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你不是去参加曼曼的婚礼吗?怎么会在这里?”辛爸一双老花眼,打老远就“精准”地看见了女儿,且朝她走来。
“阿爸……我……”可淳从沙发上起身,还真不知要怎么回答,赶紧先调皮的反问阿爸:“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们的可园,即将和日本五十岚实业合作,五十岚社长订购我们的兰花要外销到日本呢厂
从阿爸幸福的笑脸看来,他们像是合作得很愉快。但她有点不能适应,这冷面侠突然成了她家的大客户?
”这位小姐原来是令嫒?”酷野有点意外。
“怎么你们认识吗?”辛爸挺吃惊地问酷野。
“我们算是……认识。”酷野说道。
可淳听得出那句“认识”说得很勉强。
“是参加曼曼学姐的婚礼遇到的,帅姐夫要他送我回宿舍。”可淳急着撇清关系。
没想到她阿爸竟说:“那太好了,可可你就别急着回宿舍,招待五十岚社长到台北市走走逛逛。”
辛爸又转而对酷野说:“明天您到可园来作客,我让她回来服侍你。”
可淳心底一抽搐!她阿爸怎能推她“下海”?是要她陪酒,还是要她陪舞?她必须这么牺牲色相吗?
“那我先走了。”辛爸一面笑着对酷野说,一面低声又对可淳交代:“多替老爸说点好话,拉拢宾主关系。”
可淳还没来得及理解阿爸所言,她阿爸就和酷野握手,拎着合约走人了。
她怔怔地望着阿爸的背影,他竟然自己走掉了,不顺便送她一程,难道生意比她更重要吗?
”走吧,我送你。”酷野说。
可淳抬起头来,望着五十岚酷野又俊又冷的脸,讷讷地问:“你跟我阿爸签下的,是一笔大买卖吗?”
酷野没有必要回答一个“局外人”关于商业上的问题,但她那双又惊又怕的美丽眼睛,竟左右着他的意识,他淡然的说:“当然。”
可淳知道自己也许该扮演好“公关”的角色!就像阿爸说的,拉拢宾主关系……可是她就是演不来!
“走吧,你想去哪里逛逛吗?我不急着回宿舍。”她相信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写着“很勉强”三个字。
酷野其实哪儿也不想去,但瞧她一脸不怎么情愿的苦笑,他倒想捉弄她。“就陪我去吃饭。”
“喔!”只是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可淳得盘算自己的荷包,若是吃点小宠包什么的是足够了,若要吃大餐,她可会出糗。她嗫声问:“士林夜市你去不去厂
“那是小孩子去的地方。”酷野眼中掠过一抹嘲讽,恍若能透视她的想法。
“那……你想去哪里?”可淳胀红了脸,而酷野没有回答,已径自走出饭店。
可淳的小嘴噘得更高了,这五十岚酷野实在太自大了,她就不信世界上有人会一直这么冷漠,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他那张酷脸。
长那么帅干嘛冷冰冰的?她真想替他“整容”;仔细想想,能融化严冬的就只有春天了!但她是……春天吗?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点?
第二章
饭店大门外,泊车员很快将车驶丁过来。可淳“二度”进了这辆冷冻车,心情十分复杂,本来是急着要回宿舍的,现在却跟他耗上了,还得扮演起公关的角色。
而他的车当真没有开往士林,却也没有上大餐馆,而是开向中山北路。
车子在大马路旁停了下来,可淳从一条巷弄口望进去,只看见一个有点“耸”的酒红色圆形招牌在风中旋转,那是间酒吧,招牌写着日文,她真担心他是要进这家酒吧!
“下车。”五十岚酷野熄了引擎下车,走向那间酒吧。
可淳睁大了眼睛,踌躇地跟着下了车,发现酒吧在地下楼,她立在酒吧人口处,冲上鼻息的诡异气味令她却步。
酷野发现她没下来,停下脚步,回眸瞥她一眼。
“你……你就不能去正常一点的地方吗?”可淳怯懦地问。
“没想到你这么胆小。”他又轻易看出她的想法,但他可不理她,自己下楼去了。
他是在试她的胆子?那她怎能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可淳拼命地深呼吸,鼓足了勇气,跟着他下去。
这小酒吧十分迷你,乍看下有些杂乱,但仔细看,有不少来自外国的收藏品,一方小天地里只有三张桌子和吧台前的坐椅;她在楼梯间瞧见酷野已坐定,一个发长及腰,身材纤柔的美丽女郎从吧台后走出来,拿着菜单走向他。
“什么时候来的?”她热络地以日语问,竟坐到他身边,手随兴地撑在腮边,对他媚笑。
“昨天到的。”他也以日语回答,打开菜单,低头看着。
一时间,可淳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而所有的血液全奇怪地往脸上冲,她脸好烫!
她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吃醋?
