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下意识排斥醒过来吧!”南宫扬两手一摊,无辜的表情让人又气又恼。
“为什么她会排斥醒过来?”不会的,小鱼儿不会这样的!风幽禽暗自否决南宫扬的诊断。
“你忘了,天下任何神医级的人物,碰到心病就束手无策了吗?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排斥醒过来?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南宫扬脸上的笑容让风幽禽气得想冲过去打掉,但他一动,林语竹马上移身至南宫扬身前,半抽起手中的阴风剑,冰雪美颜满是戒护之色。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试试。”
“竹,”南宫扬起身拍拍她的肩,要她放轻松。“别这样。”
“他想伤你。”林语竹仍是戒备的盯着风幽禽。
“他不过是心急,面对心爱的人终日不醒,任谁也会受不了的。”南宫扬握住她的手,迫她将剑入鞘,脸上淘气的笑容未改。
“小鱼儿不是我心爱的人!”风幽禽大声否认,突的惊觉怀中人儿似乎动了一下,他脸色一变,连忙低首看她。
韩如净缓缓睁开眼,起初眼前是一片迷蒙,她无力的眨眨眼,视界才逐渐清明,待看清眼前之人时,她微扯唇角,气若游丝的吐出她在那片黑暗天地中唯一听见的声音的主人之名,“幽禽大哥……”
“小鱼儿?”风幽禽亲眼见韩如净睁眼,不仅怀疑是否自己日夜思念所造成的幻觉。
“再叫一次,再叫一次!”似要确认自己并非在做梦,他摇着韩如净,想再次听见她的呼唤。
韩如净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又被风幽禽这么一摇,全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摇散了,累得直想闭眼睡觉,但听见风幽禽的命令、听出他语间的急切,她还是使尽气力唤道:“幽禽大哥……”
老天爷!不是梦!不是!小鱼儿真的回来了!她熬过去了!
风幽禽抑不住内心的狂喜,轻抚着她苍白的颊儿,揽她入怀,胸口溢着满满的无名情绪,他轻颤着声音回道:“我在……我在……小鱼儿,你终于醒了……”
韩如净累得只剩下撑着眼皮的力气,想看清楚幽禽大哥的表情,想理清他眸里载负的讯息,但她真得好累、好累,眼眸敛起,这次她沉入梦乡——在幽禽大哥安全的怀里。
“小鱼儿?”风幽禽没听到韩如净的回应,稍稍推开她一看,欢欣之情尽褪,“小鱼儿!”
怎么会这样?她才刚醒,为何又……
“南宫扬!小鱼儿……小鱼儿……你快来看她……”风幽禽承受不住往申同处坠下的绝望,面若死灰的抱着韩如净,难以理解小鱼儿为什么会……
南宫扬见状也赶过来看韩如净的情形,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风幽禽快疯了,南宫扬还笑得出来?
“韩姑娘只是睡着了,不打紧,让她休息一会儿也好。”他笑着宣布答案。
风幽禽绞痛的心这才得到解放,但他仍略带不安的问:“真的吗?”
“你自己探探她的鼻息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唉!命名就在乎她在乎得要命,还拼命的否认,何苦来哉!
风幽禽依言一探,果真如南宫扬所言,韩如净的气息虽虚但平稳,明显是睡着了,他这才放下心,将在怀中睡复沉的韩如净安放在床,替她盖好被子,拂开遮面的发丝,眸里盛满了不自知的柔情与恋爱。
蓦的,风幽禽意识到一件事,紧握住韩如净微冰的手,看着韩如净,心中满是疑惑。
风幽禽挣扎良久才拖了南宫扬到庭院中商谈“要事”。
“若是要问韩姑娘的病情,我可以保证她正在快速康复当中。”望着风幽禽忧急的俊容,南宫扬现行告知韩如净的情况。
这些日子,风幽禽一见到他开口头一个问题即是韩如净的病情。
事实上,这是自韩如净中毒后风幽禽第一次离她有……呃,数个别院之远。
风幽禽拧眉深思良久方吐出四个字,“我得病了。”
这四个字让南宫扬沉吟了好一会儿,“据我所知,韩姑娘中的毒虽歹,但不会传染,你也没有中毒的倾向——”
“这里啦!这里啦!”南宫扬还没说完,风幽禽就急躁的指指自己的心口,打断他的话。
“喔。”南宫扬拉过他的手为他把脉,未久,皱起眉头,“你的心脉强而有力,哪来的病啊!”
这个风幽禽是拿他开玩笑吗?说真格的,他看风幽禽除了嘴硬一点之外,其余一切良好。
“不是……我是指……”风幽禽深吸口气再吐出,“我患了‘心病’。”
南宫扬盯着他好半晌才开口,“没事的话我回去陪竹了。”
“喂!”风幽禽拉住欲起身的南宫扬,“我说的是真的,我得了心病,病源体就是小鱼儿!”
