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恩?”他低唤,六神无主的。
“嗯,小耀有Sunny陪着,你放心。”凡恩站在他面前,无视于医院的规定点了两根烟。将其中一根递到辛济清面前。
辛济清瞪着那根烟,久久才伸出颤抖不已的手去接,将之凑到发颤的嘴边狠狠吸上一口,换来胸腔的剧烈咳嗽。
“我以为我在做梦……做一场恶梦……”辛济清一人单独坐在急诊室外头,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
医院的人每一张面孑L都在他眼前飘来飘去,像一张又一张曝光过度的相片,不像真人。
“水水……水水她……她的身体好冰冷……我几乎以为她是洋娃娃……我…
…”辛济清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深深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悔自责。“为什么我要丢下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他跟着他们去买巧克力就好了……就好了……那他就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意外发生,而无法做任何事……
“不是你的错。”凡恩拍拍他的肩膀,轻道。“那是场意外。”
“凡恩……”辛济清抬起教迷惘占据的脸,“我来不及……来不及跟水水说我的决定……”
“等她清醒会有机会的。”凡恩平静的声音像固若金汤的灯塔,为辛济清挣回一丝理智。
“她会没事吗?”辛济清被恐惧捉住不放,满心满眼想的全是水倾染全身染血的画面,“她不能死……不能死……她失踪没关系……但是不能死……死了就永远见不到面……我不要……不要!”
他受不了!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水倾染的痛苦,这一次,这一次他会跟着水倾染去也不愿意留在没有她的世界呼吸,他会崩溃!
“阿济,阿水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凡恩就知道,一旦水倾染再出什么事,辛济清一定会一蹶不振。
水倾染之于他,就像水之于鱼,辛济清能撑过这六年抱着就是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连认尸的举动都是在确定她生存的机率。
好不容易找回她,因爱太深而恨太深才会对她又冷又热,现在他终于敢放开胆去接受她,却又发生这种事……
“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凡恩,我……我好后悔……”辛济清将脸埋进双掌里,低低切切的诉说他未竟的懊丧。
“爱情,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呢?”凡恩轻问,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轻叹口气,叼着烟揪住辛济清的衣领,狠狠赏他一拳,“哐”的一声,眼镜和辛济清都被凡恩打跌倒在地,看起来更加的狼狈。
“清醒些没?像个娘儿们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你,阿水人还在里头,你别被自己先打败。”凡恩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的辛济清,蓝眸流转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你的拳头真够力。”辛济清拾起眼镜重新戴上,握住凡恩在自己爬起时伸出的援手,感觉头晕目眩,嘴角麻辣刺痛,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嘴巴破了。”
“给你一拳总比看到你刚刚那样子来得好。”凡恩露出粲粲笑容,“不过我好久没打人了,手好痛。”
“活该。”他明白凡恩用的是最直接且有效率的方法让他清醒,“谢谢你。”
“兄弟,别客气。”凡恩朗笑,“要是你有什么二长两短,伤心的人会很多哦!”
辛济清微微一笑,但笑意没有到达眼里,“我知道。”
他转头看向急诊室里的水倾染,眼眸幻化着不定的流光;凡恩静静在一旁守着,衷心希望挚友这回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不起,老板!”
“先是让她逃了一年多才通知我,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板吗?”
“老板,我们是想说找到她才……”
“这样就可以掩盖你们看守不力的事实是不是?”
“老板……”
“六年了,前几年你们可是守得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却在一年前让她给跑了!
还拖延到现在才让我知道!”
“老板,我们已经找到她了!她跟一个男人还有小孩在一起,当我们想把她捉回来时,那个小孩跌倒在车道上,她就……就……”
“就怎样?”
“就冲出去保护他……”
“那她的情况如何?”
“一群没用的笨蛋!”
“老板。”另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什么事?”正在气头上的老板冷瞪那男子一眼。
男子凑上前去低声在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了……原来她好运的被那个男人捡回家……”
“老板?”男子担心的唤着。
“这次让我亲自出马……”
第八章
伦敦铁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铁桥垮下来,就要垮下来……
呐呐,阿济,我们小宝贝的床头音乐用这首歌好不好?
好啊,我们跟音乐盒店的师傅订做,这样就不必烦恼找不到这样的音乐了。
“她该醒了,为什么还没醒呢?”
我也想去美国!
水水?
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你一定要等我!学长,你一定要在美国等我!
学长!我一定一定会努力用功的!总之你要等我!
