜托她要忍住睡意，地根本不会勉强自己振作精神，撑完整个拍照过程，对她来说，模特儿真的是一份让人会唾着的工作。
太，太，太无聊了。
突然，有人拿冰凉的饮料碰了一下她的脸，让她吓了一跳。
“哈罗，还习惯受人注目的工作吧?”
一抬眼，秦湘芾就看见替她拍照的路大，正冲着自己友善地笑，还递给她一罐已经开好的汽水。楼下汽水之后，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忍不住询问：“新扬呢?”
拍摄进行到一半，伍新扬说要去办点事，可是都半天了也还没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被他丢在这个地方，
“你的眼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啊。”眸光一闪，路大不由得朝她暧妹一笑，“嘿．在你眼前的这个也是帅哥，你不多瞧两眼，他可是会伤心的。”
虽然伍新扬警告过他不能对她下手，但只是逗逗总行了吧。
“你说谁会伤心?”看着路大，竟看着看着就想睡了，秦湘芾忍不住眨着愈来愈沉重的眼皮，不太能够集中注意力，像是特别费力地问道。
他说话太拐弯抹角，不好懂。
“我啊。”路大指着自己的鼻子，被她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逗笑了。然而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有些怀疑，想着自己是不是已年老色衰而不自觉；不是很在意年龄的增长，可他却在意自己散发出来的魅力是否足以迷倒女性。
生活消遣就靠他这一张脸了，不在意怎么行哩。
“你为什么耍伤心?”她更迷糊。
“因为……罢了，没事。”被她问倒丫，路大只能苦哈哈一笑。看来，伍新扬不用警告他不准下手，迟钝的她也很难落入他的魔爪里。
甜言蜜语只能拐到听得懂的女人嘛!
“你还没告诉我，新扬呢?”秦湘芾微微打着呵欠，仍不忘追问。
显然，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她就真的会睡着了。
“新扬去哪儿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使对我这个凡夫俗子不感兴趣，让我真的觉得有点受伤了。”路大夸张地叹息自嘲。
拍过那么多美女，眼前这个还真的是有够特别。
“我告诉过你，把狼爪收在家里，没事离小红帽远一点。”不知何时回来的伍新扬突然靠近冈人，对路大很不客气地再度提醒!
“喂，别把我当作完全没晶的色狼好吗?”路大当场抗议。
好歹也是多年的老同学，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低。
“你表现得像绅士，就没人会防你。”伍新扬更是不客气地批评。
孟非、路大和他，大学时代就混在一起，对彼此的过去可是了如指掌。路大换女朋友的速度，大概只比捷运跑的速度慢些。
“喂喂喂，我是好心替你照颐咱们的天使，伺候半天可没对她怎么样，不然你自己问问她怎么说。”路大立即转头，打算要秦湘芾还自己清白。
两个男人同时望向目标，亦同时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拍照累了，还是见到伍新扬回来就放了心，在他们斗嘴的时候，秦湘芾终于敌不过瞌唾虫作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那沉静的睡颜，在他们眼中的确是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 * *
“这是你这个星期的行程表。”准备送秦湘芾回家之前，伍新扬在车上交给她一本与他手中行程相同的记事本，翻到这个星期的行程指给她瞧，“对了，从今天开始就由我负责接送你上下班，所以我每天都会去接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管情愿与否，他箅是暂时接下当地经纪人的工作，
一想起路大蠢蠢欲动的嘴脸，他更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没办法，除了他和孟非以外，公司里根本没有能让路大存顾忌的人。
他还要庆幸，至少路大还顾忌三人多年的友情。
“有。”秦湘芾举起右手，很认真把脸转向他。
“什么问题?”伍新扬微微扬眉，对她的认真感到疑惑。
知道她有嗜睡的问题，不想每天去接她的时候，都得面对一场考验自我的磨难；所以除了必要的状况之外，他特地为了她跟各个单位商量调整，把大部分的工作都安排在下午，行程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除非她觉得下午还太早，甚至希望都在晚上工作。
想起两人是在捷运站认识，听到他说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总是一上车就睡着的秦湘芾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不是坐捷运上下班的吗?”
