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了!不痛了!”老麦惊喜的说,他的右肩甚至比以往更好活动。
“啊!这……”麦太太听丈夫这么一说,也知自己错打了好人,尴尬的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珍妮,快向医者道歉。”老麦推推呆若木鸡的妻子。
“洁儿小姐,小的很抱歉,对不起!”麦太太诚惶诚恐的对洁儿行礼、道歉。
“算了。”洁儿倚着摩根困难的起身,该死,她的脸痛死了,整个脑袋直响,昏沉沉的,这个女人的力道真大,要是在二十世纪,一定可以去参加腕力或臂力比赛,跟男人们一较高下。“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再找我来吧!”
“是!”麦太太看洁儿的脸色不太对,愧疚的说:“爵爷,洁儿小姐好象很不舒服,可否留她在此休息一下?”
“不必了,本爵送她回宅即可。”摩根也看出了洁儿的不适,忧心地蹙眉,但他也明白肇事者麦太太是出于担心丈夫的安危才做出这种事来,他也不便责怪她。
摩根脱下外套盖住洁儿的颊,以免让人看见。
“是,小的恭送爵爷。”麦太太送摩根和洁儿到门口,途中洁儿还因头昏的关系数次差点跌倒。
摩根抱着洁儿上马,自己坐在她身后,洁儿已经没什么力气跟摩根保持距离,只能倚着他,低喘着气。
摩根轻点一下头,便驱使塞斯全速前进回庄园。
留下的麦太太则开始跟众人说明刚刚老麦的惨叫所为何来。
洁儿.魏,继任梅儿碧的医者,名声由一个让她脸颊肿了三天的巴掌换来。
第五章
“绿眼睛,你的脸还好吧?”摩根难得一天在宅子里没有什么事需要处理,便陪着也是难得空闲的洁儿散步。
自那天帮老麦治好他的肩膀脱臼后,上门求医的人愈来愈多,洁儿忙得不可开交。
洁儿将被打的脸颊让摩根瞧了下,浅笑说:“等消肿了才来慰问不觉得很没诚意?”
然后,她挑起眉,望向他的眼神有着埋怨:怎么又叫她绿眼睛。不过,她已经听习惯了,反正只有他一个人叫,要是全城上下的人都这样叫她,她绝对会跟摩根翻脸,现下只有他叫,她纠正到后来,已经懒得去说了。
摩根习惯性的摊摊手,作出无辜的表情。一方面有耍赖的意味,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十八岁的小女孩说的话有时候会让他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洁儿见状只是笑了笑。“放心,我并不是那么在意。”
“那天你被麦太太掴那一巴掌,我还以为你会回敬。”摩根望着天空。
依他对洁儿的认知,她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像梅儿碧死的那一天,洁儿误以为他是害死梅儿碧的人而掐住他的脖子时,脸上的恨意强得让人不敢直视。而她第一次出诊那天,她冷静得过火。
“她只是情急,并不为过。”洁儿深吸口气。“梅儿碧的事,追查得如何?”
摩根闻言身子一僵,沉默许久才道:“没有,不过大家都很热心地帮忙。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眉目。”
“你在代理诺顿公爵及民事官的职位之前,在做什么?”洁儿没让这个敏感话题持续太久。
洁儿从莉亚那儿知道摩根只是暂时代理,她和莉亚无话不谈,偶尔也会谈到有关摩根的事。偶尔谈到摩根和罗伦两兄弟的本性相近,都很活跃好动但不失冷静自制,只是摩根因为梅莉和罗伦的死而渐渐封闭心房,现在加上梅儿碧,原本就自责无法为梅莉和罗伦做些什么的他,更加封锁自己,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心,也不让任何人触碰。
“我是海军,杜鲁克爵士的左右手之一,他在西班牙到美洲之间打劫西班牙商船时我就跟他在一起。因为罗伦的死亡,我才回来代理的。”摩根仰望天空轻声道,想着若非罗伦走得如此突然,他可能仍在海上无忧无虑,一心只想为英格兰做些什么。那样的生活适合他,他喜欢大海,在这儿他觉得绑手绑脚的,做什么、说什么都得格外遵守礼仪,因为他是伯爵,而在海上他只是个船长。
洁儿点点头,望着摩根的侧影,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摩根注意到洁儿的视线,望着她。
洁儿耸耸肩,不以为摩根听到她的话会高兴──她觉得摩根太负责任。
摩根因她耸肩的动作而皱一下眉,“女孩子不应该耸肩。”
洁儿不以为然的扬起眉。“为什么?”
“女孩子也不该有那么多好奇心与问题。”摩根的眉渐渐聚拢,想起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身为她的保护者,是该提醒她一下。
“哦?”洁儿看得出摩根想扮一个指导她成为一个淑女的教师。“那么请问爵爷,一个女孩子应该要有什么样子?”
