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或许勉强不得,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尤其阿慎与玉贤又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她不觉得如此的安排有何不妥之处。
林玉贤睁大眼睛看着母亲,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么做若爸爸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她的印象中,父亲老是教导她做人得敦厚老实,明人不做暗事,她担心这个计画若是曝光,她可能不用活了,父亲严厉的责备她承担不起……可是,相反的,她也输不起面子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能生什么气?女婿就要跑了,我们想个法子留住他,有什么不对吗?放心,妳爸要是怪罪下来,由我来担。」
事到如今,似乎只剩这个办法可行了。
林玉贤吸了口气,「我要怎么做?」
她豁出去了,决定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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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响起一阵阵的笑声,杜慎之正盯着电视萤光幕咧嘴大笑。
「哈哈哈,怎么这么滑稽啊!」
方世珍手里拿着一个透明水杯,瞥了眼屏幕上播放的画面,然后,她发现这个屋子里有人发疯了,那个人就是杜慎之。
此刻新闻放送了一则,机车骑士闯平交道与火车相撞酿成的惨剧,他不可怜人家就算了,竟还幸灾乐祸。
他如果不是神经病,就是发烧烧坏了脑袋!
新闻主播专业的声音又传进耳膜,方世珍知道现在播报的,是今日的股票行情。大跌,唉,又有投资人要自杀了。
念头几乎才刚闪过,又是一阵笑声灌入耳朵,方世珍受不了地用力瞪他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不同情人家不打紧,还笑得这么开心!」她义愤填膺,为陌生民众抱不平。
有反应了,终于有反应了,杜慎之暗自高兴不巳。
他并不是如她形容的没爱心,其实今天的社会新闻真的很可怜,国内股市也不稳定,他自己看了都心痛不已,可为了激起她的注意,不得不出此下策。
从游泳池一事发生至今,她又开始对他冷冰冰,而他心里也因为气不过,所以不愿先低下头和她说话,结果两人像小朋友一样斗气,不过今天他终究熬不过这种低气压了。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什么话都不说,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要不然妳教教我,要怎么表现情绪啊?」
吃饭时不讲话,碰面时当作不认识,接到他的电话时就喊一声,「喂,电话。」寒硬的口气,教他在炎炎夏日里感到一股凉意。
「你……你为什么不在厨房里放一把锐利的刀子?」
「为什么?」不了解她的意思,杜慎之主动发问。
家中的伙食一向叫外送,所以那些大、小号菜刀他们并不需要……咦,她不会是要开始洗手做姜汤吧?
「因为我想亲手杀了你!」她忿忿地说。
好久没见识到她这号表情,今天再度重现江湖,杜慎之好怀念。
见他-脸欠扁的笑容,方世玲本忍不住欲破口大骂,陡地腹部一紧,连忙用手抚着,另-只了拿起水杯,因难的站起身。
杜慎之敛起笑脸,注意看着她的一举-动,「妳去哪里?斗输我就想走人,这不像妳的个性喔……妳的肚子怎么了?」
察觉她的脸色不若平日的红润,手也不嫌烦地直抚着肚子,并且频频喝温开水,他记得她不喜欢暍热的东西,怎么今天反常得厉害?
「你管我!」她举步维艰地走到厨房,又倒了一杯温开水。
「生病就应该看医生,干嘛逞强,我又不会笑妳。走,我带妳去医院。」
他拉着她的手,无奈她身体虽然不舒服,但脾气还是很蛮横。
「我不要……我不需要看医生……」方世珍感到头部一阵晕眩,身子登时往他倒去。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去看医生。」他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到沙发上,满脸爱怜与担心地瞅着她,「痛多久了?怎么都不说呢?」
「昨天还没这么痛的,可是今天到公司后痛得更厉害了……」
「老天,昨天就开始痛了,妳竟然忍到现在?」
难怪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向来食量惊人的她,不但没什么食欲,连走路都没啥力气,原来是生病了。
「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她虚弱的说。
「可以,只要妳答应我去看医生。」他霸道地作着决定。
方世珍连忙摇头,她绝不能答应,这种小事就到医院去挂号,会耽误医生救人的时间……她可以说出一百个不同的借口,只要不去医院。
「我说过……不是什么大病……」
「我也说过不会笑妳,妳担心什么?」霍地,他双眼出奇地发亮,好笑地觑着她,「妳……妳该不会是害怕打针、吃药吧?」
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方世珍敢发誓,他的话若信得,那坏人为自己辩驳的话,都可以不用怀疑了,才说不笑她的,马上就露出那强忍笑意的表情,骗人嘛!