“也许是麻醉药的关系,再等等吧,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日本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新加坡。
要回去就回去,没人拦你,想想也是,你这种资质来日本念书真的很浪费,还是回新加坡去比较不会浪费钱。:
姐……你很聪明当然这样说,我一来就被五十音给打败了,这比英文的豆芽莱还难学。
“你不吃的话,可没有体力照顾她哦。”
“我还撑得过去。凡恩,她皱着眉头,是不是快醒了?”
不要!不要!不要伤他!我走……我走……我走……
快点!
小耀要听音乐才睡得着,我放完就走。
别耍花样!
伦敦铁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铁桥垮下来,就要垮下率……
“呜……”好痛!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
水倾染逸出一声痛吟,自混乱的梦境中转醒,羽睫扇动,缓缓上扬,一道白光斜射人她满是黑暗的视界,为她指引一条明路。
“水水。”辛济清的脸呈放大状态出现在她眼前。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觉得自己的头、右半边的身子都像是雷打到一样痛,看见辛济清,有种深深的情感立即升起占据她的心。
“阿……阿济……”她无力地唤着他的名,一颗心因这叫唤而剧烈收缩,泪,止不住地猛掉。“阿济……”
“我在,我在。”握住她插着针头的左手,辛济清眼眶含着湿意的回应着。
“好痛……”水倾染喃声诉苦,身体好痛,头好痛,脑子闹烘烘的让她很难清楚思考。
“对不起……”辛济清看她这样,恨不得自己替她痛。“对不起……”
“呜……”水倾染的头痛到有恶心的感觉,就算她不动,那股恶心感还是不放过她,她皱着脸,好困难、好困难的说:“阿济……我……我好爱你……好爱你……可是我要走……要跟他们走……他们才肯放过小耀……我……”
“水水,你……”辛济清听她这样说,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恢复记忆了?”
没想到下一刻水倾染竟皱着眉,满脸泪水的哭道:“小耀……小耀他没事吧……车子……车子……”
“水水?”辛济清被她前后不一的话语给弄混了,但见她激动的挣扎着想起身,什么事都先抛到脑后再说的轻压着她,不让她动。“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小耀没事,只受了点轻伤。”
水倾染喘息着,刚刚那一动让她原本就疼的身子更痛,不用辛济清出口告诫,她已痛得不能动弹,但听见辛济清唤她的名很亲密,顾不得疼痛的说:“你……
你叫我水……水……”
“水水,是呀,我叫你水水。”辛济清没有否认,关怀和深情写在眼里、面容上。
“好……好好听……”水倾染不知道从一个男人口里吐出的名会让她觉得摘到了天上的星星。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即教黑暗入侵,卷走她的意识,但即使是昏迷,她仍是无意识的发出梦呓,口里说的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
“水水,水水?水水!”辛济清见她昏迷,立刻按下床边的叫唤铃,请医生过来看她。
一旁没有出声的凡恩微皱起眉来看着极不安稳的水倾染,若有所思。
“我妻子她不会有事吧?”辛济清在医生检查过后忙问,一双眼离不开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水倾染。
“似乎除了车祸的伤之外,她的精神方面还受到刺激,我替她施打了镇定剂,让她好好睡一觉。”医生拍拍一脸惊惶失措的辛济清的肩后离去,而护士也在替水倾染盖好毯子后离去。
辛济清坐回床旁的椅子,望着打了镇定剂安静许多的水倾染,伸手抚平她仍是聚拢的眉头,俯身亲吻她的眉心。
“凡恩。”
“嗯?”凡恩了然于心的回应。
“刚刚不是我幻听吧?”适才水倾染那虚弱却清晰的话语让他产生错乱感,却无法忽视。
“不是,而且她前后的话语差异太大。”凡恩也不明所以的指出其中的怪异。
“我有种不祥的感觉……”将手伸到毯子里寻到水倾染冰冷的手,握住,辛济清的面容也跟着染上那份冰冷。“六年前,水水的失踪,不是出于她自愿,也不是意外。”
没有说出口的是,而是有人蓄意制造出来的。
“你有仇人吗?”凡恩正经但觉好笑的问。
为人虽不圆滑但也不至于与人结大仇的辛济清,不可能树敌,若说仇敌寻仇,找上他或是向湛云还有可能,但辛济清——绝对不可能。
“没有。”辛济清向来以和平为最高处事原则,即使是看对方不顺眼,他也有方法让对方服气而不破坏彼此的情谊。
“所以是阿水的仇人?”凡恩思前想后,只有这个可能性。
“水水的仇人?”辛济清没听水倾染说过和谁处不好,而对方恨她恨到得用这种方式。
“嗯……或许,是你们俩的仇人。”凡恩再提供一个可能性,蓝眸流转着,他倒是想到一个可疑人物,只不过……
