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口,全瞠目结舌的听下去。
他仰起头,放声大笑。“哈哈哈……我告诉你们,就因为二师弟是他在外头跟妓女所生的野种!”
芍药听得又惊骇又心痛,“住口!不准侮辱我爹的名誉!”
“公孙浔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瞒着所有的人将野种带回来,以为收他做徒弟,就没有人晓得,就连师娘和师妹都被瞒过了。由于公孙浔待二师弟异常的关心,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有一天我还发现他在半夜里偷偷将二师弟带到后山的竹林中,把自创的独门剑法传授给他,这都证明他确实存有私心。”
“二师弟虽然是个野种,不过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当然想把掌门之位留给二师弟,可惜,他这个儿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对他相当不谅解,不但不肯照他的安排,还处处跟他作对,甚至离开师门,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她呼吸一窒,“所以,你就杀了他?”
左恪敬阴阴一笑,“我可是让他死得完全没有痛苦,不像公孙浔,只要在他运气时,用上一根金针,就能让他血液逆流……我还很好心的告诉他,他的亲生儿子已经先到阴曹地府里等他了,要他赶快去跟他相见。”
“我要为我爹报仇!”芍药气哭的吼道。
他冷哼,“就凭你?”
芍药举剑就刺,“我杀了你!”
“哼!”左恪敬强劲的掌风一送,在娇呼声中,芍药便连人带剑的飞了出去。
一道高大黑影倏地直撞进来,火速的将芍药接个正着。
接触到熟悉的男性气息,她又惊又喜,“相公!”
“芍药,你没事吧?”周大器头发、肩上全铺着厚厚的雪花,全身冻得像冰块似的,俯下朴拙的脸孔,焦灼关注的凝睇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她心中悲喜交加的将泪颜埋在他胸口,“呜呜……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叫你走吗?”
周大器呐呐的说:“我、我一直都待在附近,没有你,我哪里也不去。”
“相公……”芍药哇哇大哭,“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吗?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他也哽咽的哭了。“我知道、我知道。”
“啊!”
“哇啊……”好几个当阳门弟子同时被打飞出来,倒在地上吐血呻吟。
让芍药稳稳的落地,周大器将她护在身后,紧盯着灵堂后面踱出的狂佞身影。
“你、你不要过来,你是个男人,怎么可以出手打女人呢?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娘子!”
披着一头乱发,眼神濒临疯狂昏乱的左恪敬,双眼发出骇人的光芒。“就凭你救得了他们?”
他连连摇头,“不是,打架是不好的行为,我不想跟你动手,但是你杀了我岳父,我劝你赶快到衙门自首。”
“自首?哈哈哈……”宛如听了个大笑话,左恪敬笑得更是疯癫。
周大器一时错愕,“我说错什么了?”
“相公,你别傻了,他不可能会去自首的。”他天真的想法让芍药哭笑不得。“你赶快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我……”他还没有真正和人对打过。
看他踌躇不前,她急得跳脚。“他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你不用跟他客气!”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他是和平主义者,不崇尚暴力,更不晓得该怎么和别人打打杀杀的。
左恪敬看出他的窘迫,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攻势,十指呈爪状的袭向他的心脏部位——
眼见周大器僵在原地不动,芍药逸出尖叫,“相公!”
“傻徒孙,还不先来一招‘死中求生’。”
一个苍老嬉笑的声音蓦地千里传音至他的耳中。周大器不明所以,身体居然自己就动了起来,以诡谲的手法避开对方的掌力,再反手往左恪敬的后背拍下。
“噗!”的一声,左恪敬口中猛然喷出鲜血。
“很好、很好,再来一招‘天理不容’。”那声音继续指引他。
周大器一面回忆自己受过的特训,以及和四位堂主过招的情形,依着本能,扣住左恪敬的右手臂,只听见“喀嚓!”一声,便将它折断。
陡然惊觉发现自己伤了人,周大器可以说是吓坏了,踉跄的往后退。“我、我怎么会……”原来自己学的这些武功杀伤力这么恐怖。
芍药喜极而泣。“相公,你打赢了!”
他想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失败了。
“呸!”左恪敬将口中的余血吐出,眼底闪烁着疯狂的目光。
这起骚动将其他弟子全引了过来,将他团团包围住。
“哼!你这个凶手。这下你就是插翅也飞了。”芍药一声令下。“各位师兄弟,今晚我们就杀了这个弑师的凶手,替师门清理门户!”
“为师父报仇!”
“杀了他!”
左恪敬知道自己难逃劫数,仰头狂笑,“哈哈哈……”那笑声凄厉诡边,让在场的人不禁屏住气息、严阵以待。
就在大家以为他想大开杀戒之际,他竟不期然的举起左手掌,往自己的天灵盖上用力拍下——他选择了自我了断。
看着他气绝身亡的这一幕,当阳门门徒各个噤若寒蝉,都震慑在当场,没人敢发出声音。
“傻徒孙,干得好!”白头翁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周大器东张西望的寻找,“师祖,你在哪里?”
