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可是咱们关系重大转变的一天,不提不太好吧?”风曜面向湖洎,视线微偏,笑望一脸愤怒的眠羽。
十分罕见的病例……那日医生说的话在风曜脑中响起。
看她生龙活虎的模样,还真看不出她右耳失聪,而她在身体严重失衡的情况下竟然还可以训练出如此灵活的身手,若不是那日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左耳边大吼,造成她耳朵暂时失去功能使她晕倒,他说不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她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原先还以为她戴单边的耳环是搞怪,直至她昏倒才知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助听器。
无视于怒火勃发的眠羽,风曜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膀,牛头不对马嘴的冒出一句:“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啊!”
眠羽因他这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灭了恼火。
“败给你了。”她没辙的轻叹道。
“喔?”风曜扬眉,觉得自己环住的肩膀好纤细,好似随时会从他手中溜开似的,他下意识地加重力道,希望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活的。”这么奇怪的男人成长的过程必定也很奇怪。
风曜闻言一怔,黑眸微黯,“以前有阿易在身边。”
“阿易?”眠羽想起了他前任未婚妻何安琪和他口中的龙叔皆提过这个名字。
“阿易是龙叔——你见过的——的儿子,我们两个从小就玩在一块,一同学武、上学,然后他变成我的保镖,三年前一场爆炸意外死亡。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何安琪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是阿易的孩子,却在那场意外中流产。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孩子……我不知道阿易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因为要是我,我一定会自己先逃,可是阿易的行为教我很迷惑。”风曜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事过三年,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仍然活在那个事件中走不出来,直到……
眠羽未料到他会向她吐露心事,她凝望他的侧脸,他没再说下去她也可以轻易猜想到后来的发展,生性带点冷情的他无法理解好友舍命相救的原因,他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害死了好友和好友的孩子,也因此拒绝任何人的保护,任由道些意外发生。
恍然间,她可以理解他为何放弃活下去的意念。
她深吸口气,再轻吐出后道:“每个人都有过去,有难以忘怀的,有珍藏在心中的,也有不堪的,你这样死捉着过去不放手,你认为阿易会开心吗?他舍弃性命来保全你的生命,相信他不是因为要你以这种方式赎罪和放弃自己才救你的。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不去面对伤口,伤口永远不会痊愈。你想阿易愿意见到自己舍命拯救的好友这样过一辈子,然后在某个不知名的意外中了结他的生命吗”
她这番话字字击中风曜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他震撼地转头看着她,久久,他似松口气,又似驮负了无限重担般地轻吁口气,“谢谢。”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父亲的苦心,知道阿易……只是他无法那么快挣脱限住他的迷障。而眠羽,自她出现在他生命起,他开始觉得自己停止跳动的心又律动起来,这名平空出现他的生活中的保镖小姐,救起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心。
“我只是把内心想的说出来罢了。”眠羽不自在的耸耸肩,朝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却非得要面对的过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这么说来,你也有不想面对的过去?”风曜试探地问道。
同她相处一个月,他发现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神秘,欲探查却无从探查起,而他的一切她却了如指掌。
眠羽怔仲地呆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发得出声音,“会说出这番话的人应该是亲身经历过才说得出口吧。”
她还是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风曜掩不住失望。
她看见他失望的表情,霎时,她冲口而出道:“是的,我也有不想面对的过去。不过我不像你选择让伤口溃烂,我选择寻找伤源根治它。”
是他的错觉还是月光的反射?
瞬间,他发现眠羽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眠羽”风曜的心让她的杀意扯动,他不希望她露出那种玉石俱焚的表情,感觉她比刚才又飞离他远一点了。
见风曜关怀的神情,眠羽遮住眼睛,不让他看见更多的内心。
“眠羽,别这样。”他轻柔地拉下她遮眼的手,指尖撩开她垂落的刘海。
“别看我。”她不想让他看见内心深藏的愤恨,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眠羽,没有什么好隐藏的。”风曜阻止她逃避,他想捉住她,不让她飞走。
她不知所措的抬眼望他,“我……”
“别说,你不想说就别说。”他抬手轻拂过她白曾柔滑的颊边,然后揽她入怀,他不想见到她这副模样。
眠羽因他突兀的动作而瞪大眼,好奇怪,为什么她觉得风曜的拥抱跟薰雨他们的拥抱不一样?
