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亚瑟在身後憋笑憋得很痛苦。
± ± ±
「我要素炒青江菜、洋菇青江菜、草菇青江菜……莲花豆腐怎么做的?」
「我们使用木棉豆腐、玉米、红萝卜还有青江菜……」
「那我要这道。」
「是。两位先生呢?」服务生看眼辛芥蓝,见她来势汹汹,不敢多问。
「蚝油芥蓝、芥蓝牛肉。」封靖江光听辛芥蓝点了一堆青江菜,也知她对自己的观感,於是也点了两道有芥蓝菜相伴的菜肴。
辛芥蓝闻言,面无表情,眼眸闪过两道光芒。
「麻烦你将他们两位点的菜统统取消,我们要合菜,外加一盘干炒牛河。」亚瑟看眼互瞪无言的两人,负起点菜的责任。
「再加一份滑鸡粥。」封靖江分神加点。
服务生看著亚瑟,亚瑟点头,他才将之记上。
「先生,这是我们店裏港式小点的菜单,您可以参考看看。」服务生看准亚瑟是安全的避风港,於是站到亚瑟身边,远离那一男一女圈出的战场。
「好的。」亚瑟浏览过菜单,问也不问便勾选了一堆小点心,将菜单交给服务生。「麻烦你。」
「谢谢,请稍等。」
服务生离去後,换另一位服务生前来替他们倒茶。
「两位互瞪这么久,眼睛不累吗?我们是出来吃饭,不是来互咬的。」亚瑟啜口茉莉香片,见封靖江和辛芥蓝依然瞪著对方,只得打著圆场。
「亚瑟,你评评理,哪有人不是素食主义者,却点了一堆青江菜?」封靖江率先发难。
「你还不是点了芥蓝菜,分明就是挟怨报复。」辛芥蓝横了封靖江一眼,出口讽刺。
「你还敢说!我为了不辜负泱奇的托付,才会盯著你用餐,不然你以为我爱管你啊?」封靖江才不会没事自找麻烦。
「你跟我表哥何时这么好来著?你们才因公事见过几次面,我才不相信他托你照顾我。」托亚瑟照顾还比较能让她采信。反正她就是不肯接受水泱奇会将她推入「火坑」这个事实。
「托你的福,那天在医院,我们变成朋友,也明白了你的怪癖,所以我不会怪你情绪失控。」封靖江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让辛芥蓝扬高眉毛。
「我的什么怪癖?」辛芥蓝突感口乾舌燥,拿起盛有茉莉香片的杯子就想灌下,却被封靖江阻止。「你干什么?」
「你空腹喝茶,有没有搞错?」封靖江召来侍者,「麻烦给我们三壶温水。」
她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得到这个结论的封靖江压不下心头涌现的窒息感,他觉得自己生病了,而病因就是辛芥蓝。
「空腹喝茶不行吗?」她以为只有咖啡不能空腹时喝。
「你的胃烂成那样,茶也不能空腹喝。」看出辛芥蓝的疑惑,封靖江难得和缓的解释。
「我的胃……」辛芥蓝有气难平、有口难言,却不得不承认封靖江说的对,只能放下杯子,微愠地拿起服务生送上来的温水,边喝边喃喃低语:「我又不是故意要把胃搞坏,只是工作一忙就没有食欲、不想吃东西,加上有时候案子很急,忙过头就乾脆不吃。我也想好好照顾自己的胃啊,可是它偏偏就不好,我有什么办法……」
「芥蓝菜。」
「我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性,可是压抑久了还是会……」
「芥蓝菜。」
「嗯?」辛芥蓝碎碎念到一半被打断,她扬睫望入封靖江黝深的黑眸,这才发现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你干嘛这么靠近我?」
封靖江大手抚上辛芥蓝的额,另一手贴上自己的,似在测量她的体温。
「青江菜,你在做什么?」辛芥蓝想拍掉封靖江的手,却因他认真的表情而缓下动作。
她呼吸到的空气全是他身上清冽沉透的Armani男香,一时之间,她的心随著微妙的香气起了变化。
也许是香味的关系,更可能是青江菜态度的转变,总之,她在医院被他盯了两天,出院後又落入他的监控,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见到他,习惯跟他莫名其妙的争执,与被他强迫吃下食物。
才三天,这样的惯性很可怕。
辛芥蓝不想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只是目前看来,在水泱奇自新加坡回来之前,这样的模式不会有所改变。
她不要被一个会替自己的行李箱取名字的男人监控啊!
