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洁儿才打破沉默:“说些你在海上的趣闻吧!”
摩根在讶异过后开始和悦地叙述:“那就得从我当海军时开始说起……”
天空未见残云,只觉和风轻拂。
“洁儿,洁儿,不好了!”大卫匆匆忙忙的跑到庄园的一角,一边大叫着,而他的后头跟着老管家约翰。
“少爷!一个绅士是不会这么大声叫淑女的名字的!”对于心似野马的少爷,约翰心中有说不出的苦,何时见他这种上了年纪、深获主人信赖的管家需要在后头追着少爷?
“洁儿,洁儿,你快出来!”对于约翰的劝告,大卫充耳不闻,只专注在叫唤洁儿上头。
“大卫,你的叫声只怕传遍全城了。”身着灰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围裙,头发全数绾起,露出线条雅致的颈项及柔美容颜的洁儿,慢条斯理的从其中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
“洁儿,快来!”大卫不由分说的拉了洁儿就往主屋去。
“少爷,没有绅士会这样拖着一个淑女走的!”约翰拖着脚步在大卫后面大叫。
“大卫,发生了什么事?”洁儿虽然被大卫拖着走,可她的步伐一点也未见紊乱,而她更是丝毫未感染大卫的紧绷。
“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大卫一边说一边冲。
“你生病了吗?”洁儿看不出大卫有任何地方不健康。
“等一下我们进屋之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只要保持沉默,默认就可以了。”大卫十万火急的说着。
“为什么?”洁儿冷静的问。
“因为,如果你不救我,我就不能娶你为妻了!”大卫紧张的说。
这个小鬼才十五岁,就成天嚷着要娶她,还有意无意的隔离她身边条件比较出色的男性,霸道的占着她,就怕别人抢了她。天啊!要是她的编辑荷莉知道有个十五岁大的男生用这种方式宣告她为他的所有物,不笑个三天三夜才怪。不过,对于他的行为,洁儿只当是玩笑,从不当真。
她不可能对一个小她接近十岁的小男生动情。
洁儿听了只是笑了笑。“什么时候我有了你这个小情夫了?”
她才在这儿住了两个月,城内一堆大小病号上门,她天天忙得要命,难得休息一天,就让大卫缠住,唉!洁儿不禁在心中暗叹口气,看来,得找个时间跟他说明白。
“什么小情夫,多难听!”大卫皱起眉头,不满意的咕哝。
“我是你的未婚夫,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吗?我要娶你当妻子的。”大卫猛然停下,回身握住她的手。
洁儿忍不住微别唇角,“小鬼,你知不知道我几岁了?”
“看你的样子顶多十八岁,没关系,就算你大我三岁,我还是要娶你。”大卫认真的说。“但是现在你得先去捍卫你的未婚夫,就是我,我才能娶你。”
十八岁?她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洁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她从不觉得自己的脸是娃娃脸呀!
想着的当口,她人已经让大卫拉进屋内。
屋内有三个着华服的男女,摩根是他们的中心,不见他平常的装束,他今天特地打扮了下,穿上十六世纪末期的流行服饰,最大的特征就是衣服的领子有皱褶,整个头像放在一个大盘子上头。
“大卫,你怎么拉着洁儿,放手!”莉亚的一声喝斥让洁儿从冥想中抽离。
“母亲。”大卫依言放开了洁儿,但一见洁儿转身想走,又赶忙拉住她。“你不可以走!”
“为什么?”洁儿不觉得自己有留在这儿的理由,因为这一看就是贵族们的聚会,她这个外人没必要参加。
“大卫!”一声娇唤从那群贵族中传出,紧接着就是一阵鞋子踏地的清脆声音。
“哇啊!洁儿,救我!”大卫一听到这声娇唤,连忙躲到洁儿身后寻求保护。
洁儿还没看清楚来者何人,眼前就出现一根手指头,耳边就传来一声质问:“你是谁?竟然跟我的大卫站在一起!”
我的大卫?洁儿眨眨眼,视线落到身后的大卫,再落到眼前这名身着桃红色礼服,棕发棕眸,约莫十五岁的女孩,有些明白情况了。
“大卫,跟克莱儿打声招呼。”莉亚将大卫从洁儿身后揪出来,并给洁儿一个带有歉意的笑容。
洁儿摇头,笑了笑。“有客人?”