不不,她是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她跟这个五十岚酷野一点也不熟,而且她还有一点点的看他不顺眼,不是吗?
她拍拍自己的颊,装作自若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女郎这才注意到客人有两位,挑眉地招呼:“你是酷野的‘妹妹’吗?”
可淳心想他一定是常带“美眉”来,一颗心克制不住的浮躁。
“她不是。”酷野淡声说,合上菜单,对女郎说:“给我一份蛋包饭,一壶清酒。”
“好。”女郎用清亮的声音回答。
可淳有说不出的懊恼和别扭。好端端的,她竟跟他来这里,这时候她该在宿舍里享受她的美味便当,看着电视的。唉!谁叫他是阿爸的大客户呢,将来她接管了家业,他就成了她的大客户,她可不能怠慢。
“你点什么呢,小姐?”女郎把菜单递给可淳。
可淳看了一下,菜单上竟全是日文,她猜这是一家专为日本客人开的酒吧;幸好她会点日语,虽然不太灵光,但一些日常用语和看菜单都难不倒她。
“我也要蛋包饭,酒就免了。”她说,口吻略带敌意,美丽的女郎微笑地拿着菜单离开了。
可淳这才发现酷野一直盯着她瞧,但她一发现,他就别开视线了。她有点吃惊,还一阵心悸,莫名地兴奋。“你……常来这里吗?那女郎好像跟你很熟呵?”她忍不住地问了他。
“她是我朋友的妻子。”他淡然地说。
原来是朋友妻,那就是不可戏喽!可淳莫名地感到开心,漾出一抹甜笑。
酷野被她眼中灿烂的笑意吸引,眸光又回到她充满朝气的阳光小脸上,细看她,发现她除了有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丰盈的唇瓣,微翘的鼻尖,使她的模样看来俏丽可人外,而且她还懂点日语,这令他又不自主地将她和妹妹联想在一起。
不知她盘在头上的发,披泻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可淳知道他深邃的眸又盯着自己瞧,心底掀起奇妙的风浪,这样的凝视简直是令她兴奋得想尖叫,为什么世上有人可以这么冷酷又这么英俊好看?她暗叹。
“你多大?”酷野问,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想知道一个女孩的年纪。
“在我家除了我阿爸,就我最大,工人们都听我的。”可淳微笑地说。
酷野一怔,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我是问你多大年纪。”
“我啊……”可淳欲言又止,痴望着他奇迹般难得出现的笑脸,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替他整容呢,他就笑了;而且他的笑容,让她光看着就有说不出的舒服,他笑起来更帅了。
“我二十一了,明年毕业,我阿爸就退休,换我当可园的老板。”虽然他的笑容令她迷醉,但她可没忘顺便说明两人的新关系。
“那很好。”酷野发现自己“不寻常”的表情,诧异地敛容,收起微笑。
看见他的笑脸竟像彩虹一样很快的消逝,可淳感到有些失望,不过,她觉得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初见时那么冷了,那时的他真是教人看了生气。
哎!难不成她开始“欣赏”起他来了?可能是看久了,她愈看愈觉得他顺眼吧!
哎哎!想太多了啦,她只是希望替阿爸搞好宾主关系而已,这跟欣不欣赏没啥干系。
“热腾腾的蛋包饭来喽厂美丽的“朋友妻”送来了两客餐点和餐具,还亲自替酷野倒了清酒。倒完酒,“朋友妻”挺识时务的,很快地退下了,留他们两人默默地吃饭。
可淳忍不住地偷瞄酷野吃东西的样子,竟是那么优雅好看。
“你住日本的哪里?”她受不了这么安静,主动地找话题跟他聊。
“东京。”他答了句,还问她:“你家的植栽园经营得如何?”
这下可淳就有感而发了,眼睛瞬间发亮了,很有信心地说:“那当然是全台湾最赞的植栽园了,帅姐夫家里全部的花卉都是可园出品的……”她乘机把阿爸苦心经营的植栽园吹擂一番,还顺道提及自己是园艺系的学生,对花卉栽植颇有心得。
酷野专注地聆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滔滔不绝的小嘴,不想插话,让她兴奋且孩子气的声音,一句句敲在耳边,落人心底。
“呼!说完了,好渴。”可淳望向桌面找水。
“说得好。”酷野把自己的清酒递给她。
可淳没有推辞他的好意,充当英雄好汉,一口喝给他干。
好辣!不过才一口该不会怎样才对,她放下杯子,他又斟上,竟是给自己喝。
那杯沿留有她的唇印啊!难道他不以为意吗?可淳心底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脸红了。
“你想成为一流的园艺造景专家吗厂
“当然喽!”她声音不大,却说得自负。
“很好,你的饭凉了。”他提醒,眼底若有所思。
“哦!”可淳讷讷地点头,看他早已盘子见底了,自己却只啃了蛋包饭上的蛋,便开始埋头苦吃,心底仍忘不了方才的奇妙感觉,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接吻?
