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下面的话全哽在喉头,因为她发现他们站在两位表情惊愕的妇人面前,依她们险些脱臼的下巴来看,足够证明她们有多讶异。
滕伊寒松开她的手腕,冷冷地道:“娘,您要的人孩儿带来了,她的事再也与我无关,您自己看着办。”
话都还没说完,他人已迫不及待地扔下她走了。
这妇人想必就是滕夫人了,方才居然在她面前写她儿子是猪,这下糗大了。
习玉芃有些不知所措,觎红着脸孔,冲着两位妇人微笑,“嗯——夫人,我——刚才是因为太生气了才——
通常我不会这样骂人的。”这话倒是不假。只有遇到那人,她才会变得这么泼辣,不过,她惊讶的是对方不怒反笑,还连声称赞她。
“不——你骂得好,我那儿子的确是该骂,难得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真是太好了!可怜的孩子,一路上让你受委屈了,他刚刚有没有抓痛你?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替你出一口气。”滕夫人好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这姑娘真是有胆识和勇气。
习玉芃反而不好意思了,“夫人,不用了——”
滕夫人在她脸上找寻久远的记忆,不胜唏嘘,“你的眼睛又大又圆,好像会说话似的,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孩子,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要跟我客气,知道吗?”
“夫人真的认识我娘?”直到这一刻,她才相信。
“当然,我跟秋娘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只是后来我嫁到北方来,和你娘就失去了联络,不然,我早就去接你来同住了。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她慈祥的笑脸和温柔的话语让习玉芃眼热鼻酸,整颗心都酸了起来。
她笑得酸楚,不过,绝不怨天尤人,“其实并不昔,我上面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对我很好。”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就跟你娘一样。”滕夫人是真心地喜欢上这女孩。她心胸广大,不会因为家人对她的冷落和疏忽而怀恨在心,这比什么都来得可贵,有资格当她滕家的媳妇儿。
芳姐看两人只顾着说话,忙提醒她们:“夫人,有话还是坐下来好好聊,可别在这儿罚站。”她又唤来下人沏壶热茶进来。; “玉芃,来。这位是芳姨,当年我们和你娘都是朋友。”
习玉芃乖巧地轻唤:“芳姨。”
“夫人,这孩子长得真是标致,您说是不是广芳姐仔细打量她,嗯,如果好好妆扮一下,准让牧场里未婚的男性为之惊艳。
“是呀!当年我们和你娘都很熟,只差没结拜当姐妹,要是我没那么早出嫁就好,或许,还可以帮帮你娘,她的命就不会这么惨了。”滕夫人红着眼眶,感叹地道。
“不,夫人请别这么说。”习玉芃忙道。
滕夫人露出疼爱的笑容,“别叫我夫人了,都是自己人,还是叫我慧姨吧,寒儿这路上有没有欺负你?老实跟我说没关系,待会儿我好训训他。”
她的头猛摇了几下,“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慧姨,真的没有。”她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
“你可别因为他是我儿子就不敢说,我这儿子就只爱马,成天和马为伍,对女人的心思一点都不懂,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看在慧姨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好吗?”
习玉芃自然不好拂逆长辈的意思,心想,只要他不要再来惹她就好了。
“我先让下人带你到房间梳洗一下,晚一点再好好聊。”
等她随着仆人离开之后,滕夫人一脸焦虑地问道:“芳姐,你觉得他们到底有没有希望?”
“我想,恐怕还需要我们在后面推一把,至少让他们认清自己的感情,不然,就只有干着急的分了。”
“唉!寒儿这孩子个性也真是的,喜欢就说喜欢嘛!
一点都不干脆,苦了我这当娘的,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到孙子呀?”她愁眉苦脸地叹气。
“我有办法。”突然,一个声音蹦了出来。
两人同时朝向发声处,进来的年轻男子有着和滕伊寒相同的五官,不过,却多了一份倜傥不羁、玩世不恭的气质,唇角总是噙着坏坏的笑,两人长相虽然一模一样,却是天渊之别的典型。
“瑀儿,你真的有办法吗?”滕夫人欣喜地望向小儿子。
芳姐眼神一转,笑道:“三少爷,你该不会想横刀夺爱吧?”三位少爷都是她看大的,尤其是小少爷从小最常赖在她怀里,对他的了解也比别人多, “还是芳姨最了解我。”滕伊瑀皮皮地笑。
滕夫人板起脸说话了,“娘可不许你随意玩弄玉芃的感情,别把她当作你那些莺莺燕燕,玩玩就算了。”
“娘,您儿子虽然风流了点,可不是采花大盗,何况,对方还有可能当我二嫂,我哪敢对她乱来?只不过,要他们承认彼此的感情就要下重药,不然,二哥是不会轻易表露出内心的情意的。”还有谁比他这双胞胎弟弟更了解滕伊寒的心。
“什么样的办法?”滕夫人有兴趣了。
滕伊瑀拥着她的肩,诡笑道:“娘就别问了,您和芳姨只管在旁边看,这出戏绝对很精彩,不看可惜喔!”
