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哼,能在映月剑下不死的看来也只有他了!
但是不打紧,只要映月剑谱到手,什么都抵挡不了映月剑了!
什么都……
狂笑声从他口中逸出,上震天下撼地。
宁静的茵绿湖居一下子进驻了许多人,使得已习惯静谧的风蝶衣很不习惯,她坐在离屋子不远的亭子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突然发觉一件有趣的事情。
没有女人。
这些人内没有一个是女的。
“风姑娘吗?”一名手执羽扇、做文人打扮的男子有礼地唤着。
风蝶衣微一颔首,男子有礼地作个揖。
“小人名唤孙志煌,是城内的师爷,这儿……你瞧瞧是否还缺些什么?”孙志煌只在易阳带着风蝶衣进城的那天见过她一次,那时她病态满颜,不似现下这般生气勃勃。
水绿色的衣裳穿着她身上,好似是湖中仙子般飘然清妍。
莫怪乎城主他……
风蝶衣打量了下他,微微一笑,“没有,劳你烦心。”
“不,城主的事就是小人的事。”孙志煌可是对易阳忠心耿耿。
“你的忠心显示在你的眼中。”风蝶衣看得出孙志煌对她有防心,而那是针对保护易阳的立场而生起的。
孙志煌眼里的防备一改而为佩服,“风姑娘好眼力。”
他没想到风蝶衣如此擅长察言观色。
“对了,凌云城内为何多是男子?”风蝶衣好奇的问。
“这是因为凌云城地属阴寒,不适宜女子长期居住,因此在凌云城内的女子皆是居于东凌楼。”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孙志煌悄悄地在心中下注解。
站在城主的立场,孙志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城主有可能得到一个聪慧的夫人;忧的是这位有可能成为城主夫人的女子能适应凌云城阴冷的气候吗?
看来弱质纤纤的她,受得住凌云城的阴寒之气吗?就连自小生长在凌云城的凌水璃也得随身携带驱寒之物。这是为何凌云城不适宜女人的原因。
而这位新来的娇客……
风蝶衣点点头,眼角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来了。”风蝶衣饱含笑意的唤着,打断了孙志煌的暗中盘算。
他回首一望,看见一袭黑衣的易阳伫立在小径上,未曾出声,却在出现的一瞬间即教风蝶衣给发现。
“城主。”孙志煌因易阳冰冷至极的瞄视而微微战栗,赶紧打恭作揖。
易阳没有理会孙志煌,他正因孙志煌与风蝶衣并立的画面而悄然握拳。
妒……他……竟然因为风蝶衣与自己最为依任的属下在一起而心起妒意?!
他平复不了内心翻涌的妒火。
“这儿不是江南。”易阳冷平的语调中有着不难察觉的波涛。
风蝶衣闻言仅是皱眉,她不呆,不会不知道易阳在暗讽她。
“江南的水是活的,北方的水是死的。”她不甘示弱的反驳。
她提身跃至他面前,了然的黑眸笑望着他。
易阳冰眸点燃火花,“南方的气候与北方迥异。”他的语气降至冰点,但言语间的火气高张。
“此为正常现象。”风蝶衣柳眉轻扬,清澈的灵眸染上一簇火光。“南北原就不相同,仅有相互调适才能和平共处。”
该死!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幸福情感却因此而决裂!风蝶衣盛怒难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房内,门砰然合上。
“城主。”孙志煌此时若不明了发生了什么事,便枉称为凌云城的师爷。
易阳瞪着合上的门好一会儿,才将满腔愤嫉交集的情绪转移到孙志煌身上,“何事?”
凶狠的口吻显示易阳此时正在盛怒中。
天!这真是空前绝后的情景。孙志煌到凌云城至今也有十年,还未看过易阳……哈!
孙志煌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易阳见了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刺眼。
“小的恭祝凌云城与城主将喜获夫人,相信未来的城主夫人会为城主与凌云城带来阳光。”孙志煌憋住笑,羽扇遮住抽搐的嘴角,以防因得意忘形而小命不保。
易阳大皱其眉,“你胡说些什么?”
“城主,您比以前像人多了。”孙志煌未等易阳反应过来便告退。
比以前像人……
易阳忽地扬起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似有拨云见日的时刻。而使他像个人的人,正是他刚刚惹怒的小娘子。
心中豁然开朗,他露出笑容,上前打开那扇紧闭的门扉。
孙志煌羽扇轻摇,发现躲在角落的那道水蓝色影子,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去。
“小姐,你最好别乱跑,否则城主可会再次下禁令。”
唉!他一直认为易阳对凌水璃的处罚过于轻缓,但一想到她是前任城主的遗孤,他也只能叹息。
谁教易阳当初接任城主时,前任城主惟一的条件便是要易阳好好照顾凌水璃呢?得知三番两次毒害风蝶衣的人为凌水璃时,城主的失常表现在他的举止中,包括听从风蝶衣的话对凌水璃从轻发落。
凌水璃伤心的抬首看他,“那女的……让他笑了。”从未看过易阳笑的凌水璃深知自己败得凄惨。
“是的。”
凌水璃撤了撤嘴,拉起孙志煌的衣袖来拭泪,“我输了……呜……我输了……输得好惨……”
“小姐……”他的袖子……孙志煌收起扇子,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袖子成了凌水璃临时的手帕。
“呜……”凌水璃一时忘情的捉住他的衣襟,整个人靠入他怀里痛哭,“只要一下子就好了……让我哭一下……呜呜呜……”
呃……就算他说不行也来不及了呀!
