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丽儿还真是有天分,可惜太游手好闲了,整天不务正业,让她嫁给尚氏企业的小开是他的权宜之计,他只想让她收收心,结婚生了小孩后,她就会懂事些。
他放回DVD,关上灯,退出妹妹的房间。一走出去,就听到他的小园丁用颤抖的声音问着:「你要上来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思索着要不要把他的发现告诉她,抑或是‥‥继续让她担心受怕?
后者让他感到有趣,何况他还不想宽恕她,她有诸多罪状令他不想那么快赦免她,就当是治治她的毛躁和无礼吧。
「你去哪里了?」曼曼见他上楼来,立刻挨近他问。
「不就在这屋子里吗?」帅傲军淡漠地轻嗤。
「那‥‥我可以在你房里‥‥「借住一宿」吗?」曼曼太过担忧,竟说起「文言文」来了。
帅傲军径自进了房间,爱理不理地抛给她一句:「姑娘就请自便吧。」
「多谢、多谢,感激不尽!」曼曼迭声说道。
他还以为她会说「多谢大侠挺身相救」呢!帅傲军瞥她一眼,却也不禁感到惊奇--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习惯她无厘头的说话方式。
他十分排斥这样的「习惯」。不再理她,放下公文包,取了睡衣进浴室里。
曼曼的心情还未从惊慌中平复,她探视着他的房间,决定睡在落地窗旁那头铜铸的狮子身边,心想这样她会比较有安全感。
她卧倒,抓着铜狮子的脚,痛苦地合上双眼。
※ ※ ※ ※
山下,夜归的帅丽儿把车停在已打烊的冰店前。走进冰店,阿伯正在看电视。见了她即热烈地招呼:「丽儿,妳可来了。」
「大舅公,我是瞧见你那辆铁马停在外面,心想那个讨厌的园丁一定来过了,你该说的都说了吧?」帅丽儿脱下安全帽,一头亮丽的长发披泻而下。
「当然,连「咆哮山庄」都搬出来,说得够逼真了,我看她都吓呆了,不过,她还是回山上去了。」阿伯摇摇头。
帅丽儿自负地笑了。「她敢回去,今晚就有好戏看喽!哈哈‥‥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她从风衣里取出一条「长寿」,塞给阿伯。
阿伯拿在手上,笑得合不拢嘴。「妳这小妮子,就会讨舅公欢心。不过说正经的,妳到底为什么要我说那些话去吓她呢?」
「你不知道,大哥请园丁来整理那个庭院,是因为十二月要把我嫁给尚氏企业的小开!那根本是桩商业联姻,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流里流气的小开,大哥却执意要我嫁。大哥一直看我不顺眼,妈去世了,他就想着要把我扫出家门。」丽儿说着,委屈地红了眼睛。
「哦,好丽儿,别哭、别哭。舅公能为妳做的一定帮到底,只是妳该找妳哥好好沟通,光吓走那个小园丁是没用的,妳哥有的是钱,园丁再请就有了。」阿伯拍拍丽儿的背。
阿伯的话恍若当头棒喝,教丽儿双眼乍亮。「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舅公我吃过的盐,比妳吃过的饭还多。」阿伯倚老卖老。
丽儿破涕为笑,糗着舅公:「吃那么多盐会得高血压的。」
他老人家没辙地摇摇头。
丽儿不再哭了,她突然有个全新的计划--留在这里跟那个园丁斗,她还不如包袱款款落跑算了!
虽然一时间她还没办法决定自己该去哪里,但天涯之大,她还怕没有容身之处吗?
「我走了。」丽儿捧着他的老脸,吻了吻他的额,一溜烟地出门,骑上重型摩托车,扬长而去。
阿伯看着小外甥女不羁的背影,真不知这鬼灵精又有什么主意。他摇摇头,关上木门,看他的电视去楼!
第五章
深夜,帅傲军躺在浴缸理享受水潮的按摩,思索着今天会议讨论的土地收购案。帅氏集团打算在台中盖一座大型的购物中心,由公司派专业人员管理经营,预计在二00八年开幕,正式将企业的触角伸向百货界。
但今天的报告显示,那个旧社区的收购并不顺利,有一、两家住户居住在那里三、四十年了,不同意变卖迁移,态度还很强硬;他是希望能和平收场,不愿和原有的住户闹僵,但若是对方再继续坚持,他们也许会采取比较强硬的方式。
陷入沈思中的他,被房外凄厉的哭喊声所惊扰。
「不要抓我!不要‥‥」
是他那个小园丁,他立刻从浴缸里起身,火速拭去身上的水滴,着衣,奔出浴室。
惊愕地看见她人躺在地上,手脚全缠在那头铜狮子的脚上,闭着眼睛在哇哇大叫。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他奔过去,发现她不断尖叫,额上还冒着冷汗,像在作噩梦。他倾下身,抓住她乱挥的双手,想解救她脱离梦境;没想到她竟挥来一拳,正中他的下颚。
好痛!曼曼在痛觉中惊醒,看见自己的手紧握成拳,挥到半空中,而且像是撞击了某种不明物体,正隐隐发疼。
更奇怪的是帅傲军竟出现在她眼前,他昂着下巴,状似痛苦,下巴一片晕红。
「怎么了?」曼曼问,收回手,揉揉疼痛的指节。
帅傲军缓慢地俯下紧绷的脸,双眸喷火地瞪着她;她对他人身攻击,还敢问他怎么了!
