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跟她永隔无期,再也没办法向她说出自己的歉意,再也不能见到她,他就突然不能控制,双手抱着头仰天哀号,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
回到台北,梁挪豪呈现自绝状态,他不吃、不暍、不说话,可以两眼盯着花园一下午,动也不动,梁老太太把老邓召过去一问,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
“怎幺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是啊!我真不该带他上楚小姐的家去。”少爷简直了无生趣,灵魂彷佛随楚小姐的消失而雾化。
她叹口气,“就算你不送他,他也会逮着机会溜出去,有你看着我还比较安心。”
“那现在怎幺办呢?”
“家里的人劝我送他到美国念书,离开这个伤心地。”就这幺个宝贝孙子,她真的舍不得,不过与其看他自暴自弃,她还宁愿送他去外国磨练一下。
“少爷会答应吗?”
老太太摇头疼惜的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第五章
十年后
炎炎夏日,都市里栉比鳞次的大厦,栋栋高耸的铜墙铁壁,反射阳光的照射,散发出高热,似乎能融化人。
不过在大厦里头,装置着的冷气,足以调节出属于人体适合的温度。
九点一到,许多上班族纷纷进入公司准备上班,这些企业尖兵所进驻的公司,正是由梁氏财团所属的公司。
当“叮”的一声,银镜面的电梯门迅速的打开时,一双黑亮的皮鞋率先踏出,在干净的亮光地板上发出有力的撞击声。
卓绝露出媲美偶像的阳光笑容,“大家早!”
办公室的同仁,尤其是女孩子们笑颜绽开的摇手,“你早。”
卓绝满意的点头,笔挺的往总经理办公室前进。
“魏大秘书长,你早啊!”他再次施展笑功以对。
想不到魏大秘书早已练就一套金钟罩铁布衫,拿起几迭文件就往总经理办公室进去。卓绝马上跟进,然后大摇大摆的坐上位子,还得意的转个圈,把真皮大椅当成游乐场的旋转咖啡杯。
魏大秘书摆好文件后,对他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安分点?”
“你教训我?”他不敢置信,他这个万人迷又被嫌弃。
门口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骂得好!以后看到他,就别让他进来,顺便打电话要警卫来撵他出去。”
“总经理早!”魏大秘书马上以恭敬的态度帮梁御豪提公文包、挂好他脱下的西装上衣,与对待卓绝的方式,宛如宝石和垃圾般差之千里。
“别一大早就上我公司调戏秘书奸下好?贵公司虽然闲,但我们可不同。”梁御豪三两下就把他踢下自己的宝座。
“你怎幺这样做人?我们同窗多年,多少也有些同甘共苦的情谊,一见面就会嘀咕我,早知道你这幺没良心,当初在美国念书,我就不罩你。”
梁御豪深知卓绝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一点恩惠,必会罗唆个半天。他举手制止,“长话短说,有屁快放。”
卓绝整个人坐在桌子上,不吃他那一套。好友的容貌端正英挺,有股不怒而威的稳重,但对他全没作用。“啧啧,你真是一个小坏蛋。”
“再说,我就要把早餐吐出来。”
“奸啦!好啦!我说,还不就是贵祖母嘛!她要我套套你喜欢什幺样子的女生。”
“每天都在家见面,何不当面问我。况且我上次不是带回去给她看了,她有什幺不满意的。”
老太太抱曾孙心切,自从三年前他从国外学成归国后,她每星期都会假借各种名义邀请淑媛、小姐来家里聚会,好替他相亲。
而这些女人来源,全由他的伯母、婶婶、阿姨,堂妹、堂姊之类的亲戚所提供,经年累月下来,手上的好货色早就竭尽。甚至有位堂妹竟然在两个月前,以医生善良专业的名义,找病人的家属下手,诱拐她们来参加选后大赛。
大家以为他是条件差到需要用相亲来结交女朋友的人。不过也不能怪那些好心的亲戚,她们全都是被奶奶压迫,奶奶交代下去的,没人敢不从。
可惜他实在兴趣缺缺,辜负她们的好意。因为在他心中有个难以填补的遗憾,他没办法再伤害另一个女孩子。
“其实……我不敢说是梁奶奶要我私下观察,你是不是同性恋?”卓绝硬着头皮,问出一个严重伤害一位男性尊严的话。
梁御豪没好气的骂他,“你才是好不好。同性恋我绝对不排斥,但是我真的不是,所以你可以交差。”他把门拉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卓绝这回是硬起心肠,他霸在沙发里,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开玩笑,本少爷虽然自己开设计公司,但也绝对没时间为着问你是不是性向不同而来。”
哼!明明是常来调戏他的秘书组,还摆正经。
“别用那种鄙夷的眼光看我。咱们在美国做同学快十年,跟几个死党合称中国帮,怎幺我都没有听过你喜欢的类型,你的风流史也是找那种一星期就结束的花花女。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的喜欢人,有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梁御豪神情沉重,苦涩的低扯嘴角,“何时那幺关心我啦?”“你知道我一连串的情史,我却不记得你曾经爱过谁。这不是很不公平吗?”今天他不说,就休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
“那幺你想知道什幺?”梁御豪双手一摊。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有。”他不讳言。
“有没有爱过人?”
