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拾起她丢过来的衣物。
“你穿这样……很奇怪。”
“是很奇怪,因为没有找到合身的衣服。”直宇低头看着自己,不在意的笑笑。“等我一下,我去换上。”
过了一会儿,他换上新衣服出现,“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的尺寸。”他抬手让她看看合身的衣物,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眸子里因她的心意而漾着愉悦。
蜜丝瞥见他抬手而晃过一道银光,那是他手铐的反光。
“手脚……不方便。”她皱起眉,甜美轻柔的嗓音微透着不耐烦。
头一次看到直宇身上那副束缚时,蜜丝便觉得不顺眼,如今不顺眼已变成刺目。
他耸耸肩,“习惯了。”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只好认命接受它的存在。
“剪断它。”她从袋中取出一堆老虎钳子。
“你认为用这个可以剪断我身上的手铐脚镣?”长这么大,他从未用过老虎钳子这种古老的工具,只有在书上看过。
“嗯。”她用力点下头,伸手拿了把老虎钳。
“蜜丝,没有用的。”
“少啰唆!”蜜丝硬是拉起他的手,老虎钳子用力一夹——
“铿”的一声,老虎钳子与宇宙超合金的碰撞,第一回合,老虎钳子瓦解。
“你没事吧?”直宇忙查看她的情况。
虎口传来的麻痹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她摇摇头,想要战胜它的决心更强。
“别玩了,你的手都红了。”见她的手有些红肿,一抹焦虑涌现他平静的心海。
“不是玩。”她再拿来一把老虎钳子,要是不剪开那束缚,她的心不会平稳。
“你别闹了。”他边说边挥开她的手。
“闹?我不……闹的。”她偏头思索了下“闹”这个字的意义才回答。
“那就别逞强硬要剪断它。”直字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蜜丝皱眉嘟起小嘴,“碍眼。”
“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他话尚未说完,她再次动手想剪断宇宙超合金制的手铐。
直宇这回学聪明的立刻缩手,“不要伤害自己来帮我。”
不是没有想过挣脱束缚,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等他回台湾或是有机会到研究所拿到钥匙再说,他不愿蜜丝为了他做这种事。
“不舒服。”蜜丝盯着他腕上的手铐,“你,不舒服。”
“我已经习惯了,它不会防碍我的行动。”直宇开朗的笑着,冰蓝瞳眸盈满笑意的望着她,真诚的道句:“谢谢你。”
不知为何,见蜜丝这么关心他,他的心不禁飞扬起来。他是第一个能在她心中占有分量的人类,而在他的生命中,也是头一回有人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关怀。
蜜丝满是疑问的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挣开他的手,扑抱上去。
直宇反手环抱住她,嘴角跟着往上扬起,抱着蜜丝总让他不由自主的心怀喜悦。
但他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即因远方传来的狼嗥而逸去。“有狼在叫。”
她闻言侧耳倾听,除了雨声,什么也没有。“哪里?”
“那里。”他伸手指着远方。
空气因狼的叫声而改变,四周原本安宁的气息尽失。
她脸色一变,拿了药箱后便和他一道前往骚动的地点。
第六章
林间有一抹亮眼的白晃过,然后是一群鲜嫩的黄跟随在后,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声声饱含悲痛与愤怒的吼声响彻整个森林。
一只雪狼被雷射枪击中倒地,在泥地上不住的抽搐哀号,血液不断的自伤口流出,而身着黄色雨衣的猎人们站在它身边,脸上泛着胜利的微笑,看着它断气。
“这只狼是我今年最好的收获了。”开枪的猎人狂笑着。
猎到这只雪狼,他接下来几年都不愁吃穿了。
一只雪狼的毛皮在黑市已经叫价到五千万联合币,不少贵妇人仍想用一些珍稀动物的毛皮来做衣服,是以,黑市价格居高不下的雪狼也就成为盗猎者心目中的最爱。
“咱们分头找找这只雪狼的家庭成员,说不定能跟你一样幸运猎到一只。”
要捉到雪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捉到一只,通常其家庭成员也会跟着落人猎人们的口袋,只因它们不愿意离被捕捉或已死去的家庭成员太远。
“小心点,雪狼的叫声说不定已引起雪狼守护者的注意。”一名盗猎者提醒道。
“雪粮守护者只剩下一名婆娘而已,能做 的有限,光看这几年雪狼愈来愈难猎,就知道雪狼跟雪狼守护者一样数目减少了。”另一人不在意的笑着。
“那不就代表我们又得另谋生计了?”第三人哈哈大笑的问道。
所有人全笑了起来,但他们的笑声没有维持多久。
“该死!”蜜丝的怒吼声在不远处响起。
“雪狼守护者?!”原以为不会惊动到她的猎人们,皆因蜜丝的出现而讶然。
“人类该死!”绿眸瞪着雪狼的尸体,狂烈的恨意汹涌袭来,蜜丝的理智已在崩溃边缘。
“别怕,她只有一个人,我们一定打得倒她的!”