胡思乱想着,她的脸益发热烫,她相信自己一定脸红得像关公!
酒足饭饱后,可淳还没抢到账单,酷野就直接付了账。他走出酒吧,她跟上去想跟他理论,但他根本没等她,直接就上了车。
“该是我付账才对啊!”她坐上车立刻声明。
“去大餐厅再让你付。”
他这话可是在“堵”她?!她瞥着他,却看不清他是否有调侃的表情。
“好吧!就算我欠你一‘摊’,不然我爸会怪我没有善尽地主之谊。”她扁着嘴说。
“你爸给了你很大压力吗?”他疑惑地问。
“没有啊,他只是要我促进宾主关系。”她老实招了,而他竟对她一笑。
“那你大可告诉他,今晚宾主尽欢。”
可淳张着嘴,心底很吃惊——他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他虽面露笑意,但她仍雾里看花,感觉他的情绪令她捉摸不定。 ’
“你说你住K大附近对吗?”酷野发动了引擎,瞥见她一副吃惊的样子,令他不由自主地想笑。
“嗯……可是明天下午只有一堂课,真想回家……嗯……你说宾主尽欢,可是真的?”可淳小心翼翼地问,真想知道“真相”。
“我不说假话。”酷野说得直截了当。
“耶厂可淳欢喜得拍起手来,像自己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迫不及待想回家向阿爸报告“战绩”。“如果你不嫌路途遥远,就直接送我回家好了,我家在板桥。”
酷野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将车开了出去。
而奇怪的是,这回可淳坐得可舒服了,腰也不酸、背也不痛,胆子还大了起来,态度“大方”地问他:“你车上的音响可以开来听听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按了CD开关,乐声立即悠扬响起。
可淳没想到像他这么酷的人,听的音乐竟是这么轻柔的曲风;她耳朵听着音乐,眼睛偷偷看着他,心情莫名雀跃,甚至希望不要那么快到家。
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晚间八点,车子到达板桥郊区的家门前。
静夜星空下,辛宅雅致的两层楼白色建筑里亮着灯,从镂花门外依稀可见主屋就坐落在植栽园的中央,外头的围墙绵延,看不到尽头。
“很期待明天再见到你。”可淳知道自己脸红了,幸好车里很暗,他应该看不见她。
“我也期待。”他说。
她好意外,可是相同的,她也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她唇上噙着笑,下了车,见他的车远去,才取出钥匙开大门。
秋夜沁凉,园子里的花飘来淡淡的幽香,可淳心情大好的吸了一口花香,悠闲地走向主屋,她悄悄从窗外往屋里探,阿爸和妈都在,两人坐在客厅里不知在说什么,从她的方向竟看到阿爸一脸忧愁。
她从小到大可没见过阿爸这号表情,心顿时一沉,走向门边,悄悄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窥探些端倪。
“这次若不是五十岚社长向我们订购兰花,恐怕这个月就要经营不下去了。”阿爸的话教可淳震惊万分。
“你得想想法子,我们得维持这么大的园子和工人的生计,就算过得了这个月,那下个月怎么办?还有可可下学期的学费呢?一直向地下钱庄借钱也不是办法,到时还不起利息,可怎么办?”妈问着。
可淳手脚泛凉,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滴地消失,她的心瞬间被搅乱了,恍若遭逢晴天霹雳。
“就等明天了,我邀了五十岚社长来参观可园,他看了兰花样品就决定跟我们签约订购,说不定他很中意我们的园子,如果他愿意并购,那我们就有救了。”
并购!那可园不就要易主了?
可淳没想到家里的情况竟是这么糟,爸妈这么的烦恼,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天天做着当老板的白日梦!
她手脚抖个不停,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她能帮上什么忙?
她踌躇着,不敢开门入内,怕双亲看见她一脸惨淡,但不知情的老狗阿忠却发现她回来了,从园子那端朝她走来,亲昵地在她脚边磨蹭,还聪明地伸出前脚往门一推,帮她开了门。
屋里的辛爸和辛妈同时回头看见了女儿,惊讶地起身迎上前来。“可可,什么时候回来的?”两老呵疼地问,脸上僵硬的笑容好像在掩饰方才他们所说的话。
可淳一阵鼻酸,眼眶灼热了,她该假装不知情吗?不,她办不到啊!她难过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泪滚下脸庞。
“怎么了,谁欺侮你了?告诉阿爸,我去替你出头。”辛爸手足无措地搂住女儿,宠爱地问。
可淳猛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那是怎么回事?”辛爸不解。
“真的没什么。”她仍猛摇头。
“来,跟妈回房去洗把脸,这么大的人了,就算受了委屈也要忍耐,还爱哭。”辛妈拍拍可淳的手,将她拉出辛爸的怀里,慈祥地挽着她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