只要是男人就有占有欲,谁也无法容忍其他男人追求自己的女人,他就不信那酷二哥能完全无动于衷。
************ “小姐,你要穿粉紫色的这件,还是淡蓝色这件?”婢女取来两套女装过来,要服待她换上。
习玉芃有过上次的经验后,对女装可是排斥到极点,打死她她也不要再尝试,因为她不想在滕伊寒的地盘上再出一次糗。
“这衣裳不适合我,我还是穿自己带来的就好,”她还是穿男装比较习惯。
婢女可就为难了,“小姐,你真的不想换上女装吗?
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穿上这些衣服,一定会很好看,试穿看看好不好?”
“谢谢你,我对自己的长相很清楚,就算穿上再美的衣服也不会变成大美人,还是别勉强了。”她打开包袱,将另一套干净的男装取出来,回身对婢女道:“你不用留在这里伺候我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她在家中凡事都自己动手,来这里也不想仰赖别人。
“是的,小姐。”好奇怪的姑娘,有福不会享!婢女心里嘀咕几句,不再说什么就出去了。
习玉芃简单地将自己梳理干净,仍作男子打扮,尽管滕夫人好心要收留无家可归的她,可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委实不好受,自卑感又悄悄在她心头作祟。
滕家在北方的确是大财主,来的途中触目所及的大草原、数不清的牛群羊群,竟全都是属于滕家所有。除了风云牧场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座养马场;手底下更有上百名工人在为滕家做事,想想那画面,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她要住在这里,绝对不要平白享受别人给予的一切,没有同等的付出,她怎么好意思待下去?习玉芃决定将自己的立场向滕夫人表明。
她才踏出房门,就撞见不想看到的人,他状似潇洒、噙着自信的笑容,翩然来到她跟前,有一刹那,她以为看错了人,可是明明是他没错呀,只是多了分少见的闲散和轻松,以及眼中狡黠的笑意。
一你怎么没换上女装呢?是不是我挑的款式你不满意?”滕伊瑀从她脸上怔忡的表情看出,她准不知道滕伊家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于是存心想捉弄她一下。
习玉芃微愣,“那——衣服是你挑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人了?
“不错,你不喜欢吗?那我叫人再送几件来让你挑。”他故意不说出自己是谁。
这样的滕伊寒反而让她不知所措,“不用了,我穿这样就好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有了,因为我现在才发觉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你都是一样的清丽照人,让人不由得怦然心动、心荡神驰。”滕伊瑀开始卖弄他的调清技巧,悦耳的嗓音犹如春风拂过,直飘向她的心坎上。
结果,习玉芃却打了个哆嗦,手臂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姓滕的,你——是不是发烧了?拜托你赶快回到原来的样子,这么恶心的话你都说得出口,我听了都快吐出来了。”
“什么?!”居然说他的话恶心,太不识货了!
霎时她明白他的用心了,“我知道你一心一意想赶我走,这点你放心,我不会死赖在你家。”
滕伊瑀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力图挽回颜面。
“你误会了,玉芃妹妹,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从今天起,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相信我,我以人格担保。”他指天为誓。
习玉芃不信任地斜睨他,讥刺道:“少把话说得那么好听,是不是滕夫人逼你这么说的?我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照顾自己,只要你别再来找我麻烦就好了。”
“你真是伤透我的心了,玉芃妹妹,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已经被你迷住了吗?,我刚才说的全是我的肺腑之言,请你务必要相信我。”他用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眸频频朝她放电,心中却忖道:这姑娘还真是难搞定,害他的自尊心稍稍受损。
她没有心花怒放,反而吓得倒退三步,“你不要过来!滕伊寒,我警告你,别想对我用美男计,我只会更轻视你而已。”
他的电眼功竟然失效了,他还是头一遭碰到对它免疫的女子。
滕伊瑀再接再厉,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语气温存地道:“玉芃妹妹,我知道过去对你太坏了,从现在开始,我会用真心待你,请你相信我一片诚心。”说完,慢慢地俯下头欲一亲芳泽。
“砰!”
“哎呀!我的下巴——”他惨叫一声,扶住差点被打落的下颚,跳开了几步,心里直偷笑地瞪着怒气沸腾的双胞兄长,嘴里咕哝道:“你干吗打那么重?想毁掉我这张脸是不是?”
