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风蝶衣容颜微漾笑意,朝掌握了黄河大半运权的玄穹堡水氏水运孟津的负责人水平颔首。
“哪里,请风姑娘随在下前来。”水平作个揖,领着风蝶登上水家的船。
上船后的风蝶衣安顿好自己的行囊后站上甲板。
水绿衣摆随风飘扬,看呆了不少正在甲板上工作的水手们。
她凝望那滚滚黄河出神,双手环抱胸前,因雨过后的寒气逼人而略感冷意。
想她那双胞胎弟弟风幽禽应该与韩如净在一起了吧?
她感受到心上传来阵阵欣悦的情绪,也跟着微露笑意。
从今以后,她便要孤身一人闯天涯,她最好快些适应才是,慨然轻喟,心若有所失……至于失落什么,风蝶衣也无从探寻,她该志气满满,心怀高志的找到“那个人”才是啊……
一想起“那个人”,风蝶衣整个人精神一振。
是啊!她跟“那个人”有未了的情事……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苦苦追寻着“那个人”的步伐?
为何一切真相揭示,证实了自己心目中的他仅仅是个为了己身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残酷的人时,她的心却仿佛遗落什么?
她不该有这样的感觉的,她该……她该是跟风幽禽同仇敌忾的为韩家丧命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但是她却……
却只想着“那个人”!
思及此,她的思绪便落入前些日子他们两人再次会面时的情景……
那日,韩家血案大白时,韩端端无所适从的尽吐一切真相。
“我只想要韩如净尝尝我受过的委屈,只想要她知道她现在身边所有的一切是我最想得到的,他……找上我,我……便应允了……一切的一切,我……我……我只是恨她……只是恨她……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这不是你所希冀的吗?我不过实现你心中最深、最黑暗的欲望罢了。”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让所有人进入警戒状况。
风幽禽微蹙眉退守至韩如净床畔,握紧手中的白玉扇。南宫扬暗自运气,严阵以待。林语竹不动声色地将手置于剑柄。风蝶衣手持“冰魅银针”,警敏地望向声源,大吼:“谁?速速现身!”
此人武功必定不凡,否则不会藏身那么久他们竟无一人发觉。一股不安袭向风蝶衣,她不知自己在不安什么,但她就是不安。
一道疾风伴随一道黑影出现在房内,紧接着是一声惨叫,风蝶衣回身一看,只见韩端端颈项喷出一道鲜血,人也倒地不起。
她听见叶云和韩如净的叫声,但她只想跟来人过过招。
林语竹快速移身至黑衣人面前,银芒一晃,阴风剑已直指对方咽喉,但来人灵巧地以剑格开她的攻势,两人过招,林语竹暗暗惊讶于他剑法之怪诞,他趁势欲逃,却让风蝶衣的“冰魅银针”逼退。
两人一同向黑衣人发出攻势,林语竹渐摸清黑衣人和他所持之剑的底子,大叫一声:“冰灵剑!”
风蝶衣听闻林语竹的叫声不由得一呆。
笑世生的《江湖轶闻录》中,天下排名第四的“冰灵剑”易阳竟然……
黑衣人的脚步因林语竹的叫声而烦了下。
没时间发呆了!
风蝶衣逮着机会抽出腰间软剑直攻他的心窝,黑衣人身影灵活一偏,躲过风蝶衣的攻势,来到窗前。
“冰灵剑,凌云城,易阳,笑世生都不过是名称代号,正如《江湖轶闻录》不过是一本嘲笑江湖的书罢了!”黑衣人冰冷透心的眸子落在心有未甘的风蝶衣身上,风蝶衣直视他的眼。
一双冰冷冻结的黑眸,一双怒火狂燃的星眸,两人相会的视线似出现冰与火的战争。
“我、一、直、在、找、你!”风蝶衣似与他有深仇大恨,怨对地一字一句的嘶吼着。
从十五岁及笄那年开始……
从那时开始……
“我一直在等你。”黑衣人说完便跃出窗口,身影飘忽,不一会儿,消失在他们的视界范围。
“别去!”林语竹拦住想追上去的风蝶衣。
“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风蝶衣这辈子没什么放不下的,惟独“他”,她是势在必得。
“你敌不过冰灵剑。这事得从长计议,不是你凭着一股冲劲便使得。”林语竹冷静的分析道理。“你可明白个中危险?”
听着林语竹难得起伏的声调,风蝶衣这才稳下自己过于激动的心绪,“我知道了。”
林语竹森寒眸光在风蝶衣身上流转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久久,她才道:“我痴长你几岁,因此说这话儿或许会有些不中听,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才好。”
风蝶衣脸色一变,惊撼地抬眼对上林语竹明白的眼。
不多话的林话竹此次难得再加上一句,“有的时候感情是会蒙蔽理智的。”
风蝶衣微微一笑,“我一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深深望她一眼,林语竹转身回到丈夫身边。
风蝶衣看着林话竹的背影,握紧拳,合了合眼,心中暗暗立誓:易阳,笑世生,说书老人,无论哪一个是真正的你,我都势在必得!