“嗯,我已经叫朵琳在楼上房间等你,去换个衣服再下来。”莉亚很自然的将洁儿视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和洁儿一见如故,而且,她看得出摩根和洁儿之间有某种奇异的默契存在。
“我也要?”洁儿和摩根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初摩根为什么介绍她为他家的远房亲戚,因为这样一来,威尔家,乃至全城,才会将她这个混血儿当成人来看。起先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摩根要扯这样一个谎,现在一切真相大白。
“嗯。快上去换衣服吧!摩根说要将你介绍给大伙儿认识呢!”莉亚半推半就的推着洁儿上楼。
洁儿在出大厅之前还看了眼摩根,摩根那双蓝眸什么也没有,只有专注地望着她。
倒是洁儿微牵唇角,扯出一个假笑给摩根看。她明白摩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人歧视,只是,他未曾主动告知让她有种不受重视的感觉。而且,她不觉得高兴,摩根只是在尽他对梅儿碧的责任罢了!
这个认知让洁儿打从心底高兴不起来。
“洁儿小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约翰出现在大门口,虽然他气喘如牛,仍用冷静而尽责的语气说:“街坊的洛伊.林肯被蛇咬伤了!”
洁儿脸色一变,“替我备好马。”
“是。”约翰双脚并陇,行个九十度的弯身礼。
洁儿拿了她的药袋就出门了,而朵琳和众人苦候良久,都不见洁儿这位“威尔家的远房亲戚”露脸。
为了治洛伊.林肯的伤,一部分的药草用罄,她不想这么早回去,所以就来森林采药,一采她就忘了时间,现下一看,已是午后,夕阳开始笼罩大地。
该回去了!药采够了,心头的闷气也消得差不多。
洁儿给自己一个笑容,这下摩根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不过,谁教他不早说呢?而且……洁儿微蹙眉,算了,别想了。
她收拾了下药草,眼角瞄到不远处尚有一株药草,于是不设防的上前想采下它,才要弯身采药草,身后传来警告声:“小姐,别动。”
洁儿停下动作,即刻,一只手环上它的腰,另一只手则持着一根木棍往药草旁一捞,一只头呈三角、长及一公尺的蛇被勾出。洁儿瞪大眼,她什么都没发觉,要是她真的采了药草,只怕是为自己所采,那条毒蛇的毒性起码可以咬死十个人。
出声者随意将蛇往远方一丢,那条蛇马上往别的地方滑去。
洁儿在危机解除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受惊了。”男人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在洁儿看向他时,彬彬有礼地朝她行个弯身礼。
“谢谢你。”洁儿低声道谢。
“为这么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他抬起头,含笑执起洁儿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棕眼锁住洁儿的容颜。
美,真是美。久候果然是有报酬的。
他握手未免也握得太久了吧?洁儿盯着男人的衣着,在这个时代最方便的一件事,就是可以经由一个人的衣着行为断定他来自哪个阶级,而且百发百中,绝不会错。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身着华服,但可能以为她是村姑,少不更事,只要他甜言蜜语几次就会自动投怀送抱。
“你过奖了。”洁儿藉由蹲下身捡拾药袋的动作抽回自己的手。
“我向来只说实话。”男人热切的眼眸追随着洁儿,看得洁儿全身起鸡皮疙瘩。
“绿眼睛。”摩根的声音适时打破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刻。
“摩根。”洁儿还没这么庆幸过可以看见摩根,她向他露出一朵迷人的笑。
摩根眸里闪过一道光芒,但没说什么。
“爵爷。”男人一见摩根,态度明显收敛,且正经许多,但眼神却泄露出些许的愤懑。
摩根冷冷的点下头,蓝眸像覆上一层寒冰,表情严峻,使左颊的伤疤更为显眼。
“洁儿,过来。”摩根朝洁儿伸出手,指指身旁的另一匹马──那是马夫为她备的马。
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气氛怪异,洁儿难得没有为摩根命令的语气提出抗议,乖乖地上马。
洁儿一落坐,摩根立即驾驭塞斯离开,但就在塞斯要开始奔跑之际,男人开口了。
“爵爷,在下很遗憾听闻贵郡医者梅儿碧的事。”男人露出惋惜的表情。
洁儿注意到摩根持缰绳的手一紧,扯出一个浅淡而压迫感十足的笑,“多谢关心。”
洁儿敏感地感觉到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捉到凶手了吗?”男人再次追问。
“没有,但会的。”摩根蓝眸犹如北极冰雪,口气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
“若有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男人唇角的惋惜已变质成恶劣的落井下石。
“多谢。”摩根怕自己跟这个伪君子说下去,会克制不住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
“哪里。小姐,下次出门,身边最好带个侍女比较安全,人人都喜欢美丽的人事物。”男人将话锋转向洁儿。
洁儿一怔,勉强抑住自己想当场呕吐的欲望,轻点下头。
摩根冷冷地拉下脸,骑着塞斯先行走开,洁儿也跟了上去。
男人遥望马背上的身影,面色阴沉地微瞇起眼。
洁儿,她叫洁儿……跟摩根,威尔在一起……
第六章
“摩根,那个人你认识吗?”洁儿打破沉寂。
“绿眼睛,以后遇到那个人少跟他打交道。”摩根头也不回的说,语气严厉。
“给我理由。”洁儿乌黑的眉缓缓挑起,讨厌摩根这种命令的语气。
“他是邻郡的民事官格修.华伦,号称全英格兰最会捉巫师的猎巫人。”摩根眉皱得死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洁儿和格修.华伦站在一起时很碍眼。
这种感觉也时常出现在大卫缠着洁儿时。
洁儿倒吸口气,马上明白摩根这么说的用意,想起先前摩根曾谈过邻郡的人有嫌疑,“但是,不能证明他就是杀害梅莉和梅儿碧的凶手。”
洁儿的原则是真相未大白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格修.华伦可能害死梅莉和梅儿碧,但也可能不是。
“你的意思是他是无辜的啰?”摩根口气不佳的讽刺。
“你的口气好象在说我不该这样说。”洁儿勒马停步,摩根口吻中的火药味要是她还闻不出来,那她就是天下第一等白痴。
“女人本来就不该随意发表意见。”摩根还没原谅洁儿无故失踪,她就为格修.华伦辩护!