“呵呵,不用找了,师祖要走了,否则又要让那老太婆逮到——”顽童似的笑声骤然被人打断。
“死老头,你别想甩掉我!”
大嘴婆气急败坏的吼声跟着响起。
周大器又对着空中大喊,“师祖!婆婆!”
“别叫了,人已经走了。”芍药说。
杜仲为在师弟的搀扶下来到左恪敬的尸首前,脸上淌满了泪水,“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这样做不值得啊!”过去他总是以大师兄马首是瞻,处处向他看齐,如今见他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心中不胜唏嘘。
“爹,凶手已经伏法,你和大哥可以瞑目了。”她泪水凝眸,注视着牌位低声轻喃,“至于将来当阳门该如何走下去,虽然我这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没有置喙的余地,可是也不能丢下师兄弟们不管,所以我就替你做主,将掌门之位传给三师兄。”
“什、什么?”杜仲为脸色更白,颤巍巍的说:“我不行……师妹,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我办不到……”呜呜,要他当掌门,干脆让他死了吧!
芍药抿唇娇笑,“除了你,已经没人了。所以就有劳三师兄多费心,我和我相公也可以安心的离去了。”
他惊吓过度,两眼往上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三师兄,你振作一点……”
“不能连你也有事啊!三师兄……”
“三师兄……”众师弟们全凑上前表达关心之意。
周大器也跟着紧张。“他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没事,三师兄只是……太兴奋了。”她嫣然狡笑,亲昵的搂住他的臂膀,“相公,我们也该回房休息去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好。”他当然顺从的跟着亲亲娘子回房。
第十章
终 章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
旧时天气旧时衣;
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南歌子·李清照
办完了丧事,夫妻俩自然还是得回家。只是他们才踏进天帝教总舵,宛如来到空城,只见四位堂主或站或坐,眼神痴呆无神,四周别说人影了,连孩子们的嬉闹声也不见了。
“各位堂主大叔,我们回来了。”周大器早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长辈,可不会摆教主的架子。
“芍药,他们怎么了?”
她耸了下香肩,表示自己也莫宰羊,霍然眼尖的她瞄到几上的纸,一把夺了过去,登时笑得花枝乱颤。“休、休夫状……天啊!她们真的做了!”
马勃义愤填膺的嘶吼,“原来是你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鼓励她们休夫的,我还在想她们怎么有这种胆量,居然带着孩子跑了!”
“夫人,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付我们?”秦椒气愤的叫嚣。
芍药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芍药,别笑了。”周大器不禁为娘子的安危感到忧心。“婶婶她们带着孩子到底上哪儿去了?”
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我也不知道,真的!”
一向性情最沉着冷淡的白敛怒气冲天的来到她跟前,“夫人,你再不把他们交出来,就休怪我无礼了。”
“哼!你们也会关心妻儿吗?”她冷嘲热讽的斜睨四人,“在你们的心里,不是只有称霸江湖,看着武林各大门派臣服在你们脚下,才是活下去的目标,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了他们?难怪婶婶们对你们失望透顶,决定休了你们。”
石斛想开口反驳,却找不到理由。“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样?”芍药骄蛮的横睇,“石堂主该不会想说你们只是忠于前任教主,想完成他的遗愿而已吧?”
他正色的点头,“没错。”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相公,你觉得他们这种想法对吗?”她把问题丢给夫婿。
周大器看了下他们,抓了抓头发,露齿傻笑,“我明白四位堂主大叔对我爹非常忠心,可是,他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呃,我也不想再瞒你们,我很讨厌跟别人你争我夺的,也不想杀人……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教主,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你和前任教主虽是亲生父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也许真是我们太过愚忠了,都过了十八年,还对过去念念不忘,反倒不懂得珍惜眼前的人……”
“唉!该反省的人是我们。”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才明白它的珍贵。这一刻,他们终于领悟到自己有多么愚蠢了。
芍药不再出言讽刺,绽开媚如春花的笑颜,“如果你们真能这么想。我相信婶婶们一定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四人齐声问道。
她狡黠的转动了下美眸,“这……我也不太晓得。不过,以前你们让妻儿等太久了,现在也该轮到你们尝尝等人的滋味,直到婶婶们觉得惩罚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了,各位就耐心的等吧!相公,我好饿喔!”剩下的全要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闻言,周大器可不敢有半点怠慢。“我去帮你弄吃的。”
“谢谢。”她甜滋滋的说。
“不客气……呃,芍药,如果我不再是天帝教教主,又变回原来的普通老百姓,你真的不会失望?”一颗心提在半天高。
“大笨牛,我什么时候对你失望过了?”她笑睨着他。
“呵呵……”他抓抓头。
“就只会傻笑,不过,我爱的就是你这副傻不隆冬的样子。况且我也不希望你变得不像是你,那我可就头痛了,不是有句话说‘男子无才便是德’吗?”
“嘎?是这样说的吗?”他微皱着眉想。
“我说是就是,你敢怀疑?”她双手叉腰怒喝。
“不敢、不敢,娘子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这才是我的好相公。”
“呵呵……”