“有。”
“什幺时候?”
他深深的叹一口气,仿佛要挖掘过去痛苦般,回忆道:“国中。”
“这幺早?”卓绝像挖到宝似的跳起来。
“嗯。”他无意识的搔搔头。
“过程呢?”
“铭心刻骨。完毕!”
梁御豪再次拉开大门的动作,让卓绝瞪眼如铜铃,“这样就想打发我?没亲口说出,我怎幺好跟梁奶奶交代?有负她的委托,实在愧对她老人家。”
粱御豪也明白不说出重点,他今天别想脱身,只是那段回忆实在令他的心绞痛。
好吧!他荡气回肠的开了口。
“你有没有全心全意的爱过一个女生,从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发、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和曾经说过的话,甚至于她哭泣的模样都会让你心碎?”
“有。”这是实话,“只是她现在身为人母。”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我从小是霸王,喜欢的东西没有要不到手,直到现在,她仍是我最渴求而得不到的人儿。纵使她离我千里,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住在这里。”他指着自己坚硬的胸膛。“直到现在我一想到她,仍然想哭。”
管理学院的高材生硬汉想女人想到哭?这要是被他们的朋友听见,恐怕会吓到掉下巴。想当初他是那种酷到极点的男子汉,多少金发妞想跟他交往,他却只要一夜情,根本不给众家女子机会。
结果学校的女生都认为东方人寡情,还好有他卓绝互补,挽回颜面。呼!真是辛苦。
梁御豪的表情十分沉郁,“要是能让我有机会再见到她,我愿意做任何事。这样你满意了吗?你可以向奶奶交差,说我仍然忘不了她。”
卓绝纵使想问下去,也不好开口,他鲜少看见他这副落寞的神情,除了他刚转进他们高中时,不过他还以为太少爷想家呢。
看来,还有另一段他不知晓的隐情。
“原来他还是不能忘了她。”梁老太太没辙的叹息。
卓绝带着第一手资料,回到梁家老宅,把梁御豪的心声吐露给她听。他对他们口中的“她”抱持着很大的疑问。
“梁奶奶,那个让阿豪念念不忘的女人是谁?”
“这是他国中的事,也是促使他出国的原因。我还以为几年的留学生涯,应该能让他淡忘,看来我真是低估那女生的力量。”
“梁奶奶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他会碰到他喜欢的女孩子。你想抱曾孙的美梦一定成真。”见老人家担心,他马上插科打谭起来,“真是罪过,竟然让老太太这幺操心。我要是有这幺一个好奶奶,别说一个老婆,就算五个我也娶。”
“那是因为你是个大色郎,才会来者不拒。”梁思思双手擦腰站在他们身后。
“大国手,回来啦,辛苦,辛苦,要不要我帮你按摩按摩啊?”他矮缩着高大的身躯,搓着双手,活脱脱像个古装剧里的狗腿。
“给我滚开,淫棍!”梁思思刚从医院下班,值勤完毕,她累得半死。想不到一回到家就见卓小人正给奶奶说笑,谄媚!说不定他又在出馊主意。
当初就因为他建议奶奶要家中女眷介绍手帕交,给堂哥认识,才会害她每次都在为找谁而伤脑筋。堂哥眼光怪,大家找的他都不屑一看,害得她的朋友抵死不肯帮她冒充,还把她列入损友观察名单中。
梁奶奶起身,“那幺你们聊吧,我听你表姨说,她们新请了一位保母,长得漂亮,个性温顺,我找她要电话去。”
两人弯腰送走老太太,不过才一转身,梁思思马上趁他不注意时,重重的踩了他一脚然后得意的往厨房走,丝毫不理会痛得哀叫的卓绝。
她倒了杯冰水,气定神闲的坐在餐桌前看报。不一会儿,卓绝一摆一摆的拐进来,一把坐在她身边。
“你那幺凶,怎幺找得到丈夫?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她把报纸搁下,口气很冲的叫:“关你屁事!”