第二章
林语竹的话语犹在耳畔,她那时的执着却已开始动摇,她不禁有所迟疑的问着自己:我真能对“他”势在必得吗?
“快把那个人捞上来!动作快!”
风蝶衣陷入回忆的思潮因这连声的叫唤而停顿,她望向声源,只见一堆人聚在甲板上,她心起疑惑,走近那群人。
只见水平正指挥着两名水手撒下大网,网住黄河河面上载沉载浮的某个小点。
未久,那个小点被网子网住拉上甲板,是名男子!
“水叔,发生什么事了?”风蝶衣睇着那名喝了不少水而陷入昏迷的人,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河里。
怎么这种天气还有人有兴致下河泅水的?
“回风姑娘,这人溺水,可能是被浪打落的吧!”水平恭敬的回答。
“不要紧吧?”风蝶衣站到那人旁边,只看得见趴在甲板上的他活像条死鱼动也不动,不由得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气息自他鼻中喷出,还活着!
“他还活着。”风蝶衣点了他的穴,再摊掌使力一推他的背。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伴着河水吐出,那人似是清醒了下,迷茫的看了眼风蝶衣,又昏昏睡去。
“将他抬到舱房去。”水平下令。
一群人马上动作,抬起那人之际,从他身上掉落一个包袱,风蝶衣随手拾起。
还挺重的!难不成这人带了千万银两出游?风蝶衣压下欲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跟着下到舱房。
“风姑娘。”水平唤住风蝶衣。
“嗯?”风蝶衣回头以眼神询问船家。
“我们不知此人身份,虽将之救起,但仍希望风姑娘小心为上。”出门在外,最要紧的便是警觉性与防人之心。
“我知道啦!水叔。”风蝶衣淘气地朝水平颔首,下到船舱。
望着风蝶衣玩心大起的背影,水平一点也不敢奢望风蝶衣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风家的少爷与小姐同他们家的少夫人一般,都是玩心重的孩子啊!
这般好玩的性格真不知会让人操多少心。
水平摇摇头,又去做他的事了。
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也可听闻的舱房内,只有床上的人的呼吸声。
未久,他平缓的呼吸声有了变化,吸入一大口气,然后似乎是被太过充足的空气给呛到,吸气声一转而成小声的咳嗽,没多久又变成无声的咳气,到最后竟演变成阻塞住呼吸的求救声。
风蝶衣一脚踏入舱房时所见到的便是他一手捂住脖子,一手颤巍巍的向前伸想求助于人的景象。
风蝶衣一个轻盈的跃步来到床边,拉起床上挣扎求生的他,往他的背上一拍。
“咳……呃咳……咳咳咳……”拜背上那一拍所赐,他开始猛烈的咳嗽,咳到一个段落,他疲累的呼吸着。
然后,风蝶在来到桌边倒了杯水。
“喝口水吧!”她坐到他身边,将杯缘凑近他。
他毫不犹疑的张嘴便喝。
“慢点慢点,水不会不见,可是你要是再呛到命就没了。”风蝶衣忍不住出口劝道。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总之,他喝水的速度放缓是真的。
连喝了好几杯水,他才算是清醒。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小人铭记于心,没肯难忘。”他苍白的俊脸满是感激,声音里充斥着虚脱。
“呃……哪里。”她只是刚好拿他的包袱进来遇着他差点毙命,顺手救了他而已。
但为免麻烦,风蝶衣自是当仁不让的接受下来。他的自称让风蝶衣微扬眉,原来他是一名士人啊……
见他清俊不染脂粉味的面容,换上一袭布衣的他,气质倒是少有的正派。扶他躺下,她兀自笑了笑,伸伸懒腰,未曾留心的是,有双冷酷冰寒的眸子在她起身放杯子时犹如猎人追捕猎物般以眼神追猎着她。
即刻地,风蝶衣颈背一寒,瞪向身后的书生,虽然他立刻收回视线,看似毫无动静,但风蝶衣这次可不会就此放过他。
“起来。”风蝶衣轻柔地唤着。
书生没有动静。
“起来。”柔和的嗓音这回加入了些许命令因子。
书生动了下,可仍未起身。
风蝶衣忍耐的限度也只有这样,她猛地使出擒拿手要擒他,一声惨叫声响起,风蝶次立刻放松力道。
“姑娘!姑娘!轻点儿,轻点儿!小人可禁不起姑娘你的一捉啊!”书生慌张的捉住风蝶衣擒住他颈背的手,一脸痛苦的嚷着。
“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担。”风蝶衣眯起眸子,细细端详这布衣书生,除了瞧见他一脸惶恐,再无任何情绪。瞧他一脸溺水后的灰白,加上软弱无内力的表现,是没什么好怀疑的,可她下意识就是觉得不对劲。
刚刚颈背受寒的感觉还残留着,船舱内只有这名书生,不是他还有谁?