孙志煌敷衍的拍拍她不停颤抖的肩膀,暗自叫苦。
“现在你还愿意告诉我有关于那名黑衣人的事吗?”叫苦归叫苦,该逼的还是得逼凌水璃说。
“我说,我说。”凌水璃边哭边答允。
孙志煌硬是扯出个笑容,无语望着天。
第十章
易阳这个杀千刀的混球!
风蝶衣气愤难消的踢倒圆桌旁的椅子,气冲冲的坐下,倒杯茶一仰而尽,依然无法让心头火气消退。
原以为与他已是心灵相通,谁知爱恋的过程仍曲折,她是做了什么教他拿南北的差异做文章?
更可恶的是,自己竟会因此小事而动怒?!
难不成陷入感情漩涡便会使人理智全失?
唉!
她该知晓的,瞧风幽禽的模样便该知,但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时,一切即变了样,她无法保持冷静、清晰的头脑,只因为易阳的三言两语便被激得失去理智。这不该是她才是!
“杀千刀的!”这回风蝶衣化心中怒气为言语,下一刻便发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易阳,她知道是他。
“滚离我的视线!”风蝶衣背对着他粗暴的说。
她现在不想看到他,她需要冷静一下,才能理清这种不受控制的飞扬情怀,她需要时间变回自己。
“我不喜欢你跟别人说话比跟我说话还开心。”易阳毫不隐藏心中的妒意。
呃?!风蝶衣并未料到易阳会如此快地坦承他的行为动机,因而讶然回身却正好撞进他怀里。
“放开!”风蝶衣撒泼的抡拳捶打他的胸膛。
“不放!我不放!”易阳在她耳畔的低吼制住风蝶衣的捶打。
“我爱如何便如何,你管不着。”风蝶衣僵在易阳怀里,任性的宣告。
“我承认我过度反应。”易阳折服地说,十岁之后,除了双飞如意镜外,闯入他一片黑暗世界中的是一只水绿色的蝶儿。五年前邂逅,五年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有意见鲜明,未见褪色。“但我……我害怕失去。”
在以为心灵相合之际,他意害怕失去!
“你这个白痴!”风蝶衣抑不住心湖的波动,谩骂出声。
“我知道。”易阳心甘情愿承受风蝶衣的责怪。
“你误会我!”风蝶衣眨眨泛红的眼眶,酸涩的苦意涌上瞳眸,不愿去回想刚刚那种心情。
“嗯。”易阳抱紧她不再僵硬的身子。
“你刻意强调我们之间的差异!”风蝶衣孩子似的咬着下唇,一脸委屈。
“我道歉。”易阳空出一只手来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指尖抚上她微红的眼眸,唇跟着轻点她咬着的唇瓣,舌尖轻轻撬开她的牙齿,四片唇儿贴合,缠绵。
两人的身子相合,一声浅吟自风蝶衣唇间逸出。
她满脸潮红的埋首易阳胸怀,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呵笑出声。
“别笑。”易阳懊恼的低声命令。刚刚他差点撞到她的牙齿,但他相信比上一次强喂她喝药去撞到她的鼻梁好太多了。“你是第一个。”
言尽于此,易阳不再多说,否则他会想挖个洞跳进去。
“我知道。”风蝶衣偎着易阳,心满意足的笑道。
“那就……”那就别笑。易阳觉得脸上无光。
“好,我不笑。”风蝶衣唇角犹带笑意。“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天!风蝶衣是他见过最会讨价还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随便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易阳挫败的答允,他已开始愿意去相信风蝶衣不会离开他。
“那我就有了你两个允诺?”风蝶衣抬首娇媚的斜睨。
“嗯。”易阳颔首,清峻冷然的脸庞略显不自在。
“原来这就是会让人丧心病狂、理智全失、全凭感情行事的情感。”风蝶衣呢喃着,惟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看着易阳,她才明白自己先前的坚持完全没有白费,她现在只想好好地捉住。
“你怕了?”易阳的眼神变暗。
风蝶衣摇首,“不怕。”没有说出口的是:命中注定,怕也没用。
易阳眼中的暗黑教风蝶衣给驱走。
“等事情了结,我……”易阳激动得想许下承诺,风蝶衣抬手捂住他的嘴。
“事情尚未了结,说未来太早。”风蝶衣美眸溜转,一脸兴味地看着易阳。不愿运用自易阳那儿得来的允言,只愿他以心交心地说出。
他们两人,虽心灵相通,可中间还横亘着些秘密。
有那么一瞬间,易阳几乎以为怀里的风蝶衣是十三年前他抱着的娘亲被丧心病狂的爹亲给杀了的娘亲那冰冷的身躯怎么也暖和不了……
“双飞如意镜是害人的毒物。”他声音紧绷的冷道。
