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多年来已习惯听他的话，在她脑子尚未作主前，她的身子已自动走回到他的面前。
“去把短裤换上。”
“不要。”就这件事她绝不妥协。
“去换上，等上完药你喜欢什么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有这么吝啬，竟让她将一件不起眼的短裤视作珍宝。
不想送东西给她，是不希望造成她的期待，然而如此的作法，却剥夺了她一些该享有的宠爱。
也许是他做得太绝了吧？
她不过是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她该是好好被疼惜宠爱着，却看上他这个连微笑也吝啬给予的男人。
“是真的？真的吗？只要我喜欢的，我都可以带回去？”只见楼晓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问。
“是，还不快去换上短裤。”他轻点头，瞧她竟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乐成这个样子，他不禁有些自责，因为她的性情都是他这多年来塑造而成，他不能说他没有责任。
“好，我马上换。”楼晓蓉兴高采烈地冲进浴室。
席怀恩的表情则若有所思，看来，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究竟要拿她如何是好。
*** *** ***
“好痛，怀恩，我不要擦药了。”手指紧抓着椅背，楼晓蓉痛呼出声。
“忍一下下就过去了，谁叫你不小心。”席怀恩手上的动作没停，见她直呼疼，便将力道放轻不少。
“才不会过去，它们那么痛。”她抱怨道。
“那也是你自己不好好保护它们，受了伤受苦的当然是你自己。”他仔细的清理伤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摔的，能摔到两脚膝盖全擦破，还血流不止。如果不是她呼天抢地就是不肯上医院，也不肯让这会儿就在楼下的郭医师上来看她的脚伤，早在见她伤成这样时他就想带她去医院了。
“我只是想尽快赶来见你啊。”
“赶来见我？”他眉一挑。“你忘了星期天不能来找我的这项约定？”
“我……我没忘，我只是……”她真是白痴，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提醒他这条不明文的约定。
“只是什么？”小心在伤口系上绷带，等一切大功告成，他合上医药箱、站了起来。
“我怕你被狐狸精抢走嘛。”
“狐狸精？”他摇摇头，知道她爱幻想的毛病又犯了。
“就是郭玉芹啊！向伟才刚跟我说她从国外回来了，我就赶紧跑来，谁知她竟然已经坐在你家了。”想到适才见到的那一幕，她心里就好气。
如果她再早几分钟，那郭玉芹就别想和席怀恩坐在一起，只可惜她消息得知的太慢了些。
“蓉蓉，不准这样说人家，你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不许再任性。”
席怀恩是想纠正她言语上的不礼貌，不料，他话一说完，却见楼晓蓉大笑着跳起身子，双手紧紧地搂住他，又是叫、又是跳的。
“好棒，你果然注意到了。”
“注意到什么？”
“注意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啊!”她笑咧了嘴。
“蓉蓉，我对你很不好，是吧？一见她又为了一件小事这么开心，他心一沉，有意在今天和她好好谈一谈。
“不会啊！你对我很好哇！”她一愣，又恢复了笑颜。
“蓉蓉，说实话，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装傻，你这就回去。”
“我没有说谎，也许大家看你这么对我，都会说你太冷，可是我不这么觉得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是缠着你，可是你并不讨厌我，我知道你如果讨厌一个人，你不会和那个人说话，所以你不讨厌我，就表示我还有机会啊。”而且就算他真的讨厌她，她也不会这样就放弃，非要缠到他不讨厌她为止。
“你这么肯定我不讨厌你!”他轻掀嘴角，早知道她聪明伶俐，只爱在他面前装傻。
“我就是这么肯定。”
“是吗？”
“是的，你如果讨厌我，才不会替我上药呢！”她洋洋得意道。
“那是因为你父亲把你的安危交托到我手上。”他解释。
“我不信，说到我爸，他为什么到美国都快一年了，都没有打一通电话回来，难道他到国外发展事业，会比他的女儿还重要吗？”楼晓蓉走到窗口遥望着天空。
“任何事情在要起步前，总是需要点时间，你不希望你爸因为太挂心你，反而白走一遭吧？”席怀恩走到她的身边。
楼庆元因病赴美疗养的事只有他一人知道，而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楼庆元甚至特别交代他不许让蓉蓉知道，就怕影响她的生活与心情。
“我知道，我不会教爸爸担心，我一定会做个好女孩等他回来。”楼晓蓉的娇容因认真而美丽。
“蓉蓉是个好女孩。”席怀恩难得的称赞她，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楼晓蓉转过身来，双手自动缠上他的手臂，笑容满面的娇声道：
“你刚才说我喜欢什么东西都可以带走，现在还算数吗？”
席怀恩低头看她，眼里闪着笑意，就让他纵容她这一次，是以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我不要什么东西，我要你一句话。”她想要他的真心，但目前尚不适合提出这种要求。