好像多了些什么似的……
眠羽弄不懂自己的心境变化,她只知道她喜欢他的怀抱。迟疑好一会见,她才伸手环抱住他,无言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风曜的指穿入她的发间,轻吻着发梢,喃唤道:“眠羽,眠羽……”
“小眠。”眠羽纠正,更加抱紧他。“叫我小眠。”
“小眠。”风曜改口,两人目光相接,察觉到有种新生的情感在两人心中滋生。
突地,眠羽猛地皱起金眉,转头望向林子深处,在风曜出口发问之前,她毫无预警的迅速往某个方向跑去,指间夹住数柄飞刀,微弯膝盖,纵身向上一跃,双手在为保持平衡而摊开的瞬间,夹于指间的飞刀顺势射进林间。
她稳然落地,冰蓝瞳眸满是警戒地走进林间,仔细查看四周,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找到自己的飞刀,但不见人影。
“小眠,怎么了?”风曜跟着出现在她背后,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有人在看我们。”眠羽仍是未敢稍有松弛。
“有人闯入安全系统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基本上,这儿虽然是与山林相通,但在一定的范围内,安全系统仍是会做防卫措施的。
“是吗”眠羽疑心仍重的四处查看,虽然最近没发生什么意外,可是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你看。”她指指不远处的脚印,微眯起眸子,上前检视。“还是新的,可见人刚走不久。”
她正要追上去,风曜突然一把拉住她。
“风曜?”她错愕的想挣开他的手。
“你瞧仔细,这个脚印旁边是不是还有个较小的脚印?”风曜要她就着月光看清楚。
“嗯。”眠羽沉吟地点点头,“那代表对方有两个人。”
噗哧一声,风曜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两个脚印是我们的。”风曜黑眸盈满笑意,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得柔和。
“啊?!”眠羽不信邪的比了一下,霎时满脸通红,窘得不知该钻到哪个地洞才好。“对不起,我竟然犯下这种错误。天啊!我竟然这么失职!”
“小眠,别在意,人有失手,马有乱蹄。”风曜安慰道。
“可是,这样就是一个保镖的失职。”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雇主不觉得保镖失职,你就没有错。”风曜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丝。
“对不起……”眠羽低垂着头,“你该责骂我的。”
要是适才真的有人闯入要了风曜的命,她……
风曜抬起她的下巴,对她微微一笑,俯首轻吻她的额。“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达到尽善尽美的。”说完,他放开她的下巴,转为握住她怖满细茧的手,往屋里走去。
眠羽梧着被他吻住的地方,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转变了……在月光映照下,两人相视一笑,风曜握紧她的手,眠羽回应似地回握。
第六章
江眠羽面色不善的……不,是恨恨的瞪着摊在床上一袭鲜红色细肩带微露背的晚礼服。
哪个混球把这套衣服“丢”在她床上的?
她一双冰蓝眸子冒着火花,双手紧握,心中的怒焰燃至超过她可以负荷的程度时,她迅速抄起那件一看便知是名家设计的晚礼服冲出房间。
“风曜,你给我死出来!”眠羽用力踢着门扉,粗鲁的咆哮,整个风家都听得到她的吼声。
在闹了十几分钟之后,风曜穿戴整齐地拉开门出现在火到最高点的眠羽面前,“你怎么没换衣服?
“果然是你!”眠羽揪着那套红色晚礼服,只差没将它丢到风曜的脸上。“你无缘无故丢给我裙子做什么?”
“让你穿去参加晚宴哪!”风曜一脸的理所当然。
“参加晚宴为什么一定要穿裙子?”她眯起眼抬高下巴,语气紧绷的问。
“因为你将会是我的女伴。”风曜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朝眠羽喷火的容颜微笑。
“我记得我是你的保镖!”眠羽咬牙道,因风曜无视于她的怒气而更加生气。
忍耐,忍耐!别跟个疯子一般见识!眠羽忍气忍得十分痛苦,死命的说服自己不要跟疯子计较。
“既然是我的保镖,不是该随侍在侧吗?”风曜维持着笑容,晶亮的黑眸倒映着她染上怒焰的冲冠发型和精致容颜。“不过……你的发型可能跟这件晚礼服不太合适。”
冷静,冷静,这个人是疯子,没必要跟个疯子一起疯。眠羽硬是露出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说:“姓风的,我好像没说过我要穿这件衣服。”
“如果你是担心不合身的话,放心吧!”风曜回她一个温文的笑容,“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的。”
“我不是跟你扯这个啦!”眠羽快气扁了,难道他是三叶虫还是草履虫?怎么跟他说话变得困难许多了?
风曜凝视她好一会儿才道:“所以我说你的发型与这件衣服不合嘛!”
