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
报恩?是了,是报恩。他在奢望什么?难不成真会有人无条件的爱上他?
爱?原薰雨猛然大笑起来,他真的是烧昏头了,竟然会想到爱这个字!
他有资格谈爱吗?有资格给人幸福吗?
信差使神不需要情感,他的工作只是传递讯息,只是这样而已!
“把视讯电话留下,回台湾去。”原薰雨低垂睫羽,因为发烧而使体力大量流失,加上勉强使用能力,让他更加虚弱。
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他没有心情再理会澔澐,不愿她留在身边,他真的不知道澔澐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这样的认知教原薰雨没来由的恐惧,心口隐约发热,那是……他倏地惊觉这抹温暖是澔澐留下的,在他不知不觉之间侵占了他的心。
他“坐立难安”的盯着她,冰蓝眸里的霜雪只有增多未见缓和。
“我都忘了你还需要我的视讯电话。”澔澐好久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很想问到底是什么把他逼到这个境地,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不安,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掩藏起自己的感受。
难道没有人可以让他平静下来吗?没有人让他在脆弱无依的时候想依靠吗?
可是她问不出口,刚刚他虽然在笑,她却觉得他在哭,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想说的话、满溢胸臆的情感,怎么也无法表达。
她只能看着他像脆弱的玻璃碎裂再重组,而粘合的裂痕却永远存在。
不!她不要!她想更接近、更接近他!
“我不能走。”澔澐深情的眸子定在浮在半空中的原薰雨身上。
“我不想见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原薰雨恶狠狠的瞪视她,冰蓝眼眸里布满狂卷的浪涛。
澔澐不得不承认他很会伤人,但她不能退缩。
不过,她只知道不能退缩,却想不出办法让原薰雨知道她想留在他身边的心。
“没有话说了?”他撇撇嘴角,讽刺的笑声刺痛了她的心。“离开我的视……”
原薰雨的话隐没在欲出声的喉间,他震惊的偏首望着冲入自己怀里,将全身的重量倚在他身上的澔澐。
“你……”好暖的身子,暖到他四肢百骸都感受到这股暖意。
“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澔澐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大声宣告。
“澔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唤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就是……就是想要在你身边……就是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想分担你的痛苦、你的压抑……我……不走……”要说不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可是要说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却是难上加难。
澔澐纵使有舌荣莲花的口才,也无法完整表达出心里对原薰雨抱持的感情。
冰冷的身体透过衣服感受到澔澐渗透过来的热度,飘浮在半空中的身子就这么跌坐在保温箱上。
原薰雨听到了澔澐内心深处的嘶吼,那撼动心灵的无声呐喊。
他喟叹一声,脸上的冰霜融去,冰蓝瞳眸盛着柔柔的流光波动,原本因澔澐的拥抱而不知该往哪儿放的双手自动收紧,将她纳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几乎要将她揉入骨髓才肯罢休般的强力拥抱着她。
心的碎片缝补,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从未愈合过的心伤在他掩藏之下仍是有人发现了。
他不是一具会活动的身体而已,可以有个地方让他归去。
他需要这个发现他满心伤痕的人。要不是有澔澐,他很可能就这么自暴自弃下去。
她出生未久的纯真,五岁的淘气,十八岁时的高傲任性,现在的固执跟随……
原来他的情感是这样累积起来的,原来他的感情归属就在这儿,原来他下意识逃避澔澐是因为他早就爱上每一个她。
“薰雨叔叔?”澔澐在他回应她的瞬间惊愕的唤着他的名。
她没想到他会回抱她,还以为他会推开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主动去拥抱他,但她不想离开,千千万万个不想!
“别叫我薰雨叔叔,我没有老你多少岁。”原薰雨在她耳边轻声命令,微冷的气息吐进澔澐耳内,让她全身一震。
“我不知道要……叫你什么。”她不自在的红了双额,耳朵好热,薰雨叔叔的气息环绕着她。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薰雨叔叔呼出的气是偏冷的,她却莫名其妙觉得热。
“薰。”原薰雨的手指穿过她黑柔的短发,头一次发现原来人的头发也可以软成这样,紧绷的身体放松,想再好好的感受澔澐传入自己体内的温暖。
“叫我薰。”
“薰?”澔澐讶然惊呼,想推开他一点好看清楚他的表情,却因被他抱得动弹不得而作罢,她慌乱的眼神四处飘移着。“薰?”