「你又瞪人了。」她说得一脸无辜,纳闷且歉然地问:「我在这里,是不是造成你很大的不方便?」
「知道就好。」帅傲军从齿缝中逼出这几个字。
「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曼曼见他一脸怒容,难过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忍不住悲从中来,抱住狮子的前脚哭泣。
帅傲军瞅着她颤动的纤细身子,波浪般的美发散乱在地上,看来狼狈到了极点。
其实她只是「不小心」揍了他一拳,是无心之过,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在这节骨眼发作,但他会不会对她太礼遇了点?
「妳别缠着它,待会儿它倒下来,可就不好了。」他好意提醒。
这头铜狮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啊!「我躺在这里睡,很快就天亮了,明天我去向学长借帐篷。」曼曼哀怨地说。
这呆子!要借就去借吧!「那妳也别躺在地板上‥‥」他望向空荡荡的沙发,想说沙发可以借她。
曼曼转过身来,看见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瞅着他,轻声地问:「难道你那么好心,床要借我吗?可是那你要睡哪里?」
帅傲军怔了好半晌,鹰眼瞇得只剩一线。也许他该勒断她细白的颈子,好让她别再说傻话来激怒他;但她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教他心底一窒,觉得自己反倒像是被她勒住了,喘不过气来。
「我睡沙发。」他真不想承认这句话是出自他的口中,紧绷的脸垮了下来,为自己的心软感到无力。
曼曼好生感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挺身而出,叫她怎能不让他在心底占有一席之地,她会喜欢上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她心底他可是英雄啊!
泪雾中,他的双眼看来好柔和,她忍不住激动地爬起身,抱住他。「你真好!我错怪你了,我真的很‥‥「欣赏」你!」她差点把「爱」这个字脱口而出,幸好她还有点理智。
帅傲军扬起眉,她竟是「欣赏」着他!他扯扯唇角,在心底唱叹,觉得自己真是败给她了!
「还不快去睡,明早还得干活呢!」他提醒她,她这样抱着他,令他全身很「不舒服」,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正抱着一个血性男子吗?他还得费力去压抑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
「说得也是,那我上床了。」曼曼不知他的眉头为什么突然揪得死紧,但为了维持他们新建立起的「友谊」,她听话地放开他,起身飞奔向那张床,安份地躺到床上。
「你的床好柔软、好舒服哦,简直就像躺在云上一样!」曼曼全身舒放,格格地笑个不停。
帅傲军立起身,望着她那副满足的模样,那张可人的脸笑得甜美,嘴里说着梦话,感觉十分娇憨却绝对可爱。
难道她不觉得躺在男人的床上要有点危机意识吗?若是他忽然「兽性大发」,她还能笑得如此轻松?
她若不是天真到极点,就是笨到家了,不过这也是他会喜欢她的原因吧!
忽地,他整个人一震。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喜欢她!怎会这样?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意思」的?
不不,他一定是被她弄昏头了!他只是不想跟她这样一个少根筋的小女子计较罢了!
他甩甩头,走向书桌,坐到椅子上,想看个公文再睡,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还不睡吗?」曼曼揉揉快合上的双眼问。
「嗯。」帅傲军阻止自已再多看她一眼,头也没抬地应声。
「那晚安喽!」曼曼舒服地卷住柔软的被子,侧过身去,安然入梦。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帅傲军都不曾再听见曼曼的声音,抬眼一望,发现她已沉沉睡去。
她睡着了,世界也变安静了;他放下笔,收妥公文,疲倦地仰躺在椅子上,视线落到床上那个玲珑有致的背影上,她竟把他的丝被揉躝成一团,均匀白净的双腿恣意跨在被子上。
他嘲讽地自问--
如果今天来的是一个像恐龙妹的园丁,他会同意她用他的床吗?
唉!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容易被美丽的外表吸引。坦白说她的长相的确十分讨人喜欢,而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她喜爱的程度,已足以为了她而屈就沙发!