“阳?”风蝶衣的叫唤将他拉回现实中。
“蝶儿,你不知道会比较幸福。”易阳悲伤的目光飘移到她美丽的俏颜上。
曾经以为他的一生将会在复仇中度过,怎料上天给了他风蝶衣这个宝贝。
“我是意镜的主人,净儿的家人因如镜而亡,我不知晓来龙去脉,只会不幸。”风蝶衣的坚持说服了易阳。
“是的,你们有权知道真相,有权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易阳牵动嘴角,无意识的喃着。
“我们易家承继了映月剑与两招映月剑法,每一代的传人皆不满于不全的映月剑法,因而想尽法子想找全映月创法。易氏一门百年前即流传着这么一段话:欲寻映月,先找如镜;如镜寻毕,再找意镜;两镜相合,双飞如意;映月剑法,手到擒来。历代传人无不卯足劲想找出预言中的意镜与如镜,可惜始终无人找到这两面镜子,直到那个生我的人,他……无意间发现了意镜与如镜在某一古籍中有记载:双飞如意镜,为两面半镜‘如镜’与‘意镜’所拼凑而成。后来,此镜辗转入了汉人富商雷尚霆之府。”
易阳深吸口气,好似要将心头的沉重负担尽数掏空。“‘那个人’循线查到雷家全府上下一夕之间消失后,雷尚霆的两名左右手,风、韩两人分别定居于洛阳与江南……他……他什么也……原先……不当一回事的……直到那天……”
易阳俊颜扭曲,满是愤懑的握紧拳,咬紧牙根,那日的情景全浮现在眼前——
雪狂肆地飘落,直教人睁不开眼也迈不开欲前进的脚步。
这般的雪夜完全无损于站在雪地中对峙的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手持镰刃,有着粗眉浓胡,嘴巴四周的胡子几乎淹没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高大的身影让旁雩霆雪遮去大半,在可见的视界中,只隐约见着他那黑色的身影。另一人则身着白衣,衣袂飘飘,手执一把透明的长剑,此剑不只剑身透明,连剑柄亦为透明。
它,即为名震江湖的映月剑。
它的有名之处不只是它的外型,还有它搭配映月剑法使用时所发挥的威力。可惜的是,映月剑谱不知何时自世代守着的易家人手中失踪,而其传人易家也只是凭借先人口传叙述习得其中两招。
凭着这两招,易家人幻化衍生出许多个招,使得映月剑在易家人手中发挥了极大的功效,但历代的映月剑传人皆没有好下场。
而这一代的传人易水寒本为一介儒生,笑眼观看江湖事,对家传的映月剑并无多大兴趣。
谁知,他不知哪儿来的疯劲,某天持了置于家中的映月剑后便完全变了样……
“易水寒,聪明的话,就将映月剑交出来。”先出声的是黑衣汉子,他瞪着易水寒如是道。
黑衣汉子名唤凌魁,是为北方凌云城城主。
“笑话,映月剑本该由我承继,何以我得‘交’出来?”白袍剑容易水寒冷笑几声,回道。
“你怎么忍心伤害你的妻儿?”凌魁瞥一眼一旁抱在一起冷得相互取暖的一对母子。
年约十岁的男孩抱着一名少妇,少妇胸前有伤,自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雪,少妇的脸色随着出血不止而更加苍白。
“哈哈哈……只要有映月剑在手,其他人的死活皆不关我事。今天我前来赴的,不过是因为映月剑告诉我它渴了,想杀几个人来解渴。”易水寒两指轻刷过映月剑的剑身,寒冰般的眼神一如映月剑反射的冷芒。
“爹,救我们!”易水寒之子大叫着,“娘需要医治呀!”他被冻僵的双手执意不肯放开奄奄一息的娘亲,深信爹不会如此狠心弃他们不顾。
“闭嘴,小鬼!你没听到易水寒说你们的死活不关他的事吗?他不会救你和你娘了!”凌魁朝他斥喝,同时紧握镰刃摆出备战姿态。
“爹!”
他不相信爹真的如此无情,以前那个温柔的爹为何一拿到映月剑整个人就变了样?
爹什么都不认了,连娘也下毒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爹要杀娘?为什么?
“我儿……别求他……别求你爹……”妇人虚弱的嗓着。
眼睛因雪抑或因自己快下地狱而迷蒙,她已分不清楚。
怪只怪她一时好奇要夫君去拿映月剑来给自己看,致使原本是一介文人的他为了妻子的心愿而……
一切肇因于她的好奇。
“娘……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他握住妇人冰冷的手,眼中蓄满了泪水。
娘流了好多血,他该怎么办?
“我儿……为娘的……对不住你……害你受如此的苦……你爹……已不再是你爹……他……听娘的话……别碰……映……月……别……碰……它……呃!”妇人的话还未说完,眼一翻,死不瞑目的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