“对,就是薰。”原薰雨柔柔一笑,很想再听她叫一次自己的名字。“再叫一次。”
他是有心的人啊!不是无心人、不是冷血动物。
原薰雨心头塞满了澔澐暖呼呼的呼唤。
澔澐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原薰雨,有点惶然,有点失措,有点迟疑的唤着:“薰……薰……”
原薰雨闻言,倏地加重力道,紧到她无法呼吸,胸臆间的空气快被抽光。
“薰……我……”
澔澐艰困的为自己争取呼吸空间,紧缚着自己的力道倏然放松,原薰雨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界内,使她尚未来得及庆幸自己没被他抱到缺氧而死时,又被他那过于接近的脸孔吓到忘记呼吸。
原薰雨展露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再次抱住她。
澔澐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即使快不能呼吸了,却能感受到他狂烈的心跳,鼻一酸,双手改而环住他宽厚的背,柔情悄然攀满她的容颜。
拥抱的力道候地放松,她因而得以补充胸腔缺乏的空气,确定自己不会窒息而亡后,她察觉到另一项事实——原薰雨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她连忙站稳脚步,他把头倚在她的肩膀上。
“薰雨叔叔?”她怯怯地拍拍他的背,柔声轻唤。
原薰雨没有反应。
想起他刚刚要她改称谓,澔澐只好难为情的叫着:“薰?”
原薰雨这才抬首稍微放开她,冰蓝瞳眸睇望着她,盈满深深的笑意,“以后就叫我薰。”
他抬起虚软的手,手背轻拂过她颊畔,掠开她有些凌乱的短发,薄唇由抿而弯,“别再叫我薰雨叔叔。”
澔澐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红了起来,她不知所措的眨着眼睫,“薰雨叔叔……”她隐去话尾,在原薰雨的注视下改口,“薰……我……我是真的……真的……”
此刻她不禁痛恨起自己无法将原薰雨当成是法庭上的备询人或是嫌犯一样完整的说话。
当成是在打官司或是侦讯犯人的时候?!
澔澐灵机一动,突然捉住原薰雨的手臂,直视那张冰美俊颜,疾言厉色的说:“薰!我是真的想了解你,想知道你的一切!我说不出理由来,但我就是选择了你!所以我顺从心的决定,跟着你,想在你的身边,这样你明不明白?”
她语气严厉的将心中所想的全都吼出来,倏地发现原来看着他说话不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她终于可以流畅的对着原薰雨说话,而不再是被他一句话堵得死紧,也不会结结巴巴了。
原薰雨被她这么一吼,楞楞的看着她,不一会儿,一阵低冷的笑声响彻整间病房。
“薰雨叔……薰,为什么要笑?”澔澐被他笑得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搞笑的事情。
“你有必要对我用侦讯犯人的口吻吗?”他以为人家告白都该是用那种轻轻柔柔的语气,充满浪漫情怀,怎么澔澐的告白就像是在侦讯嫌犯,要迫其俯首认罪一样?
“啊!那是我……呃……我……”澔澐气势一灭,又开始结结巴巴。
她只要面对原薰雨就无法好好的说话,常常会词不达意,她也没办法啊!
“算了,我明白。”看出澔澐的窘态,他微弯唇角,冰雕般的美颜斥着冷冷的笑意,伸臂环住她的腰,带着她跳下保温箱。
澔澐这才发现自己紧抱着他,而且还抱那么久!
她的粉颊染上深深的嫣红,赶忙推开他,口里道着歉,“对不起,薰雨叔……薰,我不是有意的。”
上次在医院她压住他不让他起身,结果被他瞪到全身发寒的记忆犹新,深怕自己又会惹恼他。
“不打紧。”原薰雨出乎意料的和善道,即使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冷淡,可是语间的暖意显示他话里的真意。
澔澐有些不安地望着他,陷溺在他那双冰蓝瞳眸中。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出声打破两人对视的魔咒,冰蓝瞳眸中闪着不安的波动。
“只要薰雨叔……薰你要求。”澔澐眨动睫羽,黝黑眸子闪着水光。
她可以这样想吗?可以想他的要求是代表他接受了她吗?她可以待在他身边多久?
瞧出她心里的疑惑,原薰雨轻抚着她及耳的黑发,冰蓝眸子不再无情,反而充满她未能理解的混杂情怀。不让她有机会发问,他一低首,冰冷的唇覆上她的唇瓣。
冰冷而柔软的碰触只有一刹那,冰蓝眸子微合,笑看傻住了的澔澐,示意她闭上眼睛。她紧张的紧合上眼,睫羽轻颤。
不一会儿,澔澐的眼睑因他的吻而放松,心跳却狂跳如奔射出地球的太空梭。
他的吻接着来到她的眉心、发梢、鼻尖,最后又回到她柔软的唇瓣。
四片唇瓣轻贴,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或许也有原薰雨的。
尔后,他温热的吐息呼在她的颈项,轻而浅,澔澐悄然扬睫,偏头想看将脸埋在她颈窝的原薰雨。
“薰?”