不,不可能,再怎么样奸诈卑鄙狡猾强势,那个人也不太可能会……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在商场跟私底下的行径太让他看不过眼了,所以他才会想到那个人,但是在事实真相披露之前,人人都是没有嫌疑的。
“那些我都不想管,我只要水水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管她的记忆有没有恢复,我都要她。”辛济清已烦乱的不愿再多想,只愿将心力全投注在水倾染身上。
“爱情使人盲目,连你这么冷静的人也中毒太深。”凡恩夸张的吁口气,“你跟阿向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和阿向给了你什么好的MoralLesson?”辛济清语带笑意但绝非善意的问。
“你对阿水的恨完全消失了吗?”凡恩皱眉问着,显然想到辛济清的态度转变太快。
“没有。”辛济清不否认自己对她还残留有恨意,“但失去她的可能性让我宁愿爱她也不要恨她。”
他看着水倾染的目光一直是爱恨交加的。
“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让阿水恢复记忆吧。”凡恩连忙转移话题,省得一个不小心又引出辛济清内心那只名叫“仇怨”的野兽。
“我说过,水水有没有恢复记忆,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她好好儿的,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辛济清直到她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时,才了悟有许多事情不需要那么在意和追究。
如果水倾染死去,那他先前的坚持又有何用?如果不能让他看见听见抱着水倾染,那他要水倾染恢复的记忆有何用?
“但是,我听小耀说,他会跌倒在车道上是因为有人要抓走阿水。”凡恩的话引来辛济清的分神倾听,“可见,要抓走阿水的人已经发现到阿水。”
“是吗?”辛济清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纠结,端整的面容一旦染上杀意,即成鬼般的狰狞,突地,他轻笑两声,那笑声却让凡恩鸡皮疙瘩全冒出来。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别这样笑,我还想好好的睡一觉啊!”凡恩环抱住自己,不住的发抖,觉得病房的温度突然下降。
“这次,我不会让该是属于我的幸福再次从我手边溜走。”辛济清语带平静,但脸色绝不平静。
凡恩见状,开始觉得惹火辛济清的人要倒大霉了!
***水倾染再度醒过来时,已是隔天下午,病房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右手右脚还有头都很痛,但没有痛到让她难以忍受,还在想这儿是不是医院的她——
“水水,你醒了?”辛济清突来的声音和挤进视界的脸孔让没有防备的水倾染吓了好大一跳。
“噢……”这一吓,让她扯动伤口,发出一声痛呼。
“水水,你还好吧?”温暖的厚实手掌覆上她的颊,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还好……”她吃力的回答,喉咙干涩的让她想咳嗽。
辛济清的脸突然消失在她眼前,不一会儿又出现,这回他拿了沾水的棉花棒在她唇上轻点,水湿润了她的唇,也滋润了她的喉间。
“还要吗?”
“嗯。”
辛济清弄来更多的水,直到她能正常的吞咽口水为止。他握着她的手,眸里盛满无语的情意与难解的纠葛,像海潮般一阵又一阵的袭向她,让她受宠若惊又不知如何解读那份复杂的情绪。
“你……”她不想开口,不想破坏这一刻,然而,另一方面,她也想确认这不是她在做梦。
“嗯?”辛济清的手指轻拂过她的发鬓,替她将头发往后撩塞在耳后,动作轻柔但皱着眉,问道:“出院后,你想不想剪头发?”
虽然及腰长发让水倾染看来更加的楚楚可怜、娇弱可人,但辛济清记得水倾染不喜欢留长头发。
她想剪头发想好久了。水倾染眨眨眼,再眨眨眼,用眼神确认眼前的辛济清是真实的。
“你……你真的是辛济清吗?”禁不住心中那反复的猜疑,水倾染还是问出口了。
“是啊。”辛济清回答她这个很呆的问题,有些不自然的笑着。
“噢。”她躲避着他的注视,却瞧见他略带迟疑的说:
“对了,叫我阿济,我不喜欢你连名带姓叫我。”
“啊……”水倾染心一凉,皱起眉儿,“我一定在做梦,没错,是做梦,不然阿济不可能对我那么好,虽然这些天他对我的态度有改善,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唔……”
她的喃喃“自”语被辛济清俯身以一个吻封缄住。
她只感受到唇上有个柔软的东西碰触,直到他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才知那是他的唇,“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