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道理你不懂吗?别看轻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刘玉枝不想触自己女儿的霉头,但盈君这种痴人说梦、不切实际的想法,着实令她担心。
守住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是她们这种丝毫没有地位的母女该有的态度。不属于自己的梦想,连去想它们都算是奢侈的。
“唉!我早就告诉你可以出去独立了,偏偏你又——”
“妈,我不会放下你,你什么都不曾拥有过,如果连我这个你唯一的女儿都置你于不顾的话,就怕我还没走出门口,就已遭到天打雷劈了。”
“少胡说八道!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走吧!”刘玉枝牵着女儿走出屋子,往朱家大门走去。
来到大门口,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朱家大门一直就代表着权势,而她们两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人,每每在看到朱家的房子时,这种自卑、压迫的感觉就会充斥在心头,甚至强烈到想转头就走。
“进去吧!”朱盈君挽着母亲的手走了进去。
客厅里,朱家人一看见她们出现,即发出一道道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表情更是充满不屑。
朱家人口不少,掌权的是朱振山,他的元配翁真茹。说她是元配一点也不为过,原因在于朱振山还有第二个老婆——也就是没有名分的小老婆方静文;再加上大老婆及小老婆所生的子女们,认真算起来起码有十余人。
而这里头的人,不管是大、是小,都将她们母女视为外人。
“时间到了是不是?你们母女倒是非常准时嘛!”方静文冷眼看着她们。
“方阿姨,守时是一种美德,我和妈什么都没有,倒是这一点美德胜过任何人。”朱盈君昂首道,绝不缩头缩尾。
“是啊!寡廉鲜耻也是你们母女最值得夸耀的美德。”方静文的大女儿奈不住性子地哼道。
朱盈君眼露凶光,几乎想冲上前狠狠教训朱虹芳一顿!但刘玉枝却伸出手臂拉住她,丢给女儿一道不得无礼的眼神;顿时之间,朱盈君所有的怒气不平全只能硬生生吞回肚里。
“好了!都是自家人,天天吵、天天勾心斗角的日子你们不嫌烦吗?”朱振山叨着烟斗走了出来。
朱振山一直是这个家的掌权人,他的话自然让方静文母女安静地闭上嘴巴。
“先生。”刘玉枝不是挺自在的问好。
虽然天天都会见面,但面对朱振山时她还是无法若无其事。他的权威在在提醒着她——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而她只是曾经在他的工厂做过女工,遭受他欺负的女人。他们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使她无法自在的开口说话。
“来了就准备开饭吧!”朱振山往餐厅走去,经过朱盈君身旁,特意停了下来。
“盈君,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老是在这里没大没小的大声吼叫。”留下斥责的一句话后,就往餐厅走去。
方静文母女咧嘴笑着,那副嘴脸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这句话带给朱盈君无与伦比的伤害!这是二十二年来她父亲首次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没想到它却是如此的伤人!如此的教人感到不堪!
够了!凭这句话就够了!冲着这句话,无论如何她也要闯出个名堂来,让朱振山见识她不是他眼中那种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孩!
“盈君,不要在意。”刘玉枝见女儿紧绷着脸,知道这是女儿隐藏伤害的表情。
她知道无论朱家对盈君如何看轻、如何鄙视,盈君心里还是一直抱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朱振山的肯定。
就因为如此希望,朱振山无情的言语才能将她刺伤。盈君是个个性执拗的女孩,这份特质对她而言是坏多于好啊!
拚命想要得到肯定,却一再地受伤害,教她这做母亲的如何不伤心!是她无法给盈君一个好的环境、好的生活。
这孩子是如此善良,得到的却是这种不平等的待遇,教她情何以堪啊?
“妈,进去吧!这种微不足道的话伤不了我,我已经练就了百毒不侵的功力了。”朱盈君丢给母亲一道最灿烂的微笑。
纵使伤口再深、再大,她都不会喊痛,她情愿让它们在她身上留下最丑陋的疤痕,时时提醒着她。
“盈君……”
“妈,进去吧!”朱盈君拉着母亲,往布置幽雅脱俗的餐厅走去。
那里头还有最厉害的翁真茹在等着她们呢!
但她不会就此承认失败,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成功的,这一天绝对不是奢想!
第二章
一大早,朱盈君就看见母亲又在忙着整理花园,她立刻换好衣服走出屋子。
“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花园里的杂草又长高了,妈闲着没事,帮帮老李的忙。”刘玉枝给女儿一个微笑。
“妈!”朱盈君气愤地拉着母亲走进屋子。
“盈君,妈知道妈不该帮忙,可是——”
“妈,我不在乎你帮谁的忙,但是你不要降低你的身份去做你不该做的事!”
