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啊?脸色明显的带着沮丧。季如悠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回原以为可以顺利逃出的内室。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工作出了错,是谁必须受到责罚?”武悔等到她走至他面前时才缓缓开口。
季如悠咬咬唇,轻点螓首。心想,完蛋了,他这么憎恨他的前爱人,一定会狠狠的惩罚她。
“你知道?是谁?”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如临大敌的表情。
这丫头该不是把他当成妖魔鬼怪,随时会撕了她吧?
季如悠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自己,却见他勾起一抹笑,轻轻摇头。
“非也。哑儿,想想你是谁管理的丫环,既然你一点规矩都不懂,自然是教你规矩的人管理不当,你说,我要如何惩处柳总管?”
柳总管?是柳玉仙,那个自她成了哑女后,就待她宛如亲姐妹的柳玉仙?
一听见他说要责罚柳玉仙,季如悠一颗心全乱了,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小小脸上全是无助仓惶的神情。
她冲上前急切地捉住武悔的手臂,拼命对他一再摇头,眼里满满皆是恳求。
“你对柳总管倒是挺忠心的嘛!”这可不是件好事,天知道那城府极深又阴沉的柳玉仙,究竟在这个将所有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哑儿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为了不想受到监视,他是该遣退哑儿,但见她眼里深处那抹脆弱,武悔发现自己就是狠不下心。
她可以不是柳玉仙的棋子,只要将她们永远隔开,要改造哑儿忠于他,这事儿不难。再者,他原就有此打算。
“柳总管待你极好?”
季如悠没有犹豫,直接用力点头。
“那若是我对你比她待你更好呢?”他把俊俏的脸庞直直朝她逼近。
季如悠心儿狂跳,有一度几乎是屏住气息,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不知木护法何以反复无常,但肯定是她这张脸的缘故。
柳玉仙说过,要她小心留意,木护法也许会待她很好,就宛儿是他珍宠的女子,但也有可能在下一刻将她像仇人一般的折磨她。
瞧!柳玉仙果然有先见之明从她一进厢院至今,木护法的确一下于朝她暴跳如雷,一下于又柔情似水,简直像个双面人。
“嗯?”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唇瓣,表示她无法言语,不能答复他。
“用书写的方法,如何?”
季如悠但觉备受侮辱,恨恨地直看着他。她虽是季家千金,理该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可惜她的母亲以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语,拒绝让夫子上门教她。
现在回想起来,方知母亲从小就阻扰她成为精明的女于,全是为了她的私心,她和父亲却从未发现这一点,可悲切!要不然,她也可以以书写方式,道出她的真实身份了。
武悔摸摸鼻梁,狂狷的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
“当我没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季如悠在他的触碰下,往后退一步,同时放开捉住他手臂的手。
“你不希望我处罚柳总管吧?”
她再次急切的点头。
“那么就乖乖守好你的本份,做好你的事。从此刻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一刻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也包括不准你再和柳总管见面,你可听清楚了?”他是不清楚自己何必计较这丫头对谁特别忠心,总之,一旦跟着他,他就是要她唯他是从。
季如悠僵着表情,倔强地不肯遵从他分明是不合理的要求。
“你想说什么?”武悔故意俯下身去。
气得她极想狠狠踢他一脚!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可恶的人。
明明知道她是个哑巴,还如此欺负她,实在是太可恶了。
“哑儿,你最好明白,我不是和你闹着玩,从此你是木厢院的丫环,不再受柳总管管理,谁是你的主子,你可要分清楚。”
时势所逼,季如悠在武悔冷峻的注视下,终于生硬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很好,现在你可以过来替我脱外袍了。”武悔满意地勾唇角,拉回原先他打算要她做的事。
什么?说来说去他还是要她做这件她从未做过的事?
他明明不是有两只手——
“你最好不要再盯着我的手看,替主子宽衣解带是你的责任,你到底还要蘑菇多少时间?”他简直难以想像自己会花了大半时间在她身上。
来了。来了,嫌她蘑菇,他不会自己来啊?季如悠心里摘咕着,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他。
***
木厢院里不时传来武悔急躁气忿的斥责声,而回应他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沉默。
“一个衣扣你解了大半天还解不开,看来今晚你我都别想睡了。”武悔这会儿已斜靠在床柱上,望着坐在床畔,努力想解开衣扣的季如悠。
季如悠小脸蛋十分专注,额头虽冒着细汗,认真的俏脸却有着夺人之美,使得武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久久不曾移开。
她就不信她会解不开?
季如悠咬咬唇瓣,皱皱小鼻子,仔细和衣扣继续奋战。明明就是一个环结、一个扣,何以她会解了老半天?