他摇摇头,在心底轻叹,起身走向沙发,躺了下来。还以为自己「屈就」沙发会失眠,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地便沉沉睡去,还一觉到天明。
※ ※ ※ ※
「阿姊、阿姊‥‥妳还在睡吗?」可淳站在曼曼的房门外叫她。
一早她和欧吉桑、欧巴桑来上工时,没见到曼曼;屋里的老女仆说曼曼可能是太累了,才会睡过头,允许她进屋来给曼曼来个morningCall!
「阿姊--妳不分派工作,我们要怎么动工啊?妳要睡到什么时候‥‥」可淳用她美妙的声音唤着曼曼。
曼曼睡在帅傲军房内,而且睡得比任何时候都熟,好梦连连;隐约地,她好像在梦中听见可淳的叫唤--
「阿姊啊--」
曼曼挣扎地醒来,确定可淳的叫声不是来自梦境,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正睡在帅傲军的床上!
她惊愕地睁大双眼,条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糟了!」
「什么糟了?」帅傲军从镜里盯着一头乱发的她,正悠闲地打上领带,他老早就已梳洗好,准备出门上班。
曼曼诧异地望向他,手忙脚乱地下床,扯着头发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不叫我?天啊!这下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帅傲军爱笑不笑地瞅着镜子里的她,他收留了她一整晚,一早竟还得无故受她的指责!他冷眼瞧着她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在那里乱跳、乱叫,懒得搭理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慌乱地问自己。
帅傲军闲适地瞧她一脸无措,打好领带后,他拎起西装穿上,促狭地问她:「外面那女孩是在叫妳吗?」
「嗯。」曼曼点头,绞扭着双手。
「要不要我帮妳打发她?」他轻易地看出她的烦恼,让人知道她在他房里,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但他也很想捉弄她,谁要她乱发飙。
曼曼没想到他又要伸出援手,赶紧用力地点头,做出恳求的表情。
「这简单。」要出卖她,就得趁现在了。他走向房门,打了开来。
曼曼不敢再乱出声,很怕被外头的可淳发现她「夜不归营」,她就算有理也会说不清的。她心跳怦怦,像只小老鼠似的躲到床角边。
「妳要找谁?」帅傲军倚在门口问。
「我要找曼曼,她好像还在睡‥‥你是这屋子的男主人吗?」可淳的声音听来充满「惊艳」。
「嗯,她可能是睡死了,妳别理她。」
他竟这么说她,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曼曼鼓起腮帮子,指着自己的鼻子。
「怎么称呼妳?可爱的小姐?」
他竟叫可淳「可爱的小姐」曼曼立刻竖起耳朵。
「就叫我可淳吧!我是阿姊的学妹,我们是都是园艺系的。你这里的院子所需要的花草,都由我家供应呢!」可淳轻快地说,音调里有轻柔的笑意。
「哦。」
他们竟站在门口聊了起来。曼曼愈听,心底愈酸,酸到难以忍受‥‥她想象可淳活泼的笑脸和帅傲军自然散发的魅力,万一他们之间擦出火花,那她该怎么办?
但她会不会想太多了,她怎能把他占为己有,他们之间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有的只是 她偷偷地‥‥爱上他了。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妒火中烧的痛苦,也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小器的一个人。
房门关上了,帅傲军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来。「妳不用再躲了,可淳走了。」
曼曼抬起红红的双眼,用力地说:「谢谢你,你实在太好心了。」
这话说得刺耳,帅傲军真不知她是哪根筋不对了,他并没有如预定的捉弄她,只是小损了她一句,她竟红着眼,好像他把她欺侮得多惨似的,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
「妳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妳房里去了。」他本想铁着心说「妳可以滚了」,但他说不出口,她的眸光令他心软。
曼曼爬了起来,没忘了把他的被子折好,把床铺平,「掩灭证据」后,她头也不回地回到对面的那个房间。
帅傲军盯着她像一阵风似的飘走,真不知是要松口气,还是要叹气;他拎着公文包下楼去,和平常一样上班,但他的心情却不再平静。
曼曼心情沈闷地梳洗、更衣,匆匆地把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上,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待她下楼后帅傲军已出门去了,她草草地吃完早餐,加入工作的行列。
※ ※ ※ ※
「阿姊,妳可下来了!」可淳看见曼曼来到院子,飞奔向她,拉着她的手,偎着她亲昵地问:「妳是不是累坏了?我真担心妳!」
曼曼瞧见可淳一如往常的态度,原本嫉妒的心忽地化为歉疚,她在心底痛斥自己竟见色忘友。
「我没什么‥‥对了,今天下午可不可以向伯父借除草机,这样进度会更快。」曼曼问。
「那个男主人同意吗?」可淳想了想。
「管他呢,反正他白天又不在,等他回来我们都收工了,除草机影响不了他。」曼曼自己作主。
可淳突然冒出一句:「我看他人挺好的,我收回昨天的话,说不定你们会谈恋爱也不一定呵!」可淳调皮地说,还用手肘顶顶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