“妈在这里根本没什么身份,你还不了解吗?”刘玉枝黯然地低下头。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妈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身份,我才不希望妈再去做那些会让人瞧不起的工作!你难道不晓得当朱家人看到你做这些工作时,会怎么嘲笑你、看轻你吗?”朱盈君握紧拳头,来回不停的踱步。
“盈君,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那只有使你更痛苦而已。”
“我就是在乎!我就是在乎别人看我的眼光!所以,妈,请你不要去做那些下人的工作好不好?即使你在朱家没有地位,但好歹你也是朱家人呀!不要让我们母女再丢脸了好不好?”
刘玉枝叹口气!她这女儿处处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有朝一日她会为此痛苦失望的。
“盈君……”
“妈,拜托你。”
“妈知道,你这孩子!”
“妈,放心,等我成功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朱盈君抛开一切烦恼,笑道。
“唉!妈并不奢求这个,吃得好过得好也是一样过日子,就算是在路上乞求,妈也不在乎,一切只求心安。”
“妈,我不是要做什么坏勾当,你放心,我出去了。”朱盈君挥挥手,轻快的身影已飞也似的消失在门口。
刘玉枝再次叹了好长的一口气。盈君这孩子是有些好高鹜远不切实际。
现在的一切恐怕不会是盈君想要的生活,也真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就必须在朱家这种家庭里求生存,也难怪盈君老往外跑。
毕竟,现今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让人看轻呢?
*** *** ***
朱盈君才跑出家门,准备往大门走,料不到朱家大儿子朱高祥挡在大门口不让她出去。
“朱高祥,你想干什么?”她抬起头瞪视着他——这个和她同父异母,却没有丝毫感情的哥哥。
朱家人人都势利,没有人愿意和她多说话,今天朱高详是那根筋不对了?竟然出现在她面前,还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朱盈君心中暗叫自己小心提防,对于朱高祥这种笑面虎,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心里虽已有些防备,但她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仍漠然地看着他。
“朱盈君,我有个朋友很中意你,捧个场,给个面子吧!”朱高详终于开口。
朱盈君闻言,立刻笑出声。“朱高祥,你几时这么看得起我了?”她对朱家人一向没好印象。
从小到大所受到的屈辱,让她不得不筑起心墙。
“去不去随你,我也不知道我朋友楚扬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你根本一无是处嘛!”
“那最好,你叫你的朋友最好死了这条心,我朱盈君也绝不会欣赏你朱高祥的朋友!”她冷哼,避过他往外走。
朱高祥气得用手狠狠捶了下大门,他真不明白为什么朱盈君会这么讨厌朱家的人。
她自己不也姓朱吗?为什么只要一面对朱家的人,她就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样子?!
难道是他出国这些年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国中时就被送往国外受教育,直到一年前学成归国;回来后,他就注意到家人对待朱盈君母女总是一副轻蔑、看不起的模样。
而朱盈君也摆出教人看了就讨厌的冷漠表情,甚至言语也冷得像冰,有时却冲动得教人好想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他几乎不曾和她说过话,没想到今天第一次找她说话,她就说出这么让人气愤的话来!什么叫做“他几时这么看得起她了”?
他曾几何时摆出过瞧不起她的样子?或许家里的其他人或多或少是有些瞧不起她们母女,但这并不包括他呀!
他才刚回国,朱盈君就已把他看成这样,对他实在很不公平。也许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她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作法太过偏激。
朱高祥往屋里走去,心想:楚扬那边真不知该怎么向他回覆,要老实说吗?
唉!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 *** ***
朱盈君狠狠地喝着酒,李香梅则在一旁劝着。“盈君,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香梅,我心里好烦、好烦!我好想能一步登天,想一下子就变成有钱人,教他们不能再看不起我、再轻视我!”朱盈君放下酒杯,抓住李香梅的手,激动无比的说。
“盈君,安于现状其实也差不到那儿去,你不要太好高鹜远,否则你会承受不住失望的打击。”李香梅苦口婆心的劝着,她岂会不了解盈君心中的苦?!
她这个人就是太固执、太积极,一心一意只想成功,但事情并无法真如她心里希望的那般美好。
“我承受得住,我必须要做到!”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会帮你拟定计划。”
“好,你知道秦文斌最常出入的地方吗?”朱盈君打起精神。
“我这个包打听又不是当假的!不过,可惜的是秦文斌他现在不在国内,他已经顺利接下他父亲的事业,这阵子到国外洽商生意,你再多等一些日子吧!”
