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执起她的发,放在手心把玩着,风幽禽嘴角噙着一抹有别于以往的柔情笑意。
韩如净因他在自己耳畔说话,气息轻拂过鬓发,注入耳内,耳朵感觉热了起来,因而不敢抬头看风幽禽,只是放松身子,整个人依着他,枕着他的胸腔,数着他的心跳入睡。
风幽禽见她入睡,腾空抱起她往另一间房走去。风蝶衣俏皮的跟了进去,见弟弟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蜜意、温暖体贴,也觉得心窝暖暖的。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净儿?”
专注在韩如净身上的风幽禽听闻此言,皱眉回头瞄了姐姐一眼,“什么跟什么?”
“少来,别装了,不然你今天找我做什么?”想她风蝶衣可是耳聪目明的,再看不清风幽禽拖南宫扬到几个别院外去谈事情是谈啥,她这个姐姐就不用混了。
“关你什么事!”风幽禽闻言不自在的大叫,怎的大伙都知道他找扬“谈事情”了吗?
“是不关我的事,但寄畅园号称消息聚集地,怎么能不知自家分舵内的大小事务?”
风蝶衣这席话等于变相回答了风幽禽的“忧虑”。
他狠狠倒吸口气,瞪大的眼眸说明他的震惊及恐慌。该死的!都怪他太轻忽。忘了这儿是寄畅园,全天下最大的“消息站”!这下他出去要怎么“做人”?平生最讨厌女人的扇逍遥竟然会爱上一个女人?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趣谈”!
见弟弟写满了“完了”两字的俊脸,风蝶衣大呼过瘾,心情也比适才快活些。
“我……我只找扬问一下病症而已。”风幽禽犹作“垂死”挣扎。
“敢问咱们最最厌恶女人的扇逍遥可是找妙手神医医治你的厌女症?”风蝶衣斜眼瞟向风幽禽死白的脸色,在心中快意的大笑。
“我没有厌女症!”风幽禽捍卫着自己的清白。
“当然,因为净儿的关系,使你的厌女症不药而愈了呀!”风蝶衣呵呵笑道。
冷瞪风蝶衣一眼,他不想再同她辨下去,因为知道最后输的一定是他,好男不与女斗,快快鸣金收兵才是正途。
“怎么?默认了?”风蝶衣偏头望着闭上嘴巴的风蝶衣。
“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何需再辨?”他转回身去看护韩如净,望着她熟睡的模样,打从内心里泛出个微笑。
见弟弟满足的模样,风蝶衣也替他高兴,只是心中难掩落寞。自小一同长大的弟弟有了心中所属之人,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了。
“风蝶衣,你感伤个什么劲儿?自己一天到晚乱跑,还会想到我这个从小被你荼毒到大的弟弟?”风幽禽冷哼一声,不屑的说。
风蝶衣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可恶!死风幽禽,你姐姐我难得感伤一下,你偏生要来破坏,怎么?不怕等你和净儿成亲之后,我还死赖在你们身边吗?”
风幽禽脸色一变,“早说了我跟小鱼儿没什么,为什么老是把她跟我扯在一起?”
他死也不会在姐姐面前承认自己非常非常喜欢韩如净。
“少来了,要是你再顾及自个儿的面子,娘子溜了可别找我喔!”风蝶衣掩不住心中那抹失落,扮起笑脸“捉弄”弟弟。
这回风幽禽倒是没被她欺骗过去,奇怪,自从和小鱼儿相识后,他觉得自己的心思敏锐许多,不只是小鱼儿有所变化,他自己也跟着改变……虽然他口头上仍不肯承认。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风幽禽开门见山的问,直视与自己面貌相似的风蝶衣。
风蝶衣眸里有着掩不去的狼狈,轻叹一声,“没想过。”
“姐弟之间还需要有秘密吗?”风幽禽不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沉默良久,风蝶衣才轻笑出声,“当然是了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罗!”
