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没有笑意的扯开唇角,要人直接进入测试巫师最后一阶段──神判法,也就是水试法。
格修盯着绑在身上的绳索及大石,心头开始泛起一丝恐惧,或者该说他的心是全然陷入恐惧当中。
“你是个笨蛋,本来你可以因为摩根找不到证据证明你越郡杀人而逍遥一生,可是你犯了个大错。”马克悠闲地跺步到格修身旁,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低道。
格修没有回答,但握拳的手明显的颤抖着。
“摩根我认识他大半辈子了,他深爱诺顿郡的一切及他的家人,你是杀了他从小识得的女医者的凶嫌,他没有证据也就罢了,但你这回竟然捉了他最重视、最爱的洁儿来向他挑衅,他隐藏在贵族风范下的嗜血性格全然苏醒,这样的他可是有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残酷血腥本性,上一回我看他这样是有个不识货的海盗把他的脸刮伤,你猜摩根后来把那个海盗怎么了?”马克顿了顿,格修还是没有回答他,但他的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连牙齿也打在一起。
“他杀了海盗,把他吊在船首晒成人干,然后切成八块丢到海里喂鱼。这回你惹他生气,好自为之。”马克叹息似的自答,然后踱离格修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到摩根身旁。
摩根把视线出已命令人解下的洁儿调回马克身上。“你跟他说了什么?”
冷眸望着格修,格修全身打颤,像是见鬼了一般眼神呆滞。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你上回杀了那个在你脸上留下纪念品的海盗而已。”马克耸耸肩,没告诉摩根故事在他的快嘴之下已经变质甚多。
摩根没有再接下去,低声令人把格修丢进水里。
格修一被丢进水中,身体立刻往下沉,由于胸腔氧气用完,他为求活命奋力地挣脱绳索,往水面上去以换取呼吸的空间。
一挣出水面,所有人都震惊的盯着格修看,原先支持他的人也都转向站至摩根这边。
格修一边喘着气,一边瞪着摩根,现在他才知道这些刑罚是多么的不公平,一个人被丢到水里,出于本能,一定会浮出水面以求活命。
摩根一点也不意外的说:“格修.华伦,你还有什么话说?”
格修颓丧的摇头,无话可说。
“那么,我将带你回诺顿郡,在城内公开行刑。至于那名你们口中所说的女巫,是我们城里最受尊重的医者,不是女巫,我想,不会有人阻止我带她回去吧?”摩根宣布完,环视所有人,他们皆没有异议,摩根见事情落幕,要人绑好格修带回城里之后,自己就飞奔到洁儿身边。
“绿眼睛。”他轻拂过洁儿的发际,轻柔地唤着。
洁儿眼睫微张,唇动了几下。
摩根眼眶含泪,点点头,抱起她,“有,我有听到你在叫我。”
洁儿唇角动了下,在摩根怀里沉沉睡去。
摩根爱怜地送她上马车,在她耳边喃喃道:“是啊!真是太好了。”
摩根握着洁儿的手,一边替她拂开遮面的发丝,温柔地凝望着她安睡的容颜。
“我爱你。”
洁儿微皱下眉,转醒,张眼就见摩根在她身旁,困难的发音:“我睡了……多久?”
摩根起身拿杯水喂她喝下才答:“七天。”
最近这两天她有发烧的现象,虽然不很严重,但也让摩根提心吊胆了两天。想着想着,他的手摸上了洁儿的额头,发现烧还没退,不由得拉上被子盖住洁儿裸露在外的手臂。
洁儿感觉喉咙的干涸让水润泽,说话也跟着简单起来,她睁着绿眸,可怜兮兮的问:
“我可不可以……再睡……”
摩根点点头,温柔她笑着。
洁儿窝到摩根怀里,舒服的叹口气,但立即因扯到伤口而低呼一声,“好痛……”
摩根连忙推开她一点来看她的伤势。“医者说过不能乱动的,不然伤口裂开会有疤痕的。”
“不要……我怕一醒过来你就不见了,然后我发现我在作梦。”洁儿慌张道。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退,不离开你。”摩根安抚洁儿。
“一直是多久?我爸妈也说他们会一直陪着我,结果,还不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上天堂去了,他们丢下我一个人在亲戚之间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我觉得自己好象球,被他们踢来踢去……”洁儿吸吸鼻子,想起那段日子就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我不会去下你一个人的,一直一直,就是永远的意思,我会永远陪着你。”摩根轻声许诺。
“真的吗?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洁儿惶惑的问句让摩根感觉五脏六腑全撞在一块儿。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摩根瘖哑道。“你乖乖睡觉哦?”