他的话引起南宫扬的注意,回身看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好整以暇的坐回原位,品了口仆人送上来的香茗,“说吧!”
“啊?”要他说什么?风幽禽呆呆的看着南宫扬,不明所以。
“你的心病征兆呀!”南宫扬好心的提点他。
“就……就那样啊!”风幽禽此刻一点也不像江湖中赫赫有名、疏离漠然的扇逍遥,反似个孩子般手足无措。
就那样?南宫扬微挑眉,但见风幽禽困扰的神色,也不忍心再逗他。竹老说他心地太软,唉!谁叫他就是见不得人有难而总想略尽“棉薄之力”。
“见了韩姑娘会心跳加速、浑身不对劲、如坐针毡;想远离他却又不由自主想亲近她。见她笑,自己的心亦跟着飞扬;见她伤心,自己的心亦随之难过,甚或有,疼得好似千万只虫在咬一样?”
风幽禽听了猛点头,南宫扬不愧是妙手神医,他患的症状他全说中了!
见了风幽禽的反应,南宫扬不禁轻叹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没得救呀?”风幽禽紧张的问。
“你得这……‘心病’有多久了?”南宫洋忍着笑意,表情‘凝重’的问。
“很久了……认识小鱼儿有个把月了,‘病情’随之加重……”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复杂的心情,在认识小鱼儿之前,他一点这样的烦忧也没有,可现在要他放下小鱼儿不管,他……他真的做不到。
南宫扬轻喟,“幽禽,以我的诊治,你的心病,不是病。”
风幽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过……怕你不相信我所言。”
“快说,别卖关子!”风幽禽急躁的催促,他都快烦死了,南宫扬还有兴致玩?
“你对净儿的感觉叫做‘喜欢’,更甚者叫做‘爱’。”
“我才没——”风幽禽一听,立刻出口反驳。
“瞧,你不相信我的诊治。”南宫扬温文的堵住他的驳斥。
“可是我——”
“如果净儿身边出现一名待她好的男子,而你一眼便看出那名男子对她有意,你会作何感想?”南宫扬又打断他的话。
风幽禽这下教南宫扬的问题打掉了满心的否认,忆起那日他们在山洞内,韩如净看那幅画像时他的感觉。
生气,想要独占小鱼儿一人的视线,教她只能望他不望别人,尤其是男人。教她只能对他绽放笑颜,不对其他人绽放绝美笑靥。他想将她藏起来,觉得她很像自己喜爱的桔梗,生平头一次他感受到有人可以这么接近他,而他不会觉得厌恶……
风幽禽忽觉茅塞顿开,他拍首,迎上南宫扬温和如昔的眸子,“我懂了……”
南宫扬没有回答,只温文的举杯喝下凉透的茗茶。
“我……我其实对小鱼儿……对小鱼儿……”理解到自己对韩如净真实的情感,风幽禽有点吞吞吐吐。
再怎么想,他都不可能会去喜欢上一个女人,因他是出了名的讨厌女人,可……可世事无常;他偏生……偏生患了“心病”且是针对小鱼儿而发……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得病,其实是……喜欢……是爱之情……
他倏然起身,“我去找小鱼儿!”
语毕,他迅捷的身影已在……数座别院之外。
南宫扬轻笑出声,只温了茶水,倾壶倒茶入杯,阵阵白烟随着茗香袅袅升起。
第九章
韩如净冷眼看着这些自她行踪暴露后前来“探视”的人们。
“韩公子,你可记得当天的事情?”
“韩公子,你——”
“统统出去。”韩如净语气冷淡的命令,令所有在场之人噤口。
“韩公子——”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是吗?”她冷眸一扫,微恙的身子无损于她全身散发的威严。
“韩公子,你必须告诉我们当天发生了什么事。”衙门捕头虽畏于韩如净的气势可该说的仍是得说。
韩如净的出现是一大转机,同时也是一大危机。
发丝束起的韩如净看向捕快,淡然一笑,“我忘了。”
“忘了?”捕头提高声调,讶然的盯着她那张清妍丽容。
“是的,全都忘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全忘了。”韩如净镇定非凡的迎上捕快的注视,泰然自若的态度让人起不了疑心,“我只记得我被父亲故友之子女救起之后的事。”父亲故友之子女当然是指风蝶衣及风幽禽。“关于那晚之事,我完全不记得。”
在旁人面前,她是不会显出柔弱模样的。
众人眼中的韩如净是集冷酷、无情于一身的商人,韩家虽在一夜之间倾倒,可她的名声却仍响亮。
“是呀!看过无数个大夫都无法治愈,净儿就这么忘了那晚的事,而且她的身子还很虚弱,大人,我想还是让净儿休息休息吧!”风蝶衣适时插口,她看得出韩如净那张冷静面具下的疲态。
“好吧!韩公子,你好好休养,我还会再来的。”捕头领着手下先行离去。
“净儿,你还好吗?”风蝶衣坐上床沿,关心的望着韩如净的脸色。
韩如净挤出一个笑容,柳眉微蹙,“没事,太久没做‘韩如净’,有些不习惯罢了!”