「我才不怕!」
「好,那就乖乖躺着,我去找医生来。」说完,他起身欲往门口走去。
方世珍情急地拉着他休闲服的衣角,「我是生理痛啦!」语毕,她难为情地低头,红了耳根。
她的大喊果然定住了杜慎之,尴尬地咳了数声,缓缓地走回她身旁,蹲低身子,「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方世珍惊讶地看着他,他温柔的口吻甜得腻人,「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妳已经痛了两天,妳说,要是我吻妳,会不会让妳暂时忘却痛楚?」收起伶牙俐齿,这副样子的她多惹人怜爱,杜慎之根本抗拒不了,体内那股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说服自己也说服她——
来不及反对,他的嘴如-张网,披覆下来。
方世珍依稀听见自己喜悦的叹息,跟他需求的低吼声混合一起,他的唇饥渴地蹂躝着她,舌则撩动着体内的火焰,几天来凝成的冰山就要融化了……
耳朵传进她快喘不过气的呼息,杜慎之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放开她。
她正在生病耶,他在干什么啊?虽然她的反应也颇乐在其中,但他真的不该乘人之危。
「奸好休息,我去药局帮妳买止痛药。」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欲猛泄,他飞也似地逃离屋子,留下方世珍愣愣地盯视着前方,一语不发。
依赖是包裹糖衣的毒药,一旦上瘾,便容易教人变得脆弱无能,变成另-个人的奴隶,不惜出卖灵魂,放弃尊严,只求撒旦的施舍。
自巴对杜慎之是否过于依赖了?因为心里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会关心着她,不会放她孤独一人?
但这否仅是一个月的温柔罢了……
第七章
一家充满异国风情的咖啡厅里,此刻高朋满座,每一桌皆坐满了闲情逸致的男女。
方世珍觉得小朱有些古怪,整个晚上目光下时紧盯自己,唇边还漾着诡异的笑意。
她不只一次低头审视自己的穿著,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这么说来,不对劲的人就是小朱了。
「喂,妳今晚定怎么了?着盯着我看。」她问出心底的疑惑。
「不一样喔,小珍……」小朱的声音拖得老长,一脸神秘的暧昧。
「哪里不一样了?我还是我,有问题的人是你,神经兮兮的。」方世珍啐了声。
「什麽神经兮兮,我这叫观察入微,一眼即能知道别人所要隐瞒的秘密!」她没好气的音调里透露一丝的骄傲。
「你在说些什麽,我又有什麽事不让你知道了?」她的指责令人茫惑。
「交男朋友啊!你别想理由骗我了,我从你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就知道你是个正沉溺於爱河中的小女人。」小朱瞟她一眼,「看你是要老实招来,还是我严刑逼供?」
闻言,方世珍娇羞地垂下头,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我……哪有……」
「没有?好,我小朱也不是喜欢逼迫他人的坏心肠女人,那你发誓就算了事。」
「你……」太不讲情理了,亏她以前还是她的老大呢,现在竟这样威胁她。
小朱一脸得意,原来她也是可以把向来口齿伶俐的方世珍,逼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能够掳擭你芳心的人,-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小朱急巴巴地希望答案快点浮现。
「我看起来真的像恋爱中的女人吗?」方世珍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复杂的矛盾情绪正在拔河。
经小朱这麽一说,她的心充满了喜悦与忧心,高兴自己对杜慎之失常的反应,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同时却也担忧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此刻的心态前後强烈矛盾。
他是她的仇人啊,是他让她的组织未成雏形,尚未完成轰轰烈烈的壮举即被检举,害她必须离乡背井。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她和他该有不共戴天之仇,
而非像如今惊觉自己爱上了他……
「要不是我从不带镜子出门,我会让你看看自己的神情,你现在的样子如同你以前形容学校女生的花痴模样……好了,别顾左右而言他,说,那个男人是谁?」小朱催促道,摩拳擦掌地期待答案。
方世珍发亮的双眼,教人舍不得眨眼。以往总觉得那些花痴教人看了不舒服,然此刻面前的这张俏脸,却让她不得不推翻以前的想法。
「杜慎之。」很简单的三个字,却教方世珍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来。
小朱并不知情她与杜慎之之间的协议,而她原本也不打算说的,不过事已至此,再也瞒不下去了。
果然,小朱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手摀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杜慎之对方世珍有目的,这点她老早就怀疑了,毕竟-个毫无所求的男人,不会猛缠着自己只为得到她的消息;可是若说方世珍也爱上了杜慎之,那就更令人惊讶了,她记得当初她可是恨透他的。
方世珍以为她要提醒他是她们的仇人,所以急着开口解释,「小朱,我知道你一定不赞成,甚至会骂我笨,忘了当年就是因为他打的小报告,害得我们组织尚未正式开始,即宣布解散……」
小朱愈听愈纳闷,於是截断她的话,「等等,你说当年是谁打小报告?」
「杜慎之当年向教官打小报告那件事啊,如果不是他,我犯得着那麽狼狈的出国?」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呕极了,都因为他的长舌,害她成为大姊大的美梦破碎。
「天哪,你该不会一直这样以为吧?你那麽恨杜慎之就是因为这件事?」小朱惊呼。
「光这点我就气了那麽多年,再多几项恶行,我早气死了,哪能健全地活到现在?」
她记得小朱也是颇会记恨的女人,为何这件事却那麽轻易地原谅他?