滕伊寒也惊诧自己竟然会出手揍人。其实,他早就看到两人在廊上谈话的情景,原想当作没看见绕道过去,却见双胞胎弟弟举止轻佻地逼近习玉芃,就像对待他那群红粉知己一样,又见他居然妄想偷香,滕伊寒没来得及细想,双脚便已上前,拳头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般挥了过去,不过,他觉得这一拳揍得有理。
“不重的话,怎么打掉你心里的邪念。”他凛然地低斥道。
“天呀!”习玉芃眨了眨眼皮子,讷讷道:“你们——
是孪生兄弟?”
滕伊璃嘿嘿一笑,讨好地道:“王芃妹妹,刚才吓到你了,真是对不起,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她轮流看着两人,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还以为是滕伊寒故意伪装,其实是自己认错人了, “你——”她好像被愚弄了。
他表情戏谑地拱起手,笑嘻嘻地道:“小生滕伊瑀,很不幸是你最讨厌的人的兄弟,不过,我跟他可是完全不同,玉芃妹妹,你可以叫我一声小瑀哥,我不会介意的,”
习玉芃这次已经能确切地分辨两人,比起滕伊寒来,弟弟伊瑀就比较平易近人,总是嬉皮笑脸的.虽说是双胞胎,可是性格也差太多了, “你们真的好像,不过,你看来好相处多了。”她淡嘲地瞟了板着脸的滕伊寒一眼,故意甜滋滋地说给某人听,“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小瑀哥。”
“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玉芃妹妹,你真的不换上女装吗?本来还以为能见到你穿女装时俏丽的模样,真是浪费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滕伊瑀笑得肠子都打结了,旁若无人地赞美她,还不时地偷觑第三者越沉越黑的脸。
她被夸得面红耳赤,“小瑀哥,你再这样夸我,我可就要飞上天了。”
“我说的可是真话,玉瑀妹妹有我们北方姑娘的豪爽和直率,又有江南女子的纤细敏感,难怪我娘对你称赞有加,玉瑀妹妹,我——哎呀!你要干什么?”
他左一句玉芃妹妹,右一句玉芃妹妹,叫得滕伊寒怒气上升、妒火中烧。这该死的风流弟弟要是把魔掌伸到她身上,他绝对要让他好看!滕伊寒长手一探,拎起他的后领——
“走!我有话跟你说。”他硬将滕伊瑀拖走,不让弟弟再甜言蜜语下去。
滕伊瑀扬起诡异的笑容,朝一脸莫名其妙的习玉力挥挥手,“玉芃妹妹,我跟我二哥叙完旧后,待会儿再来找你聊天,你要等我喔!”
等两人来到另一处院落,滕伊寒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改揪住他的前襟。
“我不许你接近她,听到没有?”他恫吓道。
滕伊瑀故作不解,“为什么?”
“她和你认识的女人不同,不要想玩弄她的感情。”
他的口气更硬了。
“我当然知道她和我那些红粉知己不一样,更没想过要玩弄她的感情,我对她是认真的。”嘿嘿!果然吃醋了。
这下滕伊寒也怔住了,“你是认真的?你是说你——喜欢上她了?”
“不错,她和我交往的姑娘不同,不扭捏造作,跟她相处非常自在,我想,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可惜人家似乎对你没啥好感,这也难怪,谁会喜欢一个老绷着脸不笑的男人,这点我就占了比较多优势。”
“你们才刚认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她?”他本能地驳斥这项事实。
滕伊瑀轩眉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娘又十分喜欢她,若是将来要了她,也省得成天听娘叨念。”
“是吗?那你其他的红粉知己呢?,你决定放弃她们了吗?”他胸口好问,觉得自己的呼吸也不顺畅了。
“娘只说不能纳妾,可没说不能金屋藏娇,只要玉芃妹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太计较,她还是可以当我的元配夫人,谁也取代不了她滕家三夫人的地位。”
滕伊瑀不改浪子本色地坦言道。
果然他的话让滕伊寒气僵了俊脸,恨不能再接他一拳。
“你若决定娶她就该好好地对待她,若办不到,就不要去招惹她,不然——”滕伊寒着恼地要撂下狠话,可是中途又硬生生打住了。
滕伊瑀满脸促狭地笑问:“不然怎么样?哥怎么不说下去呢?莫非你对玉芃妹妹也动了心,否则,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她是娘的客人,也是我带她来这里,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好险!差点就泄漏内心的感觉了。
滕伊瑀笑意更深,“那么,我这也就不算是夺人所爱了。二哥,如果小弟要追求她,你应该也没理由反对,是不是?”
“你——随便你。”他的表情复杂难懂,袖袍一甩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