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逼疯她了!
即使没见面、即使他远在美国,可他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生活,这种恐怖的紧迫盯人法,都只是因为他受了她那不负责任的表哥之托!
她该对他吼句「不自由,毋宁死!」的名言,但她竟然迟迟未行动……
分明他只是一个为行李箱取名字、因为水泱奇的托付而天天打国际电话的笨蛋,可是,两天没接到他的夺命连环Call,心底突觉一阵奇异的搔痒。
「他已经两天没有打电话来了,我耳根清净了两天,可是……』辛芥蓝停止整理文件的动作,眼眸无焦距地凝视远方。
明明才见没几次面、认识没多久;明明每次见面都以吵架收场,却在他莫名其妙没打电话来後,感觉怅然所失。
「我现在该做的事不是发呆,而是整理文件。」辛芥蓝低声自语,继续工作,然而很快的她又再次停下动作,盯著电话发愣。
辛芥蓝发现自己竟然想他比想那远在新加坡水深火热没良心的表哥多。
「大概是他的恶形恶状深烙我心,才会这样吧……」辛芥蓝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思想找了个藉口。「就是这样,一定是反作用,我才会一直想他。」
她不想承认封靖江已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如此快速的占有率让她心慌意乱,甚至害怕,以往她的生活单纯,心思仅系於公司、自己的小公寓、新加坡的老家和纽约的兄长,可是……青江菜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有的规律,让她不知如何自处,好似自拿错行李後,便开始了一连串脱轨事件,至今仍未回复,她的生活好像会一直这么倾斜下去,再也回不到原状似的。
「我不该一直想他,这样是不对的……」
刺耳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寂静,让陷入沉思的辛芥蓝惊跳起来,无数个念头闪过脑袋,都是一些她今天只吃了早餐、空腹喝了一大壶咖啡、吞了两颗胃药……等等的「危险事迹」。
不停作响的电话铃声再次叫醒她,她先是反射性地拿起桌上话筒,却发现话筒裏的声音呈未通话状态,但电话的铃声仍然响个不停,於是她翻动自己的皮包,找出手机。
手机萤幕上没有Show出任何号码,但来人实在太有耐心了,害得辛芥蓝不接都觉得不好意思,才要按下通话键,铃声突然停止。
「唉。」辛芥蓝的叹息未停,铃声又起,这回只响丁两声她即接起,「喂?」
「你搞什么鬼?那么久才接电话。」话筒那头传来缺席两天的男人的声音。
「你哪位啊,是不是打错了?」辛芥蓝听出他的声音,没好气的回道,高悬心头的大石却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安放,唇角无意识地微扬,连回话的声音都与这两天的无精打采迥异。
「芥蓝菜,你忘性可真大。」封靖江的声音在话筒那端听来有些不真切。
「哦,原来是青江菜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辛芥蓝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
「泱奇说的。这两天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封靖江开始问起例行公事。
「你不怕我骗你吗?」辛芥蓝边说边火速整理好文件,收拾桌面,预备离开公司。
「我听得出来你有没有说谎,看来你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哦!」
「你怎么知道我没好好吃饭?」辛芥蓝与前来巡逻的警卫打了声招呼,锁上办公室的门,按下电梯钮。
「因为你到了十二点还在办公室,不是吗?」封靖江低笑出声。
「你怎么知道?」加班对她而言是常有的事,只是远在美国的封靖江连这点都知道,也未免太神了。
「我有千里眼。」封靖江的笑意逸去,正声道:「你是不是又吞胃药度日,一天只有吃早餐,还空腹喝咖啡?」她就不能一天没人盯著然後正常进食吗?
「我就算真的吞胃药度日也不关你的事。」被一语道中的辛芥蓝红了双颊,她定出电梯,朝留守的警卫颔首,警卫便开了大门让她出去。
手机那端静寂无声,辛芥蓝因而停顿脚步,「喂?青江菜,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她只听见风声与偶尔经过的车声。
辛芥蓝心跳停顿一秒,「青江菜?」
仍是没有回应,这让她皱起眉头,「喂,你别吓我,这样不好玩……」
话尾隐去,她睁大眼眸,直盯著对面马路,数度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
站在对街的……不正是她以为在美国的封靖江吗?