风蝶衣心中有愧,怜惜的看着她,“你和风幽禽带出如镜的事,我已请樊颂恩散布出去,相信将会引来不少苍蝇,我会叫风幽禽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乍听风幽禽的名,韩如净脸色更加苍白,不自然的弯起唇角,“这样好吗?幽禽大哥愿意吗?”
自她清醒后,风幽禽虽守在她身边,可她感觉的出他们之间的隔阂重新回到初识时……不,比初识时更深,他不肯看她一眼,总是背对着她,让她觉得很不好受,思及此,她连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总觉得有股无形的绝望直扼着她的颈项,教她投诉无门。
假如她和幽禽大哥注定会走到这个地步,她还巴不得自己不要醒呢!瞧他对林语竹和蝶衣姐都比面对她有反应多了……当然罗,她什么也不是,只是“故人”之女罢了,没有林语竹冰冽得教人印象深刻的绝伦傲姿,也没有蝶衣姐那若风般虚无难捉、却令人生羡的自在魅惑。韩如净愈想愈觉得自己没用,干啥这么在意幽禽大哥的想法呢?可她就是无法不在意。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风蝶衣拍拍韩如净微凉的颊儿,露出璀璨的笑容,试图安定韩如净的心。
“太麻烦幽禽大哥不好,就算我再怎么像男人,也总还是名女子,也亏得幽禽大哥跟我相处这般久。”韩如净微笑着。风蝶衣却听到她的心在呜咽。
“对不起。”风蝶衣代风幽禽向韩如净道歉,这个冥顽不灵的死弟弟!
“蝶衣姐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韩如净体贴的握住风蝶衣的手,反倒安慰起她来。
“你不要怪风幽禽,她也是第一次嘛!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等他想通了,他就不会这样对你了。”风蝶衣笑望韩如净皎如明月的容颜。这样一个好女孩配自家兄弟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这就是感情,不是吗?老天要他们两人在一起,他们这些“外人”
也就不方便说什么。
“什么?”韩如净不懂风蝶衣在打什么哑谜。
“听我说,风幽禽还弄不清他对你的感觉,等他理清之后,我保证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风蝶衣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亲切如和风。
韩如净脑袋满是问号,对于风蝶衣的话语,她是有听没有懂。“不是蝶衣姐的错,我和幽禽大哥一个是天上飞的,一个是水里游的,飞鸟与鱼本该是合不来的。蝶衣姐不必费心调解了。”
何况……风幽禽和她本来就不该有交集,若非两家的长辈交好与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相识。不知怎的,设想到自己有可能一辈子无缘与风幽禽相识,韩如净的心就酸酸苦苦的,百般滋味在心头,却叹奈何……
不知韩如净自己是否有注意到,她在说这番话语时,眸里似有水光闪耀。风蝶衣叹口气,这两个不解风情的……飞鸟和鱼……唉!笨飞鸟跟呆鱼都是一样的傻瓜,真是绝配!
“蝶衣姐?”韩如净见风蝶衣摇首叹气,不禁轻唤。
“没什么。”风蝶衣回过神来,连忙笑道。
韩如净报以疑惑的眼神,风蝶衣只是假笑着,直到分舵的手下前来通报,她脸色一转,换上欲言又止的迟疑。
“蝶衣姐有事但说无妨。”看出风蝶衣的踌躇,韩如净爽快的应道。
风蝶衣凝视她良久才开口,“你姐姐及姐夫在大厅等着见你。”
韩如净乍听韩端端的名,原就似雪的肌肤更加死白,她悄然握紧拳头,露出个笑容,“太好了,我正想着姐姐、姐夫呢!烦请蝶衣姐代为通报。”
风蝶衣别过脸,不忍见韩如净故作坚强的可怜模样,但该来的总是会来,无论如何闪避,现实还是会降临。
“我知道了,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去烦他们前来。”
韩如净待风蝶衣的身影隐没在门外,才敛去笑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寒意渗透心髓,无法去除战栗的身心只听得那名想伤幽禽大哥的黑衣人冷酷话语不断回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轻喃出这两句诗句,韩如净急促的喘着气,环抱住发抖的身躯,觉得灵魂脱离这副躯壳在嘲笑她。
是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韩端端万万没想到自己再见到韩如净时,不是她的尸身,而是活生生的人。一旁的夫婿倒是喜孜孜的庆幸韩如净仍活着,她却只能陪笑。
什么时候韩家在江南会有个世交之家唤沧浪山庄的?而韩如净好运的竟被他们给救了?还有寄畅园和论语山庄的人介入?江南三大庄都跑来北方管韩如净的事,难道他们都无事可做吗?
“两位,咱们到了,净儿因为目前身中剧毒,现下身子仍是虚弱无比。但我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们的。”风蝶衣亲身领路,笑脸盈盈,让人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回应起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