「很好,你没发烧。」封靖江扶著辛芥蓝的脸左右转看,「挺清醒的。」
辛芥蓝被封靖江怪异的举动搞得碎碎念的心情全无,眼角瞄见餐厅其他客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这儿来,不禁全身一僵。
「青江菜,请你放开我,别人都在看。」
「你自己都管不好了,还管别人。」封靖江检视完後才放开她。
「你到底在做什么?最好一字一句给我解释清楚。」辛芥蓝完全弄不懂封靖江适才的举止,心中一气,手便自动揪上他的领带。
「你刚刚在自言自语。」封靖江大手覆上辛芥蓝扯著自己领带的小手,想要拉开她的手,但闻到她身上轻微的香味时他微怔。「你连香水也是用Armani。」
「我用什么香水关你什么事?」辛芥蓝脸一红,鼻间又嗅到封靖江身上的香味,淡冽的芳香让她心律不整。她松开手,挣开倾覆於她手上的大手,强自镇定定说:「我才没有自言自语。」
「你自言自语了有五分钟之久。」
「我才没有。」辛芥蓝否认。
「亚瑟,你也听见了吧?」封靖江不理她,寻求第三者的支持。
已吃掉桌上大半菜肴的亚瑟压根儿不理他们,封靖江一见亚瑟将菜几乎吃光,随即加入战局,两个大男人开始抢东西吃,辛芥蓝呆在一旁,无言以对。
突地,一碗香喷喷、冒著热气的粥递到辛芥蓝面前,她看看粥,再看看将粥递过来的封靖江,不知所措。
「吃吧,你才刚出院,不适合吃大鱼大肉,清粥小菜比较温和。」封靖江为她加点了粥。
说著,他眼明手快地抢先夹走最後一颗凤梨虾球,亚瑟没有抢到,只得朝小笼包跟肠粉进攻。
辛芥蓝咬住下唇,拿著汤匙舀粥散热,视线因热气氤氲而迷离。她鲜少接受来自不相干的人的善意,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这么好心?害我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真奇怪,就算是泱奇的托付,你的态度也别变得那么快呀,让我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应对你,我很容易回报别人的一点好,可是你明明很讨人厌……」
「喂,芥蓝菜。」老天,才一个不注意,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就该一直维持讨人厌的姿态呀!我不能因为你态度转变就……就软化讨厌你的态度,即使你是我的上司……不,未来的上司……但是裁减人员是必要的措施……」
「芥蓝菜,你又在自言自语了,不舒服要说,我好送你去医院。」封靖江的手握住辛芥蓝拿著汤匙不停翻搅热粥的手,再次成功唤回她的思绪。
「啊?」辛芥蓝低头看著封靖江握住自己的手,脑袋渐渐被他手心的温度给融化,无法思考。「去医院做什么?」
她才刚出院,为什么又要回医院?
「芥蓝菜。」
「嗯?」辛芥蓝抬头看著封靖江认真而关切的脸色。
「你需不需要去看医生?」封靖江严肃的问。
「看你的大头!」辛芥蓝自由的另一只手抡拳捶他,「死青江菜!放开我,我要吃饭!」
封靖江躲过她的攻击,依言放开她,「没事就快吃,下午我忙的很,没时问跟你磨。」
「是谁硬拉我来吃饭的?做贼的喊捉贼……」辛芥蓝喝口滑鸡粥,鲜滑的口感让她终於安静下来。
封靖江见辛芥蓝不再吵闹,才吁了口气,眼角余光就瞥见亚瑟兴味正浓的注视。他皱起眉头,吃掉最後一口饭。
第七章
「你的EQ指数提高了耶!」亚瑟很是开心地在车上宣布。
「噗!」正在喝水的封靖江一口气卡住,口裏的水喷出来,弄湿身上的衣服,并连续的重咳。「咳咳咳--」
「你还好吧,执行长?」亚瑟拿了纸巾给封靖江,他瞥了眼亚瑟,压抑不住地猛咳嗽。
「你……咳……说什么……咳咳咳……」封靖江拿了水缓慢地暍著,终於减轻了咳嗽的现象。
「我说……」亚瑟把封靖江手裏的矿泉水瓶放回它应在的位置。「你今天晚上要去找Jasmine吗?」
「我十二点才下班,她应该睡了吧?」辛芥蓝住院时,他可以在晚餐时间盯她,可现在她出了院,就没有那么方便。「有起耀这孩子在,应该没问题。」
「说到起耀,他不太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亚瑟觉得辛起耀灵活得过分,真不知他父母如何教导他的。
「是吗?」封靖江漫应,「我只知道他很黏我。」
辛起耀对封靖江的热络活像他们上辈子即结识,今生是来续缘似的。
「是啊。」亚瑟想起那个景况,不由得笑了,「没想到你还挺有孩子缘的。」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知道吗?我宁愿回家面对我那些心爱的物品,也不愿意面对一个活生生、温暖的孩子……」封靖江很难形容内心的感受,但是他肯定自己不喜欢那种奇异感。
话语突地顿去,封靖江瞪著自己的双手,将掌心翻摊於上,发愣的眼眸像是从未见过自己的一双手。
「Lance?」亚瑟轻唤。
「嗯?」封靖江翻转著手,凑近鼻下嗅了嗅,闻出一抹不同於自身古龙水的浅淡清雅,那是辛芥蓝身上的味道。
想起她身上的香味,连带地想起她脸颊与手的触感,活生生、柔软有温度……芥蓝菜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啊!