两人隔著马路对望,竟有恍若隔世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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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timenosee。」封靖江在辛芥蓝冲过马路,来到自己面前时,扬扬手中的手机微笑道。
「Shit!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辛芥蓝劈头就是一拳。
「我才刚下飞机,打电话去你家是起耀接的电话,他说你还没回家,所以就先来这儿碰碰运气。」封靖江一身风尘仆仆,看得出经过长途飞行後尚未休息,他揉揉被捶的肩膀苦笑。
怪异的是辛起耀一接到他的电话,没有半分的惊奇,反倒先行报出辛芥蓝的行踪;不过他没多余心思再想这些突兀的怪异点,他的心思全被眼前的她占去。
她分明没变,仍是那么凶悍,可是好像又多了点不同,至於不同在哪儿,他真的说不出来,只是心有所感。
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像辛芥蓝与自己的「爱物」摆在一起的模样。
辛芥蓝皱起眉头,「你怎么不乾脆死在美国算了,何必回来呢?」
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接近撒娇,辛芥蓝只想发泄这两天不安的心情。
「为了泱奇的托付,我不得不打。」封靖江口裏虽如此宣称,可他看辛芥蓝的眼神多了丝异样,像是在评量有价物品一样评估著价值。
辛芥蓝闻言扬首看他,在昏暗路灯的照映之下,封靖江一双黑眸像会发光似地熠熠生辉,瞧得她心慌慌、胃乱搅。
「你还好吧?」封靖江看见辛芥蓝皱起的眉头,伸手抢过她的公事包,环住她的肩。
「一整天没吃东西,现在胃在抗议。」辛芥蓝没有拒绝封靖江的搂抱,呼息微紊。
「你能不能好好对待自己,别让人操心?」封靖江将辛芥蓝扶进助手座,自己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道:「安全带扣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你不觉得胃药比较有用吗?」辛芥蓝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探身拿取被封靖江丢到後座的公事包,自裏头拿出药罐,微颤地转开盖子,倒出一颗药锭往口裏送。
「这不是办法。」封靖江空出一只手握住她冰冷柔软的手,皱起眉头,一边注意路况,「你得作息正常才行。」
「我的工作让我无法正常。」她没有拒绝封靖江适时给予的温暖,觉得他的手抚平了她纠成一团的胃。
即使他们公司只专於租赁,但由於不少机器外借给欧美国家,因此她还是得替水泱奇注意股汇市的变化。「你有看过你哪一个助理作息正常的吗?」
即使租赁业是属於变动不大的行业,全球经络的脉动依然冲击著他们。
「我自己作息都不正常了。」封靖江踩下煞车等绿灯。「不过他们没有你的身体差。」
「你又想说女人还是当秘书好的那句话吗?」辛芥蓝捉紧自己的裙子,敏感地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封靖江扬眉,发动车子往此时还在营业的餐厅驶去。
「我们第二次见面时,贵人。」辛芥蓝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已习惯封靖江的说话模式,亦产生防卫机制,对於他的否认没有多大的反应。
「贵人?」他的外号又改了?封靖江对於辛芥蓝加诸於自己身上的外号已无感觉。
「贵人都嘛多忘事,所以你也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了什么。」
封靖江只记得辛芥蓝那满是敌意的眼神,不过聪明的他知道如果想要维持和平,最好别再同辛芥蓝争论,否则他们的会面又会在争吵中结束。
因此,即使他仍不记得自己说过那句话,也只是含糊地带过去。
「港式饮茶?」封靖江指著灯火通明的餐厅轻问。
「好。」辛芥蓝直到被他带进餐厅、点好菜才突然想起--
「你不是才下飞机吗?怎么会立刻来找我?」辛芥蓝不否认当自己见到他时有些开心,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见到他时的反应不再是厌恶与困扰。
「验收成果,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封靖江一下飞机,没有多想,就只想著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才到美国就有想飞回台湾的冲动,明明是自己决定不见她,藉以厘清心中难解的谜团,没想到却只是让心头那团谜愈解愈乱。
他想见她,就算跟她见面只会吵架也好,也好过一个人面对饭店的寂寥,那不知由何而生的空洞,即使「John」就在身边也没得排解。
但他人在美国,而且行程已排定,不是说脱身即可脱身,无法立即得见的他,只好天天打电话给她,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解释他的紧迫盯人,只得搬出水泱奇来当挡箭牌,就算招来她不耐烦的应答也好,总之她的声音抚平了他的躁动,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花了一晚与「John」长谈後,他终於明白,原来这叫挂念。