“他可是易汹阳。”
“那又如何?账还是得算。”只有在谈到易汹阳时,风蝶衣脸上的笑容才会消逸。
“你手中没有跟他赌的筹码。”体会的出风蝶衣势在必得的心情,风幽禽不免为她忧心。
“哼!”她睨眼弟弟,“他偷了我的意镜,我手中有净儿的如镜,假若他如此执著于双飞如意镜,必定会前来夺取。”
“别丢失了自己的心。”否则就会像他一样,深陷在小鱼儿撒下的网中而不自知。
若风般的姐姐内心也如捕风即点的火般炽烈,一旦她下定决心要的人事物,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前去夺取,只是生性懒惰的她至今未曾遇到足以让她执著的人事物,除了他——
冰灵剑易汹阳。
他们俩的梁子自风蝶衣十五岁那年即结下,且愈结愈深。
风蝶衣深深看了眼风幽禽,红唇弯成一抹魅惑的弧度,“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好好待净儿;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语结,她洒脱的转身,离去之前回头说道:“等净儿醒来,告诉她,如镜我先借走了。”
风幽禽目送风蝶衣离去,没有阻止,只是微笑颔首,将注意力再次转回韩如净身上。
春暖花开时节,有情人已无暇顾及时令之变迁……
第十章
“幽禽大哥!”房内传来韩如净生气的吼叫。
“没事练什么嗓子?我就在你身边,吼那么大声做啥?我又不是聋子。”风幽禽悠悠闲闲的继之现“声”。
“你……”韩如净气结的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只好以眼神为“攻击武器”,直瞧着风幽禽。
“做什么直看我?”他完全不受影响的摇着白玉扇,笑问。
“我要下床。”韩如净被他气得只挤得出这四个字。
“你身子还未调养好,下床做什么?”风幽禽微挑眉斜望着她气鼓的双颊。
“可恶!你……你明明知道的!”韩如净急切的叫着。这杀千刀的风幽禽,明知她在急些什么,却一大早便守在床边不让她离床一步。
“小鱼儿,你语焉不详,幽禽大哥哪儿能猜着你在急些什么呢?”他唇角挑起一抹可恶的弧度,望着韩如净的眸里满是笑意。
复元了,真的复元了,前些天还见她一连病样,现下她能和自己争吵了,感觉真好。
“我要下床啦!”韩如净不管风幽禽了,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岂料她才一动,风幽禽就立即坐上床沿,硬是将她逼至床角,两人的身子靠得紧。
“幽……幽禽大哥……”她被风幽禽吓傻了,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没这么靠近过她呢!
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映……
“嗯?”风幽禽满意的看着她呆愣的神情,天知道若非尚未确定她的感情走向,他早就……
“你……你没事吧?”自她醒来,他便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这样对他的厌女症不会有影响吗?
“我很好啊!倒是你,才该好好的休养,瞧,脸色仍是很苍白。”微攒起眉心,风幽禽挑剔的凝视她染不上嫣红的颊儿,大手跟着抚上,冰冰凉凉的,她晚上到底有没有盖被子睡觉呀?
“我……我很好……”韩如净身子僵硬如石,压根不晓得风幽禽那根筋不对劲,更怕他反复无常,这一刻这样,下一刻又变脸。“我要下床。”
“不行。”风幽禽仍是笑嘻嘻的回绝了韩如净的要求,同时将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为什么?他们要走了!”都要走了,还不让她跟他们见上最后一面……韩如净难言伤怀的想着,晶莹剔透的黑眸也蒙上一层氤氲。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风幽禽收起笑容,冷漠俊颜看来高不可攀。
“我跟你非亲非故,做什么一直阻止我去见姐姐、姐夫?”韩如净恼怒的叫着,真不明白幽禽大哥到底是怎么了?她想见唯一的亲人也不行吗?他们都要离开了,以后就只剩她一个人留在洛阳,虽然韩端端是引狼入室导致爹娘和韩家所有仆婢死亡的元凶,但她还是无法舍弃与韩端端之间的血缘呀!无论她做错什么,她终究还是姐姐。
“你姐姐、姐夫一个是心怀不轨想杀你,一个是认不出姐妹差别的笨蛋,我可不想再让你接近他们,省得你又置身于险境之中,被你姐夫感染得更加愚笨!”风幽禽一听她提起韩端端和叶云就有气,尤其是那个叶云,想到他原先心仪小鱼儿,他便浑身不舒畅。
“可是他们终究——”韩如净的辩解被风幽禽打断。
“终究是什么?韩端端泯灭人性至此,叶云都可以发神经的包容她,你再接近他们,你也会变笨!本来就够笨的了,现在笨上加笨,看还有没有人敢要你!”他愈骂愈顺口,一长串话语轰得韩如净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嗫嚅道:“我本来就没人敢要了,谁会要一个从五岁起就被当成男人、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孩?”
她原本就打算孤老一生的,若非发生这些变故,她还是那个百般压抑自己的冷情阎王。
“我就敢要!”开玩笑,他风幽禽的女人谁敢动?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韩如净闻言,难言讶异的瞪大眼看着风幽禽,幽禽大哥……说……说……哎呀!幽禽大哥是不是病了?否则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违背“本性”的话呢?
“幽禽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韩如净头一个念头便是风幽禽得病而不自知,忙拉住他,探视他的额头、脸、手、脖子,想知道他是否得了伤风,烧坏了脑袋?偏声她探不出任何异状。“要不要扬大哥来看看?”
没事叫南宫扬叫那么亲热做啥?风幽禽蹙起的浓眉因韩如净忘情的关怀举止而更加聚拢。
“我没病,健康得很。”他组织她进一步的冒犯,她知道她这样弄得他心猿意马吗?