洁儿这才乖乖的合眼,但仍是捉着摩根不放,摩根只好抱着她上床,把自己当成她的枕头,让她枕着自己睡觉。
之后,洁儿又整整睡了两天,人才真正清醒过来。
第十章
“格修.华伦那混帐呢?”洁儿一清醒不是先问她是怎么被救回来的,反而是格修.华伦的下落。
“被我丢到修道院去修行了。”摩根那日捉了格修.华伦回来,并未将他处死,只是他丢到全英格兰号称最像监狱的修道院中修行,他杀了太多人,就算其中真有巫师,他只克尽职责,但他背负的死罪太多了,早失去死的资格,把他关在修道院中,等于终身监禁,比死还难过。
“为什么?”她还没报一箭之仇,摩根把他丢到修道院去做什么?
“想报仇是等你伤愈再说。”摩根轻易看穿洁儿的想法。“医者说你得在床上躺两个月,伤才可能会好。”
“我也是医者,你怎么不问我?”说来说去,洁儿就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格修.华伦,好歹也得让他尝尝她曾受过的苦才行。而且,他杀了梅儿碧跟梅莉,摩根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她可不!
“世上现在只有一个叫做华伦修士的人,没有叫格修.华伦的人。”摩根端着盛药的碗来坐上床畔,扶起洁儿,预备喂她喝药。“虽然我不清楚修士的生活,但我肯定他会过着外人眼中跟地狱没两样,在他眼中却是对上帝最虔诚信仰的生活。”
洁儿眨眨眼,领悟摩根的用意。
“这样你明白了吗?洁儿小姐。”摩根朝她眨眨眼,趁她发呆的时候把药喂进她的口里。
“嗯。”洁儿苦着一张俏脸,怒瞪摩根,缓缓点头。
“怎么,药很苦吗?”摩根明知故问的摸摸洁儿的头,手滑至她的颈窝时,唇际的微笑扭曲成痛惜的笑容,这纤弱的身子下还有许多数不清的伤痕,有些还会留疤,他不禁想,这样待格修.华伦是否太仁慈?
“摩根,别自责哦!”洁儿忍痛举手轻碰一下摩根脸庞。
“洁儿?”摩根再一次呆愣。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洁儿露出一个笑容。“这皮里我不是那么在乎,只要伤的不是我美丽的脸就衍了。除非,你不喜欢我身上的伤,那我也没办法消除它,不是吗?”
摩根摇摇头,别过视线,“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话。”
洁儿脸色暗了暗,心些微刺痛。
“就算你伤到的是脸,我还是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摩根接下来说的话让洁儿重展笑颜。“虽然我的确是不喜欢你身上的伤。”
“绿眼睛?”摩根没听到洁儿的声音,一回头,发现洁儿泪水盈眶地望着他。
“一直的意思就等于永远。”洁儿笑道:“这是你在我昏睡时告诉我的。”
摩根的心暖暖的,蓝眸盈满爱恋。“是的,一直就等于永远。”
他拥洁儿入怀,今后,再也没什么可以阻止他爱她了。
然而,三天后,伦敦传来了玛莉皇后被处死的消息,杜鲁克爵士紧急征召两位左右手回归军队。又过了一天,城外一群死了的绵羊被断定为瘟疫所致,全城陷入一片恐慌……
“你自己一个人真的不要紧?”摩根指尖拂过洁儿的发丝,轻声问,蓝眸直望着她沉静的容颜。
“还有大卫和莉亚啊!”洁儿连忙写下一些药方,一边回答。
“是啊,还有她们。”摩根欲言又止,辞不达意的模样已让洁儿放下工作专注地看向他。
“爵爷,您怎么在心底叹气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洁儿指背抚过他左颊的伤痕。“你这伤痕,怎么来的?”
“跟海盗要来的。”摩根双手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上她的唇。
“海盗?”以往只在小说中听过这个词,没真正见识过。
“海上的盗贼,专门洗劫商船,做些不劳而获的勾当。”摩根双臂收紧,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有一次我们看上了同一艘西班牙商船,互相抢滩被他们的首领刮伤的。”
“那名首领呢?”洁儿略带疼惜地吻吻那道疤痕。
“你想,在我脸上留疤,他还活得了吗?”摩根捉住她的手,一指一指的吻着。
“说得也是,你这么嗜血,他不死也难。”洁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哪儿嗜血了?”摩根啼笑皆非的问。
“依爵爷您在军中辉煌的战绩,怎容得一名小小的海盗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纪念品呢?”洁儿的手环上他的颈项,笑道,一边亲吻他的下巴。
摩根愣了愣,抱紧她。“你似乎对我了若指掌。”
“莉亚偶尔会跟我谈你的事,只是偶尔。”洁儿颊畔浮起一抹嫣红,粉扑扑的嫩颊让摩根情不自禁地一亲芳泽。
“是吗?”摩根很怀疑洁儿只是偶尔听到莉亚说他的事,她欲盖弥彰的俏模样看得他玩味的漾起笑容。
“对呀,对呀!所以,别再问了。”洁儿急欲转移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军令已下,马克已先行前往普利茅斯,凯若和克莱儿也借口回到伦敦参加社交季,只剩摩根了。
“明天一早。”说到这个,摩根不由得更加抱紧洁儿。
“哦。”洁儿有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没事干嘛问这种问题。
“洁儿。”摩根抬起洁儿低垂的下巴,直视她的眸子。
“嗯?”说洁儿完全放心摩根是假的,那个她不怎么相信的诅咒可还没解除的方法,摩根随时可能会因此而丧失生命,更何况战争难以避免。
她……她担忧……而且,摩根的心情她还不知道,他为何保留她的项链,为何留她,她喜欢他的怀抱,喜欢他的亲吻,可是,他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我爱你的话,虽然他说过会永远在她身边。他知道她这样仍会不安吗?只因他没有说过,他知道吗?