摩根低头凝视洁儿,发现她的绿眸闪耀着冰冷的火花,她在生气。而摩根发现当洁儿因怒火而褪去冷静表象时的容颜,好美!一抹完美的弧形在唇际扬起。
“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的一切虽属冷色系,但实际上是一座大火山?”
听闻这话的洁儿瞇起泛着冷光的绿眸,“您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
因为那些人只敢在背后这么说她。
“女孩子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哦!不然会嫁不出去。”摩根兴起一股想挑起洁儿那根易怒神经的念头。
“不劳您为我费心,爵爷。”洁儿皮笑肉不笑的说。“您还是担心一下自个儿吧!”
“何以见得?”这下摩根倒好奇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爵爷您看来年近三十却还没娶妻,连个订亲的对象也没有,依您的爵位──伯爵来看,不应该这么没行情才对。说您长得不好看嘛!也说不过去,您脸上唯一的缺陷是左颊那抹刀疤,但这无损于您的英挺潇洒;说您性格嚣张跋扈嘛!您对郡内的人民照顾有加却不纵容他们;待人公正又不偏颇。这样的人怎么还没有妻子呢?”洁儿故意不解地蹙眉思考,绿眸流转着恶意。“除非……”
“除非什么?”摩根不是看不出洁儿在回报他刚刚说的话,只是,他想知道洁儿会吐出什么样惊人的话语。
“这……洁儿不敢说。”洁儿的眼神四处飘,装出惶恐的模样。
“我准你说,而且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罚你。”摩根凝睇洁儿,猜想着什么样的环境才造就出她这样大胆的行径及言语。
“除非爵爷您……年少轻狂之时,犯了什么隐疾,没有办法给你妻子‘性’福的生活,爵爷为了不耽误全英格兰仕女们的幸福才会这么老都还没结婚。再不然,就是你一点产业也没有,一个名门淑媛会先看您的爵位再看您的口袋,要是您的口袋都是破洞让钱流失,自然没有一个女人想嫁给您啰!”洁儿露出一个甜美的假笑。“爵爷,若洁儿刚刚说话冒犯了,请见谅,因为洁儿也是听从爵爷您的命令才斗胆说出心中臆测。”
摩根听完洁儿的话,先是脸色一变,然后是大笑出声。
真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洁儿。
“怎么?爵爷不生气吗?”洁儿看摩根大笑的模样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么笑的。
摩根的笑声引来在花园工作的仆役的注意。
何时见爵爷这么放纵自己了?
“生气?”摩根睁大蓝眸。“我敢吗?医者。万一你怀恨在心,把刚刚你的臆测全说了出去,我还要不要脸?”
洁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还没说什么,人就一个力道撞进摩根怀里。
摩根连忙搂住她的肩,稳住她,关心的问:“绿眼睛,你没事吧?”
“没事。”洁儿摇摇头,来不及看清是谁撞了她,又是一个力道把她拉进另一个怀里。
“洁儿!原来你在这儿!”声音的主人细腻略显童稚。
洁儿推开来人的胸膛,和他保持距离。“大卫,拜托你以后走路看路,我被你撞得都不知东西南北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大卫张着愧疚的蓝眸直望着洁儿。
“有事我还会在这儿吗?”洁儿笑着反问。“找我有什么事?”
“培养我们的感情啊!”大卫说着,不规矩的手搂上了洁儿的肩。“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求婚了。”
洁儿啼笑皆非的推开他。“你也忘了我当场拒绝了吗?”
这大卫,人小鬼大,才十五岁,成天风花雪月的。
“不论如何,我绝对不……”大卫的注意力让站在洁儿身旁的摩根给吸引。“摩根叔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语气大有指责他怎么可以跟洁儿在一起的意思。
摩根见大卫活像见了妻子跟情夫在一起的表情,心头一阵不悦,但却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能在这儿吗?侄子。”
大卫皱起眉,鼓起腮帮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朝摩根行了个礼。“日安,摩根叔叔。”
“日安。”摩根也有礼的颔首。
“怎么摩根叔叔没出门处理事情?”大卫嘴里是这样问,心里则嘀咕要守紧他的洁儿,以免洁儿让摩根抢走。
他这叔叔虽然生活得像修士,可也是个男人。而且,他发现摩根叔叔最近跟洁儿走得很近,两人常常一同出去,一同回来。
“那本该是你的工作哟!大卫。”摩根摸摸大卫的头发,十五岁的大卫还没变声,声音听来雌雄难办。
“我才不想要什么公爵的名称,送给你好了,摩根叔叔。”大卫孩子气的说。
摩根闻言只是笑了笑。“那是属于你的爵位。”
大卫伸伸舌头,挽住洁儿的手臂,“摩根叔叔跟洁儿可是巧遇?”