“可是你……”韩如净隐上话尾,不想再说下去,要是她将心中所想的化作言语,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可是我怎么样?”风幽禽微微挑眉,该握住她的手,她的体温一直是略低的,连南宫扬都说她的身子经过这一次中毒事件需要长时间的调善,让他担心是否仍有残毒留在她体内。
“没有。”风幽禽手的热度传递到她的身子里感觉很暖和,韩如净不禁想起她被姐姐刺杀当日的情形,登时不自在了起来。“我要下床去送姐姐、姐夫。”她旧事重提,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变得很奇怪。“你一直阻止姐姐、姐夫跟我见面,现下他们要离开了,也该让我见一面吧?”
“我说了,不行。”风幽禽笑着笑着,仍是吐出否定的答案,他才不会让小鱼儿跟那对“好”字辈的夫妇相见呢!“就是不行。”
望着她微染红云的双颊,似白梅添上一抹淡红似的,风幽禽不由得心荡神驰了起来。
她的唇微张,完美的唇形似桃李,让他好想好想尝上一口。
“我才不管你!”韩如净因他过于靠近,使得吸吐之间充斥着他的气息,不禁更往床角缩去。“我要去见姐姐、姐——”
语未结,韩如净的抗议即被风幽禽封住,轻而带点笨拙的碰触教两人原即不稳的心起了阵阵波澜。
“你……你亲我……”韩如净原本就低的嗓音又低上好几度,微颤的唇瓣留有风幽禽轻吻的烙痕。
再怎么不解人事,韩如净也知道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的乱亲人,只是她不明白风幽禽是基于何种理由才亲她?他近来的所作所为常令她困惑万分,一反过往的若即若离,反而守她守得很紧,虽不明了,但她却未觉丝毫厌恶。
风幽禽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错愕,他应该慢慢来的,连他自己都在调适的阶段,又怎能强要小鱼儿接受他的感情呢?可瞧他现下做了什么?
情不自禁呵!只能解释作情不自禁。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会有的反应吗?之前不懂因而逃避,现下解了惑,以往对他而言莫名其妙、甚至不可思议的举止都能释怀而接受,只是,小鱼儿看来还是不懂……
他叹口气,摇首笑了,“小鱼儿,没事别乱皱眉,你已经够老了,别让自己看起来像老太婆一样。”风幽禽口中说着恶毒的话语,指尖却轻柔的拂平她皱起的眉头,向来散发着冷芒的眼眸也转为月娘光晕般的柔。
韩如净看呆了,幽禽大哥变了好多、好多……在她受伤神志不清的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吗?他……他何以会遽然改变至此?
“幽禽大哥,你……”疯了呢?韩如净未将最关键的三个字说出口,怕被风幽禽打。
“嗯?”他漫不经心的玩着她的脸,有时抚摸、有事轻捏、有时微拂、有时揉搓。
“你没事吧?”韩如净担忧的问。
“小鱼儿,假若有那么一天,我和你姐姐一同落河,你会现救谁?”虽生长在北方,可韩如净的泳技比他这南方人还高超。
“先救姐姐。”未加思索的话语让风幽禽脸色一黯,但她接续的言词却教他心花怒放——“可是我会拉住幽禽大哥,不让你掉下去。”
“如果我跌入河时已身受重伤,而你又筋疲力竭,无法拉我上岸呢?”风幽禽痴望着她闪耀着坚定光芒的美颜。
“那我会跟着幽禽大哥一起沉入河中。”话讲完,她才觉得自己回答的内容很怪异,不由得回避风幽禽专注的视线。
“为什么?”风幽禽低问,大手滑入她的后颈,轻一使劲,她便落入他怀中。
“因为……”韩如净抬首望着他,疑惑的偏头凝思,她也不知道,但若依幽禽大哥所说的情境,她一定会不假思索的跟着他一同沉入水中,因为失去了幽禽大哥,这世上即无再可留恋之物。若非幽禽大哥伴在她身边,她不会轻易走出丧亲灭门之痛,亦不会释怀姐姐背叛所有人的事实,更不会释放她原来的自我。
一切的改变都由幽禽大哥为原点,她没有办法想象如果幽禽大哥不在身边,她该如何独身一人活在世间?失了灵魂的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四目交接,韩如净的心跳猛然加快,什么话都给忘了,只能痴痴呆呆的望着风幽禽。
“小鱼儿,我在等你说明白。”风幽禽好笑的看着她呆滞的模样。
闻言,韩如净久久才从发呆的境地回来,她朝风幽禽露出一朵小小的、尴尬的笑容,微敛眸,“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觉得如果幽禽大哥出了什么事……不,如果幽禽大哥突然不见了,我会无所适从,所以……所以才会……才会……”
“好了,我都明白了,你不必强迫自己全盘托出。”风幽禽打断她的话语,含笑的瞳眸直勾勾的盯着韩如净,里头好似有些什么是她无法捕捉着的。她伸出手,想探寻那蕴涵着不知名情怀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