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无罪
犹记得在 e-mail里,面对读者询问会不会写《奶娃儿乱乱跑》的续集时,沙其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那个计划。」
甚至在和处理合约的金蓉美女闲聊时,还半开玩笑的说,要我写续集?那我会安排苏小惜翘辫子,让殷无恨寻找第二春。
话才说完没多久,某日在路上闲晃时,殷无恨的心情就这幺跳到我的脑海里,于是,沙其就拿砖头砸自己的脚,写下这本稿子。
交稿后,在和编编姚姚讨论剧情时,有了以下的对话——「姚姚,这个问题很重要,你觉得这本稿子有结局吗?」
沙其诚惶诚恐的问。
会这幺问,是因为「落花」、「流水」出书后,沙其看到了诸如以下的评语:「这个作者写作都是没有结局的。」
姚姚哈哈大笑,「你要是被读者追讨第三本,我可不管。」
呜呜—一突然间有点想把稿子要回来。
自从「奶娃儿」出书后,沙其总算了解到,作者的认知跟读者的认知有多大的距离。在我接到的读者信里,大都是不满意该书的结局,希望我再写本续集。后来的《落花有意》舆《流水无情》面世后,情况亦然。为了防范未然,我先自首好了。
事实上,沙其写作向来随性,想到什幺就写什幺,尽管这些年来写作的角色大都绕在相关人物里头,但那都不是预先设定好的。唯一有预先计划的就是「落花」舆「流水」。
事实证明了沙其没有计划性写作的天分,这两本书足足耗了我一年半的青春,尽管读者们隔一个月就看到续集出现,但实际上,「落花」早在一年半前就交到编辑部,等着「流水」写完,才一同出版的。
当时的计划便是两本稿子,没有第三本。未来的事情难以预计,毕竟有《惜娃薄命》这个例子在前。
不过,到目前为止,沙其是没有计划再写第三本的。
对于不满意「流水」剧情的读者,我只能说抱歉。连书名都帮我想好的读者,沙其先说声谢谢,我会留着备用的。
所以,打扁我吧!
沙其的email:sachi3430@pchome.net.twPS:几位传真到出版社的亲亲读者们,由于传真上头没有地址,沙其无法回信,如果你们愿意,下次附个地址或改用e-mail吧!
楔子
楼上残灯伴晓霜,
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未是长.
——燕子楼.张仲素
夜影深沉,黑暗吞没了大地,林苑里,寒风呼啸而过,幢幢树影发动着妖异的姿态,沙沙作响的声音,宛似群鬼窃窃私语。
人灯俱渺的时分,魔物正在一旁窥视。
「岚,我来看你了。」男人的嗓音由厢房内传了出来,低低的音调,像丝一般绵软,轻轻柔柔, 悦耳动听。
烛火通明的房内,红色纱帐、红色床幔、红色桌巾、红色宫灯,连床、柜亦是一片的沉红,红得彷然要随着烛火燃烧起舞;男人背对着窗,侧坐床畔,床榻上的身影被男人倾长的身子遮住,仅露出一截红色的衣角供人猜想。
男人又开口了,丝般的音调更加轻软,「喜欢我帮你准备的这身红衣吗?这是千织坊的布匹,江南神绣的手艺,世上再无第二件,也唯有这件衣服,才能衬出你的美貌,你说是不是?你穿这身红衣多美,就像咱们成亲那天,你披着大红喜服一样……」
床上人儿不语。
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一声吠过就声,音调饮水凄历。
「又使性子不回答我了,可是怪我办事不力吗?」男人低低一笑,爱怜的伸出手,依肩头的动作看来,应是在轻抚着床上人儿的脸颊。「别恼了,我会心疼的。你放心吧!我已经都安排好,那孩子没多少日子可以任性了。」
狗吠声益发凄厉,惊动了深夜静寐的虫蚁鸟兽。
「孩子长大了,就由不得咱们!」男人轻轻叹息!「没让他走这一遭,他永远不会明白,那样的生活不适合他。罪,是得偿还的,在黑暗里长大的人,阳光是太刺眼了些。这一回,我会亲手把他带回来,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任性的。他有他该待的地方,就像咱们一样,岚,你说是不是?」
狗吠声已近疯狂,林间寒鸦纷纷振翅而起,丛间蚁兽四下散逃,寂静的天地蓦地被扰乱了……
第一章
冲突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钗头凤·陆游
「趁人之危,卑鄙。以多欺少,下流。忘恩负义、可耻……」
雕梁画楝的厅堂内,一名少女跳着脚,气呼呼的痛骂着。