“一句话？”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做此要求。
“是，只要一句话就好。”
“你说吧。”既然已答应她，他就不会反悔。
“我还可以缠着你吗?”她只想要知道在郭玉芹出现后，她是不是仍保有这个特权。
“何以这么问？”他有着讶异，也知道自己该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口否决她，但却听见自己提出疑问。
“因为郭玉芹。”
“郭玉芹？”他反问。
这又和郭玉芹扯上什么关系？
“她是你的高中同学，不是吗？”她撇撇嘴巴，就是在意他和郭玉芹有这么一层关系。
“那又如何？”
“你会喜欢她吗？”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反应，只见他仍是一脸平静。
“你没自信?”他只是瞅着她，未作正面答复。
多年前他都未曾动心，多年后的他又岂会动心？她的担心已是多余，但他不会明白告诉她。
“我才不是没信心。”她随即反驳回去，她可是楼晓蓉哩!怎么可能会没信心。
“这不就对了。”他缓缓一笑。
“那就是说我还可以缠着你了？”她仰起小脸充满期待。
“是不是我说不可以，你就会乖乖听话？”席怀恩反问。
他可不抱这种希望，从以前到现在他也说过不知多少遍了，若会听话，这情况也不会直到现在。
“当然不会。”她想也没想直接做反应。
“那你干嘛多此一问？”席怀恩不觉莞尔。
“对喔！那……那我反悔了，我不要你的一句话，我要你的相片。”她马上见风转舵，又做另一番要求。
“不行，是你说你什么都不要，现在不能反悔。”席怀恩缓缓地摇头，一副不能商量的表情。
“啊！我要啦！谁说我不要。”她据理力争，一路抗争到底。
“你刚才说你什么都不要，你忘了吗？”
“我才没有，不管啦！我不管啦！”她开始耍赖。
席怀恩由着她闹，由着她在他身旁钻来钻去，由着她扯着他的手臂甩来甩去，笑容越来越大……
第四章
楼晓蓉一点也不意外郭玉芹会找上她，她也早就等候她已久。
如今见她果然找上自己，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这只证明了郭玉芹在经过这么多年后，心里还是只有席怀恩一人。
所以她有什么好高兴的？只是又多出一名情敌、徒增麻烦而已。
“你来做什么？”向伟很自然的护在楼晓蓉前面。
虽然那是小时候的事，但向伟还记得很清楚，楼晓蓉曾经被郭玉芹推倒而受伤的事。
“你是向伟吧？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郭玉芹当然也记得这个从小就守在楼晓蓉身后的男孩。
当年席怀恩的后面一定跟着小缠女楼晓蓉，而楼晓蓉的后头也一定跟着一个小男孩，也就是自小和楼晓蓉一块长大的向伟。
论起向伟，郭玉芹惟一印象就是他的家世和楼家可说是门当户对，而向伟又对楼晓蓉自小守护到大，他的痴心明眼人一眼就看穿。
难道长他们十岁的怀恩会没有看出这一点？这就奇了。
看来她可以好好在这一点上下功夫，郭玉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心里满是得意。
“他就是向伟，他和我们的事无关，你不要想利用他。”楼晓蓉一眼就看穿郭玉芹的心思。
拜托!她可是才女楼晓蓉耶！有什么阴谋是她看不穿的。
她只会在怀恩面前迷糊一些些，因为太爱他了嘛。但对付别人，尤其是对付头号情敌，她可是卯足劲、全力以赴，绝不许自己败下阵。
“你！”郭玉芹为之一愣。
前两天看她在席家表现得像是个小女生，如今一看才知她是深藏不露、不容小觑。
“蓉蓉和席大哥都知道我对蓉蓉的感情，所以你不用想从中挑拨了，郭小姐。”向伟怎么说也是排名第二的高材生，又岂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我说你是十足十的傻子，多年来守护别人的宝贝，你最后又能得到什么？”郭玉芹冷哼道。
“心安理得，我自己快乐就好。郭小姐，我想我要怎么做你管不着吧？”向伟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替自己的默默守候感到不值。
“我才懒得管你，不过，楼晓蓉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这次回来是准备要从你手中将怀恩抢过来，你最好有所准备。”郭玉芹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楼晓蓉不甘示弱地挺直背脊。
就算年纪比郭玉芹小，就算她的身材比不上郭玉芹的丰满，但她相信她爱怀恩的心，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吗？那你就等着看吧。”郭玉芹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到底来做什么？”向伟看着她的背影，不甚了解的说。
“来向我下马威吧。”楼晓蓉耸耸肩道。
“你要小心她，蓉蓉。”向伟提醒她，对那个老女人很感冒。
“向伟，谢谢你刚才为我那么说，不过你不是说真的吧？如果你是说真的，那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太不应该了。”她侧头仔细打量他，想看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从来不了解男人，所以她自然也无法了解向伟的一些想法。
她知道向伟一直守在她身边，但那不是他友爱的一种表现吗？
他对她的感情指的该是好友间互相关怀的情谊吧?