“呵……”武悔故意打了呵欠,动了动身子。
这一移动身体,使得原先就半倚在他腰间、努力解衣扣的季如悠,身子随即失去平衡的跌向他。
“呢!”她吓了一跳,急忙想起来,虽然他厚实的胸膛靠起来好暖和、好舒服,但这是不对的,而……而且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害臊,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
心里这一想,季如悠更是急得跳起身,远远的退至一旁,一张俏脸绯红的很不像话。
“你这冒失的丫头,还不过来?退那么远做什么?”闭眼假寐的武悔装作毫不知情,懒懒的语气响起。
季如悠的一颗心却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根本平静不下来,更甭提继续靠近他。
他木护法可是她这十七年来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男子。不管他是否会责怪她,事情未做完就临阵脱逃,总之她心跳得又急又快,她是一刻也待不住。
抚着烧红的脸,季如悠转身急忙跑出内室。
听见她逃之夭夭的脚步声,武悔慢慢睁开精亮的黑眸,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想要哑儿忠于他的日子,不远了。
***
一早醒来,尚未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季如悠就匆匆来到木护法的寝室,静候他的吩咐。
“哑儿,第一天到木厢院做事可习惯?”武悔早已着装完毕,就等她进来伺候他洗脸。
见他穿戴整齐,季如悠不免暗暗松口气。幸好,早上不必伺候他穿衣,不过他没为昨晚她落荒而逃的事责怪她,倒也令她十分庆幸自己好运气。
想必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缘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季如悠心情突然十分复杂。
“哑儿?”武悔见她毫无回应,心知这丫头又不知神游到哪去了。季如悠回过神,同样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无声的叹口气,武悔开口道:
“你不会不知道我等着你伺候我洗脸吧?”
季如悠眨眨眼,她的表情告诉武悔,她的确不知道这会儿要做什么。
而接下来季如悠的眼神,更令他直叹自己找来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伺候他,简直是自找麻烦。
“我了解我有两只手,但是我就是要你伺候我洗脸。哑儿,你是个丫环吧?”他到底要重申几次,她才能明白?
季如悠直视着他,好想对他摇摇头,但这会儿她就算否认她是个丫环,也没人可以证明她的话不假。
于是心有不甘的她只好扁扁嘴,上前拿起脸盆里的毛巾,将水拧干,才走向武悔。
武悔坐在圆椅上,两脚呈大字型的张开,待她走近,他便伸手将她拉至他的身前,并十分合作的朝她仰起俊容。
望着他迷人的面孔就在离她飓尺之间,季如悠感到如同昨天的悸动情潮再次席卷而来,不免心慌意乱了起来,小手将毛巾紧拧在手心,迟迟不敢靠近那张令她心发慌的脸庞。
“哑儿,你不会连伺候洗脸也不会吧?”武悔显得十分难以置信的口气。
谁说她不会?季如悠深吸口气,不愿被人看扁的骨气使她吞不下这口气,遂拿着毛巾用力在武悔脸上胡乱擦拭那么几下,就当作是任务完成,接着急忙想退开他带着英姿焕发的魅力范围。
“你、你这丫头——难不成把我的脸当作是桌几在处理?”武悔气唬唬的作势要伸手捉她。
季如悠连忙往四周逃窜,并在见他俊容上仍滴着水珠时,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武悔两眼一眯,进出誓必捉到她的光芒,吓得季如悠小小身子当机立断的往外冲。
“我看你往哪儿跑!”武悔大声一喝,跟着大步追上去。
听见后头传来如雷贯耳的怒吼声,令季如悠以为自己当真激怒这柳玉仙口中喜怒无常的木护法,吓得她不敢多作停留,脚步飞快跑出木厢院,直往厢院的后方狂奔。
武悔追出厢院外,才发现哑儿已跑向那布置着许多捕捉猎物的后方林子,不由得俊颜一沉,健步如飞的追向前方那拼命逃窜的小小身影。
“哑儿,停下来,不准再跑了,小心你前方有陷俄——”武悔一阵急吼,却已经来不及。
就见只顾往前跑的季如悠,完全没发现前方有个足足两个人高的大坑洞,二声尖锐的惊呼响起,她便直接栽进那原是打算擒拿猎物的陷饼里。
才跌进几乎不见天的黑洞里,季如悠立即感到一阵椎心之痛由右足踝传来,痛得她血色尽失,几乎丧失意识。在即将昏厥过去的当儿,季如悠最后的想法是……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煞,何以如此多灾多难?