「随你怎么说。」被骂的人完全不当一回事,接过仆役奉上的香茗,浅啜了一口,好生自在的模样。
「神算山庄的长公子,根本是个暗箭伤人、不顾江湖道义的小人。」
「是呀!」俊雅的男子附和着,放下了茶盅。
「更别说你还忘恩负义,不顾人家的救命恩情,这样的事情亏你做得出来。」
俊雅男子打了个呵欠,「还有吗?你索性一次说完吧!」
「你……你……」少女气得哇哇叫,「你敢做,我还没脸说呢!」
这时,门外一串匆促的脚步声响起,伴着急躁的声音道:「惜娃、惜娃回来了是不?」一名年轻男子匆匆奔入大厅,一看到少女,立即咬起死,那表情只有狰狞两字足以形容,「好呀!惜娃,你总算回来了。」这十个字几乎是打牙缝间硬挤出来的。
少女还来不及回答!另一个沉静的声音随后飘进,「惜娃。」
一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年长男子也迈进大厅,炯然双眸严厉的看着那少女。这男子生得蕴藉清和,以容貌看来,大约四、五十岁,却满头白发,让人难辨年龄。
少女低下头,「爹。」
「你还知道我这个爹。」男子冷哼一声。
「爹冤枉惜娃。」她跺了下脚,扑进男子的怀中,「织娃这一年来在外头,无时无刻不想着爹爹。人家在外头孤苦伶仃的,饿的时候没爹哄吃饭,冷的时候没爹唤人添衣,好不容易回来,爹还要骂人。」
对于这番感人肺腑、赚人热泪的苦儿流浪记,俊雅男子就像没听见似的,自在的喝着他的茶;年轻男子则翻了下白眼,双唇嗫动着,似是在骂肉麻。
年长男子虽知女儿是撒娇哄他!但脸部线条仍明显的和缓下来,「既是这样,为何要离家出走?」
「人家想看看外头的世界嘛!」她嘟着小嘴道。
「所以就不告而别,让所有人为然担心?」
「要是说了,我还能踏出神算山庄一步吗?」少女咕哝着。
神算山庄掘起于百馀年前,苏氏一门不仅武艺精湛,精晓天文地理,谙五行变化,更通机关之学,以此家传绝艺,不仅扬名武林,就连朝中大老都不得不忌惮三分。江湖传言,神算山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通阴阳,预知百年兴衰,这固然是江湖夸大讹传,却也有六成事实。
可苏氏一门素来盛名招嫉,十六年前,仇家找上门来,打斗中!即将临盆的苏夫人挨了你家一掌,勉力支撑到生下女儿便撒手人寰,那女娃儿便是这被人唤做惜娃的少女苏小惜。
苏小惜甫出世,便在生死关头徘徊,她在娘胎里挨的那一掌震伤了她的五脏六腑,全身经脉亦因此移位,神算山庄费尽心力,不惜斥钜资请来各方名医辅以稀世药材,才挽回她一条小命。但重疾难治,不管是大夫!还是算命师都说,她活不过十六岁。
苏公痛失爱妻,酷似爱妻的女儿又常年在生死关头徘徊,自然不免对她更为宠溺。一年前苏小惜离家出走,把他急得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若非神算山庄需他坐镇,他早就亲自出庄寻人了。
如今看到女儿平安归来,他气已先消了一半,又见女儿安然逃过十六岁生死大劫,气色比昔日在庄里更加红嫩,那颗慈父之心哪还装得下气恼?
虽说如此,但他仍板着个脸,「看来我是把你宠坏了,让你这么胆大妄为,回头非好好罚你不可。」
苏小惜嚼起了小嘴,撒娇的拉着她爹的手臂,「人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回来,爹不替我高兴,还要罚人,爹不疼惜娃了。」
「惜娃……」
「回来的路上,大哥净是欺负人。回到庄子,二哥就对人家凶巴巴的,连爹爹也骂人,你们讨厌惜娃干脆就明说嘛!」苏小惜一脸委屈。
一连串的指控,在场三名男子无一幸免,那年轻男子——苏家老二苏焰再次翻了个白眼,「惜娃,你说话要凭良心,我什幺时候对你凶了?」
「你现在就很凶。」
「我……」苏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哑巴吃黄连样。
「你们既然不疼惜娃,我走好了。」
苏小惜身子一转,便要赌气走出大厅。
这时,她的身后,一个不疾不徐的嗓音追了过来,「你若想乘机溜出庄,我劝你省了力气,庄子的各个入口我都差人守住了!除非你有通天本事,不然你别想离开神算山庄。」
迈出步伐的小脚僵在门槛上方,苏小惜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瞪向坐在椅上喝茶的大哥苏焕,一个跺脚道:「爹,您看啦!大哥又欺负人了。」
然苏公怎会不知她的小诡计?