闻言向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在这种时候他不会说出自己的感情，对她而言，此刻他的表白只是负担，并不会有任何正面影响。
“向伟？”
“你想得美，蓉蓉，你想要对不起我，等下辈子吧。”向伟的反应是哈哈大笑。
“什么嘛！你是说我很没有魅力吗？”楼晓蓉一听气鼓了脸，双手插在细腰上。
“哈！你听出我的意思了？不错嘛！”向伟一面说一面开跑。
“等一下，你不要跑！”她大叫，马上在后头追，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大门。
*** *** ***
郭玉芹已经在席怀恩的工作室待了有一段时间，但就是未见有任何人前来搭理她，就连席怀恩本人也忙着帮模特儿拍照，连一声招呼也没打。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不理会她，郭玉芹就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不相信席怀恩能一整天都在为模特儿拍照。
“席大摄影师，那边坐着的大美人是谁啊？该不会又是冲着你来的吧？”吕升趁着空档凑过来问。
“多做事少废话。”席怀恩冷睨他一眼，就算郭玉芹是特地前来看他，他也没必要去招呼她。
“喂，来者是客，你这样太过分了。”吕升博爱精神又开始在心中发酵。
大美人哪！怎么可以让她坐冷板凳呢？太暴殓天物了嘛！
“你说够废话了没？”席怀恩沉下脸，未受影响的指示模特儿该做何姿势。
“哎哎哎！不是我在说你，你真的是……”吕升正要替美人主持公道，却见工作室又冲进来一名身穿学生服的少女，手里还拿着几杯大杯的饮料，他突然脸色一变，拍拍席怀恩的肩膀打趣道：“看来你有麻烦上身了。”
席怀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虽然来者并未报上名字，也未直接叫唤他，但见一旁工作伙伴露出暧昧的笑容，就不难猜出这会儿来的是何人。只是这两人一定得挑他最忙的时候碰在一块儿吗!回想起十多年前郭玉芹推倒蓉蓉的那一幕，他有点担心又会往事重演。
“看好她们，吕升。”
“哟！你的意思是她们也互相认识？且有可能为你争风吃醋？”吕升的表情可绝了，他正一副恨不得自己能是席怀恩的样子。
“不要耍宝，快去。”
“知道了。”吕升认命地转身欲前去当和事老。
结果他才转身事情就发生了只听见两声惊叫分别响起，众人就看见那郭玉芹被饮料淋得浑身都是，而肇事者楼晓蓉则站在原地，无辜地眨着灵动大眼。
“晓蓉蓉，你做了什么？”吕升连忙赶到现场。
“我什么也没做。”楼晓蓉的反应倒是平静。
“你什么也没做？你都把人家大美女淋得全身是奶茶了，你还说你什么也没做？”吕升有着诧然，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晓蓉蓉会在做错事后还不肯承认。
“你是看见美女就瞎了眼吗？又不是我故意叫她把脚伸出来绊倒我的，臭升哥，你在冤枉我之前，先弄清楚事情真相好吗？”楼晓蓉忿忿地转身，朝他挥拳，不是她做的事，别想要她承认。
“人家干嘛故意伸脚绊你？”吕升只见她的拳头在他鼻子下方挥来挥去，有点眼花撩乱。
“我是她的情敌，你说她会不找我麻烦吗？”她就知道他不可信任，说什么要挺她到底，结果一看到别的美女，就把跟她保证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晓蓉蓉，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这样不行哦。”吕升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我才不是……”
“没关系，这位先生，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我不会在意的。”郭玉芹表现得落落大方，笑容很和气。
“你看看，晓蓉蓉，人家可没有怪你的意思，还不赶紧说声对不起就算了。”吕升拉着楼晓蓉，硬是要她低头道歉。
“升哥，你放手啦!”楼晓蓉挣扎着。
“不要 嗦，先道歉。”
“如果蓉蓉有错，我来替她道歉。”席怀恩缓缓走来，并伸手将吕升手中的楼晓蓉拉到身边。
“席怀恩，你……”郭玉芹表情一怔，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
“怀恩？”吕升也颇为讶异，仔细打量着眼前状况，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楼晓蓉则紧抓着他的手臂，心中胀满喜悦的泡泡，因为她知道他相信她，会站在她这一方，就表示他真的相信她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