小朱正色道:「小珍,你误会杜慎之了,我们和神行高中的太保联谊,不是他告的密,我们的组织会让教官查出来,也不是他害的,这些全是他身边那群花痴的杰作。」
「什麽?你说真的?!」方世珍震愕不已。
「当然是真的。很抱歉我-直忘了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的,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少爱了他几年。」
望着小朱要笑不笑的脸,方世珍心里猜测好友一定正在嘲笑自己,真惨,她的-世英名就要毁於一旦了。
为了挽回面子,她忙不迭说道:「我才不爱他,你没听人家说,长得愈帅的男人愈不可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身边就围绕了-群女同学,更何况现在出了社会,有了钱,女人当然更喜欢他。而且谁知道,他-方面向你询问我的下落,另一方面是否也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那句话我是听过啦,不过萧伯纳也说过-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小朱故意卖关子,等着她上钩。「说什麽?」她没有多想的问。
「萧伯纳说:『嫉妒和怀疑是爱情的附属品,嫉妒与怀疑愈大,爱情也就愈热烈。』所以,对杜慎之,你已放不开了,」她兀自下了结论,逮着了机会,拚命调侃她。
「小朱……」方世珍不依地跺脚。
「他那麽好,承认爱他你又不吃亏,而且你要知道,他可是等了你七年耶,就算不同情他,你也要可怜我被他烦了那麽久,若你们没有开花结果,我哪会好过啊?」她可是牺牲自己耳根子清静,换来朋友-辈子的幸福呢,好伟大的情操。
「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有听人说过,他有一个青悔竹马的女朋友……」想来就闷闷的。这是她的疑问,但迟迟不敢向杜慎之求证,她怕结果会教自己碎了心。
「不要管别人怎麽,他既然肯等你这麽多年,就代表他是认真的。莎士比亚说:『火关得愈是紧,烧起来也就愈是猛烈;愈是到处宣扬他们爱情的人,他们的爱情也就愈是靠不住。』你仔细想想,曾经听杜慎之说过这号人物吗?我倒觉得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罢了。」小朱说得头头是道。
小朱这番话,的确教方世珍放心不少,只是好友的正经八百,却让她兴起笑意。
「最近看了不少书喔,什麽莎士比亚、萧伯纳都出来了,佩服、佩服!」她拍拍小朱的肩膀,促狭说道。
「少来!」小朱拍掉她的手,随即笑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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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再熟悉不过的房子,杜慎之摸黑按下电灯开关,在等待它亮起的同时,藉着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他似乎感觉到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了-个人。
疑云飘浮没有多久,灯一亮起,答案立现。
「小贤?!你怎麽会在我家?」
昨天早上父母打电话到公司给他,说要利用三天的连续假期到垦丁走走,他则告诉父母今晚会回来拿资料。
选择他们已径离开的这个时候,就是要躲开他们交代东、嘱咐西的,他着实无力承受那些唠叨。
「你忘记了吗?我有你家大门的钥匙,」林玉贤扬了扬搁在一旁的一串钥匙。
他的问题问得令人心痛,原本以为杜家大门永远为她而开,这一串钥匙应该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哪知……她一直以为杜家两老会站她这边,然而事实却教人好失望。
他们以乎忘了她,忘了他们儿子已经对她这个内定媳妇变了心,仍自顾自的带着好心情去度假,要不是她从答录机中得知这项消息,也许她又会失去这个好机会。
刚才她打电话过来,听到了杜家两老留给杜慎之的一段叮咛,提醒他要的资料放在哪儿,还有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从头到尾,全没提起她的名字,没要他多陪陪她……
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了,杜家人的无情让她将良心道德全抛诸脑後,不论日後他们如何的看不起她,她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