“是吗?”在盗猎者们举起雷射枪瞄准蜜丝时,直宇森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他们尚未来得及看清直宇的面貌,下一瞬间,他们全数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直宇踢开他们手中的雷射枪,回头查看那只雪狼,一条生命就这样在人心的贪婪下终结。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抑或是压根没有谁对谁错呢?
蜜丝冲到那只雪狼面前,推开直宇,跪在它身边,不放弃的检查它是否还活着。
片刻后,她颓然地垂下头,哀伤的绿眸看着雪狼依然睁着的眼眸。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人类要做出这种事?为什么人类总贪得无厌的吞噬其他共同生存在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呢?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难道“相互尊重”在有万物之灵之称的人类心中,只有同是人类才配用吗?
“蜜丝。”直宇胸口一拧,心疼的上前搭住她的肩,想要扶她起来,但她甩开他的手。
“走开!”她凶悍的嘶吼,全身上下写着“拒绝”两字。
“蜜丝……”直宇不打算为人类做任何辩解,人类本性便是自私的,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天性,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
“呜……”原本隐藏在周围的雪狼开始出现。
它们围成一个大圈圈,黑亮的眸子满是惊戒的看着两人。
蜜丝听见它们的低斥声,失神的容颜渐渐有了变化,绿眸环视它们,咬着下唇起身,想要接近它们。岂料,她上前一步,它们便退后一步,低斥声跟着转为低吼。
不要拒绝我,不要,我只是外表像人类而已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当成那些人类,不然……不然我会不知道读怎么办的,求求你们……
蜜丝的心狂吼着,可她却吐不出一句人类的话语来。
语言是人类在无法交心时所发明的工具,一很多事情一旦说出口,透过诺言,便了无意义。
她不愿使用语言,再也不愿,她不要像人类一样,她不要变成满身谎言满身罪的人类!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眼前的雪浪们接受呢?
蜜丝混乱的心绪无法思考,一心只想着要 让它们重新接受她。
直宇见状拉住她,“别太靠近它们。”
连他都感受到它们的敌意,蜜丝怎可能会感觉不到?眼前的雪狼压根将她当成与伤害它们的人类是一伙的。
蜜丝挣开他的手,直宇无法理清心为何在她挣开他的一瞬间,涌现空虚。
她面向它们,轻声唱出安抚的歌谣。
她的歌声轻柔若微风,他虽然很欣赏她的歌声,可他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听她唱。
她的歌声美则美,但极度不稳,即使雪狼没有再因她的靠近而后退,却也没有敛起眼中的敌意。
“蜜丝,别再靠近了!”他来不及拉住她的身影,紧握的掌心没有捉住任何东西。
“啊……”歌声竟然停止。
掌心先是感觉到尖锐燎牙的刺人,接着一阵疼痛传来,蜜丝全身一震,缓缓低下头,绿眸呆凝地看着那只雪狼,从它眼里,她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
好痛,但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她的心,怎么……心是会痛的吗?
明明没有生病啊,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明明被咬到的是手,为什么痛的会是心呢?为什么?
“蜜丝!”直宇的声音穿透她封闭的心灵。
谁叫她?蜜丝转头望向声源,朦胧模糊的视线瞧不清来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那些人的同伙啊,为什么你们认不出来?
蜜丝傻愣愣的盯着雪狼看,却只在它们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她……她是谁?映在它们眼中的那名人类是谁?
蜜丝一时认不出自己的身形,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觉眼前一黑,缓缓的跌落深渊。
直宇接住她往后倾倒的身子,并狠瞪那只咬了蜜丝的罪魁祸“狼”一眼。
似是感受到他的奔腾怒意,那只狼马上松口退开,警戒的盯着两人。
“走!走得远远的!”他拉起她的手检查伤口,幸好伤势并不严重。
他不能对这些蜜丝视之若命的雪狼出手,即使它们伤了她,但要是蜜丝知道他伤了雪狼,遭殃的会是他。
那些国在他们身边的雪狼并未离开,反而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他们自动倒下,它们散发出的恶意浓重到他不禁打冷颤。
它们在等候最佳的攻击时机。
直宇抱起昏过去的蜜丝,小心盯着它们,也在找最佳的时机逃脱。
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依旧厚重,温暖的阳光无法穿透,林子里的寒意渐深,直宇感到蜜丝的身子愈来愈冰,但雪狼们仍是无意离开。
他不想伤害这群蜜丝珍视的雪狼,但看样子若是不硬闯出去,他们八成会被这群雪狼围着直到精疲力竭倒下。
倏地,一声熟悉的叫声自远方传来,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奔驰而来。
直宇辨认出那奔驰过来的白影是布兰达。
那些原本不肯让开的雪狼在见着布兰达,便让开一条路,直宇在布兰达无言的示意下走到它身边。
布兰达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直宇抱着蜜丝跟在它身后。
突来的浓雾掩去他们的身影。
“别回头。”布兰达好似背后长眼般的出声制止直宇回头。
“为什么?”他已由先前的讶异到现在的抱持怀疑。
怎么布兰达出现的时机如此诡异?照理说,蜜丝和他在离开古堡时,布兰达就应该跟在他们身边,可这次它竟反常的未跟随在后,反倒是在蜜丝受伤后才出现。
“你是该怀疑。”它没有回头,但耳朵动了动。
“什么意思?”