“也好,利用这段时间,我和你也可以开始拟定计划。”朱盈君的情绪总算恢复了正常,美丽的眼眸散发出醉人的光芒。刚刚的意志消沉已不复见。
李香梅见状,不由得笑了!盈君就是这么个善变的女孩,情绪起伏快得令人无法适应。
“对,这样我们就有较充裕的时间做准备了!”李香梅显然已把上次打算告诉朱盈君的事忘了!楚扬这名字、这个人仿佛就此消失。
现在她心里只想着要怎么帮盈君赢取秦文斌的心。
“对,先拟定第一个行动。”
“听说秦文斌喜欢热情主动、大胆奔放的女人。盈君,你打算朝这方向着手吗?”李香梅拿出所有有关秦文斌的资料。
“我看看。”她一手接过资料。
姓名:秦文斌。年龄:二十七岁。
身高:一七八公分。体重:七十五至七十八公斤之间。
发型:浓密的直发,令人羡慕的纯黑发色。
肤色:健康的古铜色。
眼睛:双眼皮,锐利而有神。
鼻子:笔直而坚挺。
嘴巴:线一般的薄嘴唇。
身材:运动家的标准身材。
学历:企管硕士。
家世前景:秦氏企业二少爷,也是预定的继承人。
性情:自命不凡、玩世不恭。
社交情形:放荡不羁,私生活糜烂。
妻子的条件:热情主动、大胆奔放。
注:尚无意中人。
朱盈君看完资料后,不能置信地看向若无其事般喝着茶的李香梅。
“香梅,这资料是怎么来的?”
“这只是一份最平常的资料,很容易调查的。”
“你该不会是一个问过一个吧?”
“我才没那份闲功夫。”李香梅神秘地微笑。
“香梅,告诉我嘛!”
“我要我爸去替我调查的,他还以为我想谈恋爱了呢!所以资料很完整。”李香梅一想到父亲那张严肃的表情,她就想笑。
当时——
“秦文斌?秦文斌?”她父亲一直傻愣愣地重复念着这个名字,然后一副发现新大陆般的看着她。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用那种眼光看她,因为自小到大,她不会主动提起任何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但即使了解父亲的想法,她还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父亲的那副表情简直滑稽透了——一双剑眉挑得老高,一双眼珠子像是要凸出似的盯着她,嘴巴更是大得几乎能吞下一颗柳丁!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爸,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打听秦文斌的所有资料而已,你别一副好像我告诉你我怀孕似的惊讶好不好?”她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香梅,你打听秦文斌做什么?是不是你那不生波的心湖终于起了涟漪?”李忠义是个颇幽默的人;他不像一般父亲那样老以一副唯我独尊的严厉表情对待子女。
因此,他和女儿之间很少有代沟问题,也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爸,我是替朋友打听的,你可别有什么浪漫的想法,什么罗曼蒂克的情节,没有,完全没有!”李香梅挽住父亲的手臂。
李忠义顿时泄了气,很无奈的问:“那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为自己打算?”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嘛?”
“可以和你谈条件吗?”
“不可以,谁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李香梅嘟起嘴撒娇。
她和父亲永远是最贴心的一对父女,父亲了解她、疼她,而她则由衷敬爱、喜欢父亲。
“好吧!受不了你的缠功,不答应也不行了!”李忠义终于妥协。
或许父亲心里仍希望这份资料是女儿自己要的;因此,秦文斌的个人资料很快就送到她的手中,并且调查得很仔细。
你们甚至还把照片附上了,效率之好,无话可说。
不过,恐怕要教父亲失望了!这份资料是要给盈君的,她并不想现在就陷入情网中。她可是很理智的,什么一见钟情、再见伤情的爱情情节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或许她天生就没什么浪漫细胞吧!
反正她既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女,也不是身材惹火、媚功一流的女人,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在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香梅,你一下微笑,一下忧愁的,你的心思飞到那儿去了?”朱盈君在她面前挥着手。
“我在想我爸。”
“是啊!你和李伯父感情好得教人眼红。”
“少讨厌了!看了这份资料,你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不过,如果有照片的话会更好。”朱盈君轻声嘀咕。
“哦!我差点忘了,这里是有一张照片!”李香梅立刻从皮包里拿出照片。
“长得还真不赖嘛!难怪私生活放荡。看他那一双迷死人的眼睛,不知有多少人为他着迷呢!”她看着照片,做了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