“小人……小人未曾看过如此美丽的姑娘家……才会……才会偷偷的窥看……谁知……”布衣书生说得满腹委屈,只敢偷瞄风蝶衣,丝毫不敢用正眼瞧。
风蝶衣黛眉一皱,放开那布衣书生,不明白自己的心绪为何如此紊乱,不明白自己为何……
“姑娘?”此时布衣书生不怕死的再次接近风蝶衣,见风蝶衣想得出神,于是举手往风蝶衣眼前挥了挥,“姑娘?”风蝶衣不耐烦的捉住布衣书生的手,哀呼声又起。
她发现他的手软弱无力,不似有武功底子,戒心却仍未放下,听他叫得夸张,便出口喝道:“叫什么?杀猪啊!”
啧!明明溺水初醒,竟还有力气瞧漂亮姑娘,这人真不怕死。
“好痛啊……”布衣书生活似个女子般委屈满腹地半坐在床上,捂着手腕揉呀揉的,一边还不停的嚷着:“好痛!好痛!”
“吵死了!”风蝶衣危险的眯起美眸,上身威吓地倾前,布衣书生让她吓得她一倾前,他就后移,瞪大的眼眸盈满恐惧。
啊哈!风蝶衣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发现布衣书生的反应很好玩。
“你再叫一声,我就拿你当我今晚的晚餐!”风蝶衣很满意布衣书生的“表现”,但仍不忘撂下狠话,才要坐下,船身猛地晃动,她整个人往布衣书生身上压过去。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风蝶衣因事发突然而低呼,布衣书生则是夸张的大叫。
紧接着,船身又来一个大倾斜,不过这回是布衣书生整个人压到风蝶衣身上。
这次只有一声惨叫,布衣书生被风蝶衣踹开,弹回床上的痛叫声。
好不容易船身稳住,水平连忙探头进船舱,“风姑娘……这位公子醒了?”
书生点点头,望了眼水平,给他一个有礼的笑容。
可惜水平无暇回应,怀着他刚刚在甲板上听到的惨叫声的疑惑,又快又急的说:“你们没事吧?”
“没事。”风蝶衣回得既快速又得体。
“没……没事……”布衣书生回得既虚软又无力,不敢有所怨言,一边还摸着跌痛的臀部。
可他那双眼就满是“哀怨”的瞪着风蝶衣,风蝶衣只淡淡一瞄,书生马上收回目光,未敢造次。
“哦,那就好。”水平将刚刚那几声惨叫抛诸脑外,开始解释状况,“刚刚突然来了两个大浪,看样子我们得尽快到下一个渡口,以防下起倾盆大雨,河水暴涨,咱们就危险了。”
“水叔,性命要紧,你赶一赶吧!”风蝶衣想起书生的遭遇,可不想也跟他一样像只死鱼被人捞起来。
“是。”水平应声,随即离开舱房。
“姑娘,你……”布衣书生捂着被风蝶衣踢痛的肚子,坐稳,才伸出指着风蝶衣的手指没多久又收回,连带地,连想说的话也全数吞回肚内。
“何事?”风蝶衣给了他一个璀璨的笑容。
“没……没事。”布衣书生连忙摇首,深怕一会儿自己会被风蝶衣丢下黄河喂鱼。
舱内陷入一片寂然,直到布衣书生发现床上有一块碎片。
他好奇地拾起,船身陡地一个大晃动,他不防,整个人贴上风蝶衣,两人的身子密切地贴合。
布衣书生才要移开,胸口即传来一阵闷痛,整个人又“飞”到床尾。
“你够了没?三番两次吃我豆腐!”风蝶衣趁布衣书生眼冒金星之际,不容他有任何思考空间的欺身上前拎起他的衣襟,凶恶的问。
“姑……姑……姑娘,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布衣书生赶紧结结巴巴的解释,省得真被丢进黄河。
“不是故意的?”风蝶衣隐忍住笑意,扮上冷酷的容颜,高挑起一边的眉头,“那我的清白也不是故意的就被你给玷辱?”
不经过刚刚那些事情,风蝶衣还没发现这布衣书生其实很适合当“玩具”。
正好可以排解一下她的郁闷心情的“玩具”。
那些碰触地在意是在意,却没有到要杀、要剐的地步,只是这书生的反应太过好玩,让她不得不先将她遭受轻薄一事先行搁下来好好的“玩一场”。
“姑娘,小人适才只是为了拾捡一样东西,谁知船会大晃,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看,东西在我的手上,有它为凭!”布衣书生将刚刚拾起的碎片摊放掌上让风蝶衣看。
风蝶衣一看,玩乐的心情尽失,抢过布衣书生手中的碎片,不敢置信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船身一边因河面的波动泛大而摇晃着,她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老天!怎么会这样?!
她拿起系在腰间的半圆铜镜,颤巍巍地将碎片与铜镜的缺口相合。
她的希冀破灭,那碎片与铜镜的缺口不偏不倚正好吻合。
“噢……我完了,我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呢?”风蝶衣沮丧的蹙眉,美颜布满错愕。
如镜在她的守护这下竟然缺了个角,天!她该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