“嘿!亏你是医学院毕业,还是本科系的权威,说话怎幺一点修养都没有?难得你长得很标致,身材又棒,学术素养高,你应该好奸把握机会才是啊。”
“神经病!”她斜睨了他一眼,故意粗鲁的拿起冰水,仰头就灌,让水流出嘴角,再用衣袖擦。
她挑衅的回睨他,她就是要这样,他能怎幺样? 卓绝露出让人无法揣度的笑容,突然起身接近她的耳朵低喃,“不过这样也很可爱,我喜欢。”然后再夺过她的水杯,一口饮光。
“你……”她霎时红潮掩面,说不出话来。
“大国手,我走了,下次见。”他挥挥手,转头离开。
“可恶的登徒子!每次都这样对我。”她越想越气,心中却惆怅万分。她之所以喜欢与他斗,还不是因为心系于他。
从他那一年陪堂哥回台湾过度假时,还是大学生的她就已经爱上他。偏偏他除了与她要要嘴皮子之外,却不愿再进一步。
因为他不想将来有万一,而为了她和梁家疏远。有时候她希望自己不是粱家人,这样他或许肯碰她。
大智医院是一家颇负盛名的私立医院。院里以医治研究稀少疾病和重大慢性病症为主,因此大多数的病患都是长期住院的。
梁思思便是服务于这家医院,有几位植物人在她的细心医治下,已经有逐渐清醒的症状,这可是十足难得。她堪称是这家医院的招牌医生,不少病患家属不惜重金也要求转院至她的名下。
又是崭新的一天,她精神奕奕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套上医生的白长袍,听着护士长的报告,再检视自己手中的病例表。之后,她迈着大步在各病房里照例巡视病人。
踏进病房中,就嗅到刺鼻的药水味,这种已经熟悉到麻木的味道,自己倒是挺习惯的。她见到护士正为她所属的病患换点滴。
“早安。”
“梁医生早。”女护士笑容可掬的抬起头来,再继续专注手中的工作。
“没什幺大碍吧?”
女护士摇摇头,“老样子。”
她拿起病例表,详看新检查的资料。
“梁医生您早!”
随着这声呼唤,梁思思望着门口,一位捧着花瓶的女性,带着一束仍残留些许清新露珠的花朵走进门来。
“楚小姐你也早。今天这幺早来看你爸啊!”
据她所知,这楚小姐几乎每天来一次医院,听说兼两三个差,还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上夜班。工作繁忙之余,还能天天来探望父亲,帮他擦洗身体,实属难得。
久病无孝子,她在医院多年,见过多少不孝顺的子女,这楚恩怜算是真孝女,风雨无阻。
“今天换班的关系,所以早上有四、五个小时空闲。”尽管她笑得真诚开心,那眼角的憔悴却无法掩饰。
“你真是孝顺,多个空闲也到这里来。”
“我爸只有我,而我也只有我爸这个亲人,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他。”
“这样不就没时间交男朋友。”看她的年记应该跟自己同年吧!
楚恩怜抿嘴低笑,把花束插进花瓶,放到父亲的床边柜上,“照顾父亲花去我所有时间,我没心思去交男朋友,而且我认为父亲的健康大过交异性朋友。”
真是辛苦。这楚小姐长得不差,把青春年华全放在病重的父亲身上,确实是有些可怜。说是孝顺,但是她的幸福呢?“唉!”在叹气的同时,梁思思突然想起奶奶星期日的茶会。
对了,她不是愁没好货色吗?反正堂哥也看不上任何人,不如就带她去充充人数,也好有个交代。毕竟医院的护士小姐都已经牺牲打打完了,再不抓点人头,怕是奶奶又要抱怨她们不关心梁家的未来。
对啊!好方法,不过就怕楚小姐不答应。
想好说词后,她决定碰碰运气,“楚小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请说,我做得到得一定帮忙。”
“是这样子的,我们家星期日有个小茶会,想请些女性朋友一同赴约,因为人越多越热闹。我们认识快两年了,除去医生和病患家属关系之外,我们从没好好的说过话,如果你下嫌弃的话,愿不愿意赏光?我开车来载你。”
楚恩怜受宠若惊,不过她还是委婉的拒绝她的好意,“谢谢你的邀约,不过我实在是没时间。”
“连星期日都要工作?”
她不会说谎话,吞吞吐吐的支吾着,“也不是啦!是我实在鄙俗,不想打扰你们的宴会。再者我也不太喜欢都是陌生人的地方,真是很对不起。”
怎幺会有这幺单纯的女生?一般听有免费的宴会,都嘛抢着要去,她却兴趣缺缺,不行!她要拉她一把,照顾父亲虽然重要,但她也要有一点社交生活。
也不管两人仍不熟,梁思思热络的拉住她,“好啦,你就算是帮我一个忙。本来我朋友要去,谁晓得她临时有事,想来想去就只你最适合。”
“不行,真的不行啦!”
“嘿,我跟你说,我房间有以前我还是实习医生时照顾植物人的手记和心得,还有许多案例,全都是该注意的事项,或许对你有帮助。假如你愿意陪我一次,我可以借你看。”
这不是变相的利诱吗?可是她口中的笔记和参观书籍确实很吸引她,楚恩怜不禁踌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