猛然意识到这点的封靖江出神凝思。
那淡雅的香气像无形的空气,贴著他的皮肤,明明看不到也摸不到,却不容他忽视。
辛芥蓝不只是他叨念著的芥蓝菜、不只是瑞新租赁总经理的秘书兼特助……啧,他在想什么啊!
「Lancc,您没事吧?」亚瑟的声音像自很远的地方传来,但终究将陷落迷惘心绪的封靖江唤回。
「嗯?怎么了?」封靖江下意识地藏起自己的双手,抬头看向亚瑟。
「你在做什么?」亚瑟关注地探问。
「没什么。」封靖江僵直地扬起嘴角,拙劣的掩饰著自己的失态。
他不喜欢失控,偏偏最近遇到的事都让他失控;他不喜欢人,偏偏最近认识一堆人;似乎自从「John」失而复得後,他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
「告诉我下午的行程。」封靖江甩甩头,将心头突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强制压下,任其表面平静,却对其下的暗潮汹涌不予理会。
「是。」亚瑟深思的眸光於封靖江脸上打转一圈後,才取出PDA报告行程。
听著亚瑟报告那些预料之中、掌控之下的行程,封靖江突然觉得安心起来。这才是他的生活,白天在商界战场厮杀,下班後回到有珍爱物品的居所,跟它们说话、照顾它们……
过这种生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呼……」吁出一口长气,封靖江十指於口鼻前交叠,那抹未曾消褪的香气再次窜进他的鼻息,令他再一次感受心神的混乱,而他竟无力厘清。
「过两天美国一家我们投资的公司要召开股东大会,已先行通知我们将以视讯连线的方式参与……」
「等等。」
「嗯?」
「通知他们我将亲自到场开会。」他必须到一个没有辛芥蓝的地方,去思考一下自己是怎么回事。
「可是执行长,这个会为期三天,您的行程半年前已定……」
「我不管,这次去开会,可以顺道探视其他投资的公司营运以及敲定与美国的秘密会谈,上回韩国摆了我们一道,这回我们毋需再留情。」封靖江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亚瑟便看出些端倪,只能依言行事。
「是。」轻叹口气,亚瑟认命地开始打电话调度行程。
香味萦绕不散,封靖江已分不清楚他闻到的是自己身上的味道或是辛芥蓝的香气,一如他被搅乱的平静心湖。
「执行长,那Jasmine怎么办?」亚瑟刻意提醒他最想忘却的部分。
封靖江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认为该怎么办?」
「小的不知。」
「别开玩笑。」
「执行长似乎坐立不安。」知道封靖江的不安与焦虑,亚瑟含笑道。
「我是坐立不安,因为……」封靖江顿了顿,烦躁地捉捉头,「我不知道,太奇怪了。」
「哪裏奇怪?」亚瑟追问。
封靖江哀怨地看了亚瑟一眼,一张有型的脸孔教苦恼侵占,「我头很痛,不会讲。」
「嗯哼。」亚瑟轻应一声,末再询问。
「亚瑟,你和苏……是怎么回事?」许久,封靖江再次发问。
「我们很好啊!除了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每次见面都在床上度过之外,其余一概正常。」
「这样叫正常?!」亚瑟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其实像我和苏聚少离多,平时只能靠E-mail和电话联络,没有坚定的意志与认定是很难走下去的,即使她偶尔出轨,我也能原谅。」
「我是问,你和苏是怎么认定对方的?」
亚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被雷打到。」
「亚瑟·辛克里。」封靖江的口气充满危险。
亚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会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可以跟你共度一生,其他人都不行。这种情况有点像装了避雷针,仍是被雷打中一样,很难解释,也很难用科学方法分析。」
「哦……」封靖江漫应一声,陷入深沉思考,从他变幻不定的神情看来,他的迷惘还未找到出口。
亚瑟很是欣慰地看著封靖江茫然的模样--他总算开始像个人了。
+ + +
辛芥蓝抬起埋首於文件中的头,听到「喀」的一声轻响,後颈马上有一股钝痛蔓延。
「啊。」辛芥蓝低叫一声,嗓音饱含倦意。她缓慢地转动颈子,又是「喀」的一声,方才的不适稍稍解除,然而钝痛却仍残留。
她按住肩动了动,垂著头儿,逸出一声轻叹。
「十二点了……」辛芥蓝皱起眉头,看著腕表显示的时间,环视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知不觉竞只剩下她一人。她端正坐姿,统整著桌上凌乱的文件,将之一一分类,预备隔日上班之时交予因封靖江出差而前来支援处理并让事宜的特助Dean。
Armani的香气自腕间散出,随著手的动作飘绕於鼻息间,她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与她使用相同牌子香水的男人,即使香味与名称皆不相同,但当她想起那个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时,内心依然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