“姓风的!”这个白痴!眠羽受不了了,她把手中的晚礼服丢到他脸上,但被他以完美的时间差接住。
“哎呀呀,”风曜检视那套晚礼服,“讶然发现”它被眠羽揪得惨不忍睹。“好好的一套衣服……”眼角瞄见眠羽的得意之色,他微微一笑,“不过幸好这套衣服是用不会变形的宇宙织料裁制而成的。所以,”他伸手拉住她握拳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把衣服放在上头,“放心吧,它任你怎么蹂躏都无所谓的。”
“姓风的!”眠羽说不出任何话来与面前这位白痴沟通。“我不穿裙子!”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不穿。”裙子碍事又难穿,穿了只会妨碍她行动的灵活度,她可没有舞羽那种就算穿着日本和服也可以动作自如的本领。
“那意味着你要待在家里,不和我一起去参加晚宴罗?”风曜挑眉微笑问道。
“我是你的保镖,怎么可能不出席。”有没有常识啊!哪有保镖丢下雇主一个人在家纳凉的?
“可是……”风曜“疑惑万分”的看着她,“你说你不穿裙子呀!”
“我穿不穿裙子跟我出不出席晚宴没有关系。”这个脑袋空空的风曜!
“当然有关系。”他斜睨她一眼,好似她才是白痴。
“有什么关系”眠羽双臂交抱,金眉皱起。
“你是我的保镖,当然得随时待在我身边。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伴,就不能跟在我身边。”
“为什么不能?”眠羽就不相信穿裤子跟穿裙子的差别这么大。
“因为这次的宴会是宇宙中已开发星球的首烦宴会,为防有人乘机暗杀或闹事,所有的保镖及武器皆会被留在另一个场地,而整个宴会场地的设计是由高透明防弹防辐防炸纤维制成,除了大门之外,没有任何出入口,出入的人皆会经过严密的检查。”风曜说到一半,眠羽的脸色已经铁青得很难看。“而与会之人规定穿着正式礼服,因此,假如你不是我的女伴又坚持不肯穿裙子的话……我看你还是别去的好。”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可能还没到会场就会被人阻在门外。
“你为什么不早说?”眠羽怒气冲天的吼道。这个时代最可恶的是,人们仍是将女性的正式服装规定为裙装居多,尤其是这种全宇宙性的会议与宴会。
“你有给我机会说吗”风曜被她这么吼还是一脸的笑容。
“你去死算了!”她的怒气凌驾于理智之上,一个箭步冲上前即对他施展拳法。
“喂,喂!”风曜一边躲一边笑,“保镖打雇主合理吗?”
“哼!我管你是谁!”眠羽气恼的停步,怎么她都打不到风曜呢?难道是她下意识手下留情吗?
不!不太可能吧。虽然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转变良好,但她还是不可能会手下留情的!眠羽否认着心中泛起的异样感觉。
“怎么,不想打了?”风曜笑着走到她面前,“决定要同我去参加宴会了吗?”
眠羽挥开他的手,狠狠的瞪他一眼,捏紧手中的衣服,越过他身旁时,还报复性的用衣服毫不留情的扫了他一把。
风曜没有完全躲开,扫到“风”尾的他只是笑意盎然地摇摇头,拉好身上的黑色西式晚礼服。
在等了一会儿之后,风曜开始起疑心。
怎么换个衣服换那么久?
他上前敲敲眠羽的房门,“小眠,你换好衣服了吗?”
房内没有回应,他再次敲敲门,“小眠,你在里面吗”
里头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眠羽的声音,“别进来。”
“小眠?”风曜听出她的声音有异样。
“叫你别进来!”眠羽的声音更急了。
这下子风曜可顾不了什么男女分际,取出一张磁卡往门缝一刷,锁立即被打开,他急忙冲进去,只见眠羽正努力的要把拉链拉上,可是不小心夹到头发,痛得她只能以体操选手后弯腰的姿势想要将头发和拉链分开。
“天啊!”风曜忍着笑上前要她别动,没两下便将头发和拉链分开,然后帮她把拉链拉好。“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明明是短头发还可以缠住拉链?
“痛死我了!”眠羽瞟他一眼,示意风曜要是敢笑出来,她绝对给他一顿“粗饱”。
“怎么会缠在一起的?”风曜替她揉揉快被扯下来的头发和疼痛的头皮。
“我怎么知道!”眠羽凶巴巴的回答,因他的手劲而舒服的合上眼,可是嘴里还叨念个不停,“我就说不要穿什么裙子嘛!这种连身裙最难穿了!害我弄个老半天好不容易穿上,结果头发被缠住,很痛耶!都是你!选什么连身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