洁儿因摩根凌厉的责备而无言。她是哪里又做错了?他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我给你的空间够大了,但也是有限度的!”摩根打断洁儿的话。
“格修.华伦这种人你竟然还接近他,他是毒蛇你知道吗?你这只小羊就这么乖乖的跟了过去!”
洁儿错愕的眨眨眼,她一直认为摩根是个明理有见识的贵族,即使见了她与时下一般的女子不同,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的行为,仍能尊重,但她有一点错了,即使再明理,再有见识的贵族,还是个高高在上的贵族,自以为是的举止永远跟随着。
瞧他现在形容她像什么?小羊?她像吗?她怎么知道那个救了她一命的人就是格修.
华伦,难道他脸上有刻字说他是格修.华伦,自我介绍他是邻郡的人,还是猎巫人,而她的大眼睛没注意到?
总而言之,这个人无理取闹。
“之前的事两郡的人民都心照不宣,现在再发生一次,九成九是他们干下的,而你为他辩护。”摩根不知是气自己无法定格修.华伦罪多,还是气洁儿为他说话多些,胸壑间有股闷气无法化解。
“我没有为他辩护。”洁儿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不知自己的话一说出口会让摩根误解成这样。“好吧!或许我是不够了解格修.华伦,但我也是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
我只是觉得任何事在未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但也必须相信他有可能是无辜的。如此而已,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洁儿不想挑起战端,平常打打闹闹是一回事,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两个人都在火气上头。何况平常失了冷静的一方通常是她。
“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而且你一声不响的就失去踪影,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之后,却发现你跟格修.华伦那个人在一起,我会不担心不生气吗?”摩根说到最后仍不认为自己这顿火发得无理。“梅儿碧要我好好保护你的,这是我……”
“我留在这儿不是因为梅儿碧的遗言。”洁儿握紧缰绳,紧绷的心弦因摩根的话而断裂。“我并不是因为需要你的庇护才留在这儿的。”
“洁儿,你不能否认你需要保护。”一个混血儿,又是女人,加上离经叛道的言行,她以为她能安然活到现在是谁的庇佑。
“我哪里需要保护?”洁儿绿眸瞇起,握缰绳的力道更大。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两个月来第几次发火。这个男人总有本事把她冷静的面具敲碎,但她相信,从没有像这个时候这么生气过。
“你是个女人,已经十八岁了,一个十八岁还没结婚的女人且没有任何侍女在侧,死了你都没人知道。”摩根让洁儿挑衅的语气激起心中未曾显现过的怒火,他向来冷静自制,堪称贵族的最佳典范,怎知这个女人一再挑战他的自制。“而且你又是个混血儿,你知道这儿的人对混血儿的评语吗?”
洁儿冷冷的挤出一个笑容,她当然知道古代人对自己的血统纯正抱持着骄傲的心态,而对混血儿有所鄙视,只是由摩根的口中说出,格外伤人。
这两个月来,她没有像这个时候这般想念二十世纪,“爵爷,我想我必须告诉你实话,我是女人没错,但是你没有必要把女人说得像走在路上会被蚂蚁吓死,来增加你自大的男人心态。我不只十八岁,我二十六岁了!我有能力应付你所说的任何一个情况,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万一遇到什么事死了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洁儿深吸口气。“还有,我是混血儿我知道,你不喜欢留我当初就别说违心之论,别因为梅儿碧的遗言,也别因为你该死的责任而强迫自己来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