蓝眸隐含着评估,嗯,摩根叔叔的确是个对手,我得小心。
摩根望着大卫占有欲旺盛的挽着洁儿的手,不由得轻皱下眉,不明白心上掠过的心绪为何,但肯定是负面的。
“我同伯爵约好一同散步的。”洁儿巧笑倩兮地回答。
“哦?”大卫藏不住心事的俊脸霎时充满不悦,他冷冷的哦了一声。
“嗯。”洁儿装作没看出大卫的不悦反而笑着,她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挽住摩根。
摩根一震,她……她在做什么……
“既然大卫也来了,那我们就一同散步吧!”洁儿的笑容像春阳,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她拉着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散步一整个早上,直到仆役前来通报午餐已备好。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酒馆人声鼎沸,不少人贪得浮生半日闲聚在酒馆内谈天说地。
“洁儿小姐的医术真是高明,前些日子我家那头雪莉难产,还是她帮忙接生的。”
一名大嗓门的男人毫不吝惜的称赞洁儿救了他家的牛的事迹。
“你家那头雪莉难产,我们家那口子前两天生孩子,要是没有洁儿小姐在旁看着,我那儿子现在可能已经在天堂排队投胎了。”另一个男人也说。
“还有啊!上次木匠麦克被木头压伤,也是洁儿小姐治好的。”
“是啊,是啊!”话题一起,所有人谈论的焦点全在洁儿身上。
“不过,洁儿小姐是贵族,怎么骑马的姿势跟男人一样?”终于,有人提出问题。
“说不定是贵族特有的骑法。”
“不可能,你们看公爵夫人骑马的姿势多优雅,可是洁儿小姐就……”那人隐去话尾。
“诱人犯罪,洁儿小姐这样骑,让人看得心痒痒的。”一个人突然这么说。
“诱你个头,洁儿小姐岂是你可以冒犯的!”有人听到这样的说法,反驳回去。
“她不知道救了我们多少次,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是啊,是啊!”
“可是我听到我们家地主跟人说洁儿小姐这样不像大家闺秀,就算是医者,她也还是个女人,不可以这么放纵。”
“还有啊!我的地主也说洁儿小姐很漂亮可是很少笑,一个受过礼仪的贵族不应该见了人还这么无礼。”
“可是洁儿小姐的个性你们也知道,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而且她对我们这些平民比对那些地主还好,他们当然眼红。”
“是啊,是啊!”
“总之,我还是觉得洁儿小姐,就算是跨骑,就算她的行为不像个贵族,就算她冷淡得紧,我还是尊敬她,喜欢她。”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全都由衷地点头赞同。
原本想推门进入酒馆的摩根在听到里头的人的谈话后,不由得会心一笑,抬首望着不留一丝残云的天空。
若是大伙儿得知表面上冷漠如冰的洁儿,实际上是一座活火山,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摩根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心中不知被什么占据了似的,发酵,涨满了整个心头。
“洁儿,绿眼睛。”摩根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离去。
“摩根,难得你会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闲逛。”洁儿去看城外生病的羊儿,一进城就见摩根悠闲的骑着塞斯四处晃,便追至他身侧,绿眸含着灿烂笑意。
摩根勒马停步,才在想着洁儿,洁儿就出现在他面前,他朝她笑了下,“你去哪儿?”
“城外,看羊。”洁儿抬手遮去阳光。“城外梅莱的羊似乎出了一点毛病,他请我去看看。”
望着她独自一人,摩根的心不禁下沉几分。“下次要出城最好有人陪伴。”
“为什么?”洁儿挑眉问。
“因为危险。”摩根发现洁儿很喜欢问为什么,但他也没解释。“这年头乞丐多,流民也多,很多人因为耕作的农地被改为畜牧的圈地而顿失依靠,更甚者,会变成据林为王的强盗,你一个单身女子走在路上很难避免不会成为觊觎的对象。”
洁儿盯着他良久,偏头考虑了下,“我会小心的。”
摩根了解这代表她会小心,可不一定会接受他的建议跟人为伴。“你不喜欢跟人一同结伴而行,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洁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喜与人同行,或者是带个侍女在身边。“可能是觉得束手缚脚的吧!”
摩根以眼神询问。
“因为活在别人注视的目光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洁儿微笑,“因为即使是你,也会纠正一些我习惯的行为,诸如:跨骑,或者是举止要优雅、高贵。我不喜欢,过多的礼节到最后会变成虚伪。我无法忍受人与人这样相处。”
“包括我吗?”摩根不由得想听听洁儿对自己的看法。
“你算是相当能容忍的贵族。”洁儿说出最不得罪人的真心话。“你至少不会强迫我去改变我自己,虽然你会纠正。”
来这儿一年多,除了梅儿碧之外,她想,就只有摩根可以接受她与众不同──即使他会好心的告诉她她的行为不合礼仪,但不会强制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