他第一次对人产生挂念的心情,实在不知如何自处,於是他找了个空档问了同行的亚瑟,却被亚瑟笑了好久。
亚瑟笑著解释因他的EQ一下子冲太高,让他想大笑一场,那一刻封靖江只觉自己被嘲弄了无所谓,反正无关痛痒,重要的是他为何会挂念芥蓝菜?最後他仍然没有得到答案,因亚瑟丢给他一句:「这要你自己找到答案,如果你找到了,那就代表你终於是个人了。」
这番非人话自亚瑟口中吐出,只让封靖江觉得自己得了个大大的难题。
亚瑟不愿给他解答,他只好自己找,於是他花了两天密集完成行程,提早一天回来台湾,一下飞机,唯一想见的竟然是辛芥蓝。
他想念她的口不择言与伶牙俐齿,和每每被他气红的容颜,还有那双燃著火焰的明眸。
「想知道我有没有偷懒,就不该两天没打电话来。」辛芥蓝啜口温水,这是封靖江特地为她叫的。
「你说什么?」封靖江没有听清楚她的喃语。
「没什么。」辛芥蓝摇头,「现在你验收了,满意你的成果吗?」
「不满意,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再住院。」封靖江一想起当时她死白的容颜,心就一揪。
「我也不想住院,更不想吃医院难吃的伙食。」辛芥蓝小口小口的喝粥,感觉胃因而舒开,暖意透入血液流向四肢。
「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呀!」封靖江很怀疑辛芥蓝平常吃些什么。
「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很好,要不是拿错行李,我也不会每次见你就发脾气。不过你不见一个星期,我竟然会想念你,这真是天大的怪事,明明你这么讨人厌,我竟然还会……」
「原来是我害你胃痛加重?」封靖江只听清楚她说的第一句话,知道她没有嘲弄的意思,不知为何竟觉得好窝心。
「怪了。」辛芥蓝突然偏首打量坐在对面的封靖江。
「为什么这么看我?」封靖江也喝著粥,察觉辛芥蓝的怪异目光,挑眉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具攻击力了?」这样的封靖江让她有些穷於应对。
「难道你希望我再把你气到住院?」封靖江啼笑皆非的反问,看著辛芥蓝,回想适才她坐在爱车「Akiko」裏的那一幕竞无一丝突兀,好似她天生便该坐在他身边一样。
天生?是啊……就像她是「Akiko」另一个主人似的……
「没。」辛芥蓝不安地拿著汤匙舀粥,一双秀眉拢起,「只是我们兜在一起该是吵翻天,不该这么和平的,这样真的很怪……」
「怪在哪裏?」此刻所有针对辛芥蓝而生的怪异感觉,都被他归纳为想「收纳」她为自己「收藏品」的一种渴望。
他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自从初出社会对「Akiko」一见锺情後,他便未再动过凡心,而今事隔多年……
第八章
「Akiko是谁?」辛芥蓝的问话突然插进封靖江的思绪裏。
「啊?」他一头雾水地看著她。
「Akiko,你刚刚口裏叫的名字。」
「我的爱车,我买了她快十年,性能还是一样好。」说起Akiko,封靖江睑上浮现梦幻的笑意。
「你帮你的车子取名字?」这是辛芥蓝继John後听见的第二个名字。
「对。」封靖江点头。
「你该不会帮你的东西都取了名字吧?」辛芥蓝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头皮发麻来形容。
「我亲近、锺爱的东西才会取名字。」封靖江微扬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芥蓝菜。」
「嗯?」辛芥蓝没有听出封靖江话间的深意,她思索著一个拥有什么样癖好的人会替自己的东西取名字。
「芥蓝菜也是。」封靖江强调。
没有浓妆与礼服烘托,亦无美丽的灯光与场合陪衬,眼前的辛芥蓝是真实活在世界上的人,不是那些每日出入慈善晚会、社交场合的富家女。
她很真实,能够触摸,并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观赏活动衣架。
「哦。」辛芥蓝仍没听出来,思考良久才问道:「你有恋物癖?」
「我比较prefer『恋旧』这个名词。」封靖江不喜欢自辛芥蓝口中听见「恋物癖」一词,见她绾得整齐的头发有几丝垂落,於是自然地抬手替她撩开。
「哦……」辛芥蓝颔首,没有拒绝他的动作,「我没有听过有关於你有恋物……恋旧这项喜好的新闻。」
事实上,自辛起耀夸耀过封靖江的「事迹」後,她曾上网查过关於他的新闻,那些周刊杂志连他的身高、三围都查得一清二楚,却唯独遗漏他的嗜好。
「很奇怪吗?」封靖江见辛芥蓝怪异的神情,不由得问。
「原先很难忍受,但现在……嗯……」辛芥蓝含糊其词,刻意不让封靖江听得明白,「并让的事,我们都差不多处理好了,接下来只等向媒体公开。」
「这得等泱奇回来。」封靖江现在不想谈公事,他马上转移话题,「泱奇在新加坡如何?」
「快被烦死了。」辛芥蓝三天前才同他通过越洋电话。
她解开绾著的头发,发丝随之散落,她轻轻晃头,将散落的头发再次理好重新绾起,动作一气呵成,让封靖江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