她在想什么啊!现在城内正陷入瘟疫的恐怖中,摩根也要赴战场,她怎么还在这儿不安呢?
“你自己小心一点,别太累,我不希望我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你的……”
摩根说不出口,他不愿失去洁儿,如果可以,他还想带洁儿上船,让自己随时可以看到她、保护她,可是洁儿的伤还没好,城内的人民也需要洁儿,光是修道院的修士修女们,无法对抗瘟疫。“我会受不了的。”
“摩根,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别让诅咒找上你,要是你……我也会受不了的。”
洁儿说出她深沉的忧穆。
“我保证活着回来见你。”摩根印上自己的唇也印上自己的承诺。
“答应我,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我很脆弱很孤单的,没人陪着我,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洁儿惶然地吐露深藏内心的害怕。
“你现在有我,我绝对不会去下你一个人的。”摩根保证,海水般的瞳眸倒映着洁儿的容颜。“我承诺过的。”
洁儿方才安心地绽放笑靥。
一五八八年五月,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以“捍卫旧教,讨伐新教”名义派出一百三十艘船合计三万军人,二十四百门炮,火力强大,号称为“无敌舰队”﹙SPANISHARDMADA﹚攻向英格兰。英格兰以数目不及西班牙的船舰应战。结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西军惨败。
“真是太过瘾了,西班牙的巨炮威力虽大,但射程太短,只要远离它的射程,他们的炮根本无用武之地。”马克.雷格站在船首望着西班牙被英军打得溃不成军士零八落的样子,不禁得意的大笑。
“别太得意忘形。”摩根瞇起眼来看不远处的三桅船舰,倒的倒,逃的逃。“幸运的是,他们有一半因为风向不利及遇上飓风而折损。”
“少来,你现在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这儿,在诺顿郡中那个美丽医者身上,所以才会觉得胜利的果实难尝。”马克一语道中摩根的心事。
“是又如何?”摩根扬眉,坦承自己的确心系洁儿,他离开时诺顿郡正遭受到瘟疫的威胁,虽然大卫来信说洁儿的伤已痊愈,疫情已在控制中,城内大半染了瘟疫的人们都得救,此事还传遍全英格兰,使诺顿郡声名大噪,但他没有亲眼见到洁儿平安,是绝不可能放下心的。
他不希望洁儿出任何事让自己痛苦一辈子。他巴不得战争快些结束,好让他回去见洁儿,他不希望离开洁儿这么久。
摩根蓝眸一黯,随即打起精神来应战。
“所有人准备,攻向西班牙的船舰。”
“是。”所有的人在摩根的命令下开始动作。
未久,他们登上其中一艘已无力再战的船舰。
岂料,一上船,一些存活的西班牙军展开反击,他们逐一制服,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摩根,小心!”马克的警告摩根背后有偷袭的士兵。
“谢啦!”摩根颔首道谢。
“随时小心你的背后。”马克将剑自一名士兵的身体中抽出。“彻底搜查,投降的就带回船上,不肯投降的格杀勿论,无反击能力的当战俘带回去”
“是。”船员们忙着清点船上的东西及人,胜利让他们非常兴奋。
“放心,战争结束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去看心上人了。”马克调笑道。
摩根睨他一眼,“你呢?侯爵,年纪不小了,没有想要定下来吗?别忘了,雷格家的血脉就只有你一条。”
“婚姻。”马克嗤之以鼻。“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好运,有个与众不同的爱人。
我对社交圈内排排站的仕女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哦?你竟敢在敌人的船舰上大谈英格兰的仕女没有吸引力。”
“反正敌人不是死了就是变成战俘,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会传出去。”马克自信满满的哈哈大笑。
摩根不想再跟这个狂妄的疯子说话,转身指挥船员,眼角却瞄到一道反射的光芒,马上警觉地望向来处,才发现尚有一名西班牙士兵藏匿于船尾木桶后,正想要偷袭马克。
“马克!”摩根想也不想的拉开马克,一剑刺向那名士兵,那士兵不敢置信的睁大眼,脚一软,死不瞑目。摩根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额角浮现几颗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