原薰雨隔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摩挲着她的颈项,轻声道:“看来我真的得休息了。”
“你得马上躺回保温箱!”她吃力的抱住他,让他整个人情在她身上,朝中央控制电脑叫道:“打开保温箱。”
保温箱的盖子马上开放,澔澐小心地扶他躺入保温箱中,温度计显示为三十七度,上升了零点五度。
“老天!”她抱着保温箱的盖子,红着眼眶焦虑地看着微笑的原薰雨。“不该让你出来的。”
“我要出来。
原薰雨窝心的笑笑,有她在身边,保温箱再也不像是棺材了。
他点点头,让体力透支的自己放松,在她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这次会是个好梦吧?
第九章
澔澐站在医院回廊上的公共视讯电话前,将刚买来的视讯电话卡插入插入孔中,说了号码,荧幕先是出现杂讯,不久,即出现杨可风的身影。
“可风。”
“澔澐,你没事吧?薰雨叔叙的情况还好吗?”
杨可风一见打电话来的是澔澐,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出口丢向她。
“薰的烧退了,只是前些天我们在街头碰上警匪追捕,他为了保护我,肩上的伤再次裂开,幸好没有大碍,不过……”澔澐顿了顿,正在考虑该不该说。
“怎么了?”透过荧幕,杨可风仍是感觉得到她的忧心。
“薰睡觉的时间变长了。”其实再次相逢后,原薰雨不停的受伤,他睡眠的时间拉长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她没见过他睡得那么熟,那么没有警戒过,不由得有些忧虑。
“或许是身体在自动休养。”说到这里,杨可风这才发觉澔澐唤原薰雨的方式不同以往。“澔澐,你叫薰雨叔叔什么?”
“薰……薰啊。”说完,澔澐不禁泛红了双颊。
杨可风见状没有出言调侃,只心照不宣的微笑着。
真好,看到犹如亲妹妹的澔澐感情得到回应,她也跟着高兴。
不过,不知道称谓上该如何解决?父母的好友跟女儿在一起?呵呵呵,杨可风想了就觉有趣。
“对了,你们会在那儿待多久?”
“我想等薰的伤更稳定些再说。何况,薰还在等那条钻石项链的消息。”澔澐伸伸懒腰,洋溢着明媚气息的她,与秋天的萧瑟形成强烈对比。
“那么你们要住哪儿?”张珞琤的脸突然出现在视讯电话的荧幕上。
“妈妈?!”澔澐吓了一大跳,讶异地瞪大眼。
“对,是我。”张珞琤笑着点头。“你和薰的事我都听见了。”
“妈,我……”澔澐吞吞吐吐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真是个任性的女儿,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直到此刻看到母亲才想起她连出国都没有跟家人说一声。
“放心,我和你爸爸都尊重你的选择。”张珞琤凝视荧幕上的女儿,“不过,要是薰待你不好,我们可没有办法帮你。”
闻言,澔澐松开了紧锁的眉眼,重重一点头,笑道:“喂!”
“别忘了,受伤的时候,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张珞琤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感情的事情,谁也无法插手,做家人的除了当后盾外,什么也不能干涉,澔澐不似她,什么都很迟钝需要人家在背后推,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妈,我和薰……”澔澐甫开口,随即错愕的看着荧幕上的画面化为一道光点后消失,荧幕上出现另一张脸孔的倒影。
她皱起眉头,回头看着关掉她视讯通话的飞亚·格特。
“你有什么事?”澔澐连“请问”两字也省了。
飞亚·格特脸色凝重的丢了份调查报告到她面前。“我很抱歉打断你和家人的通讯,但我想这份报告内容你一定会更想知道。”
澔澐冷厉地瞪着他,两人的眼神较劲,最后,她叹口气,拿起那份调查报告,才翻开第一页,她便合上递还给他。
“为什么不看?”他瞄了报告一眼,再抬眼询问她。
“我受的教育是别人的事情,要由别人亲自向我说出才可以。”澔澐将那份调查报告塞回他手中。
“薰的事我只希望由他口中得知,而不是由他人告知。”
“澔澐,你知道那个男的背景有多复杂吗?”他沉不住气的捏紧手中的调查报告。“他被怀疑跟多起暗杀事件有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身为检查官的你……”
飞亚·格特理直气壮的话说到一半即隐没,不是因原薰雨出现在澔澐身后,而是因她冱寒的瞪视。
“格特先生,你很清楚这些资料我不需要你帮忙就能到手。”各国的罪犯资讯网是互通的,她可以很轻易查到这份资料。“我们同为检查官,别让我觉得与你共事是一种耻辱。”
她无法接受他的情感,但仍希望维持同事之间的情谊。“不要让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澔澐,我只是要你清楚你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身为一个检查官,你不能包庇他,只因为他是你的爱人。”飞亚·格特明白自己失了公正的立场,可是身为检查官的自觉他还是有的,他不希望澔澐大好的前途毁在原薰雨这名杀手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