他气定神闲的回她,「你乖乖的待在庄子里,谁也不会欺负你。」
苏小惜扁了扁嘴,漆黑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耸了耸肩,「人家出门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当然要好好待在庄子里,这还用说吗?惜娃好久没跟爹下棋了,还是跟爹下棋有趣。在外头,没一个对手比得过爹,人家还想把爹爹书房的那汉玉纸镇赢到手呢!」
被她又是撒娇、又是灌米汤的,苏公哪还端得起脸来,「你若乖乖待在家里,爱下多少盘的棋,爹都陪你。」
白玉般的小脸灿出甜甜的笑意,苏小惜拉着父亲的衣袖道:「爹说的喔!可不许耍赖。」
「爹说话算话,又不是你。」苏父瞪了女儿一眼,神情却充满了怜爱。
被老父这幺一说,苏小惜可不满了。「人家哪里说话不算话了?就算我说话不算话,也是你们害的。」
苏父挑起了眉,「怎幺说?」
她嘟起小嘴,「惜娃承诺过殷大哥,要请他到神算山庄来作客,结果大哥硬把我拉走,这不是害人家说话不算话吗?要不是殷大哥,惜娃今天可没命回来陪您下棋。殷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咱们总该请他来庄子,好好感谢人家一番,爹,您说是不是?」
苏小惜口中的殷大哥名叫殷无恨,是无极门四大堂主中的玄武堂堂主,玄武堂以帮人走镳营生,他所办理的玄武镳局素有天下第一镳局的美誉,苏小惜离家出走,躲避家人追踪时巧遇殷无恨,于是托他保护,两人在共患难时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晶亮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父亲,她满脸恳求。
不料苏父却脸色一沉,「咱们神算山庄向来不允许外人进来。」
苏小惜楚楚可怜的仰着小脸,「殷大哥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还是外人。」苏父一脸冷淡。殷无恨不配踏上他神算山庄一步!
「爹,您是怎幺了?」她不解的看着父亲,「若没有殷大哥,惜娃现在哪可能站在您的面前?难道我的命比不过神算山庄的规矩吗?」
苏父仍是一脸淡漠,抿唇不语。
苏小惜蹙起眉来,「爹,您是怎么了?殷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呀!自小您就教我,受人之恩,当涌泉以报。女儿这趟离家出走,一路上颠沛流离,若不是遇到殷大哥,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个盗匪手里了。
「这一年来,亏得殷大哥一路护持、百般照顾,甚至当女儿病发时,是他去找来两大神医为女儿治病的,他还不惜耗费真力,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助女儿度过难熬的疗程,这样的恩情,难道不该请他到庄子来好好谢他一谢?」
苏小惜字字句句都合情合理,苏父无法反驳。
「他救你之事,我自会好好谢他。」
但就是不让他到神算山庄来!苏小惜不高兴的注视着父亲,「爹,您跟殷大哥有过节?」
「我跟他素不相识,哪来过节?」
「那您是跟无极门有仇?」
「若我跟无极门有似,你会不知道吗?」
「既无过节,也无仇恨,那您干嘛那幺讨厌殷大哥?连大哥、二哥也是。」她厥着嘴表示生气。
「胡扯!」苏父背过身去。
「大哥不顾殷大哥对我的恩德,趁着人家为我疗伤后真力一哀竭,调养复元之际带人找上门,硬是把人家打成重伤;我要请他来庄里作客,你们又推三阻四,这没道理呀!」说到最后,她也激动起来。
苏父不悦的看着女儿,「这是你对爹讲话的态度?」
「我不懂嘛!你们的态度根本是把他当仇人看,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在苏焕打伤殷无恨时,她已感到不对劲。即使是因为殷大哥的阻拦,两个哥哥才无法逮到她的人,可这也不是多大的仇恨呀!大哥怎幺说都不能下重手打伤人,毕竟殷大哥是她的救命恩人,而现在父亲的态度又是那么冷淡,更加深她的猜测。
「没人拿他当仇人看,你想太多了。」苏公淡淡的道。实在是他的所做所为,令人……
「那大哥干嘛打伤人?殷大哥都呕血了。」想起殷无恨挨了苏焕一掌,又强撑着身子想追上他们,苏小惜心一阵闷疼。
「殷无恨没事,我虽打伤他,却也派人把他送到绿柳山庄,有幻影医仙在,还怕医不了他吗?」苏焕替父亲回答,但却说得不关痛痒。
「不管怎么说,都不该伤人呀!」苏小惜气呼呼的瞪着自己的大哥。
苏焕只是一挑眉,「怎么,你心疼了?」
「我……」她脸一红,顿足道:「殷大哥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好歹说个清楚呀!」真要说他们无过节,打死她她也不信。
「我们与殷无恨确实无过节。」苏焕缓缓的道:「他救你虽是事实,但实则居心叵测,神算山庄又何必引狼入室?」
苏小惜气煞了小脸,「大哥,你血口喷人,殷大哥救我会有什幺居心?」
苏焕眼中寒芒一闪,「他妄想娶你为妻,就是居心叵测。」
这几个字一出口,苏小惜那张白玉般的脸蛋立即红得宛如燎原野火。她转头看向父亲,父亲沉着张脸,而二哥苏焰则重重哼了一声。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和殷大哥的事了。
真相总算大白,原来他们对殷无恨的敌意,竟是因为自己。
「我早就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眼,要那时候去的是我,我可不会派人送他回绿柳山庄。」苏焰恨恨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