她本来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通车族，没想到他会有车。
“这就是你的问题?”伍新扬愣厂一下，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新底却为她慢半拍的问题而失笑，“认识你那天，我会坐捷运是因为车子送厂保养了。”
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讲。
如果他不是心血来潮选择搭捷运，而是坐计程车去上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她，跟她永远只是两条无法交集的平行线。告诉孟非和路大，天使是在捷运站找到的，跟他一样没搭过捷运的两个人还不怎么相信哩。
当然了，他之所以会去搭捷运，除了好奇，也是因为住处离捷运站很近。
“哦。”她明白了。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问题吗?”知道她不能以“等闲视之”，伍新扬还是忍不住希望她能问点平常人会想问的问题，例如工作报酬之类的。
一天下来，她问都没问过关于钱的问题。
也许，于璐露比她还在乎她有没有固定的收入也说不定；至于她自己，似乎只要能睡觉就觉得幸福了，其他的事情什么都好谈。
“没有了。”想了想，秦湘芾摇摇头。
行程怎么走不重要，知道他会陪在她的身边就够了。
“没有就好，你明天下午要出外景，我一点会去接你。”伍新扬发动引擎上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又吩咐：“对了，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你不用讨好，也不用应付我们的路大摄影师，尽量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知道吗?”
接下一天保母的责任，他已经不折不扣像个尽职的经纪人。
“好是好，可是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呢?”略感疲倦的秦湘芾一脸不解，已经开始打着呵欠问道：“他是坏人吗?”
路大说话是有点难懂，看起来却不像是危险份子。
“他不是坏人，是专拐小红帽的大野狼。”伍新扬感慨。
是坏胚子也就罢了，偏偏路大善后的能力有够糟，老是惹来一堆麻烦；告诫他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轻易离手，他还是去招惹那种不肯善罢甘休的类型，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芳名册上还有好几笔“悬帐”没解决，止秦湘芾离他远一点绝对比较安全；否则，被他手下那票妒女当箭靶岂不无辜了。
“我又不是小红帽。”纵使眼皮就快合上了，不能认同的秦湘芾还是斜睨伍新扬一眼，不忘为自己反驳。他的说法，好像她是个思想单纯的小孩，只要随便变一根棒棒糖就可以拐到手似的，对她的智商一点信心也投有。
她的人是有些懒洋洋，但不代表她笨。
再懒的猪，碰上火烧屋也会懂得逃命自保。
“听我的话，离他远一点就是了。”伍新扬瞥了她一眼，口气里有着请求。像她这样完全没有防备之心的人最危险了，最容易成为大野狼觊觎的目标。
路大给的保证，他不敢百分之百全信。
毕竟，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跟她这样的美女长期接触下来，会不为美色所动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路大不光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已，他可是只随时发情的狼。
他总觉得要让她先有防备才行。
秦湘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专心开车的侧脸，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她打了个呵欠．在眼皮掉下来之前道：“好吧，就听你的。”
反正她在拍照之余得忙着补眠，本来就没有时间跟路大做朋友。
觉得她的语气似乎多了几分不同，感到狐疑的伍新扬转头朝她别去，邻座的她却早巳一如往常闭上双眼小憩，进入沉沉梦乡。
啧，是他多心了吧!
第六章
“我信任你，你却把她的身体给卖了?”
“喂，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我又不是贩卖人口的人肉贩子，”面对咄咄逼人的于璐露，伍新扬是好气又好笑，突然有些庆幸秦湘芾睡得不省人事，否则不知道她听见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何况，模特儿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工作，你干嘛要这么激动，好像我打算把她推进火坑一样。”
许多年轻人都趋之若骛的职业，到了她大小姐嘴里却像是要出卖肉体一样。
唉，要是秦湘芾被她动摇了原本的心意．他肯定会被一票人围剿，投有好日子可过。
“少废话，你扪没趁她精神恍惚、想睡的时候，骗她签下任何白纸黑字的玩意儿吧?”于璐露自鼻息冷哼出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若不是以为他说的是一般的工作，她才不会把秦湘芾交到他的手中。
别说秦湘芾不适合进入那种复杂的世界，主要是靠外表吃饭的模特儿，就算薪水优渥也领不了多久；暂且不论没有年终奖金和退休金，更别提不走红的下场了。就算秦湘芾老是被老板开除，于璐露还是奢望有一天，她能够找到让她安身立命的好公司。
说不定，奇迹会出现是不?
“放一百二十个心，人是你交到我手中的，我怎么敢没经过你这监护人同意，就让她签下任何可怕的付约。”伍新扬扬起轻讽的嘴角，无法认同她过度保护的态度，“不过你要清楚一件事，她有自主的能力，我更不会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不是他把人带出去，他就可以把她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