***
足踝上一阵又一阵的痛楚,令季如悠小小的使首不停在枕上转来转去,看起来似乎很难受。
武悔站在床旁,深近的眼始终不曾从她因痛楚而紧锁峨眉的脸上移开,但见她额上布满因疼痛而起的细汗,他也无动于衷,径自注视着她慢慢苏醒。
这个不知死活、又不听人劝告,只想从他身边逃离的蠢丫头,是该让她受点教训。
床上的季如悠终于被痛醒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就见那再一次害得她受伤的罪魁祸首,正站在床畔冷眼看着她,气得她登时想冲下床去狠狠揍他一拳,管他是什么堂堂木护法,先踢他一脚替自己出气再说。
心里一有这个念头,季如悠马上付诸行动,浑然忘了自己的足踝正强烈的发出疼痛讯息,两脚才触及地面,她整个人便失去平衡的倒向前,跌进一只及时伸上来接住她的手臂里。
滩软在武悔的手臂里,季如悠疼得冷汗律谈尿不住频频颤抖,植口樱唇吐气如主。
“倘若你急着想投怀送抱,也用不着选在你受伤之时。”武悔眼里满是椰输,手臂稳稳的搂着她的柳腰。
闻言,季如悠更是为之气结,身子拼命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臂。
“不要乱动,否则你的脚伤更痛。”他沉声警告她。
气忿当头的季如悠哪管得了这些,两手拼命使出力气,就是想推开他。“你确定要我放开你?”这任性又爱逞强的“/头,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季如悠没好气的给他一记白眼,再肯定的用力点头。接着她感到腰间的压力突然离开,下一刻,那椎心之痛再一次狠狠的席卷而来,疼得她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下意识的寻求他手臂的支柱。
武悔早有准备,适时伸出援手,又一次接住她站不住脚的身子。
这会儿季如悠不敢再表示意见,净顾着频频吸气、吐气,忍着足踝上那要人命的疼痛。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在武悔的支撑下,她俯下头提起裙摆,就见她的右足踝肿得像她干爹卖的包子一般大,难怪她会痛到连站都站不住。
顺着她的视线,武悔也看见她足踝上那惊人的肿包,看来肯定是伤到骨头了,不先替她接骨,只怕这脚会愈肿愈大。
武悔随即将她横抱起,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小心翼翼拉抬起她的足踝,细细察看她的伤势。
他、他想做什么?
被放在床上的季如悠全身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像柳玉仙所形容,才转眼工夫便对她做出不利之举。
先前被柳玉仙灌输的错误思想已根深抵固的季如悠,武悔早有先人为主的恐惧,无论他做何举动,都足以令她o战心惊。
“待会儿你若是痛极了,我劝你直接昏过去比较好。”武悔说着,从长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先在季如悠的棉鞋上比划一番,才不痛不痒的提醒她。
光是看他手中的匕首,季如悠已然吓得花容失色,又贝他拿着匕首在她足踝处比来划去,更足以将她吓昏过去,用不着再等到痛极了。
他终于决定要挟怨报复了,就为了她长得像昔日抛弃地的心上人……但这不公平,她季如悠毕竟不是他的昔日心上人啊!
心里不禁为自己遭受不公平待遇而感到委屈,季如悠小心盯着他手中的匕首,一颗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你不要乱动,我保证只要一眨眼时间。”他牢牢捉住她一再扭动挣扎的足踝,担心她再挣动下去,只怕会造成二度伤害,这可不是他乐见的结果。
他都要伤害她了,居然还要她不要乱动?
除非她是白痴,否则休想要她乖乖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季如悠于是开始以着未受伤的左脚,使劲踢着他蹲在她面前的肩膀。想不到这一踢不但没将他踢走,反而是她疼得泪水直打转,痛哪!他的肩膀是石头做的不成?
为什么他要这样欺负她?就为了她这张脸,她就要受这种罪?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她的遭遇已是如此可怜,何以他还要如此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季如悠但觉深受欺凌,眼泪不觉扑籁颖的直往下掉,还愈哭愈是伤心。
伤心加上痛楚,令她失去理智,她不顾一切的抡起拳头,不断的捶打着他的胸膛,甚至打出“砰砰砰”的声响,持续许久。
此时此刻,她只想把心中的怨气,及这一阵子所受到的折磨,全发泄在他身上,一直到她的两只手又酸又痛,她才摊软在他始终未曾离开的手臂里,任由他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慢慢的沉入睡梦中……
真是个麻烦丫头!逼不得已,武悔只好点住她的睡穴,让她得以安眠,这才动作利落敏捷的替她接好受伤的足踝,并以一块木板固定住。
想来他是过分了些,明明可以先点住她的睡穴,再来进行接骨动作,偏偏他就是忍不住想吓唬她,而这番行径居然让他发现——
哑儿是当真对他存有惧意,像是时时提防他会伤害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