“回去再说。”布兰达叹息似的口气教他不再开口。
心里待解的疑惑如同包围他们的迷雾般浓重,直宇忍不住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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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两声轻响,在暗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爸爸?”小蜜丝望着身旁的大人,一双绿眸灵活的溜转着,满是疑问的唤着。
她父亲伸手轻抚她的头,“蜜丝,你要记住,我们贾克家矢志要守护雪狼,雪狼生,咱们生;雪狼死,咱们死。”
“那如果雪狼不知道我们是在保护它们的话,怎么办呢?”小蜜丝好奇的看着那些在黑夜中发亮的眼睛。
她跟父亲看来就和那些盗猎者并无两样,雪狼怎么分辨得出来呢?像她就分辨不出雪狼之间的差异。
是啊,人类分不清楚雪狼的差别,那么,雪狼是否会因分不清人类的差异,而一径否认人类中也有为它们着想的人呢?
父亲不知道说些什么,蜜丝没有听清楚,她看见自己从小孩长大成人,看见父亲、母亲、奶奶去世,最后,整个克里夫伦堡只剩下她一人。
她原以为她还有雪狼的,可是……她落入黑暗的深渊,没有人拉她一把,没有人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人?蜜丝自嘲一笑,她怎会期待有“人”来拉她一把?没有人,她也不该期望有人,更不读期盼有双手出现。
“蜜丝,蜜丝……”有个声音穿透她封闭的心房。
蜜丝缓缓抬起睫羽,一张脸映入她眼帘,但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甚至无法认清在那人眼底映照出的容颜是属于谁的。
她是人类?还是雪狼?她是谁?
“蜜丝,你醒醒。”见她一副恍惚的模样,他不知该如何唤回她。
直宇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因蜜丝而感到焦虑,他只知道一件事——蜜丝是他心慌意乱的主因。
谁来告诉他怎么唤回蜜丝的心神?
“别担忧,蜜丝会痊愈的。”布兰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黑眸漾着笑意。
“布兰达,难道你不担心蜜丝吗?”直宇皱起眉,弄不清它究竟在想什么。
以蜜丝和布兰达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何以她现在这样,布兰达反倒不关心?
“担心?你多虑了。”布兰达轻笑几声,看来格外的冷漠。
“布兰达!”冰蓝瞳眸瞪大,不能接受它突来的转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时候告诉你,你为何会待在这儿的缘故了。”它踩着优闲的步伐走近床边。
“什么意思?”直宇有种落入陷阱中动弹不得的感觉。
“蜜丝的父母亲死于车祸,但那是人为蓄意制造的车祸,警方却以意外作结。而蜜丝的祖母是死在盗猎者的枪下。至此,蜜丝对人性彻底失望,对人类厌恶至极。”
他皱起眉头,冰蓝瞳眸看向蜜丝,只见她仍保持沉默,绿眸半合,此刻的她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娃娃。
“是吗?”他低应一声,握紧拳头强忍摇晃她的冲动。
“六年前,她在她祖母的墓前发誓要悍卫雪狼,鄙视人类。”
“那你们该开心才是。”蜜丝实行得有多彻底,从她几乎舍弃人类沟通的工具——语言便可得知。
“人类总是想要融人自然,却忘了自身的行为便是侵人自然。”布兰达动动耳朵,甩甩头。“蜜丝太过靠近我们生存的领域了。”
“为什么要憎恨人类?”正因人的矛盾二致,构成人类拥有丑恶与美丽的两种极端天性。但就算人类值得憎恨,他还是无法谅解它们那样对待蜜丝。
蜜丝为了它们掏心挖肺,何以换来的却是这种下场?
“我们并不憎恨人类,只有人类才会憎恨人类。”它平静的回答,黑眸涌现同情。
同情?直宇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在布兰达的话语间感受到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